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开口机锋

　　第十六章

　　顾芝的笑僵在脸上。

　　她顿了顿，“我本以为田嬷嬷只是宫里的寻常嬷嬷，没想到以前居然是伺候天子的，如此看来，夫君极得圣心，我为夫君高兴呢。”

　　一番话说得很漂亮。

　　沈辞自然不信，但也没有深究，他的小妻子身上似乎有好些秘密，这才刚成亲，他不着急，日后自会一一弄明白。

　　他收回目光，将话题转了开去。

　　日暮西沉，斜斜的余晖扫将下来，照得窗棂子都泛着金光。

　　天儿已入了冬，虽是斜阳，瞧着倒也还暖和。

　　丫头绿荷打帘进来，“姑娘，奴婢从外院听来个消息。”

　　顾芨手底下翻着话本子，头都没有抬，“说。”

　　绿荷走近两步，“听闻今儿早晌，宫里的一位嬷嬷进了都督府，从都督府里传出来的消息，说是都督求了去教二姑娘礼保仪规矩的。”

　　顾芨的眸光闪了下，终于放下了手里的书，“母亲那边可知晓了？”

　　绿荷摇头，“并未说闻。”

　　一直踩在自己脚下的人，忽儿有一天高嫁了，即便那门子亲事是自己不要的，她这心里头也不大欢喜。

　　那日顾芝回门又受了气，这会听了这个消息，顾芨心里头高兴，立即站了起来，“走，去母亲院里瞧瞧，让她也高兴高兴。”

　　绿荷赶紧给姑娘拿了件披风跟了上去。

　　顾芨到的时候，顾夫人正在侍弄院子里的海棠花儿，瞧见人来了，她放下手里的物事，“什么事儿这般高兴？”

　　女孩儿心思浅，什么都放下脸上，也是她这个做母亲的自幼娇惯出来的。

　　顾芨上前来挽住她的手臂，“母亲，女儿刚听说了一件趣事，特来说与母亲听。”

　　丫头很有眼力见儿的给顾夫人端水净手递帕。

　　顾夫人这才和顾芨坐下来，“是何趣事？”

　　顾芨低头莞尔，让院里的小丫头都散了，只留了贴身的丫头，这才将绿荷打听的事儿说了，“女儿觉着，那贱人多半是不讨都督欢喜的。”

　　顾夫人心思不似她这般单纯，闻言想了想，才道：“倒也不见得，这事还得接着往下看，单凭这一点说明不了什么。”

　　顾芨显然不赞同这话，“母亲可别自欺欺人，姑娘家本应在娘家就学好了规矩，哪有到了夫家，夫家再请人教的道理，依女儿看，这事就是都督故意叫那贱人没脸的。”

　　顾夫人自也想到了这茬，只是她想的要比顾芨深一些，与其说这是都督叫顾芨没脸，不如说是都督给顾家没脸。

　　顾家的女儿，嫁进夫家，还要夫家来操持新妇的端仪，这话要是传出去，世人也只会说是顾家没尽责教导女儿罢了。

　　顾夫人暗暗抽了口凉气，顾家还未出嫁的女儿也就只有她的宝贝芨儿一人了，若此事处理不好，那她芨儿的亲事可就悬了。

　　她吩咐身边的吕嬷嬷，“趁着天儿还亮堂，赶紧给许府下帖子，我明儿前去拜会。”

　　吕嬷嬷应声下去了，顾芨才问出声，“母亲去那家做什么？”

　　顾夫人叹了口气，她这个女儿太过单纯，她凡事都得尽力替她周全才是。

　　她抚了抚顾芨的头发，目光怜爱，“没什么，那边总是你姨母家，走动走动还是必要的。”

　　顾芨显然不明白她的一片苦心，撇了撇嘴，“她算哪门子的姨母，和母亲又不是一母同胞，左不过是个庶女，我才不认呢。”

　　说起这个，顾夫人心里头也满心的不甘。

　　她娘家姓李，本也是官宦人家，她又是家里的独一份的嫡女，她娘当初也是挑了又挑拣了又拣，挑中了顾海，却没成想，成亲以后，顾海的前程就一直停滞不前，以至于到现在还是从六品的主事。

　　可她那位庶妹就不一样了，当初不过嫁了个秀才，一个庶女，做秀才的正妻也不算辱没了，却不想这庶妹是个有福的，从她进了门，那秀才先是中了举人，再又是进士，到现在，已经是正五品的顺天府治中了。

　　比顾海还高了三个品阶，想想她都怄得慌。

　　幸好两家平日里偶有来往，不然这会她就是想上门，也不见得有机会呢。

　　“不许乱说话，这要是让外头人听见了，指不定要怎么编排。”顾夫人顾李氏佯怒道。

　　顾芨哪能不知道自己母亲的脾性，顺势倒在了顾夫人肩头，“这话也只在母亲面前说，在外头我才不会说的。”

　　顾夫人顾李氏与许夫人许李氏两姐妹这一年头也就中秋那会往娘家去的时候才见上了一面，平日里无事不登三宝殿的。

　　这会儿，许李氏瞧着顾李氏，心里头也不大欢喜，她这个嫡姐样样要强，当初可没少给她使绊子，这会过来，指不定安着什么心呢。

　　许李氏不动声色坐着喝茶，只等着顾李氏先开口。

　　眼见着两人枯坐了好一会儿，顾夫人顾李氏终于耐不住了，“原也没什么事，不过前两日夜里多梦，竟梦到咱们姐妹小时候的光景，想着有日子没见妹妹了，便想着见一见，妹妹近来可好？”

　　许李氏微微一笑，她才不信这位嫡姐的话，但面子上还是要周全的，“自是好的，自中秋一别，仔细算来，咱们姐妹也有月余未见了，姐姐可还过得舒心？”

　　许李氏说这么自然是有目的的，前几日顾家二姑娘出阁，她这位好姐姐可没有支会她一声呢。

　　虽是顾府的家事，但她也有耳闻，这位二姑娘在家的时候，她这位好嫡姐可没少整人家，眼下人家高嫁了，她的好嫡姐岂能不亏心？

　　昔日的姐妹，一开口就是机锋。

　　顾李氏也不恼，中秋那日她就知道，她的好妹妹正为小儿子的差事发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