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迹小说
首页
书库
排行榜
作家福利
登 录作家专区

第十章 结婚游戏

第十章 结婚游戏

书名:九宗罪案作者名:陈嘉俊本章字数:6918更新时间:2023-12-27 20:20:32

  (发生时间:1998~1999年)

  (警察注:此材料引自当事人章早的日记本,仅供参考。)

  1结婚游戏外

  在我看来,姜冬这辈子注定做不了别的老婆。除非哪个男人吃了豹子胆才敢把她娶回家。

  可她自己却不这么看。她说,她活了三十几年,还没看中一个男人,并断言:中国没有真正的男子汉。走进外楼,她也真敢说这句至理名言。

  若换了别的女人说这句话,我还可以听听——因为我本身是很同意这句话的,至少我觉得自己就很差劲,就算不上什么男子汉。但姜冬说这话,就让人感觉别扭,至少让我感到别扭——她凭什么说这句话?她太谦虚了。她本人差不多就是一个很不错的男子汉。

  告诉你一个真实的笑话,看你能不能笑起来。

  我们神经高专经常发生这样的事情:一些长得女里女气的男人总是能轻而易举地混进女浴室,并长时间地坐在更衣间免费观赏女大学生们的胴体。

  这种事情冬天要发生得多一些。在浴室门口看门的老太(临时工)眼神本来就不好,你包装再一多,她根本分不清东西融化。后来因广大女大学生的要求换了个小姑娘收票,问题还是没少出。后来不得已,又加了个小伙子。结果怎么样,他上任不到一月就接连识破七起——这才使得那些女大学生敢于在更衣间脱光了衣服再走进浴池。这说明,男人还要靠男人去识别。女人嘛,她们面对男人简直就是个睁眼瞎。

  我们假设一下,如果姜冬也有这种类似的爱好,那她完全可以大摇大摆地从男浴室门口走进去——假如她被那个收票的老头儿认出来抓住的话,我可以负完全的责任。

  这么说,对姜冬确是有点不恭。但不这么说,我麻烦就大了。为了描写她的气质、外貌什么的,我必须说上一大堆话,我必须说她长着怎样一张老气横秋、疙里疙瘩的男人脸,剪着怎样一副千年不长、万年不变的男人头,穿着怎样灰不溜秋、陈年旧岁的衣服(当然她这个年纪我也不能要求她穿得大红大绿、花枝招展),说到最后,我还忍不住要问她一声:

  莫非你就是中国真正的女人?

  住进一个屋子以后,我还发现姜冬两个很大的毛病:抽烟和打麻将。

  这些毛病我以前就听说了,说姜冬抽烟、打麻将很厉害的。但只是听听而已,反正不关我的事,对我也没有什么影响。现在不同了,住一个屋子,俗话说关起门是一家章早见晚也见的,她的毛病必然也成了我的毛病。所以我得用“发现”这个词。

  当时搭伙的时候也想到这些问题,可以说我们还想得非常周到——充分发挥了大学教师的高智商和科研水平。我们订了很多很多的条款,将方方面面一切可能出现和不可能出现的情况都考虑进去了。就像一个国家要制定各种各样的法律。听说法律出版社出了一本《中国法律大全》有洋洋四百多万字,而且是活页本——这说明法律是无止境的随时都需要修改、增加。我和姜冬之间也有个“法律大全”,比如上面就写着这样的话:

  “各人应在各人的房间活动,不经对方同意,勿擅自入内。”

  “不经对方同意,不得擅自将外人带进屋内。”

  应该说,我们都没有违反法律。我们都是君子,君子都讲究信守诺言。大学教师,知识分子,这点觉悟还是有的。一室一厅的居室,我居厅,她居室,她进她的室必然要通过我的厅,这不能算是“擅自入内”;她在她的室抽烟,也算是“在各人的房间活动”;她也没有擅自将外人带进屋来——她总是出去打麻将,一般晚上7点钟出去,凌晨4、5点钟回来。她回来的时候我的电视机往往还开着,我已经睡着或刚刚睡着。于是我不可避免地被她吵醒——这时我的电视机往往在冒雪花点儿,发出下大雨那样的可怕的沙沙声。

  姜冬进门总是声响很大,关门的声响则更大。本来我的电视机为她提供了恰到好处的照明,这样她就用不着开客厅的灯,可她总是啪一下将客厅开得亮刷刷的。她看看电视机,还要说一声:“毛病”!然后咚咚咚进她的室,进厨房,进厕所,打开所有的灯,将水、脸盆什么的弄得哗啦叮当乱响。我的眼睛在强烈光线的照射下根本睁不开。我想说句幽默点的话,比如能不能为我们节省点电费之类,但最终我发现这句话由她来说更合适一些。

  漏洞,漏洞。总之我发现我们法律的漏洞百出,补不胜补。

  不知你注意没有,在上一节里,我用了“搭伙”这个词。从法律上讲,这个词也许不准确。我和姜冬之间有结婚证。盖着某某人民政府大红印的结婚证应该是法律的象征。但仅此而已。在我们的私下协议中,结婚证是可以随时去换离婚证的——只要有一方提出要求,另一方必须无条件地配合执行。但搬进新居一个多月来,我们还没有哪一方主动提这个。反正不急,你想,又没有谁等着,离与不离还不一个样儿。

  这么一说你就清楚了:要害原来是“新居”二字。因为这个破学校有这么个破规定:未婚不得享受分房。还有一条:双职工优先享受分房。你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游戏的怪圈。我和姜冬原来都属于“不得”一类,若是两人有张证呢,立刻又可划为“优先”。这个漏洞谁也不难发现。当时我将学校的老处女、老姑娘、少妇、小寡妇们逐个排了队,算来算去,最后算到了姜冬头上。她肯定是空着、闲着的。再说她是硕士,是副教授,分起房来打分也高一些。至于我自己,一个年近四十的老助教,还有什么资格挑剔别人呢?

  姜冬,我们来玩个游戏怎么样?一次在食堂吃饭,当桌上剩下我们两人时,我对她这么说。

  什么游戏?她不屑一顾地,你可不是我的对手。

  我不做你的对手。我做你的对家。

  那更不行。她赶苍蝇似地摆摆手,你还没有资格。你至少得练上三年再说。

  不一定。那要看什么样的游戏。

  除了围棋,你点。她知道我的围棋厉害。

  结婚她整个人静止了。整个表情静止了。连香烟上冒的烟也似乎静止了。

  我知道她是聪明人。不用多说,硬邦邦就足够了。

  我静静地等待着。就像下棋,一步下去,要预想几十幅参考图。而打麻将往往出手很快,仿佛不假思索。这就是我认为围棋比麻将高明的理由。

  果然,一分多钟后,她出招了。她先在桌上狠狠地掐灭了烟头(这往往是抽烟者下决心的前奏),然后问:

  你真想玩吗?

  当然是真的。

  就为了住新套房?

  难道你不想吗?

  我无所谓。她说。区区一臭皮瓤,搁哪儿也是搁。

  你知道我当时倒吸了一口凉气。我以为她不感兴趣,不想玩。如果这样,我再找其她人玩就不方便了。但我相信她是个赌赙高手,决不肯轻易放弃一个赌博的机会,或者说一个寻求刺激的机会。果然,在悬念之后,她来了个转折:

  但是——我不服气!她说。她说话的声音很大。这个社会,总有那么多不合情理的事情,还有那么多不合情理的规定。这是很可怕的。明明不合情理,可它就这么规定了,你说可怕不可怕?

  是的,是很可怕。我说。所以我们才要联合起来和它玩玩。

  治治它。

  是的。治治它。

  然而我心里却在嘘——我们连自己都治不了,还治这个社会?瞎扯淡。

  2申请未婚妈妈

  我承认,我的故事讲得并不成功。它读上去枯燥无味。就像我的生活。

  我的生活没什么可说的。这个破学校死气沉沉,学生不想学,老师不想教,人家说它是“大学的牌子,中学的水平,小学的管理”,学生的口号是“六十分万岁,多一分浪费,少一分受罪”。我们在讲台上讲的还是十几年、几十年前的教材,讲了有十几遍了,都背熟了。没什么新鲜事儿可讲的。除了打扑克打麻将,也没有什么吸引人的事可做。人人脸上都缺少笑容,连语言都干巴巴、迟顿顿的。所以,听我讲学校里的事,我担心你会睡着。

  现在我再讲一个小插曲,看你能不能提起点精神来。

  这个小插曲是关于姜冬的。大约是两年前吧,姜冬在街上投资开了个时装店,腰上挂着个手机,身上一天一套时装不同样,俨然一副女老板的派头。可惜她当时并不知道,时装一旦上了她的身,顿时就卖不出去了。但姜冬毕竟是聪明人,她很快就明白了这一点,将店及时转让出手了——和大多数下海者一样,姜冬回头是岸了。请注意,我要讲的故事在这之后就要出现了。

  一天早晨,据说姜冬起得很早章早早地就在校长办公室门口等待校长的到来。但校长不知道她来得这么早,校长和往常一样迟到了二十几分钟。姜冬跟着校长进了办公室,关上门,说她要单独和他谈谈。校长也不以为意,因为好多人进校长室都是这么说的。姜冬坐在校长对面的沙发上,独自点燃一支烟,很平静地告诉校长说,她想要一个孩子。校长哼哼哈哈地,不以为意地劝她,孩子嘛,还是自己的孩子好。

  我就是要一个自己的孩子,姜冬很认真地说,我现在就要自己生一个孩子,并且我希望享受已婚妇女产假、独生子女等等方面的一切待遇。

  校长听得目瞪口呆。据说校长足足静止了两分多钟一动没动。校长年纪大了,反应本来就比较迟顿,何况这种事情根本没有任何红头文件可供圈阅。直到香烟烧痛了他的手指,校长才惊醒过来,说,如果她个人遇到什么麻烦,比如未婚先孕什么的,可以坦白地对组织讲,组织上会帮助她处理好这个问题。

  没有的事!据说姜冬十分气恼,她显然对校长的智商极不满意。她不得不将她来这里的目的再说一遍:我来这里,是事先向组织说明我的一个决定,因为今后我的孩子要享受一切合法的、应得的权力。下一步,我要去选择一个我认为满意的、能给孩子提供优秀遗传基因的男人,用我们双方都能接受的方式来完成生育的最初步骤——以后这个男人便与我们母子没有关系了。这一点我要去法院公证。我只是想自己来抚育一个我自己生的孩子。最后她问:校长,你听懂了吗?

  校长摇摇头。

  姜冬不得不皱着眉将话说得更明白一点:也就是说,这个男人只提供我精子,我并不跟他结婚,但我要自己怀孕、自己生孩子——我已经快四十岁了,我不能再等了。除了最初的某种有偿帮助,今后我和孩子的生活与这个男人将没有任何关系……

  最后姜冬将自己彻夜起草的一份申请书推到呆如木鸡的校长面前,打开门扬长而去。

  据说这份经过复写的申请书最后一句写道:此申请在送交领导七天后如没有答复则申请自动生效。

  这句话迫使校长停下手头的所有工作,接连召开了三天党委会。党委会上大家吱吱喳喳不知所云,汇报上级吧又觉得丢人现眼,最后他们派一名女委员临时驻进姜冬的集体宿舍,日夜做她的思想工作(也含有监视她行动防止她做出越轨行为的意思)。最后这事当然也就不了了之。生活总是这样,很少有什么设想会变成现实。就像有的人天天嚷着要自杀自杀,到现在不还神气活现地活着。

  不言而喻,这个插曲也是我敢于选择姜冬做“搭伙人”的主要依据。

  3孤男寡女的无性生活

  新居是在结婚证扯了半年后到手的。拿到钥匙的当天我们就搬了进去。没有粉刷,没有做任何装璜。我们遵守诺言,没有将任何第三者带进来看过,包括自己的父母(因为任何人进来一看,我们的游戏便立马露馅。我们自己露馅不打紧,但无疑会给后来者增添麻烦)。根据事先的协议,我负责买一台彩电,她负责购置厨房用品冰箱洗衣机之类——这些东西暂时合用,将来分开时各拿各的,以免拖泥带水。

  我和姜冬都不坐班。算起来,我们白天在家接触的机会比晚上要多一些。前面说过,我在家主要干三件事:看书,看电视,打棋谱。她在家主要也是干三件事:听音乐,抽烟,打游戏机。她打游戏机,我电视就看不成了。所以我们要立个时间分配表,每周立一次。一般来说,体育比赛和译制片我是必看的,其它的都可以商量。我承认,对电视的这种依恋是一个坏毛病。而姜冬就没有这个毛病。她的毛病是打游戏机(跟我一样,也成了瘾)。这也难怪,我们这些孤男寡女的总要找点事情来打发时光。我对她抽烟、打游戏机很不以为然。姜冬则反过来讥笑我是个书呆子、电视迷。她的口号是:与其做生活的旁观者,不如亲自动手参与生活。我想这句话也对:打游戏机确实要“亲自动手”,也算是“参与生活”吧。

  话说这天上午。

  这天上午我没课。我起得很迟。躺在床上一边啃馒头一边看电视,你不能说不是一种享受,至少它让你忘记了馒头的干巴无味。电视上播着一部名为《新桥恋人》的译制片。这部片子我昨晚刚看过,但没看全。你知道,晚上的电视节目相对要多一些,我手上的频道转换器相对也就忙一些,我完全能做到同时收看3-4部故事片或电视剧而不会耽误了一场正在直播的足球赛、NBA篮球赛、另加一场世界拳王争霸战。这样一来,《新桥恋人》免不了会产生一些脱节,比如那个双目渐渐失明沦为流浪女的姑娘无家可归,就睡在一座桥上,冬天雪花飘飘的,她不冷吗?那个流浪汉怎么跟她睡到了一起?流浪女为了医治自己的眼睛辛辛苦苦攒了几千美元,流浪汉却用计将它们扔进了桥下的河里,这是为什么?看来,世界处处有穷人看来,我们能住在房子里而不用露宿桥头不能说不幸福啊。

  这天上午姜冬也没课,她起得比我更迟。她昨天――不,应该说是今天早晨5点多才回来。10点钟的时候,她房间的门响了一下,接着,我看见她披头散发光着腿缩着身子踢踢哒哒住厕所跑。我不是故意想看她,厕所门正对着我的厅,她上厕所我没法不看见。她将门砰一声关得很重,似乎对我刚才看她一眼表示抗议。天哪——我想看她?她那样儿有什么好看的?刚才的一转头,不过是人一种警觉的本能罢了。旋即,撒尿的瞿瞿声就如哨音一样在门的后面吹响,而且很长,没完没了。我不得不将电视机的音量调大点。半晌,又是砰的一响。踢踢哒哒——“砰”!这次我的头保持纹丝不动。但我的耳朵却像一对狗耳朵那样格外灵敏。在电视的轰鸣声中,我敢保证我没有听见她冲厕所的水声。其实抽水马桶的水箱上就有一只开关,用手轻轻一拨就行了,费不了一秒钟的。可是她就是没有这个习惯。我知道一股难闻的尿臊味儿就要来了,就要扑鼻而来了我不得不停止嘴里的咀嚼,从床边站起来,和往常一样,替她去完成那个一秒钟的动作。随着一阵水的哗啦声,我也重重地带上了厕所门——“砰”!

  缺少了男人的滋润,女人会变得多么生硬,邋遢!我想。

  电视里,流浪汉抱住了流浪女,看样子想和她发生关系。流浪女不肯,说,我看不清你什么样儿。我不和看不清的男人做.爱。那我们干嘛睡在一起?相互取暖,懂吗,我们只是为了相互取暖。流浪汉沮丧地放开了她。

  流浪女看上去有些抱歉,说,我说个笑话你听吧,说着,她自己先咯咯地笑起来:“酒巴里,咯咯咯,有两个男人愁眉不展,一个说,我老婆两个星期才让我碰她一次;另一个说,我老婆两个月才让我碰她一次;而第三个男人一直在旁边乐哈哈地喝酒,听了他们的话,他插嘴说:我老婆一年才让我碰她一次呢!咯咯咯,两个男人不解,问他:那你还乐什么?他说:今年的这次,咯咯咯,就在今天晚上!咯咯咯”听到这里,流浪汉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流浪女自己也笑得前俯后仰,歪歪倒倒的站立不住。

  我却一点也没笑。我奇怪自己一点也没笑。凭良心说,这个笑话还是很好笑的。

  庸俗!无聊!

  姜冬什么时候站到了我的背后,我没注意。我吃惊地掉过头,看见了她那张紧绷着的疙瘩脸——上面绝对没有一丝笑容。

  你整天就看这种无聊的电视?她显得有些怒气冲冲地说,过来过来,还不如让我打游戏机呢!

  我急了,说:你看时间表,12点才轮到你呢!

  什么时间表不时间表,她第一次显得有些蛮不讲理,表是死的,人是活的,凭什么我想玩的时候不能玩?就像吃饭,饿的时候不能吃,饱的时候硬撑死我?就像睡觉,想睡的时候不让睡,不想睡的时候睡得着吗?就像撒尿,想撒的时候不让撒,不想撒的时候硬挤上两滴?

  我赶忙举起两手做投降状:好了好了,你不要再说了,这里是宿舍,又不是讲台。我知道,你是为刚才关门的事儿撒气。现在的问题是:你想玩,我也想玩,怎么办?

  这还不好办?两个人一起玩呗!

  那就请你坐下来,安静一点好不好?

  流浪汉一点一点剥去了流浪女的衣服,用嘴在吻她光裸的肌肤,洁白高耸的乳房时隐时现。

  姜冬刚坐下去,立刻又跳起来,说:够了,够了,我可受不了这些无聊的镜头!

  我说算了吧,你游戏卡里这些镜头也不见得少!

  她说,这不同,我那是动画,你这是真人。

  真人?我说,你叫她一声试试!

  我们就这样你一句我一句地对起话来。这是我们“搭伙”一个多月来对话最多的一次。

  后来流浪女推开了流浪汉,说,别这样,别这样。接着从地上爬起来,摸索着穿上了衣服。我说:

  你看,叫你别吵,你偏要吵,吵得人家不好意思了,不干了。

  姜冬哈了一声,伸手关掉了电视机,说,那就让他们休息一会儿,晚上再让他们接着干。

  她一甩门,出去了。

  我忙又打开电视。

  (一个人不能踢足球,但并不代表他不想看足球啊。)

  中午,我们各自从食堂打了饭,端到宿舍来吃。饭桌上我们互不干扰。我边吃饭边看金庸的武侠小说,她戴个耳机听她的流行歌曲。吃完饭,各洗各的碗筷。然后她进她的房间吸烟,我躺在我的床上打盹。12点的时候,她嘴上叨支烟过来了,手上抓着一叠游戏卡。

  我说:今天别打游戏好吗?我想睡一会儿。

  她说:我不想睡。人一辈子睡掉三十年,已经足够了。

  你精神可真好。我不得不奉承她一句。我们谈谈好吗。

  有什么好谈的。她说着,将游戏卡哗一声扔在桌上。

  随便谈点什么都行。我说。总比听游戏卡的噪声强。

  那你就谈吧,她双手抱在胸前,说,我听着呢!

  我操!我心里骂道,你这副熊样,叫我怎么谈?

  不过我还得找点话说说,我知道。我问:

  比起集体宿舍,你喜欢哪儿?

  无所谓。她硬梆梆地。我早说过了,区区一臭皮囊,搁哪儿不是搁。

  沉默了一会儿。我说:该你问我了。

  问什么?

  你可以问:那你呢?

  好吧。那你呢?

  我喜欢这儿。我无精打采地说,像是在接受克格勃的审讯。这儿人少,安静。有厨房,还有厕所。关进小楼成一统,管它冬夏与春秋。

  又是沉默。

  就像站在讲台上,冷场。

  我只好重新起头。

  听说你前两年想做单身妈妈,是真的吗。

  是真的又怎么样?

  不怎么样。我说。我随便问问。

  冷场。

  现在,你还想吗?停了会儿,我又问。

  想又怎么样,不想又怎么样,没你的事儿。她说。好多科学家、艺术家、博士、教授愿意为我提供精子,我都没答应他们。有你什么事儿。

  当然没我的事儿,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急忙辩解,我只是随便问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