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者难自救（二）

　　“小姐，您真打算这么做吗？”

　　回百里府路上，苏叶问道，话语中是藏不住的担忧。

　　“对，我有言在先，必须做到。”

　　叶赤芍坚定地回答，抬头看了看天。想不到这一趟出来，天竟黑透了。

　　街上行人渐少，虫鸣声愈加清晰悦耳，漫天繁星闪烁，稍显冷冽的夜风吹在脸上，令叶赤芍莫名烦躁的心绪得以缓解。她仰头望着那一轮快要盈满的月，突然想起竟是中秋将至。

　　苏叶深知叶赤芍做了决定几头牛也拉不回来的性格，便不再就这话题争论。话锋一转说道，“只是苏叶仍不明白，小姐为何要救此人？”

　　“啊，这个，”叶赤芍突然有些吞吐起来，似乎觉得下面的话难以启齿，“这不是为了增加得到铺子的砝码么，况且虽然掌柜最初无理，但毕竟我先动了粗，也算是变相弥补了。再者，他们欠我一个大人情呢，有何不好。”

　　苏叶听了，迟迟再未开口。跟随赤芍十四年，她知道自己的小主子虽然年幼，但却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执拗性子。除此之外，有时还比常人更加心冷。她还记得叶赤芍把白芨捡回来的那晚，白玉般的小人儿灵活地跳下马车，水润的面颊立即被冷风吹的通红起来。

　　“他死了吗？”

　　年幼的叶赤芍问上前查看的侍卫。

　　“回公主，还有一丝气息。”

　　“救了。”

　　小公主矜傲地吐出两个字，冷冽的语调仿佛如夹着雪的寒风，却在转身前扔下了自己手中的暖炉。

　　“救不活的话，那只是一块冷冻肉罢了，还浪费了我最喜欢的手炉呢。”

　　马车上，苏叶听见叶赤芍幽幽说了一句。只比叶赤芍大了几岁的苏叶那时还不明白，既然做出了热心相助的行为，为什么还能矛盾地说出如此冷血的话。直到几年之后，她还是看不透这位一眼望去显得平易近人的公主。

　　“可是，一间铺子和小姐您的身体根本没有可比性啊。”

　　“白芨按我的要求侦查了数日，才终于确定这家，这是我的最佳选择，所以，我对它势在必得，其他选项，一律排除。”

　　苏叶听着清脆声音，看见皎白月光下叶赤芍平和的脸色，却显得格外坚定。

　　“是，苏叶明白了。”

　　“只是，苏叶，往后还需你提醒我这人间冷暖尚存，我似乎，越来越感受不到了。我空有给人治病的本事，却连自己的病因都寻不到。”

　　叶赤芍的声音越来越轻，直至最后消散在一阵夜风里。苏叶一直留心着她，便全听了个一清二楚。

　　她想起刚刚原本极善言辞的小姐在听见王夫人说救人与偿命时，有一瞬的无措，于是点点头，“是，小姐您——”

　　“哟！哪儿来的俊俏小娘子？”

　　一声粗糙难听嗓音划破寂静夜色，也打断了苏叶未说完的话。一个膀大腰圆的男人杵在了叶赤芍她们面前，他身后跟着三四个胖瘦高矮不一的男人，却个个盯着叶赤芍二人目露绿光，脸上的褶子堆叠在一起，面容油腻猥琐至极。

　　苏叶下意识地就往前冲，想把叶赤芍护在身后，可脚下还没迈出半步，就被叶赤芍拉着胳膊一个用力拽回了自己身后。

　　“哟！哪儿来的无敌丑八怪？”

　　姑娘家脆生生的声音响起，叶赤芍冷眼看着四周，本就人少的街道被他刚刚那一嗓子吆喝的全部散尽，似乎是怕他似的。她眯起眼睛将对面来人一个个细细打量了一番，开口回敬。

　　“你个小丫头片子！敬酒不吃吃罚酒！”

　　那男人显然没料到她们会如此反应，被一句丑八怪刺激的满脸涨红，活似开水烫过的猪头。

　　叶赤芍嗤笑一声，拉着苏叶做出要走的样子，“走吧，一点美感都没有的东西，影响我思考。”

　　对面的人明显被激怒了，朝叶赤芍莽撞过来想抓着她好好教训一顿。谁知，却连人家衣角都不曾摸到，鼻尖飘过一阵香风，随即整个人便栽在了地上，发出一声巨响。

　　原来是叶赤芍早在他扑过来时便看清了他的动作，脚下一转，将苏叶护在怀里就侧身躲了过去，站定后一脚踹在他背后。

　　“本姑娘不吃敬酒，也不吃罚酒，只品好酒。你们什么都没有，还不快滚！”

　　地上的男人还不肯善罢甘休，鼻青脸肿地朝叶赤芍傻眼的三人大喊，“蠢货！还愣着干什么，几个大男人还怕两个小婆娘不成！”

　　“啧。”

　　苏叶见叶赤芍脸上开始浮现出不屑和不耐烦，得知今晚这些人必将遭殃。

　　果不其然，叶赤芍没理会他们，而是扭头对苏叶说道，“你安生呆着，别乱动。”轻柔声音与接下来的动作形成鲜明反差。

　　三个男人刚扑上来，便被叶赤芍一个个揍趴在了地上。

　　赤芍一脚踩在脚边的男人背上，脚下用力碾压着皮肉，嘴角挂着一抹微笑，“苏叶，你还好吧。”

　　可也不待听到回答，叶赤芍转身一步步向那个带头的男人走去。站定在他面前咧嘴一笑，一口银牙在月光下泛出森森白光，阴冷面容让刚刚嚣张跋扈的壮汉吓得起身就逃，却在刚刚转身的瞬间被一股大力扯过头发，身子一个趔趄狠狠地向后一仰。

　　叶赤芍一脚踩在他背上压制他的行动，嘴角扬起一抹嚣张的笑。

　　“刚刚让你滚，你不滚，现在想滚，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