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1章 原因

秦征被叫去时，皇上正皱眉望着龙书案上许多纸张。见秦征进来，皇上抬起头来，“秦征，金贵妃死了，金府也查抄了。”

秦征自然听说了，不只是听说这个，他还听说，皇上查抄了几名大臣的府邸。但是秦征知道，金贵妃绝对不是外面传闻所说的病逝，而且查抄金府就等于告诉别人，金贵妃是有罪的。

秦征躬身道：“陛下，臣相信陛下所做皆是有原因，陛下英明睿智，绝不枉抓一个忠臣。”

皇上慢慢说道：“朕已经查出，金贵妃的哥哥在外面遇到清风观的人，想寻仙丹以保容颜。清风观也就是从那第一颗仙丹开始，与金贵妃勾结起来，不但陷害了你母亲，还陷害了石妃，石妃的病比你母亲还重，她已成瘾，后面医治起来，并不容易。”

秦征听许神医从宫里回来说过，他很快就想明白其中原因。

金贵妃能升为贵妃之位，是因为她生了大皇子。大皇子在几位皇子中，虽说不上极其聪慧，但因是长子，也极受太后和皇上的重视。皇上迟迟未立储君，就是想再看看几个皇子哪个能继承大统。

而三位年长的皇子都是彼此的竞争，金贵妃想稳住自己的地位，让自己的儿子成为太子，想的办法就是从操控石妃开始，被操控就要用丹丸，想收买前朝大臣，就要使银子。金贵妃就把主意打在卖丹丸或者送丹丸上。即可以拢住人，又得了银子，金贵妃自然成了赢家。

反观宫内，大皇子的生母金贵妃用药丸害了人，还害的都是皇上亲近的人，那么她的用意何在？

秦征猜出原因不外乎三点，控制后宫，报复秦征。还有一点最要命，挑拨石妃和长公主间的矛盾。谁都知晓，皇上看重长公主，害了长公主，等于与皇上做对。如果金贵妃不暴露，就算皇上查出来，一定会恨透了石妃，金贵妃没有一点危险。如果不事发，金贵妃能借着这个机会降服受宠的石妃。

这些个弯弯绕绕皇上也定是能想明白，但是皇上绝对不会说出来，作为臣子的秦征必然也不会说出来。

皇上道：“此事已查得分明了，你回去告诉给姐姐，叫她受了委屈了，改日待姐姐身子好些，我再召姐姐入宫好好安抚。”

秦征点头应“是”，他又道：“陛下，此案与炼丹案都是环环相扣，而霍力和郭东不同，霍力有外宅，他是和清风观主要联系的人，臣想再问霍力一些问题，以免落了什么。”

“好吧，你将人带到你大理寺去吧。”

秦征将霍力带了回去，顾不上休息，直接审问霍力。霍力早被打得没了人样，连秦征看到他时，不免得皱了下眉。

“霍力我来问你，你们炼丹却要杀齐欣，这是为何？”

霍力晃了下头，将披散下的头发甩到一旁，眼望着秦征，声音沙哑，“因为……她挡了财路。”

挡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这个道理秦征还是懂的，但是他不懂的是，为何一直盯着齐欣。

“没有别的原因了？”

霍力喘着气，“因为齐欣是……天选之人。”

秦征没想到会是这个原因，他虽不信齐欣通天眼一说，但是他从没否认过她展现出来的“神力”。秦征一直以为，只要有这个神力，也许对齐欣是有好处的，从没想到，有人会因为齐欣的天选身份而想杀她。

“你们知晓她是天选之人，为何还敢杀她？”

霍力望着秦征，“他们怕她窥破幕后之人……”

秦征沉默了，大概他们不只是怕齐欣窥破天机，而是对齐欣的一种试探。偏偏，齐欣屡屡遇险，又屡屡平安，这似乎更印证了她天选的身份。

秦征摆了下手，霍力被人押了下去，在临走前，霍力忽然抬头对秦征说：“秦征，你不该杀我的，也只有我将那丹丸卖的可都是些为富不仁的人，穷人我是从不卖一丸的！”

秦征看向霍力，“霍公公，富人难道也该害么？有些人，可能赚来的银子确实不是正路来的，但是其中也有许多人却是靠着自己吃苦受累而赚来的银子，他们都该一棒子打死么？不管是富人还是穷人，他们都是人，他们的生死该让他们自己掌握，而非你。”

霍力怔怔的望着秦征，被人拖了出去。

案子破了，秦征也觉出累了，他累的似乎在心里。

“大人，您歇一歇吧，后面的话小的可以代您去问。”一旁的清扬看出秦征脸上的倦色，不由上前道。

“我去看看她。”秦征说着，站起身来朝外走去。

……

才是下午，本该是日头最热烈的时候，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雨。

齐欣让人把长桌挪到屋檐下，她则坐在桌后面持笔凝思。

檐角铜铃在雨雾里轻轻摇晃，齐欣将鬓边垂落的碎发别到耳后，细毫笔尖蘸了朱砂，在薄如蝉翼的绢纱上细细勾勒。外面垂丝海棠被雨水洗得透亮，映得案前《游园惊梦》的皮影偶人愈发鲜艳。

“笃笃”两声叩门惊得她笔尖一颤，齐欣抬起头，见秦征站在敞着的院门旁，玄色暗纹袍角沾着水痕，手里青瓷碟盛着琥珀色的梅子糕。

他脸上浮着湿润的笑意，“我刚刚给你买来的。”

他说着，持伞走到屋檐下，斜身看着桌上她所画，微微一笑，“你还敢动笔？”

齐欣知道他在取笑她画的花样子不好看。

“原是要给上巳节的新戏添个杜丽娘。”齐欣将细毫搁在青玉笔山上，绢纱上的美人只画了半面红妆，她横了他一眼，“秦大人认得皮影模具？”

秦征将梅子糕放在缠枝莲纹小几上，俯身去看案上散落的竹签与牛皮。那些半成品偶人躺在金丝绒布上，金箔贴的步摇在烛光里轻晃。

“当年看过军士们演《李夫人》的皮影戏。”他指尖抚过偶人水袖上未干的藤黄，“这牡丹纹样，倒像你穿的那件百蝶裙。”

雨丝忽然绵密起来，顺着瓦当在石阶前织成珠帘。

齐欣取过新裁的素绢要遮雨水，秦征已先一步撑开伞，挡住了纷洒的雨滴。他袖间松香气息掠过她耳畔，她微怔了下，却见对方修长手指已执起另一支羊毫。

“柳梦梅的襕衫该用石青打底。”齐欣将调色碟推过去，未料秦征的笔锋正巧撞上她悬腕的姿势。两滴靛青落在素绢上，洇成并蒂莲的形状。

“待你我成亲那日，你就带上并蒂莲的帕子来，好不好？”他柔声道。

“谁要嫁你？”她说着，转头正撞进他映着暗光的眼眸里，那里面跃动着无数个正在画皮影的自己。

檐下铁马叮咚作响，两个人耳尖红得像才点过胭脂。

“丑。”齐欣昧着良心说了句，惹得秦征笑了起来，“丑便丑吧，人如其画。”

又是被他打趣了，她故作恼了，“你这人，就是来找打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