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书名:绝色两代男作者名:钱衡峰本章字数:5508更新时间:2023-12-27 20:20:43
小学升初中考试,我以全县第二名的成绩被省级重点中学江阳县第一中学初中部录取。去报到的那天,我发现我所在的那个班上有将近一百个学生,除了三分之一是按考分正常录取的以外,其余都是开后门进来的。这让我头痛。我那时才十岁多一点,是班上年龄最小身高最矮的男生。环顾四周我找不到一个熟人,心里严重缺乏安全感。因此我作出了人生中第一个重大而又愚蠢的决定。我去找我的二姑妈冯江萍,要求转学到江阳二中就读。冯江萍那时已经当上了江阳二中最年轻的副校长,她说初一年级七个班可以任我挑选。我原本打算进入初一四班也就是余娟所在的那个班就读,在张彭的极力煽动甚至是恳求之下,我最终发扬风格“重友轻色”,进入初一二班,和阔别了五年之久的张彭又成了同学。
到江阳二中后,我常常会抽空去江阳一中看望我的初恋情人杨柳。余娟和杨柳是我在幼儿园时代就喜欢上的两个女孩。我曾经无数次地幻想长大后要娶她们其中的一位为妻。余娟我一直没有亲密接触的机会,而杨柳在小学六年级最后一个学期和我成了同桌。
小学六年级时教我们语文的老师姓王,是个五十多岁临近退休的老女人。由于我的语文水平远远超过同龄人,王老师平时对我的态度还算不错,从来没有在我身上使用过教鞭一类的器具。
在升学考试临近我的小学生涯即将平静结束之际,发生了一件令我意想不到的事情。那天上午最后一节课是语文课,下课铃响了好半天了,王老师却没有一丁点下课的意思。她在黑板上写了一个很生僻的繁体字,让我上去标出它的读音。这个字我从来没有见过,自然也就不知道它如何读了。我心想,这么难的字就算是高中生也不一定认识,我标错是很正常的事情。因此我很坦然地准备从讲台上下来。没想到王老师把我喝住,用沾满白色粉笔灰的黑板刷在我的脸颊上拍打,边打边说,你以后还敢不敢在你姑妈冯江萍面前说我的坏话?
我当时的模样一定很滑稽:除眼睛外,整个脸部都覆盖着厚厚的粉笔灰,像一具刚从石灰窑里挖出来的木偶。王老师把我好一番羞辱之后,这才宣布放学。
班上的同学幸灾乐祸地吹着口哨,一窝蜂地往外涌,很快教室里只剩下我和同桌杨柳两个人了。我顾不上擦拭脸上的污垢,把脸藏在臂弯里,趴在课桌上啜泣。
长相漂亮成绩优异出身于教育世家的杨柳平时像个高傲的小公主,连话也不肯和我多说一句。而此时的她居然掏出了洁白的手帕,到自来水管那儿用水浸湿,然后小心翼翼地帮我擦掉脸上肮脏的粉笔灰。
我的姑妈冯江萍会和王老师吵架,这实在出乎我的意料。那天我买了一本《知音》杂志,刚看了三分之一,就被冯江萍发现了,硬要拿了去。我自然不肯,冯江萍说,这种杂志是给大人看的,小学生看了犯法。我说,你蒙谁呢?教我们语文的王老师就鼓励我们多看课外书。当时我为了能顺利看完那本《知音》,情急之中把王老师搬出来充当挡箭牌,没想到冯江萍吃饱了撑的,居然真的跑去找王老师讨说法,让王老师在办公室里下不了台,从而迁怒于我。
我转学到江阳二中后才知道杨柳在江阳一中读书,悔之莫及。好在江阳二中离一中不到两里路,我放学后经常偷偷摸摸地跑到一中去。一中实行全封闭式管理,没有校徽的我根本就进不去。我只能隔着铁栅栏,在进出校门的人群中搜寻杨柳的身影。杨柳的家就在一中,放学后她径直回家,因此我看不见她,心里空落落的。
把杨柳视为初恋情人,也许只是我一厢情愿的事。在小学阶段或许她确实对我有过好感并且印象深刻,但随着时间的流逝,若干年后她会把我忘得一干二净,即便哪天在大街上遇到了,她也会擦肩而过或者叫错我的名字。而对当时的我而言,杨柳今后就算变成了女巫或者老太婆,她也还是我心中永远的天使。我并不奢望能与她进一步接触或者交流,只要能看上她一眼,我就心满意足了。这或许就是所谓的柏拉图式的纯精神恋爱了。
苦心人,天不负。在一个周末的上午,我终于见到了她。我和张彭拿着足球从一中后面的围墙上翻了过去,来到操场上踢球。张彭自告奋勇兴致勃勃地充当守门员,我则练习点球射门。醉翁之意不在酒。心不在焉的我踢出去的球绵软无力不着边际,守门员张彭愤怒地朝我嚷:你这是在踢足球吗?你是在踢气球!
我一转身,猛然看见杨柳坐在操场角落里的铁秋千上,一个人在那儿飞翔。我躲到操场边上一棵大树的阴影里,假装系鞋带,眯着眼睛悄悄地观察她。她穿着校服,扎着羊角辫儿,还是几个月前的模样,一点也没有改变。我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幸福与慌乱。接下来我一记强有力的远射正中张彭的小腹,张彭捂着私处破口大骂:你他娘的吃了兴奋剂?
那是我在中学阶段最后一次见到杨柳。我绝对没有想到我俩下一次见面居然是十年以后的事了。在此期间人生的各种变故不断出现,生活朝着不可预见的方向延伸,逐渐形成各自的命运。当你穿越一生千疮百孔的世事,当你惊觉梦想中的黄金彼岸也同样是疮痍满目时,你发现已不是当初的你,再也找不到来时的归路了。这或许便是人生的真谛。
与江阳一中相比,江阳二中无论是管理水平还是教学设施都差了一截。
江阳二中的厕所还是五十年代的产物,用土砖垒成,下面挖着半个游泳池那么大的粪坑,顶上覆盖着厚厚的茅草。
男女厕所的大便池是相通的,据说七十年代曾发生过男生穿着雨靴雨衣站在粪池里偷看女生大小便的流氓案件。
由于男女副所只有一墙之隔,下面又共着一个回音效果极佳的粪池,我独自一人蹲在男厕里可以清晰地听见从隔壁女则传来的细微声响。比如淅淅沥沥的流水,妙不可言的连环屁,以及大便掉落在粪池里沉闷的揸击声。有时我便秘,在厕所里蹲久了大脑贫血,便会产生一种错觉,以为自己走错了厕所,和女生们蹲在了一起。这种感觉是如此强烈,以至于某天晚上我梦见自己蹲在一个男女不分巨大无比的公厕里。
与江阳二中丑陋的厕所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校园里如云的美女。由于美女太多各有所长难以取舍,二中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没有评出校花的具体人选。假如每个男生手中只有一张选票的话,我不会投给余娟,我会投给初二七班的苏新桃。余娟长得很秀气,笑不露齿并且热爱文学,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显得很有修养,但似乎缺少点什么。苏新桃的人和她的名字一样性感。她身材高挑发育良好,胸前长着一对新生之桃,不显山不露水地一天天饱满坚挺。尤其是她那一头齐腰乌发,不晓得用了哪种牌子的洗发水,隔很远就能闻到一股清香。苏新桃很会打扮自己,穿着也大胆,别的女生都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谨防春光外泄,而苏新桃不。她很慷慨地把自己雪白的胳膊和大腿展示给我们这些情窦初开如饥似渴的毛头小子们。
在八十年代初期,还没有“大款小秘”这些概念,那时候管口袋里有点钱的人叫“万元户”。比如我的父亲冯江阳。冯江阳比现在住豪华别墅开奔驰喝xo泡明星包小秘的大款们差远了。冯江阳住着连地板砖都没有贴的两层楼的私房开着嘉陵牌国产摩托车偶尔喝一两瓶青岛啤酒,那些歌星影星他这辈子只在电视机里见过。至于包小秘,冯江阳也许想过,但他没有那么大的财力买断女人们的青春。
天生尤物苏新桃,因为生不逢时,尽管美若天仙,也不可能有更好的出路。所谓“更好的出路”,是指被某大腕看中斥巨资将她包装成歌星或影星,或者被某大款包养成为笼中的金丝雀能把自己的青春卖个好价钱。
摆在苏新桃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一条是成为流氓团伙黑道枭雄们的玩物,始乱而终弃,一条是沦落为地下暗娼靠零碎出卖肉体换取为数不多的报酬。
刚上初中的我,虽然涉世不深,但因为拥有冯江阳这样见多识广的父亲,在思想上要比同龄人早熟。我在这种家庭环境下长大,内心自然发育得十分阴暗,逐渐具备了一个黑道老大城府在胸深不可测的基本心理素质。年少的我清醒预见了大我三岁的美女苏新桃的悲剧命运,因此我看她的眼神除色欲之外,还多少伴有几分忧郁和怜悯。苏新桃那吹弹即破的皮肤上已经被不同年龄段的男人或男孩们炽烈的目光灼出了厚厚的茧皮,她已经习惯于在大庭广众之下心安理得地接受男人们的注目礼。但我知道我那与年龄明显不匹配的忧郁而深沉的目光必定打动了她,因为我与她对视的时候她的嘴角明显牵动了一下,似乎在向我微笑。
进入初中后不久我便迅速发育,身高从一米五四直接蹿到一米七六,五官也日渐端正,眉眼中已能看出冯江阳昔日的英气,因此获得苏新桃这样开放型女生的好感已经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为了进一步引起苏新桃的注意,在她上厕所的时候,我也随即跟着进去一当然,我进的是男厕所。我根据苏新桃身上散发出来的源源不断的香气凭着自己的灵敏嗅觉找准她在隔壁女厕的蹲位。苏新桃大便时,我从口袋里掏出事先准备好的石头用力朝粪坑里砸,弄出很大的动静。
苏新桃大便完后起身离开,我也装出漫不经心的样子从厕所里溜出来。如法炮制了几次之后,苏新桃对我的印象也日渐深刻起来。她和我对视之后笑得更为灿烂了。她一定在思考这样一个问题:这个男生看上去斯文又清瘦,想不到拉出来的屎居然如此之硬,下三路功夫必定了得。
当我还在幻想哪天能向苏新桃展示我的下三路时,她已经名花有主了。像苏新桃这样让男人惊艳的尤物,在当时的时代背景下,是注定不会属于江阳二中任何一个男生的。因为他们的年龄和阅历有限,还不具备同社会抗衡的实力。我的父亲冯江阳在当时或许有这个能力,但他那时候把时间和精力都消耗在其它事情上面了,加上他从小不爱读书,对学校缺乏好感,因此也就没有机会和兴趣去接触校园美女了。当然,更主要的原因还是他的年龄。他比我大二十五岁,比苏新桃大二十二岁。尽管我和他在男欢女爱上一脉相承,江阳二中的一些小混混对苏新桃垂涎三尺大打出手,
一群公狗为了获得与一只漂亮母狗的交配机会而狗咬狗的时候,另一条身强力壮凶猛无比的野狼出现了。这条剽焊的野狼只是向公狗们展示了它匕首般锋利的牙齿和身经百战伤痕累累的皮毛就轻而易举兵不血刃地挫败了公狗们的斗志,擒得了母狗的芳心。这只野狼叫高翔。
高翔比我大了十岁左右,他的大名足以让江阳二中任何一个男生头皮发麻。我的同学兼好友张彭带着崇拜的表情说高翔是江阳黑道上当之无愧的老大,我对他这种无知的说法嗤之以鼻。
我认为江阳黑道上从来就没有过而且今后也不会出现真正意义上的老大。我的父亲冯江阳在他的“事业”最为辉煌的阶段也不过网罗了一两百个闲人。这些闲人的数量还不到江阳总人口的千分之一。冯江阳在特定的时间和场合可能会一呼百应所向披靡,但他永远都不可能使整个江阳县城都置于他的掌心之下从而可以胡作非为随心所欲。而且,黑道老大的下场一般都是很凄惨的。名声越大,死得越快,江湖越老,胆子越小。当冯江阳在江阳县看守所里得知县公安局副局长陈国军执意要把他送去劳动教养时,他火冒三丈,扬言出来后要拿斧头劈了陈国军全家。其实冯江阳心里也清楚,他这么说只不过是自我安慰,替自己找回几分面子而已。人家是公安局长,手里有权有人还有枪,背后有政府撑腰。你冯江阳再臭再硬也终究只是个土鸡蛋,还能把石头给砸烂?
拿高翔来说吧,如果他没有两个当警察的姐夫,他早就让人给灭了。高翔的大姐夫在江阳县公安局当办公室主任,二姐夫在城东派出所当指导员。说穿了高翔也就是个吃女人饭的,靠自己的姐姐罩着才在江阳街上混得人模狗样,这一点还不如冯江阳呢。张彭对我父亲冯江阳的事迹略有耳闻,只知道他在黑道上似乎有些名气,但一直没有机会亲眼目赌他的“风采”,言语之中对冯江阳不免有些轻视,这让我很不舒服。
我无数次地想象冯江阳教训高翔的场面——事实上我知道这种几率小到了几乎没有的地步。高翔比冯江阳小了十多岁,两人在同一条街上住着,彼此都在外面鬼混,一条绳上拴着的蚂蚱,谁也吃不了谁,谁也离不开谁。高翔管冯江阳叫“冯大哥”,冯江阳称高翔为巧老弟”。
有一年暑假午睡过后我一边打哈欠一边对着马桶小便,没想到从马桶里飞出一个物体,拽着一道绿光,直接钻进了我的喉咙。我把手指伸进食道,想把它抠出来,谁知它非但不肯出来,还翕动着翅膀拼命往里钻,害得我抱着马桶干呕了整整一下午。
自打成为高翔的新女朋友后,苏新桃很快摇身一变,成了江阳二中的大姐大。她戴着墨镜穿着超短裙在校园里招摇,身边总是跟着三四个花衬衫喇叭裤长相猥亵举止怪异的小流氓。毫无疑问,这些小流氓是高翔派来给苏新桃当保镖的。这些保镖在充当护花使者的同时也在监视苏新桃的一举一动,提防她红杏出墙给他们的老大高翔戴绿帽子。这几个小流氓的首领长着满头卷发,外号叫“卷毛”,据说是高翔的表弟。
有一回在校门口我与苏新桃擦肩而过时,苏新桃朝我微微一笑,被卷毛看见了。卷毛说,嫂子,你莫非看上了刚才那个帅哥?苏新桃大声说,看上了,怎么样?我在不远处听得一清二楚,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咸各种滋味一个劲地往外冒。
苏新桃的男友高翔心情好的时候,偶尔会骑着当时江阳县城里惟一的一张红色雅马哈摩托车载着苏新桃到江阳二中的操场上兜风。高翔脚踏刹车手握油门,苏新桃从背后抱住他,丰满的胸脯抵在高翔厚实的肩膀上,羡煞了在一旁围观的小男生们。高翔把摩托车驶出一段距离后,故意猛踩刹车,坐在车后的苏新桃出于惯性,身不由己地往高翔身上扑,苏新桃用她的粉拳在高翔的背上轻捶,娇嗔道:让你使坏!让你使坏!高翔就很得意,一转油门,雅马哈呼啸而去。在操场上玩球的学生们都很自觉地避让到一旁,惟恐不小心触怒了高翔,惹来横祸。有一回一个胆大包天的足球滚到了摩托车下,高翔从摩托车的工具箱里掏出一把火药枪,一枪将它轰得粉碎。足球的主人哪里敢找高翔索赔,只能自认倒霉。高翔有时也会在午休的时候到苏新桃的教室里去坐坐。他坐到苏新桃班上那位长相俊俏的学习委员旁边,死盯着人家看。学习委员被他看得心里发毛,赶紧起身借口上厕所躲到了隔壁班上。高翔觉得很没面子,便拿起学习委员桌上的课本,一页一页地往下撕。
苏新桃不知道是吃醋还是因为自尊心受到了伤害,她把高翔拉出教室,气愤地喊,没事你撕人家的书做什么?你自己不读书难道也不允许别人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