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她是当演员的料

这是林安然的第一场戏，开拍前，经纪人大叔、甚至是男主演胡歌、导演徐静蕾都在鼓励她，让她好好演戏，不用紧张。

她要演的这场戏是女主角姜韵瑶和男主角沈嘉霖的初遇场景。

正在念初二的姜韵瑶是一个内向且自卑的女生，孤僻、独来独往、没有朋友的她经常被同学欺负，他们嘲笑她成绩差、讲她肮脏、说她丑陋，排斥她、唾弃她，为她贴上一个个不好的标签，把她和所有负面词汇都联系在一起。

刚刚大学毕业的沈嘉霖是学校新来的物理老师，被安排教授并兼任姜韵瑶所在班级的班主任。他对这份工作充满了热情与信心，关心学生的课业方面与身心发展，而姜韵瑶就是他重点关照的对象。

当场记板打下的瞬间，林安然就开启了演艺系统。

“报告！”站在门口的女生低着头，胆怯地小声喊道。

可能是因为她的声音太小，可能是因为恰巧的掌声，刚刚做完自我介绍的沈嘉霖没有听见她的请示。

“老师！有人上课迟到了！”有人不怀好意地说。

姜韵瑶举着的手放得更低了，依然低着头，不敢与任何人对视，一言不发。

沈嘉霖往门口看去，见对方是一个女生，又好像挺害羞的样子，就小事化了地对她说：“好了，进来吧，下次别再迟到了。”

她听见陌生的声音，微微地抬起头，偷偷地、快速地往讲台上看了一眼，又迅速地低下头去，走回了自己的座位。

沈嘉霖准备开始上课，转过身，想在黑板上写下课题，却发现整个黑板被写得满满当当的，全都是上一节数学课留下来的痕迹，“今天轮到谁值日啊？值日工作没有做好啊！”他看见黑板的左上角写着值日生的名字——张美娜，“张美娜同学，上来擦黑板吧！”

“老师，今天不是轮到我擦黑板！”一个漂亮的女生说道。

“你叫张美娜吗？”他问。

“是。”她答，然后又说，“黑板上面写错了，今天该轮到姜韵瑶值日了！”

提到这个名字时，班里的大部分人变得敏感起来，一种莫名其妙的兴奋感弥漫在空气中，一束又一束幸灾乐祸的目光望向了同一个方向。

“是吗？”沈嘉霖的这个问题分明是在问张美娜，却有几个人迫不及待地代替她回答了这个问题——“是啊！老师！”、“黑板上写错啦！今天是姜韵瑶值日！”

更有甚者对着姜韵瑶大喊——“姜韵瑶！你还不赶紧去擦黑板！”、“是呀，你别杵着不动啊！想偷懒是不是！”

即使一直被讥讽、谩骂，即使一直假装听不懂、听不见他们的恶言相向，十五岁的姜韵瑶在此刻依旧手足无措，他们亲手撕开了她的保护膜，用他们恶毒的言语告诉她——他们厌恶她！

“谁是姜韵瑶？”沈嘉霖眼看着场面越来越混乱，问道。

“老师，最‘漂亮’的那一个！”张美娜意有所指地说道。

其他同学显然明白这句话的内涵，不约而同地露出嫌恶的表情。

姜韵瑶没有应声，她，不敢，她害怕被继续嘲笑，害怕他们毁掉她所有的尊严。

初来乍到的沈嘉霖不知道，现在班里上演的是一次隐形的校园暴力事件，施暴者用嬉皮笑脸的嘴脸、阴阳怪气的语调掩盖罪行，他以为这是学生爱玩闹、爱恶作剧的天性使然，便出言遏止：“不要闹了！你们已经浪费了好几分钟的上课时间了，待会要是讲不完，很抱歉，我们下课时就要接着讲了。”

他的话明显有成效，一听说可能要拖堂，班里瞬间哀嚎声一片，几个刚才笑得最放肆的学生也霎时间变得愁眉苦脸了。他拿起了黑板擦，笑着说：“这一次，我就先放过你啦！姜韵瑶同学！下次可别忘了要提前把黑板擦干净哦！”他还不知道谁是姜韵瑶，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视线扫过台下的所有人，最后的那句提示，可不仅仅是对她说的。

坐在最后面、最角落的她微微地抬起了头，看了看讲台上那个高高瘦瘦的背影，眼圈渐渐地发红了。

当摄影机捕捉到林安然最后的神情时，专注地盯着监视器的徐静蕾导演、李樯编剧都被这个表情打动了，这是一个令人心里发酸的表情，她的嘴唇发白，小脸绷得很紧，发红的眼眶却暴露了她不平静的内心，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儿，她却拼命地将眼睛睁大，仿佛这样子眼泪就不会掉下来。

最后这一幕是剧本里面没有的，是短期的演技培训经验让林安然自然而然地演出了这一段。导演没有喊“咔”，这个镜头在监视器上足足出现了二十秒左右。

“咔！很好，这条过了！”徐静蕾手持喇叭说道。

就好像是按到了某一个拥有强大力量的按钮，现场沉寂了一秒钟，然后，每个参与工作的人都露出了笑容，为自己的努力付出而开心，为女主角第一场戏的“一条过”而开心。在戏中扮演学生的小演员们甚至兴奋得蹦蹦跳跳起来，围着胡歌、林安然、关晓彤他们，嘻嘻哈哈地说着什么。

“这个孩子里的眼睛里有戏，是当演员的料！”徐静蕾沉默了一会儿，对坐在身旁看着拍摄回放的李樯说道。

她没指名道姓地说，但是李樯知道她说的是哪个孩子。“金钱，听见没有啊？徐导都这么夸你家孩子了，你这一回算是捡到宝啦！”李樯毫不客气地调侃着站在身后的老友，“说不定啊，日进斗金真的不是梦，哈哈！”

李樯是中国内地数一数二的编剧，集齐了百花奖、金鸡奖、金马奖的最佳编剧奖杯，曾是《致我们终将逝去的青春》的编剧，能力可见一斑。他和金钱是多年的圈中好友，深知老友素有志向却不得志，这会儿善意的调侃他，也是在祝贺他找到了一个演戏的好苗子。

“是啊，老金，这是件好事！你什么时候请我们吃饭啊？”徐静蕾也跟着开起了玩笑。

“走啊！今晚大排档走起呀！”金钱笑着说。

“别呀！这么抠门！怎么说也得是五星级的酒店啊！”李樯说。

“对啊！怎么说也得是……”

“……”

后面他们说了什么，金钱听得不真切了。他看着不远处被人簇拥着的林安然，露出了一个欣慰的笑，像是察觉到了他的视线，正在听胡歌说着什么的她向这边看了过来，四目相视，然后再次被那个孩子疑惑的眼神逗乐了，他忍不住地就朝她竖起了大拇指，举得高高的，好让她看见。

孩子，加油！你终会成为焦点，终会成为一个好演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