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何不可（二）

苏开阳在大同府军中就知道有何不可这号人物，福王的卫队长肯定是响当当的硬角色。有时福王派他到军中来指点丁总兵手下的武功，他还远远的看见过。

但真正了解了对何不可的在练气期的“光辉事迹”，还是到了崂山派以后。

在雁北修真界，何不可一直是被当成反面典型来宣传的。

他之所以叫何不可，主要是他有句著名的口头禅“有何不可？！”，至于他的原名逐渐被大家忘记了。

何不可，练气第十二层，炼气大成期巅峰状态，但他已经是一百一五岁的高龄，进入了练气修士的暮年。

何不可很着急，何不可也很紧张，主要是因为他的寿元不多了。

练气修真者第一层的寿元一般能达到一百二十岁，每提高一层再增加一两年，何不可估计自己大约能活到一百四十岁。

真是时不我待！自己只能在这花花世界活上二十五年。

何不可也常常自责，当年时的自己轻狂年少，如果不是这较劲的脾气，他何至于混到如此的地步。

他生于雁南地区一个小有名气的何氏修真家族，十六岁的岁的他是何等的意气风发，豪情万丈！他不仅是何氏一宗子弟中最早引气上身的佼佼者，琴棋书画和世俗武学他也是样样精通，当时的何不可觉得自己卓尔不凡，修真的大道平坦无比，筑基甚至金丹都可以信手拈来。

他没有选择《龟鹤功》作为练气期的入门心法，他要找一条练气期的捷径，为此他选择了一本叫《鹿元诀》的功法，这是一门有些冷僻的功法，但何不可觉得自己一定能练成。他拒绝了授业师叔和同门师兄弟劝阻，回答曰：“练气期用《鹿元诀》有何不可!”

以前无论奕棋、作画，他都是剑走偏锋，不走寻常路，这次修炼《鹿元诀》何不可觉得凭借自己的聪明智慧也一定也可以成功的。

最初，凭着《鹿元诀》何不可三十岁已经修炼到练气第十二层，又把自己的同门兄弟们甩到了后面，别人都觉得这次他又成功的独辟蹊径，但是他修真的脚步在练气十二层戛然而止，他第十二层足足停留了八十五年！

八十五年，他寸步未进。

这一次何不可错了，事实证明，真理有时就是掌握在大多数人手中。

这八十五年，他的同宗师兄弟四五个已经筑基成功，甚至有一个已经结丹被纳入凌霄派，成为家族的骄傲，而他还是一个练气期的修士，对他来说是何等的难堪和耻辱。

万里修仙，筑基是登仙的第一步，这一步他一直没有迈过去！

近四十年来，他几乎每天打坐炼气到半夜，他不近女色，不喝花酒，甚至不敢在回到家乡雁南看望自己一直在世的极为长寿的老母亲，一直在雁北地区心无旁骛修炼打磨，寻找那一丝若即若离的机缘。

为了买筑基丹，他给去仙宋的商队做护卫，去极西之地的外围荒原猎杀灵兽，去恒山以北灵矿挖过矿石，所有的苦他都吃过，但就是不能捅破筑基这一层窗户纸。

他已经服用过两次筑基丹，都没能成功。每一次失败的打击都不堪回首，令人绝望。他失去的不仅仅是成千的灵石，更可怕的是时间象流水一般从他手指尖溜走。

现在他老了，不可能再像年轻的修士一样四海为家，他选择给福王做卫士，作为炼气大成期巅峰的修士，福王这只铁公鸡给了他每年一百个灵石的薪水，但这远远不够，因为一颗下品筑基丹就要三千个灵石。

有病乱投医，作为道修，何不可甚至去了一次恒山脚下的悬空寺求签，抽出来的结果让他哭笑不得，签文是一首七言诗：“心中有佛灵台愁，花开花落任风流。应时植栽东篱菊，悟得幽香梅花熟。”

这分明是让他顺其自然的意思，可眼下的他已经一百一十五岁，怎能顺其自然，他现在每天都是度日如年，只有筑基后才能让他能安心下来。

何不可很清楚黑皮是福王的长子-朱桐从死牢里捞出来的，这四年黑皮已经替朱桐打开了两座无主的大墓，朱桐收获颇丰。黑皮有虽然有些贪杯，但探墓打洞的本领着实不凡。

这次挖宝福王是不知道的，因为福王挖宝的风格向来是开门见山，高举高打，他甚至和丁总兵合伙雇佣民夫和边军不分白昼的去开挖上古土著部落首领的无主大墓。

朱桐是世子，也是练气期第八层的修士，对何不可的境遇很清楚。挖坟掘墓这种事他这个世子是绝对不能露面的，所以他找何不可合作，两个人一拍即合。

朱桐告诉何不可，这次行动还有大明首富“沈家”参与。

在新宇大明，沈家的名声显赫，不在朱氏皇族之下。大江南北，各大行省都有沈家的钱庄商铺。“沈记钱庄大同分号”只是沈家的买卖之一。沈家的商铺横跨修真是世俗两界，沈万金是如今的沈家家主，他不但是大明世俗界的首富，更一直牢牢坐着大明修真界灵石排行榜第一名的位置，有好事者计算过，第二名到第十名的灵石加起来都比不过他沈万金一家，尽管沈万金只是练气第七层的修为。

何不可知道今天是个重要的日子，他早早安排好福王府夜间的护卫事宜，午时就带上两个朱桐的心腹上马直奔独乐寺而来。

来之前他又找大同府有名的卜算师刘瞎子给自己算了一卦，平时刘瞎子给人算命只收十个“建文通宝”，今天给何不可算命，刘瞎子只说了六个字：“履虎尾不啖人”就收了他一两银子，那相当于一千个建文通宝，简直当自己是个羊牯，气的何不可当时就想一脚踢了他的算命摊子，他还是忍住了。

挖坟盗墓本是不详之事，事前更应该沐浴烧香，以求上天保佑自己道基不损才行，不能因为这一两银子就乱了方寸。

“履虎尾不啖人”，这签容易解：踩到老虎尾吧，虽然很吓人，但是老虎是用嘴吃人，所以这一次寻宝应该是有惊无险才对。何不可又想到了更深一层，自己就是属虎的，又是练气后期，还是高龄修士，这卦象是不是说自己能踩着虎尾尾巴筑基呢？这虎尾是指自己的属相还是指自己的岁数呢。

他一路的胡思乱想，脸上阴晴不定，看的两名弟子一路沉默不敢开腔。

……

此时的悦客客栈里，苏开阳正盘腿静坐，耐心的从越来越嘈杂的响声中过滤出他需要的声音。

孙哥和那个不知姓名的贼人又嘀咕了几句也陆续躺下歇息了。

苏开阳也乘机打坐练气，渐入到一种半梦半醒的空灵的境界里

……

天色渐渐暗下来，盗墓者也陆续从下午的酣睡中醒来。他们肆无忌惮的伸懒腰打哈欠，咕咚咕咚大口喝水的声音被苏开阳清晰的收在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