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惨不忍睹

　　这里和朱峰家差不多的摆设，屋正中有个小方桌，那里坐着一个中年男人，头发已经秃顶。旁边有10多个人围坐着。见他们进来，都纷纷站起身握手欢迎。

　　邓小姐走到中年男人眼前，立刻鞠躬成90度。中年男人握住她的手，邓小姐快速地说出一番话来，那速度打机关枪——

　　领导下午好，真诚的友谊来自自我介。……我现住朱峰朱导家里。我代表我家领导及全体业务员向领导及网下精英问好，并前来学习成功经验及闪光点。

　　终于提到章早了，中年男人一边握手一边自我介绍说：我叫彭钢，福建人。然后请章早坐下。

　　在寒暄了约半个钟头后，他问章早，你说我们这个行业犯法吗？

　　章早说，肯定犯法，要不然怎么媒体上总在报道这个问题呢。

　　彭钢盯着章早，大约30秒没说话。突然，他猛地一拍胸脯，振振有声地说：

　　“我以人头担保，这个行业绝对不犯法。”

　　他指着在座的每一位，问，“你说他们谁犯的起法。我们上有老，下有小，我们只能吃补药，不能吃泻药。再说了，我们要犯法，在家里犯就可以了，何必千里迢迢的跑到牌镇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犯法？在家犯法，父母和朋友可以去探望，可在牌镇，谁能过来，父母一大把年纪，难折腾啊。我们的网上老总郑X，一家族60多口人在这里。如果犯法，他一个人犯就够了，何必把一家人拉进来。还有我们的老总郑村，把他6岁的儿子顶在头上，常言道，虎毒还不食子呢？他有必要把儿子带进来犯法吗？这从情理上说不过去。”

　　章早只好说，你说的很有道理。

　　那你清楚，你的朋友为什么不和你直说，而把你骗过来吗？

　　章早摇摇头。不知道。

　　那你还生你朋友的气吗？

　　章早别着脸，不说话。

　　和你直说搞什么什么销，你还敢来吗？

　　不会。章早答。

　　这就对了，说是骗，它分善意的骗和恶意的骗。善意的谎言永远是最美丽的。如果你朋友骗的你腰包鼓鼓，你让他美梦成真。如果他骗你家破人亡，你叫他妻离子散。

　　——你知道黄夫云家在哪里吗？

　　彭钢冷不防问道。

　　我刚知道。章早说。

　　如果他骗你什么，你回去大可去他家报复。不过这是不可能的，我敢和你打赌，你绝对会感谢他。而且他并没有骗你什么，他只是带给你一个行业。说白了，骗你无非有以下3点。

　　1，让你有个冷静的心来考察这个行业。

　　2，避免你家人不必要的担心。

　　3，为你保护一个完美的市场。

　　章早听的有点明白了，问，为什么报纸电视总说传销是害人的你……

　　彭钢笑了，帅哥早早头光太超前了。带着问题考察行业会快一点。不过饭要一口一口的吃，不要心急。你总不至于看到一个美女，就马上想和她结婚，考虑摆多少桌酒席，房子买在那里？……

　　彭钢这番话，说的章早觉得自己有点傻忽忽的。

　　……早早。

　　回头的路，章早陷入了沉思。

　　邓小姐贴在他耳边问，哥，你在想什么呀？

　　她的气息呵进他耳朵里，痒痒的。章早有些不快，因为她老在问他这个问题。章早故意惹她生气，说，我在想怎么泡你？！

　　她依旧笑嘻嘻的，说，你想怎么泡。

　　章早没词了。他突然想难以一个。题，说，你们呆这里多长时间了？

　　我来这里没多长时间。

　　那你们有工资可拿吗？

　　有啊！让我悟出。

　　那你一个月拿多少？黄夫云呢？

　　邓小姐若有所思的看着他说，你说我。没钱拿，我们会呆在这里吗？还有我们吃住是很差，但你看我们像吃不起饭的人吗？这里面藏龙卧虎，千万、百万富翁多的是，风光的人有，落魄的也有。而且在这小小的牌镇，我们团队有3到4万人。你知道吗？我们上课在赚钱，走路在赚钱，连现在陪你说话我都在赚钱。

　　是吗？章早惊奇的问，真的假的，我都不信。你们既然在赚钱，为什么吃住这么差？还有，你们做直销，所谓的直销，你们在卖产品吗？怎么卖？你们的公司在哪里？还有公安管不管你们？

　　邓小姐有点不耐烦了，说，其实。问的，在白板上都有答案。现在我送你四个字。

　　什么？

　　继续考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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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他们吃的是白水煮面条。一边吃他们还一边给章早讲笑话，讲故事。很多人喋喋不休的在他耳旁讲诉他们的经历。

　　朱峰说，其实我们每个人都和你一样的过程。

　　马上大家配合起来，说：

　　“我是被我妈妈骗过来的。”

　　“我是我的亲弟根本过来的。”

　　“我是被男朋友……”

　　“我是被老婆……”

　　章早说我明白，我找到平衡感了。

　　朱峰说，每个人都是从不理解到理解，到从事，到发展。都是同样的过程。我并不是劝你做，你做，我们大家得不到你一分钱，你不做，我们也损失不了一分钱。所以，你要抱着一份责任心来看这个行业——不仅仅是为你自己，更是为你的父母，你的家族来看的。

　　章早说，是的，我会早点看懂。

　　章早拿出手机，准备给家人打电话。

　　朱峰问，给谁打啊？

　　章早说，这你们也管啊。

　　朱峰说，不是，你现在不要乱打电话，这会给你以后带来麻烦。你以后会知道的。

　　章早说，我给家打个电话。

　　朱峰说，可以，但不要说这里的事。啰唆家里担心。

　　章早走下楼，正打电话呢，却发现邓小姐鬼鬼祟祟的躲在一旁偷听，于是生气地说，你干吗？

　　邓小姐还在笑，说，我是关心你。

　　……吧第二天，章早怀着复杂的心情来到了课堂。

　　这群人两三个一组，分批来到了课堂。在路上，章早看到朱利、朱峰等领导骑着自行车过去了。

　　邓小姐指着他们的背影问章早：你知道为什么他们骑自行车而我们却走路吗？

　　章早说不知道。

　　她又说，那辆自行车毫不起眼，但它的价值相当于传统行业的一匹宝马。

　　章早说她吹牛。

　　黄夫云说，等到了下午你就知道了。

　　邓小姐瞪了黄夫云一眼，黄夫云急忙向前走。章早说黄夫云你怎么老和我们掉一截，你是不是心虚啊？

　　黄夫云说，我有什么好早早的？我又没害你，我只是带给你一个行业而已。

　　邓小姐说，哥，你别管他。

　　到了课堂，章早仍旧被邓小姐带着坐在前排。

　　少顷，邓小姐在掌声中走上了讲台。

　　——“我们家来了一位帅哥，他左脸像刘德华，右脸像黎明，大家想不想认识？”

　　下面吼了起来——想早早！

　　——想就用我们的金掌银掌降龙18掌把他给啪上来！！！

　　这么帅的智力障碍者谁啊？章早想，正朝后看呢，不防邓小姐居然抓住他的手把他拖了上来。然后大声问，帅不帅？

　　所有人都在回答，帅！

　　酷不酷？

　　酷！！！

　　我晕。章早小声问邓小姐，干什么？

　　邓小姐说，哥，你自我介绍一下。

　　章早只好坦承我来自江苏麻将城，我叫章早。

　　下面沸腾了：”记不住，来一个，唱一首！……”

　　章早只好唱了一首歌。

　　下面问，好不好听？都说好听。

　　——再来一首。

　　章早只好再来了一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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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简单说来他们的赚钱原理是这样的——

　　第一步，通过介绍新朋友加入。每人加入前要买一早早们所谓的产品,价格2450元。每介绍一人加入,你就会得到相应的提成。他们的”直销分级制度”叫五级三阶制,五个级别分别是会员,推广员,培训员,代理员,代理商。会员级别每介绍一人加入便获得340元,当你介绍三个人以上后就由会员升级为推广员。

　　第二步，推广员每介绍一名加入获得十几元,当你的下线不断增多至16人时,便升级为培训员。这时你的下线介绍了别人加入也有你的提成,叫差额奖,每人提80元。

　　早早步，由于几何倍增的原理,一传十十传百,你的队伍不断壮大,发展到代理员时，你便能挣到万元/月；如果两年后你发展为代理商,十万至二十万/每月。

　　“月挣二十万”的理想就是这样来的。听起来很诱人。

　　从课堂走出来，章早就有点纳闷了。这课和昨天讲的一模一样，没什么区别呀？不同的就是老师换成了一个17岁的小男孩。不过讲的还可以。

　　章早问邓小姐，这课程就这些啊？

　　邓小姐哈哈二十多来，说，这是XX教授和他3名硕士研究生编写的。在大学里也有这个课程。一个大学生上完该课程需要3个月的时间。现在我们把他浓缩为1个半小时的课程。白板上的知识博大精深，每个字，每个标点符号都有她的含义。

　　是吗？我怎么就没听说过啊？章早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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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实在的，章早并不是很讨厌劝说小姐。她虽然打扮不怎么地，但毕竟是天生丽质，而且脾气温柔，你怎么烦她，她都不会生气。唯一使章早感到不解的是，她和黄夫云两人，无论何时何地，总会有个人偷偷躲在一旁打电话。章早一走近，他们就会走的更远。

　　章早开始为自己的安全而担心了。

　　临近中午，他们３人来到火车站旁边的露天公园小坐。

　　邓小姐拿出纸巾，仔细搽干净长椅上的污痕,请章早坐下。这个女孩真是细心。

　　“哥,今天累吗?”

　　“不累，就是屁股坐疼了。”

　　“我帮你揉一下。”说着就真捏起他的臀部。章早半推半就接受了。老实说,挺受用的。

　　“哥，我问你，你知道我们赚的什么钱吗?”

　　“不是工厂到消费者那个板面吗?哦，应该说是中间环节费60％。它取代了全国总代理，大中小批发商，零售商。还有广告，运输，仓储，工人工资，水电杂费等。”

　　邓小姐满脸倾佩：”哥，你太棒了，你都可以为我们讲课了。”

　　我说，我还不往很明白。

　　“你觉得我们这钱赚的合理吗？是不是亲戚骗亲戚、朋友骗朋友的钱？”

　　“你说这钱你不去赚有人赚吗？”邓小姐反问他。

　　章早说，当然有。

　　“你知道我们公司有几个级别？”

　　“ＡＢＣＤＥ五个级别。”

　　“那你清楚我们家领导,那些骑自行车的人是什么级别吗?”

　　“哦,我听人说过,是C级别。”

　　“对,C级别就早早导,他们有什么好处,我简单的给你说一下。他们是千元打底的工资,1千2千是千,8千9千也是千,9999也是千。”

　　章早瞪大了眼睛。

　　“还有,你每天中午看到他早早们一起吃饭,晚上就看不到了,是吗?你知道他干什么去了,他去吃火锅去了,去享受了。而我们只能吃土豆白菜,吃白面。”

　　“真的吗?”

　　“我们每天走路去课堂,坐课堂,而领导不用。他骑单车。别小看那辆单车,那相当于传统行业的宝马。可以说,你拿宝马车来换他那辆单车,他绝对不换。”

　　章早叹气说,你说的太玄,我怎么能相信。

　　“你不用相信我说的,不用相信任何人,“她停顿了一会说,“你要相信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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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早上吃饭时讲的故事是<蜘蛛与蜜蜂＞，寓意是２１世纪了，连动物都知道织网，更何况是人类呢？

　　中午讲的是＜打工仔＞。是一个中年男子讲的，讲的很生动，每次讲故事的时候，大家都非常开心。

　　“年轻人，现在都２１十几，要靠脑力挣钱。”中年男人对着章早早就味深长的说完故事的意义。

　　接着脑筋急转弯开始了。

　　“毛毛虫要过黄河，而不借助外力，它怎么过去的？”

　　大家开始七嘴八舌的给答案。章早说，肯定是变成蝴蝶飞去的。”四十多

　　“恭喜帅哥答对了。是的，毛毛虫想过黄河，必须要以身作则，自身改变，化茧成蝶。奖励啊。”

　　不到一会，章早的碗里堆的比山还高了。他吃不了，就偷偷看着身边的邓小姐。章早没想到这个斯斯文文的小女孩饭量还挺大的。她一顿最少吃２碗。他们吃饭的碗很大，像章早这样一个大男人都很难吃下一碗。

　　一不小心，章早把饭撒了一大堆在地面，更不幸是他还在上面踩了一脚。这时，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正在吃饭的人，包括领导人朱峰，都一窝蜂抢上来，捡起地上的饭就往嘴里塞。一边塞还一边说：“农民伯伯种粮食好辛苦！”……

　　章早见状快疯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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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完饭,朱峰端起茶杯,往房间里走去。邓小姐紧跟着走了进去。

　　章早灵机一动,装着上厕所,躲在卫生间里轻轻开窗户偷听。他们说话的声音很小,但还是可以听见。

　　朱峰问：“邓老板,这个新朋友的情况怎么样?”

　　怎么称呼邓小姐为老板呢?章早隐隐约约感觉他们是在说自己。

　　“他的情况还好,我认为只要按步骤来,很容易搞定的。”

　　“你作为带朋友的,一定要控制他乱打电话,做好亲和力。要让他感觉和在家一样。前2天一定不要谈公司、谈产品、谈制度,和他拉关系,他被骗过来,心理很失落,让家里的人多和他沟通,多关心他,给他温暖,找好平衡感。下午去王导家,解决第3天的问题。还有，1,白板上A.级别的月工资11。9万现不现实?2，是不是亲戚骗亲戚,朋友骗朋友?3，我们能挣这么多钱,吃住为什么这么差?在路上给他提激情,提欲望。哦,不是不是,该提危机!!!……”

　　章早心想,我怎么没考虑这么多问题,他们想的多周到啊。我心里涌上一丝暖意。

　　章早静静的走出来。见他们正在玩游戏。有个胖乎乎的小男孩起身给他让座,章早觉得不认识,就疑惑的看着他。他冲章早一笑。

　　小男孩递上一支香烟,是西湖牌的。

　　章早说,这烟我没抽过,多少钱一包?

　　话音未落,一群人就冲到章早面前,邓小姐冲的最快,她举着打火机啪的帮他点燃了香烟,没抢到的赶紧再点一次……

　　早早“啊”的一声叫了起来——他的眉毛不幸被烧了一下。从这以后，他都不敢拿烟抽了,只要我掏烟,他们不论男女,都举着打火机冲上来帮他点烟。这种热情,真让人有点吃不消。

　　一个胖子握住章早的双手,说,介绍一下,我来自安徽安庆,我叫严兵。你可以叫我兰老板。

　　章早也自我介绍了一下。

　　严兵说,这香烟2元一包。章早问怎么抽的这么差?

　　他说：我们信奉艰苦创业,先吃苦,后享受。吃的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我们这个行业,51%做人,49%赚钱。

　　章早说，为什么称呼你为老板?

　　严兵解释,“我们都是直销商,我们是自律的行业,都是自己为自己做事业,所以称呼为老板。”

　　大伙继续玩游戏。玩的是国产007蹦——就是第一个人喊0,同时用手指另外一个人,被喊到7的哪个人就举枪做射击状,被击中的人不能动,旁边的2人必须举手做投降状。章早刚学,反应很慢,错了很多次。

　　邓小姐提议：“再错就不要唱歌了,运动运动。”

　　章早问怎么运动?邓小姐说你跟着做就可以了。

　　这次轮到邓小姐犯错,章早看的出她是故意的。旁边的人把小板凳望中间一放,都齐声大笑道：“黄狗撒尿!!”

　　章早惊奇地看着这位小美女学狗爬在地上,一边爬一边叫：“汪汪……”爬到小板凳那里,用手扶着,然后双腿抖动,真象母狗撒尿那样。

　　章早觉得作状真是惨不忍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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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大家的期待中,章早终于错了。但他怎么也不肯做。

　　最后大家实在没办法,邓小姐说,我们教你啊?章早看实在没办法下台,便指着黄夫云说,只要他做我就做。

　　说实在的,章早对他骗自己始终耿耿于坏。不料黄夫云欢呼一声,说,好。二话不说,就爬过他面前。

　　章早还是没动。他觉得做这种游戏太下贱。

　　邓小姐说,我们大家全部做。

　　说完，这屋里的人都满屋子爬来爬去,狗叫声此起彼伏。

　　章早无奈,只得违心地做这个游戏。做完后,章早满脸通红。大家对他投来赞许的目光,然后热烈的为他鼓掌。

　　做完游戏,邓小姐就带着章早出去串寝。

　　串寝，行内又叫”走网”。因为干这行的人越来越多,所以他们会根据自己线下的发展情况下设多个寝室,当你的线下有七八个人时,就会带着自己的人出去再租一间房子,这叫”扩寝”。带新人“串寝”的目的,是让更多的人做新人的思想工作,三人成虎，有利于解开新人心中的疑团。

　　章早问,是哪一家?领导我认识吗?

　　邓小姐故做神秘的说,继续考察。

　　章早说我很烦这4个字。怎么什么样的问题都是这个答案？

　　邓小姐挽上他的手,柔声说,别生气吗?其实我们这个行业的生命线就是神秘感。

　　她还准备说什么,黄夫云阻止了她。“你说点别的。”他说。

　　章早很生气：“你怎么都不让她说?”

　　邓小姐低下头：“是的,我不能说这个,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