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才不过几分钟，光屏上的存在就敲定了白小赖的昵称。

　　看样子全都接受了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弟弟。

　　只有当事人白无了还处于茫然状态。

　　视线在光屏上凝了一瞬，又看向白小赖。

　　这时白小赖已经拍拍屁股起身，尴尬的笑着：“对不起啊哥，我太激动了，忘记你最讨厌别人碰你了……”

　　“没事”白无了淡淡回道。

　　他还在观察着白小赖。

　　从刚才白小赖扑来的热度，白无了可以确定他是个人类。

　　这种感觉特别奇妙，看着白小赖，就像是在看着过去还是人类时期的自己。

　　只是他忘记了过去，不知道他在这个年纪是不是也像白小赖一样爱笑。

　　更不知道他那时是不是和白小赖一样，脸颊肉嘟嘟的有点婴儿肥。

　　“哥，你再等我一会儿，马上就下课了。”

　　白小赖回头望了一眼教室里的挂钟，目光乞求着嘱咐白无了千万不要走。

　　白无了也下意识看了一眼外面的雨，点点头。

　　白小赖咧嘴又笑，开朗得像个小太阳，与高冷的白无了完全不同。

　　他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的盯着窗口的白无了，慢慢挪步到了座位。

　　白无了的目光也追随白小赖进了教室，后知后觉到这些人类幼崽全都在看他。

　　他侧身一步躲到墙边，避开了幼崽们的视线。

　　还以为白无了已经离开，孩子们讨论的声音就热烈起来。

　　“这就是白小赖的哥哥吗？长得真好看……”

　　“他哥哥是来接他回家的吗？好羡慕啊。”

　　“我的爸爸妈妈已经好几个月都没来看过我了呢……”

　　“白小赖，那你还会回来吗？”

　　白无了越听越不对劲。

　　什么意思？

　　我要把这个小家伙接回家？

　　教室里的声音太过嘈杂，他没有听清白小赖的回答。

　　不过听起来，接他回家应该就是他与白小赖之间的约定。

　　“白小赖，你能让你的哥哥也带我出去转转吗？”这时候，最先和白无了搭话的小男孩坐不住了，忙小跑着凑了过去，委屈巴巴的求道，“我已经在这里呆了两年了，好久没有看过外面的世界了，你今天也带我一起出去好不？”

　　白小赖听完，煞有介事的皱起小眉头，思考片刻后，他点了点头：“行，我帮你跟我哥说说。”

　　“真的？谢谢你！这个送你……”

　　白无了好奇偷偷看去，看见小男孩给白小赖手中塞了一个掉了漆的玩具小车。

　　尽管小车是掉了漆，但明显那个小男孩很宝贝，交给白小赖以后还舍不得的用手摸摸。

　　说了几句告别的话语后，才坐回窗边座位。

　　白无了忙收回目光。

　　这时候，刚才引路的老人杵着一把湿漉漉的黑伞，颤巍巍的走过来：“白无了先生，如果你确定将白小赖接回家的话，可以先跟我去办公室办理一下手续……”

　　白无了望了一眼白小赖，迎着老人走了几步，远离了班级窗口。

　　“他们的家人呢？”白无了问道。

　　从刚才那些孩子的对话可以听出，在这里寄宿的孩子全都在眼巴巴的等着家人来接，有的孩子几个月甚至一年都已经没有见过自己的家人。

　　“寄宿制学校嘛，很少能见到家人的……”老人压低声音道，“而且这里的孩子大部分都是孤儿，还有一些都是被父母遗弃的，哪有家人？除非是能找到新的家人愿意来领养，不然可难得走出这个学校了……”

　　说着，老人直勾勾看向白无了：“你呢？准备今天将白小赖同学接走吗？”

　　老人笑得没有温度，像是一眼就看出了白无了的答案。

　　他甩了甩伞上的水，慢悠悠的转过身，长叹一声：“那就多陪陪他吧……”

　　铃铃铃——

　　正值下课铃响，老人的声音很快就被铃声淹没。

　　白无了感觉老人还说了半句话，但他听得不真切。

　　“哥，我还以为你走了，真是吓死我了！”

　　白小赖背着书包跑过来，栗色的发丝在空中一摇一摆的，尽显调皮活泼。

　　——叮，你的小可爱突然出现。

　　白小赖刚想来拉白无了的手，猛然想到那一个大屁股蹲，又慌忙把手放下。

　　他伸手指了指对面的楼：“对面就是我们宿舍，我住在四层，404……对了哥，你还没来过我的宿舍吧？”

　　白无了摇头。

　　“那正好，你跟我一起去宿舍收拾东西吧！”

　　白小赖兴奋的往前跑了几步，突然想到了什么，又回头看来：“对了哥，王小明想让你今天也带他出去转转，他已经两年没出过校园了，他刚才还把他最心爱的小汽车给我了，你……”

　　“一会儿再说……”

　　白无了的听力本来就灵敏，被这些下了课的孩子们呜哇喊叫吵得头疼。

　　他微微皱眉，揪起白小赖往身侧一夹，轻易得就像是夹了本书，转身走下楼。

　　白小赖先是被白无了这个举动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嘴角是止不住的笑意。

　　只要是能与哥贴贴，他就很高兴。

　　——小赖崽，你看看你这个不值钱的样子。

　　——崽崽的力气是有多大，不是扛人就是夹人的。

　　——崽好像从来不会背或者抱，走得全是粗暴流。

　　到了教学楼一层，白无了将白小赖放回地上。

　　“哥，你真的挣钱买到房子了？离这儿远不？”

　　白小赖忽闪着两只翡翠眸子，兴奋的看着白无了。

　　白无了垂眸，淡淡回道：“没有房子，我接不了你。”

　　白小赖：“……”

　　白小赖眼眸里的光瞬间不在。

　　呆愣了几秒钟后，他扯了扯嘴角：“啊，我知道了……没事儿，我会好好等哥来接我的。”

　　说完他就背过身去，好像是在擦眼泪。

　　吸了吸鼻子后，白小赖就从书包里拿出一把伞，装作无事发生一样朝着白无了笑笑：“那走吧哥，难得你来一趟，我带你去看看我的宿舍？”

　　白无了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大雨似乎没有止住的意思。

　　他点点头，决定能躲一会儿是一会儿。

　　白无了跟着白小赖穿过操场，来到了左侧的宿舍楼。

　　“哥你看，前面那间就是我的宿舍，我们宿舍是八人间……”

　　白小赖兴奋的在前面引路，几步小跑到门口时，突然愣了一下。

　　房间里很拥挤，两个陌生的大人和地上的箱子就占据了大半的地方。

　　男人穿得西装革履，女人穿得时尚精致，看他们贴得这么近，应该是很亲密的关系。

　　见到白无了走来，男人和女人也怔了怔，随即向他点头问好。

　　“小赖，你回来了！”这时候，一个穿着小西服的小男孩从他们两个人之间挤出，满脸堆笑的跟白小赖讲话，“这是我新的爸爸妈妈，他们今天就要把我接回家了呢！”

　　白小赖的笑容僵在脸上：“恭喜恭喜……”

　　“不是吧？你们都要走了？！”

　　王小明听声也跑了过来，浑身湿透的他立刻飘来了一丝寒意。

　　白无了瞟了一眼王小明放在书包一侧的伞，很好奇这位人类幼崽的脑子是个什么样的构造。

　　小男孩一看又有人来，马上又得意洋洋的介绍了一遍这两位是他的新爸爸和新妈妈，顺便还炫耀了一番新收到的衣服和小箱子。

　　小男孩有多得意，白小赖和王小明的脸色就有多难看。

　　简单收拾好了以后，小男孩就牵着新父母的手蹦蹦跳跳的走出房间。

　　整个走廊都回荡着他喜悦的笑声。

　　“对不起小明，我今天不能出去了。”白小赖从书包里掏出了那个玩具小车，递还给王小明，“你要不去拜托阿吉，让他的新爸爸妈妈带你出学校转转？”

　　阿吉就是刚走的小男孩。

　　白小赖红着眼眶的样子让王小明一看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他点点头，拿过玩具小车后就奔了出去。

　　一时间，热闹的寝室里就只剩下了白无了和白小赖。

　　“哥，你坐。”白小赖走进房间，拍了拍其中一张铺着卡通熊的床，目前看来，这张床是整个宿舍最干净整洁的。

　　白无了走过去坐下。

　　白小赖从抽屉里翻找出了一些零食递给白无了，特大方的让他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白无了将堆在手里的零食放到了一边。

　　他一个丧尸，早已不吃这些东西了。

　　他的注意力被桌子上的一张照片吸引，是他和白小赖的合照。

　　照片上，白无了还是一副高冷的模样，恹恹的不开心，只有身边的白小赖笑得明媚，还举起了剪刀手。

　　照片里的白小赖更是肉嘟嘟的，感觉应该是早几年的旧照。

　　“哥，这还是你把送到寄宿学校的那一天照的，你还记得不？”白小赖凑了过来，头发蹭着白无了的手臂。

　　白无了没有说话，白小赖就盯着照片自顾自地回忆：

　　“自从父母车祸离开我们以后，我就和哥一直相依为命，我知道哥你很辛苦，所以才会在我六岁的时候把我送到这里，你说不想让我跟你过苦日子，我也怕再拖累你……但是哥，我现在长大了，我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了，就算没有地方住我也无所谓，只要有你在就好，你能不能……能不能今天把我接走啊？”

　　察觉到白小赖的声音不对，白无了垂眸，果然看见他哭了出来，小鼻尖红彤彤的。

　　“哥，这里许多孩子都是没有人要的，我不想跟他们一样，我有哥呢，我是有人要的对不对？”

　　白小赖用手擦着眼泪，看得出来他在拼命忍耐着不哭，但眼泪就是不争气的啪嗒啪嗒往下掉。

　　实话说，如果白小赖不是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白无了真的可以做到直接了当拒绝。

　　可现在看着他，就像是在看着小时候的自己哭……拒绝两个字真的有些堵喉。

　　白无了想了想，解释道：“我现在只有一顶帐篷……”

　　“帐篷就好！我只需要一个角就可以睡觉，不需要太大的地方！”白小赖一听感觉有戏，毫不犹豫就回道。

　　白无了犹豫了几秒，又道：“我不会做菜……”

　　白小赖：“没关系，我会做！我来做给哥吃！”

　　白无了：“……”

　　那倒真不用。

　　白无了又想开口，突然王小明从外面跑进来，嘭的一下关上了门。

　　不顾自己浑身淋得跟落汤鸡似的，冲过来一把将白小赖拉到门边：

　　“小赖，你不能跟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