第004章：惊华4

　　紫气东来，万里霞云。

　　上安城内一片繁华盛景，处处人群熙攘。

　　上安城，大陆帝国皇都，位于崇山之北、环水之南，高山和流水交错成天然的护城屏障，易守难攻。

　　城内九道重兵把守的城门皆由铜铁打炼而成，城池高耸入云，彰显帝国军威。外城商贾林立，东南西北四坊对立而成。内城则是高官达贵、皇亲国戚，府邸依制而建，众星拱月般错落有致。中心则是皇宫九寰城，十二道紫金宫门戒备森严，一条连绵十里的王道直通宫城中心，四周殿宇宫室连绵。

　　皇城重地，气象雄伟。

　　御林军把守在九寰城四周，将看热闹的老百姓隔离在守军之外。

　　金甲飞将威风凛凛，桃花郎君风度翩翩，上安城内多少少女倾慕两人的绝代风华。

　　玄武门前，魏王高坐在神骏踏雪之上，带领西原进京队伍缓缓入城。

　　孟爔紧跟其后，玉麒麟似乎不满自己落后于踏雪，总想冲上去并辔而行。孟爔摸摸玉麒麟的头，安抚它稍安勿躁。平常可以不拘小节，但这可是皇族入城大礼，自己一个藩王世子，怎么随便逾矩，落人口柄。

　　金銮殿内，当今圣上熙帝一身明皇礼服，端坐于九龙皇椅之上，文武朝臣分立两侧。

　　陆朝高祖和兴帝皆是武战之人，多次御驾亲征，一生军功显赫，却都分别于不惑之年崩于战场。第三世熙帝在青年时期颇受前代遗风影响，尚武崇战，后在太傅的倡导下兴儒学，广开天门，寒士学子得以入主朝廷。

　　如今熙帝已至不惑之年，双鬓微斑，目光炯炯，一种杂糅于武道和文道的神采罩于帝王身上。

　　开国高祖征伐济大业，继任兴帝恩威御功臣，如今熙帝明慎揽朝纲。

　　魏王率先入殿，他行至丹陛之下，单膝跪下，俯首行礼，“禀告父皇，西原银铃公主已恭候在宫门之外，请父皇定夺。”

　　帝王眉目微扬，简短下令。

　　“宣。”

　　“传西原银铃公主觐见。”

　　内监的传报声一叠盖过一叠，长长的尾音在九寰城四处回荡。

　　公主一袭红衣，惊艳的容颜毫无遮掩，落落大方展示在众朝臣面前。

　　孟爔立于魏王之后，偷偷回头朝她眨眼。

　　公主会心一笑，回报予一记媚人的眼神。

　　静立于文臣之首的齐王见状，立刻对孟爔摇头示意，目光中带着三分宠溺四分谴责。君子端方，温润如玉。一身白色朝服的魏王殿下俊逸清新，举手投足中不经意流露出儒雅之气，清澈眼眸中满是淡然如水的出尘气息。

　　龙生九子，熙帝的两个儿子，一文一武。

　　俗语有云，入乡随俗。

　　故公主面圣，不得佩戴面纱。

　　她莲步袅袅，轻盈下跪，为帝王献上虔诚的礼拜。火红礼服裙摆披散在大殿之内，与众朝臣的墨色朝服形成鲜明对比。

　　“西原蓝氏银铃参见陛下。”公主微微抬头，美目秋波流转，勾人心夺魂魄。

　　熙帝抬手抚须，满意说道：“平身。素闻西原有佳人，婉如清扬，果然名不虚传。”

　　公主羽睫微微一挑，柔声回道：“西原不过蛮夷小国，大陆帝国才是人才辈出，皇帝陛下英明神武，齐王、魏王殿下龙章凤姿，文武功臣四方辐辏。”

　　熙帝笑道：“西原国内目前如何？”

　　公主再次俯身下跪，一字一句清晰说道：“托陛下鸿福，目前西原国内已平定叛乱，百废待兴。大陆帝国如日之光，国运昌盛，恩泽西原。”

　　“好。不愧是蓝氏之后，宣朕的旨意。”

　　内务府总管隆公公高捧明黄圣旨，从殿内走出来，他仪态庄严，打开圣旨，高声宣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西原蓝氏银铃风姿清雅，明慧聪颖，可堪西原王主之职，封元嘉公主，赐明珠百颗、云锦千匹、金银万两。钦此。”

　　“银铃接旨，谢皇帝陛下。”柔软身姿再次俯首，紧接着嘴角却凝出一抹笑容，片刻后抬眸，幽幽说道，“此次银铃来朝，母亲大人也为陛下带来了三件礼物，望陛下笑纳。”

　　身后的侍女托着漆盘俯首上前，公主掀开红木特质的宝盒。她从盒中取出一块火红色的通透玉石，双手轻轻捧过头顶，只见玉石中微光闪烁，近看仿似一团火焰燃烧流动。

　　“这块炎玉，是我们西原王族最钟爱的玉石，采自澜江暗河，只有地下百丈以下的火山和冰河汇集之处才能挖出此种玉石，往往十万奴人耗费数年劳作才可得一枚。炎玉又分五等，银铃手中这块火种，乃是上上等，可养五脏安魂魄。”

　　内侍从公主接过炎玉，呈给熙帝。果然炎玉温可沁肤，灵动通透的内部流光变幻莫测，淡淡的红色纹理一波推一波，华丽炫目。

　　紧接着两名侍女左右并立，双手各执画卷一端，画卷轴长跟侍女等高。公主颔首示意，侍女徐徐打开一幅山河图卷，卷上绘制的是精细的大陆和西原疆域图。

　　百官纷纷私语议论，不明西原公主意图。

　　孟爔桃花眉眼眯成线，笑得意味不明。

　　魏王好整以暇，眸光紧紧锁住公主。

　　齐王则是一脸慎重，纯净眸色中微微透出一股惑人的惘然。

　　公主上前轻摆宽大的裙裾，纤细白皙的手指一划，从大陆帝国上安城直到西原王都密陀城连城一线，柔软娇媚的声音铿锵说道：“这是母亲大人以重礼聘用了一位世外高人绘制的疆域图，银铃特此献给陛下，并代替母亲大人恳请皇帝陛下恩准，开通上安直达西原王都密陀的直道。”

　　太傅问道：“不知是哪位高人。”

　　公主抿抿嘴，缓缓答道：“他姓白，满头白发的白。”

　　此言一出，满殿哗然。

　　魏王出列，口气微凉，神色阴郁：“敢问公主，从西原到密陀，共经十八城、六雄关，其中还有崇山、天山、源水、澜江等天险横绕，其中三千里路程，西原女王为何如此打算？”

　　公主嫣然一笑，楚楚动人：“三千里直道，征民地、开山谷、通运河。直道落成，军队、粮草可畅通无阻，直达边关两境，安定之时，亦可作为商路运输，上安城可随时品尝西原的歌舞和美酒，而密陀城贵族亦可人人穿上中原的织锦。前后几千年，此等福祉天下的壮举，中原帝国还不曾有过。母亲大人相信，皇帝陛下就是第一人，必为黎民百姓称赞为千古一帝。”

　　魏王眼中杀机浮现，冰冷反问：“先不说这直道需要多少银子，倘若一天蓝氏不在制霸西原，西原和大陆的盟约废止，那么草原上的铁蹄是否也可长驱而入，直逼我朝都城上安。”

　　公主深深一躬，优雅回道：“魏王殿下何处此言，西原境内王奴百万，皆效忠于我蓝氏，而我蓝氏又与大陆缔结了不解渊源，福祚绵延。况且边境有五十万青烽大军镇守关门，一军镇关，万夫莫开。”

　　“魏王和公主所言，皆有道理。”齐王的声音醇厚温雅，他移步出列，站在文武百官前排。在这巍峨庄严的大殿之上，齐王身姿方正，气息干净一尘不染，令人一见之下心生仰慕。

　　“但大陆边境，战乱频生，百姓凋零。一旦战事不能和解，普天之下尽受其苦，行军出征之人披甲携粮，要穿越风雪满天的崇山，飞跃滩险急流断崖丛生的源河，还有漫漫草原和重重沼泽，方可到达边境。后方还需供应粮草和军需，千里负粮，赶到边境之时十钟往往只剩一石，虚耗巨大。百姓疲惫，国库空虚，滋生流民匪寇，藏身于险涯高山，专门劫持军队粮草，恶性循环。”

　　齐王言毕，忽然直直跪下，重重说道：“儿臣恳请父皇三思。千里直道，两相权衡，利大于弊。如能一举完成，对稳定江山社稷，造福黎民百姓，皆是开创之举。”

　　君王的眼中闪过一抹亮色，随即却是轻轻一叹，哀切说道：“姓白，恐怕就是他了吧。当年高祖皇帝南征北战，大灭天下诸侯，却在崇山围颠之战中，因弹尽粮绝，崩于离朝残军的陷阱，而父皇所带的援军，仅仅迟了一天。父皇英明神武，接过大陆江山社稷，可是同样在源水虎涯，因内奸泄漏行踪，不得不提前与西野部落进行决战，因退路被封，父皇竟崩于万矢之下，朕这个无能的儿子居然过了二十年才扫清西野部落，为父皇报仇雪恨。这一切，皆是因为道阻且长。”

　　天下君王言辞激励，神色悲恸，满朝文武纷纷跪下。

　　满头霜雪的老太傅眼中泪花朦胧，悄然哽咽。

　　皇帝起身，撇了眼着跪了一地的墨色朝服，指着其中一名面容俊美的官员说道：“工部尚书程狐，你是鬼斧之后，千里直道的工程朕就交给你。要钱还是要人，让户部都给你吐出来。”

　　程狐五体投地，微微抬首，露出一双美丽嗜血的眼眸。他冲着公主邪魅一笑，尔后半似笑谑半似认真回道：“微臣遵旨。”

　　银铃公主亦俯首谢恩。

　　随后她从侍女手中接过一只精致的鸟笼，笼上罩着一块画满咒语的黑色纱布。

　　她环视了众位大臣一眼，方才继续说道：“第三件礼物属于机缘巧合，西原王宫后山的祭坛，在前段时间突有灵鸟来访。每日卯时鸣唱，经过西原国师的判断，乃是上古玄鸟冥雀。一路旅途颠簸，生怕灵鸟有所闪失，所以国师特意画了生息咒，以护灵鸟安全。”

　　熙帝神态已恢复如常，听到灵鸟二字，立马眼神一黯：“上古玄鸟冥雀。朕也是只是听宫里的老人说过，从未见过。”

　　孟爔折扇一开，不顾君前失仪，笑嘻嘻说道：“那就请公主赶紧献出灵鸟，让大家开开眼界。”

　　公主轻轻摇头，艳丽的眸光闪烁，说道：“笼上附有生息咒，咒语生效，笼内生息无止。若从外强行解咒，恐怕会伤及灵鸟。”

　　孟爔一收折扇，饶有兴致的问道：“那该如何？”

　　公主笑眸转动，声色传情：“除非借势而为，笼外生机甚于笼内，即使打破咒语，也无损灵鸟生气。”

　　孟爔挑眉笑道：“那有何难。”

　　话音未落，孟爔一拳打向魏王。毫无征兆，魏王生生挨了一拳。

　　魏王盛怒，双手回拳。孟爔自幼承袭的是孟家轻巧灵动的玲珑落，而魏王则学的是阳刚霸道的破阵诀。两人经常切磋武艺，每次都是实打实的来。

　　孟爔故意挑衅，魏王顺势接招，两人的掌风拳势凌厉惊人，震得大殿内帷帐飘动。

　　那位云游四海的太师曾经说过，杀机可造生机。

　　眼看时机成熟，公主掀开盖在笼子上的纱布，只见一只浑身青翠、头状金冠、眉尖一点殷红的小雀在笼中飞舞扑腾。

　　齐王喝向还在动手的两人：“胡闹。”

　　孟爔吐吐舌头，主动化解了手中内力，讨好的帮魏王整理刚被自己扯乱的衣襟。魏王扫手一推，自己回到武官队列前排。孟爔只好自己悻悻然跟在魏王身后。

　　熙帝习以为常，并无任何责怪之意，执着笼中灵鸟问向太傅：“太傅是三朝元老，博闻强识。不知可见过灵鸟。”

　　老太傅围着鸟笼转了一圈，仔细观摩后方双手一揖 ，恭敬回道：“回禀陛下，前朝离室皇后曾在宫中养过玄鸟冥雀，离朝皇室逃离上安后，高祖皇帝入主上安九寰城，老臣还曾见过那只灵鸟。确实如眼前这只一模一样。根据记载，玄鸟长成之后，黄羽赤喙，人舌能言，可辨吉凶，巡于四海，镇守邪灵，乃是吉祥鸟。”

　　熙帝满意笑道：“女王和公主费心了，三件礼物都甚得朕心。”

　　孟爔快嘴接道：“那陛下是不是该再赏赐公主一个心愿？以示君恩。”

　　熙帝调侃道：“怎么，你嫌桃花郎君的名头还不够大？这是又看上人家公主？不过确实该赏。公主，给朕说说看，你有什么未达成的心愿？”

　　公主轻轻弯起嘴角，依依说道：“银铃谢过皇帝陛下。只是这心愿，银铃暂未想到。”

　　熙帝道：“那就想到再说。”

　　今日朝会，大陆帝国定下了修建千里直道的工程，同时小道消息四处横飞，江阳世子和魏王为了争抢西原公主大打出手，兄弟感情破裂，最终失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