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好心

　　沈遥不想和程子易争论什么了，她觉得很累倒是其次，主要的是，她知道程子易是好心。

　　这样的好心，让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因为她已经是一个需要独立处理问题的大人了，不能够每次都等着别人来替她收拾烂摊子。

　　见沈遥没说话，程子易意识到是自己的语气实在是不够好，他赶忙把语气调整过来，说道：“对不起，瑶姐，我语气不够好，我只是觉得担心你，遇到什么事情，为什么偏偏要……”

　　沈遥打断了他，“程子易，你知道从我们认识开始，你对我说过多少次对不起嘛？其实，很多事情，你都没有必要跟我道歉的，你没有做错什么。”

　　“可是我……”

　　“谢谢你的好意，这样的好意，是我能一直拥有的吗？我总归是要面对更多的恶意，我不是小孩子了。”

　　“我知道，可是……其实我……算了，你的脸疼不疼，稍微有点儿肿了，我给你消消肿吧，好吗？”

　　沈遥不用摸也知道，现在自己的脸，一定是肿的异常难看的，她只觉得脸火辣辣的疼着。

　　真的好想逃走，好想躲起来，不想被程子易看到自己现在这个样子。

　　“瑶姐，好不好？”见沈遥没说话，青年人又问了一遍。

　　“不用了，”沈遥拒绝道，“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为什么？”程子易有些着急了，“你自己怎么抹药？”

　　沈遥扭过脸去，不肯看他，嘴硬道：“我一个人也可以。”

　　眼前的青年人，像是看穿了她的逞强一样，温柔的拉住她的衣袖，说道：“瑶姐，你别这样啊，我是真心实意的想帮忙，就答应我嘛。”

　　沈遥不明白，为什么自己都把话说的这样决绝了，程子易还是能好脾气的跟她沟通交流。这样子对她好，她真的会多想的，会忍不住以为自己在程子易心里是独一无二的，是最特别的那个。

　　为什么非要给她幻想的机会和可能性呢？

　　温柔的人从来都最是残忍。

　　因为温柔本身，就是把锋利的刀刃裹上了最柔软的棉花，握住刀刃的人误以为那是什么可靠可亲的去处，直到被锋利的刀刃割伤了，却还想着那软和的触感，不肯放手。

　　所以她，不想要这样的好，她又没有办法拒绝这样的好。

　　“好吧，谢谢你。”沈遥终究还是妥协了，她低声答应了程子易的请求。

　　程子易总算是高兴了起来，替她拉开化妆车的车门，开始了碎碎念模式，“瑶姐啊，你说你怎么还总像个小孩子一样，一直也照顾不好自己呢，你这样我可真的是太担心了。”

　　“担心什么？”沈遥忍不住问道。

　　“担心你，到底能不能适应这样恶劣的娱乐圈的环境。”

　　“有什么不能适应的，”沈遥忍不住笑了一声，“我都在这个圈里子起起起浮浮浮，度过了六年了。”

　　“虽然能够在娱乐圈里面沉浮，但是瑶姐，你不是真的快乐啊。”

　　沈遥愣住了。

　　工作这种事情，真的会有快乐一说吗？

　　为了混碗饭吃的事情，还真的能和快乐联系在一起吗？

　　“瑶姐，你究竟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成为化妆师的？”

　　“我……我喜欢……但我……”

　　“不瞒你说，瑶姐，我当初会选择当演员，也是因为喜欢。”

　　“那后来呢？”

　　“后来？”青年人流露出回忆的神色，“后来也产生过很大的怀疑，不过，我发现我还是喜欢，这件事情，是不可能改变的。”

　　沈遥说不上话来了，她在想自己当初，是怎么样抱着一腔热情，成为了化妆师的，而现在，却也是真心实意的在厌恶日复一日的无聊工作，以及不得不去处理的让人厌倦的人际关系。

　　违背了初心的，只有她，只是她。

　　“瑶姐，我希望你快乐。”

　　“……”

　　沈遥却始终沉默。

　　程子易不再强求，沉默着给沈遥热了块毛巾，低声提醒道：“可能会有点儿疼。”

　　陈瑶觉察到脸上一阵刺痛，她拼命咽下惊呼声，不一会儿，毛巾的热气侵入肌理，毛孔舒张，脆弱的充了血的毛细血管，总算是得到了一点儿抚慰。

　　沈遥低着头，没有说话。

　　程子易似乎也不在意，一个人又开始絮絮叨叨，“瑶姐，我说真的，你太不会照顾自己了，你这样真的很让人担心啊。”

　　“我哪有？”

　　“好好好，你没有，但是，你也好歹对自己好一点儿啊，就举个例子吧，作为首席化妆师，你大可以要求剧组给你安排到三星级宾馆那边，为什么不把这件事情提出来呢？”

　　又是这件事，沈遥震惊了，程子易整天忙得像个团团转的陀螺，这么一点儿小事，居然还记得这样清楚。

　　“我说你的记性……未免也太好了吧？”

　　“而且，你房间的热水器是不是已经坏了？”

　　沈遥听到程子易地发问，猛地一惊，下意识地想要闻一闻身上，是不是太久没有洗澡已经发臭了。

　　程子易看着沈遥大幅度地动作，忍不住笑了，说道：“瑶姐，热水器坏了这件事，可是你告诉我的。”

　　沈遥仔细回想了一下，怎么也想不起来，究竟是什么时候，跟程子易说过这个。

　　他们两个已经这么熟悉了吗？连热水器坏了这件事，她都要告诉程子易？

　　沈遥有些疑惑地看着程子易，然而程子易的目光实在是太坦坦荡荡了，沈遥审视程子易审视了好一会儿，也没看出来有什么问题。

　　她只能把疑惑吞回肚子里，接受程子易这个说法，同时忍不住暗暗的警告自己，未免在程子易面前也太过于放松了，怎么可以轻轻松松的，就把这件事说出来呢？

　　而且，在程子易面前抱怨这件事，究竟是想要得到什么样的反馈呢？

　　“瑶姐，这件事情，我已经跟导演说了，导演找了人去宾馆那边沟通，今天你就应该可以搬到市区这边来了。”

　　“你你你……你说什么？”沈遥这次是真的懵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