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追踪

　　只是鼓完掌，周文星懒洋洋地问：“那对方为什么要杀你们？”

　　谢承祗不语。

　　周文星摊手：“我没有别的意思，谢兄说的确实在理。但事有古怪，我也不过是说出我的疑惑而已。”

　　林奚渺挺不喜欢这个周文星说话的方式，反问道：“那你是为何出现在这里？”

　　“你们能来得，我却为何不能来？”

　　故弄玄虚，林奚渺撇了撇嘴。

　　许是看着她的表情有点儿意思，周文星假意叹了一口气：“好吧，我就是路过，觉得这里很有些蹊跷，便进来看看。”

　　“嘘。”

　　谢承祗低声道：“来了。”

　　活人尸并不会掩盖自己的脚步声，来时几乎是大张旗鼓。

　　林奚渺低声抱怨了一声：“它们怎么会知道我们藏在这里！”

　　“先去找邬文。”

　　谢承祗一瞬间便做了决定，拉起林奚渺的手，点足往上。

　　“可是我们怎么知道邬文在那里？”

　　真是不合时宜的一语中的。

　　周文星在后面催促道：“来不及了，先离开这里！”

　　活人尸紧紧地跟在他们身后，林奚渺终于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儿，惊问：“阿祗，你有没有觉得这活人尸好像能够……”她的脑子里电光火石的闪过一些词，最终定了下来，“能够追踪我们？”

　　追踪？

　　谢承祗脸色一变：“方才那个味道不是冲着我们来的，是冲着这些活人尸来的。”

　　那些令人燥郁的气味是用来引起活人尸的暴起，这些气味在他们身上久散不去，那些活人尸自然能够追着他们不放，藏到哪里都没用。

　　闻言，林奚渺的身后蓦地升起一股凉意。

　　谢承祗看了林奚渺一眼，当即决断道：“我们先出镇，找个有水的地方隔绝这身气味，等到天亮再回来，否则以我们的体力迟早会被它们追上。”

　　他们是活人，必会觉得疲倦，但那些活人尸却不会。

　　林奚渺点头：“阿祗说得对，我们先摆脱他们再说，邬文善蛊药，想必应能安然无恙。”

　　毕竟当时在客栈他一个人一挥手便叫一个活人尸立即倒下了。

　　周文星自是没有意见，跟在两个人的身后，倒也没有多说什么。

　　奇怪的是，他们刚一出镇门，后面的活人尸竟像是被拦住了似的，隔着大门对他们的背影发出了两声嘶吼声，不多时，竟又如常平静了下来，转身进去继续游荡。

　　林奚渺远远地看着长林镇，这才松了一口气，道：“我们还需找水池子么？”

　　谢承祗叹气：“明日还得进去一趟，还是找找吧。”

　　好在他们来的时候知道长林镇有这些不干净的东西，没打算安住，大多行李和马匹就拴在了镇外。

　　他们去取了行李，抱着干净衣裳，又找了一条小河。

　　谢承祗和周文星是男子，自然不拘小节，林奚渺则没这么放得开，独自走到了另一边，趁着月色溶溶，树影婆娑，她脱下了衣裳，走进了河里。

　　略有些冰冷的水浸在皮肤上，林奚渺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好一会儿才慢慢适应这个温度。

　　“师姐？”

　　隔着林子传来了谢承祗的声音，林奚渺应道：“怎么了？”

　　她听见谢承祗的声音稍近了一些，只是还有些距离：“无事，只是提醒师姐要小心些，周边怕有些不太平，再则水有些凉，师姐仔细身子。”

　　听见他的话，林奚渺便觉得周遭确实有些阴森之气，立即道：“阿祗你在那儿别动，等等我。”

　　说完，她便草草地擦干了身子，穿上衣服，疾步走到了谢承祗的面前，有些不好意思地说：“等久了吧？”

　　他摇摇头。

　　周文星已经生好了一堆火，旁边支起了两排木头架子，林奚渺将衣服搭在上面，谢承祗给她铺了一层草垫子。

　　而周文星约莫是觉得累了，林奚渺还没回来的时候他就靠在一边的树干上阖眼睡了。

　　“师姐将就休息一下。”谢承祗温声道，“若是困了便靠在我身上睡一会儿，我来守夜。”

　　他们自小一起长大，江湖儿女也不拘小节，尤其林奚渺不在意什么，依言便枕在谢承祗的肩膀上。

　　她的长发多少沾了水，谢承祗忍不住偷偷拈起一撮，在指间摩挲了一下。

　　湿漉漉的。

　　谢承祗小心翼翼地垂下眼去看她，心跳不由得加快了些。

　　没干透的头发松散开来，因为擦得仓促，白皙的脖颈上还沾着水意。眼前的人呼吸匀称，睫毛轻颤，两颊自然的红晕像是天生的胭脂，双唇微微张开，像是也沾上了周身的湿意。

　　“咳。”

　　他赶紧别过了目光。

　　林奚渺睁开眼，有些疑惑地看着他：“怎么了？”

　　谢承祗立刻摇摇头：“没什么师姐，就是觉得有些……”口干舌燥。

　　“嗯？”

　　他又摇摇头。

　　林奚渺伸出手往他脸上一贴，困惑道：“你的脸怎么又红又烫？风寒发热了？”

　　“不是！”谢承祗下意识将她的手腕一握，随即觉得这个动作实在是不妥当，又僵硬着松开，语气间带着一些哀求道，“师姐还是快些休息吧。”

　　林奚渺觉得有些莫名，却没追问下去：“若是觉得不舒服一定要同我说。”

　　“知道了，师姐。”

　　谢承祗将一心的旖旎压下去，终归是一夜无眠。

　　次日林奚渺醒过来，倒是没觉得有哪里不太舒服，伸了个懒腰，天光大好。

　　周文星早就醒了，抱着一兜野果子走了过来。

　　谢承祗将果子洗净，递给林奚渺的时候，却看见她对着水面发呆，叫了她一声她才反应过来。

　　“师姐有心事？”他并没有坐下来，只在一旁垂眼看着她的侧脸，颇有些明知故问的不自知。

　　林奚渺转过头对着他笑了一下，站了起来：“也没有什么，只是小半月没有大师兄的消息了，心中难免……”她没有再继续说下去，接过果子咬了一口，说，“白日里没有活人尸，我们去昨日那个屋子寻邬文。”

　　周文星在远处看着他们，舔了舔后槽牙，眼中竟带着几分莫名的笑意。

　　谢承祗和林奚渺到了昨天他们稍加休息的小屋子的时候，邬文在床上躺得四仰八叉，一边还丢着一个不知道用什么手法胡乱捆绑着的活人尸，闭着眼睛，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昏迷了。

　　……邬文可真有本事。

　　林奚渺有些无奈地上前去叫醒他，他咂了咂嘴，抬起手揉揉眼睛，嘴里还用苗疆话嚷着：“兄长我今天不想去采药……”

　　周文星没忍住笑出了声来：“这小孩儿还挺有意思的。”

　　听着声音不太对，邬文猛地睁开眼睛，看清了人才说道：“是你们啊。”

　　林奚渺忍俊不禁：“旁边这个是你抓的？”

　　邬文邀功似地点点头，委屈地说道：“我真的不是坏人，也没有撒谎。”

　　她愣了一下，有些好笑地揉了揉他的头。

　　看来邬文表面没说什么，内心里还记着进来之前她和谢承祗怀疑他的事儿呢。

　　谢承祗看着林奚渺的手，没忍住喊了一声：“师姐。”

　　“嗯？”

　　谢承祗张了张嘴，却道：“我去看看活人尸。”

　　不等她回答，他就已经走近了它，蹲了下来。

　　心里头暗自叹气，觉得自己实在是不争气，怎么看见他小师姐摸了别人的头，心里就觉得有些不舒服呢。

　　他按捺下心中不愉，仔细地看着这只活人尸。

　　邬文在一旁咬着林奚渺带给他的果子，嘎嘣嘎嘣地响，含糊地说的：“我昨天把它带回来的时候看过了，这些活人尸应该是有主的。”

　　这跟他们推测的如出一辙，林奚渺想。

　　“哦？”听见正事儿，周文星便来了几分兴趣，“小兄弟是如何看出来的？”

　　邬文看了周文星一眼，有些疑惑。林奚渺自然看了出来，说道：“他是北地云舟的大弟子，周文星，不是坏人。”

　　闻言，邬文把果核随手一丢，擦了擦手，说道：“我昨夜在这里等了半天你们没回来，便在这活人尸的身上开了一道口子，验了验血，那血的颜色并不纯粹，应该是被人下了药。至于下什么药么，我暂时还没看出来，除非将它给剖了，看骨以及脏器。”

　　周文星挑眉：“那你怎么不剖？”

　　邬文撇了撇嘴：“自然是要他看过我才敢剖。”

　　这个他指的是谢承祗。

　　她家小师弟对邬文的怀疑还没完全消去，邬文为了自证清白，自然是得留着让谢承祗看一回，让他消除疑虑才行。

　　谢承祗打量了这活人尸半晌，没看出有什么端倪，他站了起来，朝着邬文丢了两个字：“剖吧。”

　　邬文从兜里掏出了一包东西，看了他们一眼，诚恳地建议道：“要不你们先出去？”

　　谢承祗脸色沉了沉，不等林奚渺说话，便轻声道：“师姐，我们出去看看还有没有别的线索。”

　　话虽这么说，但初来之时他们已将这个并不算大的小镇都走了一遍，并无什么特殊。

　　即便如此，想到邬文要做的事情，林奚渺顺着点了点头，道：“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