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打主人要先看狗

叶绫雪垂着头，发丝上沾满了水，一身的血看起来格外凄惨。

她真的没有力气了，她觉得全身的力气好像都被抽走了，被自责抽走的。

眼见瘫软在地的秀音奄奄一息，那一地血花触目惊心，叶绫雪顿觉懊悔，难道是自己的选择做错了吗，她真的错了吗？

“咳，咳……小姐。”秀音缓缓清醒过来，她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到处寻找自己的小姐，惨白的小脸上没有半点人色。

叶绫雪真想扑上去将她搂在怀里，但想要挪动身子的时候才惊觉鼻腔剧烈疼痛，堵在里头的水呛得她喉咙生疼，即使不停咳嗽也无法缓解。

紧接着，她忽然觉得眼前一白，伸出的手跌落在地，终于失去了意识。

……

隐约之中，好像有谁扛着她……

对，是扛。

她甚至觉得自己大头朝下，看到了几尺下距离的地面，看到了一个男人的衣裳，还有，那男人臂腕夹着的秀音。

“小聿……”她虚弱地开口，听到的是男人的叹息。

“有这样的主子我还真是辛苦。”聿玄一把将肩上和手臂夹着的两个女人随意扔在床榻上。

确定叶绫雪真的昏迷了过去之后，聿玄犹豫了片刻，决定给她做做紧急救治……

身影闪烁，只片刻功夫，大夫人院落外围的矮墙下便多了一个人。

相比起叶绫雪别院的冷清孤寂，大夫人的院落简直与皇宫一隅所差不多了，显然此时大夫人也在院落之内，这里里外外的守卫简直多得难以计数，若是硬闯倒不成问题，但这种方式未免太过绝然了。

聿玄冰冷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只是盯着里面看，并没有要动的打算。

只是等了一段时间后，非但没有看见大夫人从里面出来，还听到了一声凄厉惨绝的尖叫！！而聿玄的脸也跟着微微动容，同时咬紧了银牙。

他大概是觉得，女人之间的战争还真可怕。

如果不把那个女人带过去的话，很难说到时候叶绫雪的毒发起来会不会也产生片刻作用，哪怕是片刻的操纵，他都不希望看到。

男人将自己的身影隐入黑暗，却没有人发现，他轻轻抚了抚自己的唇，上面还微微残留的香气跟酒气混在一起，却比任何一种烈酒更加刺激。

与此同时，床上的叶绫雪迷茫地睁开双眼，看着房顶的横梁，她的眼眶渐渐湿润起来。

“唔……小姐？”秀音也清醒了过来，发现两人身上都涂好伤药身体并无大碍，她连忙去照顾叶绫雪。

“秀音，是我连累你了。”叶绫雪收起眼泪，她不敢委屈，只懂委屈不过是让人白白送命的愚蠢行为。

“小姐说的哪儿话，她们从前便是如此对待下人，得小姐照顾已是秀音极大福分了。小姐您身体还好吗？要不要请大夫看看？”秀音关心地问道。

“大夫。”叶绫雪一字一顿地吐出这个词，她当然不会忘记左明交给她的任务，但现在见到叶芷兰这么疯狂的态度，要从她身边带走叶珞儿谈何容易？难道就没有机会了吗？

“小姐，您先休息休息，秀音去给您打盆水来。”秀音硬挣着爬起来，想比叶绫雪而言她的伤反而算轻的了。

叶绫雪回以温柔的眼神，“不打紧，你也去歇息吧。”

秀音强忍着泪水，心里着实有些难过，“小姐，恕秀音之言，您还要跟二小姐斗下去吗？”

叶绫雪愣了愣，抬眸看她，“秀音怕了？”

“秀音不过一介奴婢，不敢左右小姐想法，但请小姐听秀音一言，”秀音抖着身子，生怕被别人听到，左右张望之后才轻声说道，“小姐，秀音不知道小姐会不会怕死，但秀音的命是小姐救的，今生只伴小姐左右，秀音不怕死。”

叶绫雪不知道是不是那一脚真有那么大的魄力，让一直内心怀疑要不要跟几位小姐作对的秀音如今态度坚决，但听到秀音这么说，她心中还是不免暖意上头，“秀音，我们不会就这样死去，这笔账，我们要算回来。”

秀音朝她行了一礼，再抬起头时笑得如旧灿烂，“好了小姐，秀音去弄些水来，也不知道为何身上会有一股酒臭味，还是快快清洗掉的好。”

叶绫雪浅笑，闻了闻身上的味道，显然她恍惚间察觉自己被聿玄扛着是真事了。

头疼……

秀音去了很久也没有回来，叶绫雪身上又剧痛无比难以动弹，一身酒味萦绕鼻腔，逼得她几乎内伤。

“怎么去了那么久？该不会又遇到什么事了吧？”叶绫雪勉强起身，已经没有干净的衣裳可以换洗了，她此时正光裸着身体蜷缩在被子里，总觉得嘴里有点辛辣。

“水……咳，咳咳咳……”眯眼看了看茶几，决心下床去。

梁上垂落下来黑色绸缎的一角，眼看着叶绫雪就要撇开被子下床了，那雪白的肌肤已经袒露出来，梁上那道身影登时垂直下落，衣袂翩跹。

翻手一起一落，一杯清水已经盈满茶杯，稳稳地递到了叶绫雪的面前。

叶绫雪吃惊地看着他，这家伙居然还真的躲在她的房间里不出声！

她越来越觉得嘴里辣，好像有什么东西从唇上慢慢渗入口中，她越是舔，味道越是浓。

这、这是酒的味道啊！！

太辣了，她狠狠白了一眼面前的家伙，从他手中抢过茶杯一饮而尽，继而马上递回给他做了个“再来一杯”的手势，同时扭过头去不肯看他。

“脸红什么。”聿玄像是一点也不懂得女人的情绪，毫不顾忌地揭穿了她，“你溺水了，这是必要的救治。”

叶绫雪咽了咽口水，聿玄的神情看起来跟平日没有任何不同，像是没有做过任何不好的事情，治疗嘛，很应该啊，她溺水了嘛，这么一问怎么反而觉得自己像个老色狼了，叶绫雪咬唇，递了递杯子生气地道：“给我水。聿管家。”说着，脸越来越红。

呵，前世，若不是她找到了聿玄，那一天她应是被叶珞儿派来的人百般凌辱，身体没有一处清白；前世，她被华凌辉千百侮辱，多少个夜折腾得她不得安眠，青青紫紫。

是聿护卫的话应该没有关系的，她只是太在意了，这没有必要。

聿玄也不生气，接过茶杯慢条斯理地道：“叶珞儿很难接出来了，这件事你就不要插手，我去跟左明谈。”

叶绫雪偏着头偷偷地看着聿玄的侧脸，这个男人清醒的时候冷冷冰冰，一副正气，喝醉的时候洋洋洒洒，随遇而安。她这算是有幸，看到了过去别人永远看不到的他的另一面。

“叶芷兰的控制也到了穷途末路，不可能再来一次。我建议你不要轻易靠近大夫人的房间，那个女人太危险了。”

她没有听聿玄说话，心里在想着别的事情，譬如，为什么聿玄要跟随她，譬如，聿玄为什么要救她？她其实真的没有叶红烟好，到最后得到一切的人也是叶红烟，不是她。

“小聿，”叶绫雪打断了他的话，那张侧脸终于转成了正脸，青胡渣丝毫没有降低他的魅力，叶绫雪笑了，“谢谢你救我，不过你这是在可怜我吗？明明看见我那么惨，你那么聪明，应该知道一个庶女没有赢的机会才对。你到底在打算什么？”

聿玄默，看着叶绫雪的时候，他的眼睛好像总是躲开她，看向更虚无的地方。

“如果你的目的是入宫，成为将军，那应该让我去死。成为长姐的好伙伴这才是正确的路不是吗？你有那么多的机会接近她，为什么不做？”叶绫雪仍然面带笑容，但她的心却颤抖起来。

如果聿玄离开，她必然会再经历一次又一次的危险，比他在的情况要差许多。

但是忍不住啊，虽然想告诉他跟着叶红烟的下场跟华凌辉是一样的，可就忍不住想要问问他的意思，这个说“不能满足我的话就杀了你”的人，是不是真的如此。

聿玄的手停在半空，他幽幽地看着叶绫雪，许久才开口说道：“小姐，将我带走的人只是你，在你还活着的时候，我就是你的人。而且，你认为那么强大的我所认定的主子，会是弱小的人吗？”他说着，将手中的水亲自递到叶绫雪唇边，喂她喝下，“下次他们再敢随便动你，我会让他们知道打主人也要先看狗。”

“……”叶绫雪的脸不能更红，尤其当一个男人以极度认真的神情望着你认为你“想太多”的时候，不得不说，他的话很有说服力。她叶绫雪，必须是最强的！

就在两人四目相对的时候，忽然有个娇小的身影破门而入。

“小姐小姐！快起来，相府出事情了！呃……我，我又打扰了么……”眼前的一切简直亮瞎她的小狗眼，秀音再次感觉自己破坏了某两人的好事，挪着步子就要往门外退。

“咳！”叶绫雪连忙推开聿玄，胡乱整理整理自己的形象，猛然用“凶巴巴”的眼神盯着秀音，“臭丫头，你又胡说什么呢。你说相府？相府怎么了？”

“呃……”秀音小心翼翼地瞅了一眼旁边的聿玄，吐了吐小舌头，“小姐，逸晋王府派人过来了！您说，这会不会是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