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就在她只离他两三米的时候，高经理转身注视着她。一种清新的感觉扑向林美美，原本的紧张一扫而光，毕竟，他是这么的帅，而且他在用一种好看的眼神看着她，这种感觉以往只有在看偶像电视剧被带入后才感受过。她还没开口，他微笑着说：“要签字吗？”林美美说：“是啊。”林美美把单子给他。彼此的手指相碰了。他稍微看了下，看着林美美说有笔吗，林美美赶紧把手中的笔递给他，两人又一次手挨手，林美美竟觉得有一股暖流趟过自己全身，高经理用笔在纸上画了几下，签了字，是双层复印纸，把白色底单还给林美美。高经理说：“下午打样吧，我给你安排个工程师。”林美美说好的，谢谢。林美美准备就这样离开，高经理提高嗓音说：“怎么样，这份工作还习惯吗？”语气里满是关切之意。林美美说：“还好，一般也没什么问题。”高经理说：“你的学习能力挺强的。那你去忙吧，有什么问题就找我。”林美美说好的。终于走开了，低着头走路，因为脸太红了。上午的工作算是完成了。

　　走出车间，林美美进了洗手间，看着镜子中还脸绯红的自己，林美美竟笑了，是啊，好笑，真好笑，自己都是过来人了，又不是黄花大闺女，居然还会小鹿乱撞，跟小女生见了帅哥的反应一样，我是不是人格分裂啊？心里还住着个小女生？

　　林美美坐在马桶上，心情渐渐舒畅起来，于是发一条微博：心情好了，这个世界也就美好了，周围的一切都美好了，连马桶也这么漂亮。林美美还配了张马桶图，可不敢自拍坐马桶的照片。

　　挨了一上午批的李晓阳这时也在办公室里玩手机，好驱赶心里的不爽情绪，今天的工作内容不多，领导刚刚出差办事了，带她的师傅安慰她别把领导那些话太放在心上，她不说你几句怎么显示她是领导呢，她就喜欢鸡蛋里挑骨头，但不要当面跟她顶撞，附和她几句就是了。李晓阳看到了林美美发的微博，便回复道：心情不好了怎么办，这个世界都是四分五裂的，人人都带着面具。一会儿后，蔡晓云回复：其实，世界就是世界，心情就是心情，它们可以情景交配，你会因此快乐或沮丧，也可以各自独立，你会平静淡定。

　　中午吃饭的时候，郑北大以跟陈乐乐和林美美都比较熟了而跟她们四个凑在一起吃饭，郑北大挺会聊的，不住地挑起话题，一些话差不多都是对着林美美说的，林美美拿出手机把她上午发的微博给郑北大看，问他赞同哪个观点，郑北大说我都不赞同，蔡晓云说那你说说为什么呀，然后你还必须说出一个更高明的解释，郑北大说：“首先心情和世界是不能各自独立的，如果你一味追求平静淡定，那么生活还有什么乐趣，美美的感受是心情好了，这个世界就美好了，那么万一心情又糟糕了呢，那么世界又不美好了？美美是一个容易沉浸在感受里的人，所以不是那么现实，对外界的东西关注得不是那么深入，阳阳熊猫（微博名）认为心情不好了，世界也就四分五裂，还认为人人都带着面具，这种认识太悲观任性了，如果心情已经不好了，我们为什么还要去放任它厌恶这个世界和他人呢，我们作为一个相对独立的存在体，没有理由去要求世界符合我们的理想和心情。”

　　蔡晓云拍起手鼓掌，说：“没想到北大还是这么一个大思想家，至少比文艺青年也高档。”林美美也拍掌称赞，陈乐乐问：“郑北大你知道阳阳熊猫是谁吗？”郑北大心里猜到应该是四个女孩中唯一不跟他说话的那个，如果没有林美美也许他会向她献殷勤，她也太高傲了，外表比林美美差了一点并没什么，但性格完全不能比。郑北大直接指李晓阳，说美女如有冒犯请多多包含，李晓阳差不多是白了他一眼，不接他的话。

　　蔡晓云说：“北大你能给一个正解吗？”郑北大说：“我觉得应该心情和行动合一，控制自己的心情，不断优化和加强自己的行动，反而我们精神的认识只是一个方向盘似的东西，我们不能太纠缠在我们的认识上，也不能放任我们的心情。”三个女孩又拍手鼓掌，林美美心里的确惊讶郑北大的才思，这样的水平可很不一般了，以前在网络上书上都没看到过这样的道理，说实话在这之前林美美觉得郑北大不过是个普通大学生，做好一份工作，然后找个漂亮女朋友就会满足了，此刻林美美觉得郑北大是个前途无量的人。

　　但有人就要给这场面添堵，李晓阳说美美你男朋友大学的时候也写诗的吧，林美美说你哪壶不开提哪壶，大学里的男生有几个不写写诗弹弹吉他啊，李晓阳说就是啊，自以为是才子，不过大同现在餐厅做得很好的。听到林美美已经有了男朋友，犹如被浇了一盆冷水的郑北大面无表情地问林美美，你男朋友自己创业啊，林美美说是啊，自己创业，经营餐厅，郑北大说那挺不错的，我们呆在厂里只能盼着每个月发点工资。林美美心想大同能像你这样做一份工作也就够了。郑北大扒了几口饭，停下来后说美女们我先走了，然后有些沧桑地离开了。林美美突然挺同情他的，倒不觉得他是爱自己，而是知道他这样的男生都渴望找一个她这么漂亮的美女，似乎那样的人生就会很幸福，其实果真这样吗，大同刚开始得到她的交往许可时，眼神是多么的兴奋和幸福，发誓今后一定要怎样怎样奋斗，要让美美成为天下最幸福的女人，可如今呢，不是说他心变了，而是说反正就那样吧。

　　陈乐乐说，晓阳你这样提醒他，让他知道美美有了男朋友，你说他接下来的目标是你还是我呢？李晓阳说：“他来追我我也不给停。”蔡晓云说：“乐乐你做人怎么这样，你跟他一个部门，应该早告诉他选择正确的目标。”陈乐乐说：“我怎么告诉他，他又没问我，我能没头没脑地这么说吗。”林美美哭笑不得。

　　李晓阳说晓芸你觉得这个郑北大怎么样？蔡晓云说：“他各方面都不错，不过就是目的性太强，具体的我也没怎么接触他啊。”李晓阳说：“目的性太强是贬义还是褒义？有什么后果？”蔡晓云说：“会为了达到目的而心急，甚至不择手段，不过我觉得他本性很善良。”林美美说：“好啦，以后咱们吃饭少谈男人，妨碍消化。”李晓阳说：“我想增加对男人的辨别能力。”陈乐乐说：“多试几次就能力超强了。”李晓阳掐陈乐乐的脖子。晚上林美美久久不能入睡，累了一整天的大同在她身边很快打起了小呼噜，林美美脑袋里交替地浮现着郑北大和高经理的模样，这郑北大估计对她已经死心了，而今天上午跟高经理接触，高经理那眼神有那么点内容，呵呵，又能怎样，又能怎样，反正这辈子就这样了吧。林美美有些受虐地这样想，大同已经连续四天没要她了，看来一周两次都供应不上，当初大同第一次见她的身体是那么饥渴那么想要，如果现在躺在自己身边的是郑北大或高经理，他们也会非常饥渴吧，不过时间一长也就这样了，反正就这样。林美美努力睡，终于在两三点的某个时刻睡了过去。

　　这天四人下了班等车，准备先来公交车就上公交车，先来的士就钻的士，望眼欲穿等了几分钟后，一辆私家车停在了她们身旁，里面的司机按喇叭，朝陈乐乐招手，陈乐乐笑着打开车门钻了进去，朝她们仨喊：“上来啊。”李晓阳小声嘀咕说：“干嘛上黑车，现在不是好多漂亮女生被黑车司机劫杀和囚禁起来当性奴的吗？”蔡晓云说：“不怕，我们四个人一个司机能干得过我们吗？”蔡晓云接着也上了车，剩下林美美和李晓阳，她俩当然会上，但都在考虑谁坐司机旁边，司机打开了副驾驶的门，朝还愣着的她俩笑，原来是高经理，林美美瞬间里反应过来，把李晓阳推向副驾驶座，她自己坐到了蔡晓云旁边。高经理开车了。

　　陈乐乐笑着说：“你们犹豫什么啊，怕被打劫啊？”林美美说：“乐乐你早就知道这是高经理的车吧？”陈乐乐说：“是地，高经理今天刚知道我们住的地方跟他同路，口头上答应顺带我们，但我以为他说的只是客套话。”高经理转过头看了一下，说：“你们四位合起来三百多斤，多不了几块钱的油。”蔡晓云说：“高经理很亲民啊，今天我们是沾了乐乐的光。”高经理说：“大家都是同事嘛，你们财务部以后要给我们部门的经费多亮一些绿灯。”蔡晓云说：“这没问题，关键是我们头顶上还有审计，这不坐您旁边的就是审计的嘛，所以我们不能不按规定来啊。”高经理看了看他旁边的李晓阳，微微笑了笑，李晓阳的脸早红了，陈乐乐说：“阳阳你是不是发烧了，脸好红啊？”蔡晓云说：“脸红怎么是发烧呢，是害羞吗？”李晓阳回头骂：“你们两个去死吧，拿我寻开心，知道我看到帅哥会脸红的，还是美美对我好。”这李晓阳竟然有了如此大的转变，懂得自嘲还大方承高帅哥的魅力，高经理自然很满意她这么说，高经理又看了眼李晓阳，接着眼盯路前方，嘴巴说：“美女你是负责审计的啊？”李晓阳说：“是啊，目前是协助吧？”高经理说：“那以后多给我们在财务上亮绿灯，我就天天载你们四位在马路上过绿灯。”

　　陈乐乐说不用这样高经理，你单独载她就好。李晓阳说：“我尽量吧，我没那个权力，前天我们领导还说了我对几个报销过多的账目没有审出来，吓唬我如果是被集团纪检查起来会连我一起抓进去的。”高经理说：“去，别听你们那个花骨精胡说，她自己没少拿好处，怎么称呼你呢？”李晓阳报了自己的名字，高经理说：“以后每天下班我可以顺带你们，上班没办法，我怕耽误时间，至于你们能给我行多少方便，量力而行吧。”蔡晓云说：“高经理我们也可以凑路费给你啊，按月结算。”高经理说：“不，不，那性质不一样，那我就成了开黑车的。”李晓阳说：“那我们也可以对你提供某种劳动？”高经理笑了笑，陈乐乐说得更直接：“晓阳你直接说可以给他提供某种服务，比如收拾家务，按摩啊。”李晓阳说：“乐乐那先派你去做哲学服务吧。”高经理问李晓阳老家是哪里的，工作上适应了吗，教她怎样对付她的领导，并说人事部主管是我姐，你只要做好自己的事，其他不用怕，李晓阳一幅与往常面对男人截然不同的神情回答或听取着。林美美倒插不进话了，如果刚才是她坐到了高经理旁边，那么可能大家谈的话题也不一样了。直到下了车，林美美都有些失落。恐怕有的时候你要谦让，那可就真的让出去了。四人下了车，李晓阳热情地跟高经理招手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