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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遇见鬼事

第六章 遇见鬼事

书名:江湖短刀行作者名:风铃雪花本章字数:87147更新时间:2023-12-27 20:20:31

  

  可是他这觉睡不了多久啦。

  因为那个无名老头也回来了,他开始动手料理残局。连成英在这里大闹天宫一样折腾想许久,地上横七竖八的死尸,木板,惨不忍睹。

  乒乒乓乓啪啪响

  懒得出奇的无名老头居然动手钉木板,维修棺木,动作也相当麻利,有劲。这好像不是无名老头所为。

  司徒涵雨见了甚是疑惑,跑了过去,道:“干爹,你变了!”

  “哦?道来听听!”干爹问道。

  “以前大家都说你是懒得出奇的,怎么现在会积极维修棺木呢?”司徒涵雨说出了实话。“以前你都是驼背老头,现在腰板也直,力气也大?”

  无名老头手一挥,道:“小丫头,快来帮忙整理义庄,待会儿有大买卖要做!”

  “大买卖?”司徒涵雨闪动着亮晶晶的大眼睛。一说到是大买卖,她就来劲了,差点跳了起来。

  大买卖,就是指赚大钱的门路。是呵,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乃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当时社会,动荡不定,人人都想有钱去享福,江南地大物博富甲一方,苏州富丽繁华,为全国之冠。试想,这么一个城市,还有什么比钱更有吸引力呢?

  “嗯,嘿嘿……”无名老头笑了笑。

  “什么大买卖?有没有我的份?”司徒涵雨十分高兴的样子,颇为迫切的问。

  无名老头定睛望着司徒涵雨,诚恳而善意地念,一字一顿念:“银子不是好东西,做人最好别太贪心!”

  “为什么?”司徒涵雨追问。她从小是孤儿,流浪江湖幸被猴儿神偷万棋子门下,学了不少偷技,唯独没有学到正义。在她眼里,有奶就是娘,有饭便喊爹,反正能弄到银子的,就是好门路。

  无名老头停了一下,道:“看他——”他指了指地上睡着的刀客逢君。

  “他?”司徒涵雨百思不得其解。“他怎么了?”

  无名老头颇为感慨,一叹三唱:“多少人为了银子,最终死于银子。多少人为了国家,却做了杀手。须知,银子背后是交易,交易的桌下,全是枯骨……”

  没有念过书的司徒涵雨打断了他的话:“干爹,我听不懂!”

  又来一句:“能不能说简单一点。”看来,她对于刀客逢君的事情,还是蛮在乎的。

  “杀手为了钱杀人,算不算是天经地义,为了百姓而杀人,才是英雄好汉。”干爹无名老头接着说:“以前,杀手为了钱而杀人,现在不杀人,同样有钱,这就是境界!”他这么说分明就是指地上那个刀客逢君。

  “嗯……”司徒涵雨似乎听懂了些,好像挺同情这个刀客逢君似得。

  无名老头继续干活,似乎有点急,道:“先忙活,以后在告诉你!”

  一对父女在大厅里忙了起来。

  那些敲木板非常的聒噪,刀客逢君根本就无法入眠,何况他身上本来就负伤。

  他长身而起,道:“你们父女别谈论我!”

  “哎呀,你这个死书呆子,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呀!”司徒涵雨仰头叉腰瞪眼,也立了起来。“要知道,是我干爹帮你的!”她的意思是,父女二人救了他的命,不但不感谢,反而说的像是陌生人一般。

  刀客逢君冷冷地说:“我跟你们毫无关系,你拿你的钱,我找我的人。”他说的很淡,向来都是那么冷淡。

  “这位小兄弟呀,可惜一副好身架,只懂得打打杀杀。”无名老头叹息道。其实无名老头都认识刀客逢君,只是刀客逢君的性格很怪,所以只好说得很陌生。

  刀客逢君站起来,他想走,走不了啦,又躺了下去,的确是受重伤了。

  “我不杀人了,以后谁也不知道我在那里啦。”他闭上眼。

  无名老头见他受伤很重,转身进了房间,出来时手里多了个酒葫芦,他衣兜里掏出两粒深红色的药丸,道“丫头,给他服下,最好是嚼碎,这是祖传续命丹,包管他死不了。”

  司徒涵雨接过药丸,正要喂。

  刀客逢君却闭嘴不肯服。

  无名老头走了过来,道:“丫头,来硬的。”然后他绞住他的手脚,动手按住刀客逢君的脖子,掰开他的嘴。

  司徒涵雨也来帮忙,依依呀呀使劲掰。

  刀客逢君硬口不开。

  司徒涵雨很聪明,伸出手指在他的胁下挠痒。

  刀客逢君受刺激嘴一张,两粒药丸塞进去,马上送上一口劣高粱酒,咕噜一响吞下了药丸。就让那两颗药丸经过喉咙的时候,无名老头手又快又准,一下就掐住了脖子,往上一推,药丸回到了口子,然后捂住他的嘴,让他嚼碎,那续命丹药丸又辛又苦,但是他的眉毛都没有动一下。

  再来一口呛喉的劣高粱酒,总算是丸药下了肚,刀客逢君又欠一次人情。

  司徒涵雨见他吃了药丸,想把他弄到房间去养伤,刚要动手。

  听得刀客逢君开口了:“别动!你爱做啥去做什么!”

  这么一来,司徒涵雨认为恭敬不如从命,道:“那,我给你去拿被子吧。”正要到房间里去那些衣物来。

  刀客逢君又是一句话,道:“不用,我不想欠你的!”

  两句话一来,分明很清晰,不像是有问题的人呀。司徒涵雨略忖:不妨将他问个清楚,为什么要去杀连成英?又为什么不跟我去干大事捞一笔?

  司徒涵雨动手将他扶了起来,道:“你为什么要杀人?为什么要做杀手?”

  刀客逢君被灌了丸药,心里多少带点不顺,吐出半句话:“我的事,你别——”他又一侧头,佯装睡觉了,这个态度,假装谁也无法理解和预料到的。

  无名老头见状,嘘了一声,招手示意丫头司徒涵雨过来。

  司徒涵雨见干爹神神秘秘,跟到屋角下,道:“干爹,什么事?”

  “小丫头,你想不想这个刀客逢君乖乖听话?”无名老头眼睛一转。像是有什么好主意。

  司徒涵雨道:“想呀!”

  无名老头道:“那,去告诉他,我们已经掌握了和尚连成英的来龙去脉,也知道他的下落。”

  “他在哪里?”司徒涵雨特别想知道事情的真相。

  无名老头摆摆手,道:“暂时不告诉你,待会儿就知道了。”

  “不,你要先告诉我。干爹!”司徒涵雨又问。

  无名老头双目一拢,道:“小丫头,只要你可以帮我找回一样东西,包管你这辈子有花不完的钱。”

  钱字出口,司徒涵雨深深吸了一口气,道:“那是什么东西?干爹。”

  “暂时不能说,到时再告诉你!”无名老头故意留了一手。他很想把事情说出来,但是目前还没有把刀客逢君的伤势弄好,不能说。事实上,他也想把刀客逢君拉来帮忙找回那样东西,但看这样子,是无法说服刀客逢君这个冷血杀手的。

  两人又走了回来。

  无名老头继续使得榔头砰砰响。

  没有问到结果,太不爽啦,司徒涵雨不知道干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心里直犯疑,两片红唇翘得老高非常适宜用来挂挂什么东西。这时干活不是很有劲,把男尸装女棺木,或者是把死尸脸朝底,头朝里脚向外乱了套。

  女人就是这样,喜欢按性子来,一下不顺心就瞪眼撅嘴乱发脾气的,严重一点的,还会哭鼻子。

  一会儿,又看看佯装睡觉的刀客逢君。

  一会儿,突然又让她想起了死去的猴子师弟,心里特别的难受。心里一难受呀,两行热泪就滚了下来。

  无名老头见状,转过脸,狠狠敲得木板砰砰响。

  司徒涵雨好像看出了点什么,干爹突然变得手快脚快,很紧张的样子,肯定有什么大事,但是一下子又想不出来……

  很快呀,半个时辰不到,一个义庄整理得七七八八啦。

  无名老头坐在一旁,吧嗒吧嗒抽着旱烟。

  “唉!”无名老头松了口气,好像挑了一根喉咙里的鱼刺般舒服。

  刀客逢君仍然死猪一样,让无名老头很恼火,道:“年轻人,起来啦!”他用旱烟袋敲了过去,估计他吃了药应该好些啦。

  刀客逢君不说话。

  “和尚连成英来了!”无名老头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

  刀客逢君唰的睁开眼,坐了起来,左顾右盼。

  一会儿,又躺了下去,好像是赖定这里一样。

  “为什么那个和尚连成英跑了?干爹”司徒涵雨闷不了多久,又问。

  “你问他吧——”无名老头淡淡地说。

  刀客逢君睁开一只眼,道:“老伯,别问我,江湖上的事情,我不想去理。”他好像很消极。对江湖上的打打杀杀甚是厌倦。

  无名老头慢慢叙述:“告诉你吧,年轻人,连成英不是和尚,是中原洛知州连永豪的弟弟。五年前,你亲手杀掉的那个知州连永豪,你还记得吗?”

  “那,你又是谁?干爹。”司徒涵雨插了一句。

  “呵呵,我是干爹!”无名老头迎了一句。道:“没有人的时候称我干爹,有人的时候……”

  “不,我要知道你的名字!”司徒涵雨要问出来。

  “我记不得,我只知道,连成英的武功很厉害。“刀客逢君听懂了些,坐了起来,很有礼貌地拱拳道:“老伯,敢问你的大名?”

  一下子问老伯的名字,司徒涵雨也没有想到她会这样问,她盯着他不说话啦。

  老伯无名老头四下张望了下,小声道:“我是山东的严大同,我的身份很特殊,本来我是来找你报仇的,五年前你也杀了我的儿子严俊,唉,严俊呀,误入歧途做起了强盗,干起了官匪勾结的坏事。他呀,死有余辜,丢了老朽的脸!想想找你报仇在后,要你戴罪立功在先。因为,总舵主派我来江南苏州寻找一样东西,一样非常贵重的东西……”他说到这里,停了,这是关系到八百多位首领义士的生命,肯定不能透露太多。再说刀客逢君五年没有消息,谁知道他会去做什么事情。江湖上跑,留点心眼也是正常的。

  “严老伯,江湖上的事情,我不想去知道。”刀客逢君还是这样的回答,道:“我只想知道连成英去了哪里?”

  司徒涵雨听到寻找一样东西,以为那“大买卖”就是什么藏宝图,或者是什么古董类值钱的东西,便竖起耳朵聚精会神地听。

  严大同长身而起,他虽然年过五旬,身体还算硬朗,腰板直了,脸上的灰抹掉,年轻了许多。

  他来回移步,道:“据我所差,连成英被桃花红掌柜救走,在一所旧房子里疗伤。”

  “严老伯,请问那房子在哪里?”刀客逢君立起身,趋前两步。他还是想去杀人。

  严大同道:“告诉你可以,不过,要答应我一件事!”他朝丫头司徒涵雨使了个眼色。

  刀客逢君不答应。

  司徒涵雨接上话题,道:“刀客逢君兄台,你就答应老伯啦,他儿子死在你手下,又救了我们,还帮我们抓连成英呢……”她把好处全摊出来,好像是不答应就不行也一样!

  “不!”刀客逢君一口回绝。

  “你怎么样才答应?”司徒涵雨问。

  刀客逢君慢慢走向后门,道:“我不用交易,等我办完事,我自然会做的!”

  他走出后门。

  严大同与司徒涵雨一起追过来,拦住了他,抱拳施礼,道:“小兄弟,请留步,如果你愿意帮我一件事,老夫感激不尽,且冰释前嫌不记旧仇。”

  刀客逢君不抬头,道:“不!”

  “刀客逢君兄台,你就不怕我去用你的名字杀人?”司徒涵雨反问,道:“你吃了我干爹的药,况且干爹大度不记你的仇。你太没有良心了!”她欲用激将法触他。

  刀客逢君道:“杀人的事,我不干。”他实在不想执刀涉足打打杀杀的事情啦。

  严大同道:“小兄弟,果然是豪侠义士,我们不杀人,我们是救人,救八百多名兄弟,就全国的黎民百姓!”他说的豪气冲天。

  “自古社稷黎明苍生,乃是帝王天职,我一介武夫,如何了解?”刀客逢君躬身抱拳,道:“国家大事,我不管,我有自己的事情。不过请你别用我的名义去犯事。先谢两位的救命之恩了!”

  严大同与司徒涵雨无奈,只好摇摇头走了,边走边说:“唉,无可救药!”

  他们一走,刀客逢君也跟出去。

  “干爹,我们要去哪里?”司徒涵雨见刀客逢君跟来了,故意问。

  严大同故意方开嗓门说:“去找连成英报仇。”

  这时,三人已经到了大路。

  “干爹,什么是我们的大买卖?”司徒涵雨又问。她一出大门,开心关心吃喝拉耍要银子啦。

  “去找连成英后再告诉你。”严大同加快了脚步。

  刀客逢君没有办法,论武功杀不了连成英,现在不靠严大同与司徒涵雨又找不到连成英。

  他远远跟着……

  “干爹,你是不是不准备回义庄去打理啦?”司徒涵雨边走边问。她很想跟着干爹去寻找宝藏什么的,但是有想跟刀客逢君一起,她心里暗忖:若又能带上刀客逢君去寻找干爹说的宝物,岂不是两全其美。

  就在她的铁算盘打得叮当响的时候。

  严大同脸上一紧,道:“干爹有要事在身,要你帮帮我,要不,我成了千古罪人!”

  话说严大同是肯定不会再出现在义庄的,他来苏州桃花街的目的很明显,但是名册落入高人之手,料定要寻找高人才能夺回。刀客逢君重出江湖,必定是他的首选。

  事关重大,由不得他选择。

  三个人,走得急,身子负伤的刀客逢君拖后。司徒涵雨在中间,很想帮刀客逢君一把。可是这个小子并不领情,依旧是我行我素样。

  “帮你可以,干爹,可你看我,浑身上下口袋空空……”司徒涵雨一个偷字辈的人,哪能给人家白干活呢?她现在暗示能不能弄些银两。

  且说严大同给反清组织天地会寻找一样东西,那就是落在衙门州府曹志良手里的名册。但是事关重大,不便宣扬。哪怕是刚认识不久的干女儿,也要提放着点。但是严大同为人正直,深明大义,连自己的儿子给刀客逢君杀了,也没有记仇。可以说这事有重要,就别提啦。

  到了林家喜铺门口,刀客逢君停了下来。凭杀手的直觉,能感觉到目标就这个巷子里。尽管他已经受伤,职业习惯没有让他放松那份警惕之心。

  因为,前面的严大同与司徒涵雨早已拐入巷子深处,而且速度快出了一倍多。

  他一停,司徒涵雨也停了下来,且后退出来,喊道:“喂,干爹,等等我!”

  “丫头,都说,不许叫我干爹!”严大同也退回来,脸一沉,道:“你看,街上那么多人。”

  “那么,我要称呼你什么?”司徒涵雨反问。

  严大同低声道:“你最好假装不认识我为好。”

  司徒涵雨低声嘀咕:“哦,知道了。”

  身体还没有复原的刀客逢君,腰杆挺笔直,略有心事样远眺大街尽头,只是脸色有些灰暗。

  司徒涵雨转过头,怔怔望定他,刀客逢君比她高出半个头,她要昂起头方能看到他的双眼,道:“刀客逢君兄台,现在你想通了吗?到底帮不帮我的干爹?”她以为刀客逢君停下来是想通了,要去干“大事”。

  刀客逢君别有心思,他指了指旁边的林家喜铺,道:“我有事,我待会儿要去里面。”他故意这样说,就是要支开这对“父女”二人。然后好进巷子里去杀和尚连成英。

  “哎呀!”司徒涵雨甚是疑惑,道:“老兄,里面可是喜铺哦?不是米粉面点铺哦?”

  刀客逢君走近石板凳上,坐下来,道:“我明白,是喜铺,你们可以走了。”

  严大同跟连成英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且说他有事在身,寻找名册才是正题,便跟司徒涵雨咕噜道:“乖女儿小丫头,那个和尚连成英就在前面巷子里的最后一座房子里,里面好像是她们的私人住所,好像是在练一种奇怪的武功,现在乘她们受伤可以除去她们,然后尽快来来衙门找我。”

  “干爹,你怎么知道那么多!”司徒涵雨问道。

  严大同道:“干爹在义庄的时候,每天都在寻找一本名册,一次偶然的机会跟踪名册来到这条巷子里,便发现这个荒废的宅子里有问题。”

  司徒涵雨问:“名册?那你知道名册在哪里?”

  严大同道:“抢名册的人武功甚高,又蒙着脸,组织只知道来了桃花坞大街,就没有下落。”

  这时候,司徒涵雨想起了衙门里面的州府曹志良与袁照明大人那次的交易名册,道:“是不是反清义士的名册?”

  严大同道:“是!”

  司徒涵雨想了想,道:“在州府衙门右边的小院阁二楼的唐伯虎春树秋香图背后”

  “那我先去,你待会儿来会合,到时候有许多比宝藏还贵重的东西给你。”

  严大同举足向大街东面的州府衙门走去。

  司徒涵雨心领神会得直点头。

  她依言举足向巷子深处走去,走走停停,但是速度不是很快,像是在等着什么人一样。

  刀客逢君看不对劲,追上两部道:“司徒姑娘,请留步!”

  闻声一阵喜悦跃上心头,司徒涵雨立即停下,收回半空中的半个步子。同时旋回头道:“呀,你想通了?”

  “我的事情,我自己解决,你可以走了!”刀客逢君又是冷冷的一声。

  此话一出,犹如一瓢凉水从头浇下,司徒涵雨心里很不是滋味,道:“也难怪,人家说你是冷血!我看真的是冷血动物,比冰块还要冷!……”

  她好像还想补充点什么,但是刀客逢君已经进了林家喜铺。

  一个小厮躬身迎来,道:“公子爷,喜铺有请,愿为你效劳!”他一脸的巴结像。

  这时候,刀客逢君才想到,自己来喜铺都不知道该办些什么事。他顿了顿,道:“哦……随便看看……”

  这个小厮从头到脚打量了下,看刀客逢君落魄秀才样,脸上无光,蓝色长衫灰迹斑斑,既无书童也无随从,哪里像是贵介公子呢?是以他好奇问道:“敢问公子爷,来此是有何贵干?”刀客逢君

  “我随意走走。”刀客逢君临时想起一句话搪塞过去。

  喜铺可不是随意进出的铺子,无事不登三宝殿,不是办理婚嫁之事的人,是不会随意往喜铺上门的。

  小厮狡黠笑笑道:“有什么好看的?你越看越是想入非非。”他以为刀客逢君是来看美娘子的。“出去出去!”

  刀客逢君被赶了出来,石凳上坐着暗自偷笑的司徒涵雨假装转过脸,望着柳树上的两只黄鹂跳来跳去。

  “老兄,如果我把连成英杀了,你下一步会怎么打算?”司徒涵雨趋前两步。

  刀客逢君不再说话,径自走入巷子深处。

  司徒涵雨撇撇嘴跟了前去。

  前面是死胡同,两边是丈来高的高墙,上面的枯草犹在,约莫一尺来高,右边是一个大户人家的后面,大户人家房子很特殊,绿墙绿瓦,但木门却是黑色的,门很小,铜环很大,看门上有积尘,也不像是经常开,左边是一扇破旧的大宅,越墙望去,里面的宅邸朱梁乌瓦,十分的破旧,屋顶上瓦松稀疏,茅草瑟瑟,应该是座荒废了五六年了。

  但看周围的高墙上的枯草均齐尺高,虽然是被风吹斜向一边,倒还算是密密紧靠着,唯有一个地方,缺了一个整整齐齐的口子,下面露出的泥墙似乎挺光滑的。显然是有人进出,将屋瓦踩踏平了。

  这时他心中怀疑了,为什么那么大一个宅子封了五六年,竟然没有去理他,而这撮枯草怎么就不长了?

  再细细观察了一下这扇旧木门:锈蚀的锁头早已嵌入门板内,门板表面被雨淋日啥得凹凸不平。

  刀客逢君毕竟有些杀手该具备的江湖经验,他一眼看出来了里面有问题,但是现在还不清楚跟自己要找的人有没有关联,他正在分析连成英逃跑了,逃到衙门去了,这个衙门究竟在什么地方呢?

  这时,右边的大户人家里面传来了犬吠声,敢情是她们两人的到来引起了右边大院里看家犬的注意。

  狗一叫,里面就有了动静:“老王,去看看外面谁来了?”一个老太婆的声音。

  嚓嚓两声鞋跟拖地的声音由远而近,“啪”一下,右边大户人家那扇黑色木门中间开了一个小窗,小窗不大,像巴掌一般。一张皱纹累累的老脸映出,用苍老的声音道:“谁?”

  这么一个响声,敏捷的司徒涵雨与刀客逢君随声往墙根靠去,贴着墙壁不出声。

  里面的老者老王张望了下,没有动静,便纳闷道:“怪了!明明是听到有人来的。”

  “老王,谁呀?”里面那个老太婆又开口问道。

  “禀老君娘娘,老奴没有发现有人。”老奴老王马上应声,像是很尊重她,不敢怠慢分毫。

  “想必是道上的朋友,给他暗号对对!”老君娘娘老太婆给他暗示,好像是什么帮派联络等人一样,非要来什么暗号!

  老王非常的醒目,道:“是,老奴遵命!”话说完,小窗又关上。

  一会儿,他重重吸了口气,道:“桃花大街桃花坞,桃花流水去何处?”他似唱非唱的腔调,好是唱越剧的戏子。

  司徒涵雨听得大眼骨碌碌转,心想:“去!什么玩意?不就是桃花桃花吗?”她刚想跳出来抢答的。

  却被刀砍逢君一把抓住她的芊手。眼睛一瞪,剑眉上抽。

  司徒涵雨当然知道他的示意,别动!先看看再说。

  老王听见没有反应,低声咕噜道:“不说话,肯定是没有人。”

  待老王的脚步慢慢走远了,司徒涵雨与刀客逢君才走了出来。凭两人的江湖经验不难看出,这个大户人家肯定是在等某些人的到来。

  但是一个杀手,一个小偷为的是报仇杀掉和尚连成英。当然不能莽撞和随意露面的。是以司徒涵雨随即闪出欲纵身上墙,却被刀客逢君拉住,道:“我的事,不要你插手!”

  “老兄,看你身体都没有复原。”司徒涵雨这次放低了口气,没有办法,要拿到干爹那里的宝藏,肯定要低声下气来让眼前这位仁兄合作的。道:“这次,我替你动手,去取连成英的脑袋出来。”

  刀客逢君哪里肯同意司徒涵雨的做法。道:“司徒姑娘,请你去门口石凳上坐着,千万不要让人知道我来过!”这就刚刚好合乎他的作风,杀人是不让人知道。

  说完,他运气纵身,轻跃上墙。

  里面的确是个大宅,好大一个宅,院子长宽两丈许,两丈高的屋子,一正屋二耳屋。只是荒废年数已久,里面长满了野草,看大宅中间的红漆大屋内,房门紧闭,左右耳屋的房门也紧关着。

  他看院里的茅草都齐人头高,像是无人出入。倘若有人进出,必定是一等一的高手,两丈多长的芒草毫无损伤迹象,枯叶尽管被霜雪打过,仍然是紧紧挤靠着。

  但是自己脚踏的墙头上,倒是青瓦少了数块,露出光滑的泥土。

  他暗忖:“里面一定有人!”

  一念过,他已跃下去,身有重伤,当然轻功也略逊一些。他刚刚好落在茅草中间,一动即发出沙沙响。

  忽闻右边耳屋轻轻传来“噗”的一声轻响。

  职业习惯,让他立即警觉起来,同时也准备好了藏在大袖里面的棺材钉。顿了顿,他立即一个翻身跃过丈来外,轻点落地。

  附耳侧听,右耳房内,嗡嗡有声,像是有许多蜜蜂样。就是屋里有蜜蜂也是不奇怪的,是以,他慢慢往中间的大房子走近,走廊上为青石板铺成,此时青石板也是凹凸不平,缝里长出了人头高太阳粗叶植物。

  刀客逢君就在野草与植物之间穿行,过来正屋到右耳屋,均没有动静。细细看看每一扇门锁,均没有动过的痕迹。是以他又折回右边耳屋,从破旧不堪的花窗往里瞧,黑沉沉的,看不到什么。他轻轻一吹气,料想那些蜜蜂之类的动物肯定会停下来或者是飞出来。谁知,那声音仍然是响不绝,那准是什么团窝窝的蜜蜂啦。

  这时,他绕过耳屋,从右侧的回廊过去,这里有一扇门一扇窗,门板窗子是好的,也看不出很脏的样子,死死关着。木板上面的“雅门”两个字更好看,那个斜斜写歪的“雅”字上面既然有一副真人的牙齿挂着,好像就自如其图“牙”,雅门两字也很好听,特别是在这个荒宅里,放眼的灰白色,两个红色的字格外的显眼。

  “雅门?”刀客逢君忖想:“就这破木门,也叫雅门?”

  他轻掂脚,摸近门边。

  里面有了对话的声音。

  一个女子问:“老连头,怎么出差错了?”

  “哎呦呦——我的掌柜大人,别取笑我了。”一个男人回答。

  “老连头,快告诉我,什么人出手如此狠毒?”还是那个称为掌柜大人的女子道。

  “掌故大人,我本来是去桃花客栈找那个猴儿偷的,谁知半路杀出个儒生……哎呦呦……”男子老连头似乎说话有气无力,想解释下去,却被疼痛呻吟让他讲不下去一样。

  刀客逢君忖想:“掌柜大人?老连头?”

  他不认识老连头,也不知道谁是掌柜,先误以为是走错地方了。他细细观察了一下门口,野草齐腰高,但是有一条踩踏出来的小径走向不远处的一个小屋,小屋门是开着的。

  他运气提身,轻掠过去。

  小屋里横七竖八躺在许多尸首。

  “啊?”他暗地里吃惊道。上面屋梁上悬着两个人,一看脸色又紫又灰,便知道是死人,但看那脸上,就知道是前几天在桃花林里刺杀自己又放毒的逍遥山庄二杀手,刀客逢君跟这两人无冤无仇,肯定不会去理会。地上许多尸首早已腐烂,地上腐骨破身,四周弥漫着恶臭。再看看这里有五具好像是刚死不久的尸首,但见面前一个光头和尚死相异常,大脖子上有一个血肉模糊的牙齿印,就这牙印来看,肯定不是很锋利的牙齿所咬。从脸型所看,光头和尚,胖乎乎的,有些眼熟,“咦?不就是桃花林里闹事的三个和尚吗?什么塞外三侣……”

  刀客逢君暗忖:此屋必有问题!

  是以他,小心翼翼摸近那间写了雅门的房间。

  房间里,还在说话——

  “这次大难不死,你准备怎么打算?”那掌柜女子问道。

  那个老连头停了片刻,道:“先为掌柜大人报仇,去逍遥山庄。然后……”

  “然后怎么了?”

  “掌柜大人,我浑身痛得厉害,能否给我一些麻药?”

  “什么麻药?”

  “最好是你的美人蛇表演!”

  “噢?有用吗?

  “现在可是大白天哦?”

  “这里是雅门,没人知道的!等我灭了逍遥山庄,再去取义庄的白发老头的狗命,还有神偷和蓝衣书生。”

  接着,哧一声,是火折子轻响,窗户里面透出了淡黄色的光。大白天点灯点烛,不是有问题吗?

  听到这里,刀客逢君明白了:这个就是所谓的”衙门”,上次同司徒姑娘去的州府衙门,原来在这里!

  是以,他就地坐下运气。

  就在这个时候,里面的掌柜大人轻轻问道:“谁?”

  刀客逢君马上闪身柱子后,脚尖勾起一块石头,打了过去,石柱间“啪”的一声响。

  里面的人窸窸窣窣好像是穿衣服的声音,那扇门就开了。

  出来一个盘着头发,粉红色霓裳的女子,神色慌张像是小偷,四下打量了一下。

  这时,房里那人又问道:“是谁呢?”

  然后又关起了门,喃喃道:“估计是小鸟撞到木板上吧!”

  这个女子,刀客逢君没有印象,但是那个房间里面的人,声音是绝对骗不了人的,“对!是他!和尚连成英!”

  是以,他快速破门而入,里面果然是温室怡人,幽香若闺,红色地毡红色圆木桌,鼓形木凳,红色花床上躺着一个胖子,全身裹得像烤肉粽,又肥又黑,脸上被烤得像木炭涂过,要不是他一直在挣扎起身,露出一口尖牙,还真看不出那是一个人,简直是一团布团。

  就这张模糊的不像人的脸,让刀客逢君看出九成准确。是以,他问:“你是连成英?”

  这是他对和尚连成英说的第一句话,所以说得好慢,怕他听不清。

  连成英挣扎着,嘴张得老大,蛤蟆眼也瞪大,道:你——你——

  他第一次听刀客逢君说话,而且第一句就认得自己的名字。

  “谁听?”房间后门内传出那个粉红衣女子的声音。

  刀客逢君不去理会那个女子,两眼神光四射,望定连成英,道:“你是不是捆绑了一个叫做谢婷婷的人?”

  连成英浑身发抖,唯唯诺诺道:“我没有对她做什么……”

  二话不说,刀客逢君听得这样的说法,立即扬手挥过。

  “啊!”的一声,三枚寸来长的铁钉(棺材钉)没入他胸口。折腾几下,便咽了气。

  里面的那女人嗖如一阵风卷来,人来香甚浓,在刀客逢君面前立定,道:“你是谁?”

  声音未变,还是刚才那女人,不过是衣服换了,如今却是春寒料峭,她却穿得很薄,身上只披一层薄如蝉翼的粉纱,烛光映红了房间映红了这个女人若隐若现的胴体,那玲珑凹凸的曲线,还有那微红的两腮,媚眼秋波流转,是谁看了都会遐思油生……

  但是刀客逢君没有心思去看,他正要弯身去剁下连成英的人头。

  “你是谁?”粉纱女子话出,手指已到,抓向刀客逢君的腰胁。远望是手指伸出,近看是十只尖尖的利爪,莫不是传说中的白骨爪?

  刀客逢君侧闪,左手一划,袖里飞出一枚长铁钉不偏不巧就打中了她的右手。听得“咔嚓”一声,长长的铁钉就被她抓成了两截。

  刀客逢君人已靠近窗边,撕下连成英的包头红布,9点戒疤,一目了然。

  后面的粉红薄纱女子腾身飞去,一团彩带一样的东西抛向刀客逢君。刀客逢君依旧飞钉而去,快如急电!

  这次此女子瘦起腰肢,铁钉被她躲开。随着她的右手洒开,那丝丝闪光的东西如一团花一样绽放,罩牢正要躲去的他。那是一丝丝极细的蚕丝线,又韧又耐,他抓得手心隐隐生痛。

  这就是江湖上有名的玉丝网,能逃过这个网的人极罕见,据说会使用此门暗器的不多,只有中原银发老婆婆的弟子方能传授此绝门武功,且说那天蚕丝,是少之又少,具食肉蚕吐丝混合百年蜘蛛丝经匠人巧编而成,所以那丝网越扯越紧。

  本来,按照刀客逢君的身手,这个玉丝网是无法罩住他的,现在他身上有伤,而这个女子他虽不认得,脸上看似无恶意,所以防备未然,让她趁了空子。

  “哈哈——”一阵冷笑,自这个粉纱女子口里传出,很是不合适,若不是刀客逢君亲眼看到,谁也不会信。

  刀客逢君挣脱了一阵,道:“你是谁?手段如此毒辣!”

  “哈哈哈——说起我的大名,会吓死你呀,不过,我还是要感谢你替我除了一大害!”粉纱女子年纪看似不大,口气倒是不小,现在好像是要感谢刀客逢君杀了这个和尚连成英一样。

  刀客逢君被困,长钉连飞,身子一侧,滚至桌上的火烛旁。

  粉纱女子忙于躲去长钉,未能及时追上刀客逢君。嘴里嚷道:“去你娘的,连我桃花红老娘也暗算!”他不认识刀客逢君本人,以为这个蓝衫人是何许人也,竟敢在这个无人知晓的雅门里行凶。

  刀客逢君何时曾糟人暗算,如今被桃花红老娘的玉丝网一局,不禁暗叫不好!

  “我不管你是老娘还是新娘?我同你无冤无仇!”他忙着翻滚靠墙用火烛烧断玉丝网,桃花红再次欺前五爪攻向他。

  玉丝网固然坚韧细锋,割得五指血流如注。

  桃花红五指如钩,倏然杀到,刀客逢君忙中侧身闪过,右脚斜踢,使出九分力!

  殊不知桃花红的双手五爪唰唰挥来,落在玉丝网间,如谈琴一般绷紧玉丝,她手指毫无损伤,而刀客逢君的身体已经是多处割伤,灰蒙的灯下,蓝色深如猩红,额头的汗珠大颗滚落而下。

  趁着桃花红转身间,刀客逢君背后退去,一指勾住火烛,既快又准。

  一点火烛就到了桃花红的胸前!

  突如其来的火烛点到,桃花红冷不防猛然退去。

  人一退去,也就收起了所谓的白骨爪,那火烛可是又快又准,比她收手的势头快了一倍之多。

  火一点着,桃花红的全身攻击之力,瞬间收回,快得无法想象,那五爪也未收敛就往胸口一扒,想将胸口的火烛灭掉。忽闻“啦”的一声裂帛响,粉纱从胸口开叉一直开到了小腿下,也就是说一分为二。

  火烛已经跌落在地,点着红色红色的地毡,地毡也就是一层精制绸缎子。地毡上的火光通亮,映得房间里通亮。

  桃花红的粉纱滑落,里面的一丝不挂的春光美景一览无馀,毫无保留的展现出来,刚好火光在地上照来,桃花红的脸颊一直红到脚底,看她脸上毫无女子的腼腆与矜持,倒是怒气十足,嘴巴嘟了起来,手指直直向着刀客逢君,道:“便宜了你这个王八蛋,让你白白看了老娘的小乳猪,老娘不会让你好过的!”

  刀客逢君见老娘桃花红大秀魔鬼身材,毫无兴趣,一个转身用火烧断了玉丝网。

  但见桃花红仍在地毡上跳呀叫呀,她很想再使白骨爪取对方性命,却被大火隔了开来。在刀客逢君不远处,就像是一条掉进油锅里的鱼。

  当刀客逢君摆脱了玉丝网,她也冲进了里屋去了。

  刀客逢君不是那种很记仇的人,尽管这个桃花红对她毫无善意,但是现在他既不认识桃花红,也就是没有什么旧仇。他见这个广寒宫般的温室被火烛点燃,火势蔓延开来,烟雾弥漫一屋子。

  他快速跳至雕花大床旁,拔下连成英的短刀割下他的首级。正好床头有个黄色马包,裹起他的首级欲走。这时候,他发现马包里面一沓叠得整整齐齐的草纸,每一张纸上都写着红字,准备来说是血字:刀客逢君。

  刀客逢君一看就明白了,如此眼熟的名字,就出自这个和尚连成英之手!

  这一次深入衙门虎穴,同时除去两块心病:为谢婷婷报仇,为假冒自己杀人的事情找出了罪魁祸首。

  刀客逢君欲快速离去。

  火烧得越来越大,门板木桌也好像燃着了,房间里面,焦布味,浓烟味也愈来愈浓。

  突然从火里窜出一个人,一柄长剑即时攻到。

  刀客逢君正要出门,却被封住去路。但从身形来看,便是桃花红掌柜无疑,只觉她的衣服奇怪,一身粉红色紧身骑装在火光中耀眼夺目,欲逼人的眼,甚至压低那把雪亮而泛光的利剑,利剑映着火苗舔血,到了他的胸口一寸处。

  刀客逢君左手略微一抬,袖里最后一枚铁钉摄去,“叮”利剑没了尖峰。刀客逢君翻身破窗而出。

  一把火烧掉了堪比闺房的雅门,也烧掉了桃花红的安乐窝。桃花红哪里肯放过你?她现在追了出来,从腰间撤出两只黑色的面团一样的东西扔出。箭一般激射向走廊口的刀客逢君背心。

  情况十分紧急,刀客逢君身子一闪,到了大柱背。

  这两团黑乎乎的东西,谁都以为是什么暗器。等两团黑影飞过了大柱绕回来时,大了五倍之多!方才看出是,两只巨型蝙蝠!

  巨型蝙蝠吱吱叫着,凌空杀来。要命的家伙,两个嘴巴张得老大,白牙森森,一上一下,刀客逢君纵然有四只手也是无法护上守下的,因为蝙蝠会咬会嗅血腥的。刚才飞过了目标回头,是以闻到了血腥味方对。

  刀客逢君一手提马包,一手倏然拂袖,急如一阵风,扫落两只蝙蝠腾出一丈远跌下,吱吱便没了叫声。

  也就在这个时候,桃花红突然从柱子左边闪出,幽灵一样,利剑白芒一闪,已经袭到刀客逢君的左胁。

  “哈——哈哈,王八蛋,看你逃哪里去?”她偷袭得逞喜悦大叫,无不得意的样子。

  顷刻间,刀客逢君胸口一阵酥麻,鲜血如泉。大呼一声:“老娘——”话毕,自己疾撞出一丈远,摔落在院子里。

  人头高的枯茅草倒下一半,里面嗖嗖窜出了七八只野兔子,让刀客逢君重重摔落,院落里枯草下的拳头大的石块震得他剧痛难忍,左胸的伤口一裂,血涌如注,满脸也忍得大汗淋漓。

  咬着牙,他趁桃花红还在大笑时,从地上抓起一块碎石朝着她的方向射去。此一出招,是没有多少把握的,碎石头在茅草间飞过。

  啊——

  桃花红仰天惨叫,剑落人倒。

  事实上,身负重伤的刀客逢君躺在地上,茅草老高,他根本就是听声辨位法打去的石头,至于能一石击命,是他出乎意外的。

  桃花红的一声惨叫,让刀客逢君竭力起来,摇摇晃晃,手里的连成英首级仍不放松。

  他慢慢走了几步,速度俨然不像是个杀手,短短几步走了许久。这时方才发现,地上的桃花红死样难看,趔牙瞪目。一把短短的红缨匕首,直插她胸口心脏部位。匕首红缨处,又是一张黄色布条:到客逢君。

  刀客逢君,这才知道,桃花红不是自己杀死的,是别人暗中刺杀掉的,是什么人暗中下毒手呢?但看可以将桃花红一刀毙命,肯定是一等一的高手,却是那张纸条让刀客逢君够受的啦。

  这个人又是谁?他的手势比刀客逢君还要快!

  字条是黄色布条,红色的字,书写的有棱有角,方方正正!

  刀客逢君俯身拾起这块布条,暗忖:“莫非另有主谋?”是那种被人嫁祸的滋味让他减轻了疼痛,他勉力立起身子,每一步都是那样的沉。

  ——江湖,本来就是一条有进无退的路,一旦走进了,就永远别想回头,俗话的好: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大家都没有想到,这座曾经美轮美奂的大宅子,会住有两个人住在这里,做什么已经不重要了,和尚已去西,女子断了魂。

  却说刀客逢君不是捕头,他只是取到了连成英的首级就往回走,跨前一步,胸中的伤口鲜血汩汩流淌,滴在枯草叶上却是如此的真切。想要运气疗伤,却是元气太减。

  一会儿,右耳屋里纸窗间飞来一团黑乎乎的东西,骤然间就到了胸前,呼呼呼响声不绝。

  刀客逢君后退一个闪身,脚下却是大石块挂住了脚尖。唯有用手拍打,猛地下砍,速度飞快,啪啪啪黑影子跌落在草间,看清是五指大蝙蝠,敢情是蝙蝠闻到人身上的血腥味……

  高墙所阻,不能硬来,得先调息养伤,刀客逢君就地坐下,凝神运气。

  大宅子里,火仍然在烧,白烟高窜。大街上的司徒涵雨等了老久不见他回来,心里生疑,还是亲自去看看为好。

  刀客逢君已经倒在墙根下地上,手里仍然抓得马包牢牢的。

  “喂——”司徒涵雨颇为急切地喊道:“你怎么了?”她看见地上的刀客逢君受伤流血,双球微闭,不对劲了。

  刀客逢君脸色苍白,嘴唇毫无血色,一张一合道:“你,怎么来了?帮我把……”他说下去,像是身体快虚脱。

  “你别说话——”司徒涵雨急得手忙脚乱,又是为他扶起来,又是为他扎伤口。

  相传杀手临死前那一刻都想着任务,特别是个优秀的杀手!就像这个刀客逢君,他身体快不行了,还想着手里的人头要带回桃花林对面杨梅林里的谢婷婷面前!

  “你,别说话……”司徒涵雨甚是惊慌,她不是没有见过这些场面,而是刀客逢君在她心里的地位相当之大缘故。她开始为他灌输真气……

  鬼门关里绕三圈,或许是注定这个杀手不该死,说白了就是命大。

  那场大火已经惊动了隔壁的房子,一大伙人赶来看热闹。

  人一多,对刀客逢君肯定不是好事,司徒涵雨知道这些。是以她立即站了起来,抓起刀客逢君的肩膀,提身跃起,老大一个人,就拔了起来,在巷子里面飞驰而出。

  恰好在巷子口拐角处,有一家大药铺。

  这是一家黑瓦白墙老字号仁和济世药铺,时代经营草药,中药类。时值午后,无客人光顾,一个店伙就伏在柜台打盹。

  容不得司徒涵雨选择,搀扶着刀客逢君就闯了进去,刀客逢君比她大,她扶着真是吃力,几乎看似抱上去的一样。嘴里还不忘大呼:“掌柜——掌柜——救他……”

  里面的一个年轻的店伙听到有声音,懒懒抬头:一个女子,搀扶着一个鲜血淋淋的男子急急忙忙闯入,不由得吓得他大吃一惊。道:“客官,这里是药铺……”

  “少废话呀,快找掌柜救人!”司徒涵雨打断了他的话。

  店伙有点无奈,哭着脸道:“客官,恰好掌柜出去了……”

  司徒涵雨将刀客逢君放在凳子上,道:“那还有没有办法想?”

  店伙正在挠头犹豫想办法。

  外面又闯入一个老者,他白发飞蓬,道:“掌柜,救我——”

  看情形是受了重伤,他左手抓烟杆,右手捂胸口,上有一把短匕首,匕首上系红缨条,一滩血染红了他的手指以及对襟褂子。

  司徒涵雨闻声方知道:是干爹!

  她徒地一震,突然两人受重伤,道:“干爹——你怎么啦?”

  干爹严大同自怀里摸出一张沾血的纸片,用颤抖不已的手递给了伙计,伙计见字立刻跑去账房。

  干爹严大同见刀客逢君负重伤,白发下的老脸颜色不定,用颤抖的肌肉告诉司徒涵雨,那是恨!因为他手里还攒紧一块黄布条,道:“你要杀我?”

  司徒涵雨看出了问题,解释道:“干爹,他在大宅里遇到强敌。”

  严大同是什么人,一听就明白糟人嫁祸陷害,是以,他望着司徒涵雨,吴牛喘月,道:“他——他怎么了?”

  刀客逢君已经奄奄一息了,身子软了下去斜依在司徒涵雨身上。

  司徒涵雨道:“在大宅里,遇到高人了。”她不知道是桃花红刺杀的,以为是什么神秘高人。

  严大同虽然受伤,但是他的功力不低,他踉踉跄跄跌撞过来,道:“他伤严重吗?”

  司徒涵雨见干爹受伤,刀客逢君又重伤,心里乱作一团,道:“快不行了……”话未完,热泪噙满眼眶。

  严大同痛得厉害,眉头皱了起来,一张脸皱纹累累得极致模糊,说不出的痛一般,道:“涵雨丫头,无论如何要救他,没有他,名册就找不回来了……”看似几句短短的话,说了许久才说完。

  司徒涵雨明明知道是大买卖的的名册,怎么没有刀客逢君就找不回来了!她问:“干爹,怎么找不回来?”

  严大同好像痛得快不行了,他一说三顿气,道:“名册落入高人手,要除去这高手,必须请一个名字叫做刀客流云的人出手,而这个刀客流云非要刀客逢君亲自去请他,方肯出马……”

  “为什么?”司徒涵雨又问。

  严大同也软坐了下去,眼怔怔望着司徒涵雨,不再说下去。他好像在等人。

  一会儿,后账房出来一个中年男子,约莫四十来岁,身材魁梧,紫缎子短装,丰神俊朗,两目神光熠熠,不怒而威,颇有英雄气概。这人又是谁?

  他步履生风,来到了严大同身旁。他来做什么?

  严大同微微抬头,神情甚是激动,乱发无风自摇,道:“是你?任堂主……”他好像是见了救命恩人一样,眼里充满了希望。

  称为任堂主的这个中年男子,手里拿出纸片,道:“严堂主,这纸条上的刀客逢君怎么了?”

  严堂主严大同伸出手朝刀客逢君一指,喉咙挤出几个字:“救——救他——”说完后倒地,眼一翻,骑鹤归西去了。

  这个任堂主,是什么人呢?他便是山东反清复明义士首领金声的门徒任世官,说简单些,也就是天地会舵主陈近南的师傅的师傅。

  现在他的身份是仁和济世药铺掌柜,他也是受组织派来寻找名册的重要人物。他一看这张布条,这眼前的情况已经告诉他,名册方面,出了大问题。

  他见严大同倒地,立即吩咐店伙前来救护,五六个身材高大的伙计立时从后门走来,抱起严大同堂主进去的。

  然后他一个俯身,抱起有起刀客逢君快步入后屋。

  这个任堂主,全名是任世官,不但精通医术,对武功也颇为精通,其任家内功心法,曾经让许多的江湖好汉起死回生,最重要的是他有一颗赤诚的心。

  江湖中,他的名气不大,但是对于清廷,倒是非常的头疼,因为他救的大多数是反清义士。

  时下顺治爱新觉罗统治年间,往往这样一个人是没有好下场的,少不了受清兵追杀骚扰,是以他只好隐姓埋名在桃花大街开仁和济世药铺,挂名二掌柜。

  他抱起比他个头要大的刀客逢君快步如飞,穿过后院,长廊转到一厅堂内侧的小房间里,关起门,放下刀客逢君,并从壁柜里面取出一盒药丸,快速给刀客逢君灌服下,然后开始运功传输真气。

  说来话长,实际上全部动作做完,也只是少量的时间,所谓是救人如救火。

  司徒涵雨的移形幻影够快的,紧紧跟上也拉了一截。

  外面厅堂里的司徒涵雨,坐立不安,守在门口踱来踱去。

  一会儿,一个伙计跑了过来,看来是喘得上气不接下气,道:“敢问姑娘,掌柜可否出来过?”他既不敢说是任堂主,生怕姑娘司徒涵雨是什么人。

  “掌柜?”她不认识谁是掌柜。

  这个伙计道:“哦,就是刚才那个紫色衣服的掌柜呀?”瞧他如此紧张,肯定是出什么事情了。

  伙计望着房门,喘着粗气,踏前一脚正要敲门,扬手张嘴又退了回来,望望外面又瞧瞧这扇门,神色非常焦虑。

  一般济世药铺掌柜的房间,伙计是不敢进去的,唯有在门口等,纵然实有急事,也是通报大掌柜,如今大掌柜已经出去了。这事可怎么办呢?

  究竟是什么事呢?

  他踱来踱去,急得想油锅里的蚂蚁。

  约莫一盏茶时间过去。

  房门开了,任堂主任世官拖步出来,只见他满头大汗,脸色赤红,十分疲惫的样子,像是刚刚经历过一场殊死的搏斗一样。

  伙计马上迎了上去:“任堂主,严大哥快不行了!”

  任世官扶着门框,道:“老五,想尽一切办法救严大哥。”

  “是!任掌柜。”这个伙计匆匆离去。

  司徒涵雨听得莫名其妙,好像这些人都不是什么掌柜伙计一样。很想是什么组织里面的成员,配合的很好,而且对于救人这方面都是很在行的。

  见任掌柜任世官站也不稳,司徒涵雨扶着他坐在交椅上,递上一杯茶,颇为急切地问:“请问掌柜,里面的那位老兄怎么样了?”

  “唉!我以尽力了,他心脉受损,元气大伤,能不能躲过这劫,须看他的造化……”任世官抹了一把汗。

  “那他现在怎么样了?”司徒涵雨想要进去看个究竟,好帮上一把。

  任世官呷了一口茶,道:“服过金疮药丹,看这人是否命大,还得靠他自己的体内的定力如何。”

  “那请问任掌柜,我可以去看看他吗?”司徒涵雨想去看看刀客逢君。

  “别急!现在千万别惊扰他是好,等他醒来,你再来找我……”任世官立了起来,道:“我这就去看看严堂主。”

  司徒涵雨一下子也弄不清楚,自己怎么会突然关心起这个人来。

  任世官刚走两步,折回问道:“姑娘是他什么人?”

  司徒涵雨听罢怔了一怔,道:“我,我是他师妹——”她一下子不懂措词,临时编个理由。

  “姑娘家,要诚实,我们济世药铺里面的上上下下都是实实在在的人,倘若里面的人能醒来,或许能帮得我们大忙!”显然是司徒涵雨突然想出来的答案让他生疑。他的眼光果然有几分。

  任世官,也是天地会堂主之一,他对名册的丢失也是有过查访的。苦于抢名册的人不但是武功高强,而且是诡计多端,相当的神秘。眼前天地会义士八百多名领头人的名册落在何处,对他们是一无所知,因为该人到了桃花坞附近便没了影踪。

  任世官刚走,里面房里听得“嗯……”有人在吟。

  司徒涵雨便快步走入,里面干净整洁的小室,没有多余的摆设,仅仅是一张书桌,上面搁些书籍罢了。塌上的刀客逢君静静卧,盖上被褥。脸色还是一样的苍白,嘴唇翕动,发出低微的声音:“那个马包……人头……人头落在院子里……”他很努力地说着,那话说得很慢,每个字都是喉里挤出来的,右肩膀似乎也抖了下,但是始终没有动气手来。

  他一开口,一股浓浓的药味就弥散开来。

  说完那几个字,又昏迷过去了。

  听到是马包人头,司徒涵雨知道大宅院子里落下的那个沉甸甸的马包。里面的可是和尚连成英的人头,也是刀客逢君此来的目的。

  她很想说什么,但是适才任世官交待过,不能惊扰他。

  司徒涵雨走了出来,济世药铺后院蛮大,许多伙计在忙着晒药,加工药材,光看那些外形,倒不像是伙计,显然是那脚步灵活,走路生风的小节上的不同。

  司徒涵雨也不去留意这些小节,一念间,她已出了济世药铺大门,转向林家喜铺旁的巷子,前面围观了许多人,远远看着指手画脚,议论纷纷道:“怕是鬼点火了吧!”“从来都没有见里面有人,怎么会着火呢?”就是没有人前去救火。

  司徒涵雨一个轻点脚,跃上墙头,越过瓦檐,翻下大院子,看到耳屋檐下的桃花红掌柜倒在地上,她认得这人,走过去看了看,这柄红缨匕首,很是特殊。“这好像不是刀客逢君的独门暗器?”她暗忖。

  她拔起了那柄匕首,匕首不沾血,泛出蓝光,光景是淬有剧毒。

  她大眼一转:“莫非另有其人,比刀客逢君先来?还是刀客逢君就是中了这毒匕首?”她只是猜测不敢肯定。

  先不管这些,收起匕首,闪身墙根下,果然在旧木门后面看到哦一个杏黄色布包。

  拾起马包,光头和尚的脑袋大且重,得先助跑一小段才提气跃上左耳屋屋瓦,往林家喜铺隔壁的麒麟钱庄方向跑去。

  这条巷子比较少人,司徒涵雨背着马包回到济世药铺。

  门口多了一个老叫花子,蹲坐在地上。灰头土脸,发如飞蓬,鹑衣百结,见司徒涵雨匆匆忙忙走来,伸来一只脏兮兮的手,阻住她的去路,道:“小姐,行行好吧!”

  老叫花子的声音倒是不见得沙哑,像是个小伙子的声音。

  司徒涵雨也不去留意这个糟老头子,踮脚一跳而过。

  糟老叫花子望了望司徒涵雨背上的马包,立起身子,点杖远去。

  ——这个叫花子是谁?

  柜台内的伙计迎来,道:“客官,有何贵干?”

  “我来找任大掌柜的。”司徒涵雨点明来意。

  伙计听是找大掌柜,躬身相请:“后院有请。”

  后院里,三三两两的伙计在忙些活,有说有笑。

  一个年轻力壮的伙计见司徒涵雨走来,道:“请问道:“请问,姑娘,你来济世药铺后院有何贵干?”他肯定是对没有见过面的司徒涵雨要问个清楚。

  司徒涵雨抱拳道:“我来找任掌柜,我从那后室来。”她朝后院的北面指去。

  后室,是任掌柜秘室所在,一般的组织聚会均在那边举行,所以当司徒涵雨说到是这个位置时,分明就是自己人了。

  “姑娘贵姓芳名?”

  她想说是司徒涵雨,但又怕无人知道自己的名字,因此,她改口道:“我是严大同严堂主的女儿!”

  “哦”伙计转身快速朝外面药铺柜台走去。

  一会儿,他回来了。

  这个伙计道:“请跟我来.”他举步前行。

  跟着伙计,穿廊过庑,他的步子越走越快,过了一道小门,刚开始的庭院里还有几个伙计在走来走去,门后却是一个影子也没有,好像是去了隔壁家里。这里,相当的幽静,一棵高大的皂角树上两只画眉在唱歌,声声在耳。白石铺成的小路,两旁种栽有矮小的植株,看样子不开花不结果,光景是草药。

  司徒涵雨还真是不知道这个济世药铺,门面不大,后屋倒是挺宽的,还跟隔壁连通。

  说是隔壁,其实只是一个小小的厨房罢了。外看像是厨房,里面的灶台,柴堆,矮凳木厨,水缸瓜瓢均有,不过就是落了一层灰土,显然是很久没有生火做饭了。

  细心的人会发现,有一处挺干净的,就是小木厨。

  小木厨为杉树木板制作,里面三块横隔板分为三个小格,上面既没有放碗也没有装筷,空空的。

  伙计回头瞄一眼后面,看有没有跟踪来人。恁熟地打开小木厨,抽开里面的隔板,原来这隔板是活动的,用手掌朝里面的背板轻轻一按,开了一个小门,比窗户要高些,里面有点黑。他弯腰进去,司徒涵雨这才知道,是个暗室。

  “你这里等下,我去告知掌柜!”伙计关回小木厨。

  外面的人咋看,这好好的一个木厨,一扇墙,怎么也不会想到里面有暗室的。

  一会儿,木厨门又开,里面探出一个人小伙子,道:“姑娘,请进来,任堂主有请!”

  司徒涵雨对这些小孔小柜的出入,是相当的熟悉啦。轻车熟路就钻了进去,里面果然一片黑,要不是地上平坦,可能要栽跟斗,黑的就像是掉进了墨水缸里。

  走几步拐个弯,一道光映来。光是从一扇窗户里透出,窗户敞开着,里面许多人头在忙着什么。

  这时,前面带路的这个小伙子道:“任堂主,人来了!”说完就闪入左边的小道进去了。小道很深,不知道通向何处。

  “请进!”任世官道。

  门是开着的,房间挺宽敞,里面一共有五个人,任世官堂主就坐在窗前,望着床上躺着的严大同,旁边两个劲装汉子,浓眉大眼宽脸膛,着上风尘之色,胳膊大腕儿粗,腰间挂着砍柴的家伙一斧子一柴刀。

  若问他们是谁?江湖上知道他的人可不少,山东泰山樵夫兄弟是也,他们在泰山一带行侠仗义,锄强扶弱,后追随严大同加入天地会,跟随总舵主金声一起打天下。在淮鲁一带活动,颇受百姓的好评,是以这次来苏州暗里帮助严大同寻找名册,也是极少人知道。

  他们端正坐在床前靠墙的凳子上,低头不语,严大同平平躺着,手里抓着一块黄布条。

  屋里的气氛很严肃,大家神色不对,司徒涵雨一望就知。是以,她不敢说什么,也低着头。

  任世官站了起来,轻声道:“大哥,你干女儿来了。”声音很小,说得很慢,表示对严大同的尊敬。

  同时天地会的兄弟,任世官站了起来,旁边的两个汉子也霎间站了起来。

  床上的严大同也想起来,可是他似乎没有力气起来,正在使劲地抬头,嘴里嗯嗯轻哼。

  两个汉子闻声就一左一右扶起他,他睁开眼,道:“涵雨——丫头——替我完成……名册与这个……”他的手一抖,硬直直得掉了下来。

  “堂主,堂主!”两个汉子一惊。

  任世官走近,紫脸一紧,道:“大哥——”

  做大哥的严大同不会回答了,他已去了。

  司徒涵雨当然看的出来,刚认识没多久的干爹,这么去了,转眼又剩下自己一个人打拼天下。那种落寞与凄楚是外面的人所无法理喻的,没有亲人的孩子,比有亲人的孩子要挂念亲人,同时江湖流浪,她似乎比刀客逢君更加孤独,因为她心里装着有人,当然是极少数。

  而刀客逢君心里,装不下这东西,他心里究竟装的是什么?

  两个汉子扶着严大同慢慢放下去,脸色凝重,一言不发。望望任世官同声道:“任堂主,严大哥的遗言里,似乎名册落入高人之手?”

  任世官表情肃穆冷峻,道:“大哥已去,又多一个兄弟牺牲了!”他眼里蒙上一层雾,攥紧拳头,道:“杀不尽仇人头,忘不了家国恨,清狗!清狗!还我河山!”

  一腔热血留青史,万代功名比天地!

  严大同两眼圆瞪,死不瞑目!

  任世官趋前两步,垂手轻抚严兄额头而下,道:“严兄,让弟兄门为你报仇雪恨,好让你九泉之下也瞑目!”

  司徒涵雨止不住热泪盈眶,她取下背上的马包,将干爹严大同手里的黄布巾纳入包里。

  “这不是狗贼连成英吗?”任世官一瞥间就望知马包里的人头。

  司徒涵雨抬起头,道:“任掌柜可认识他?”

  任世官见此人头,如见仇敌,悲伤的脸上现出怒容,道:“是这个狗贼,塞外三侣就是他去请来中原生事的,清狗的爪牙,狗腿子一个!”

  两个樵夫兄弟慢慢抬头移向司徒涵雨,同声对上了一句话:“敢问姑娘,你身出哪路师门,竟然可以取下这个连成英魔头的首级!”他们都以为是司徒涵雨取下这个魔头的首级的。实为震惊!

  原来,连成英不仅仅是魔头,还是清廷的走狗!

  “不是我杀的,是那个刀客逢君杀的,他为了一个女子去杀这个魔头!”司徒涵雨说罢,脸色不定,她却不知道为什么这么一个冷血的杀手会为一个女子去杀人,杀比自己强大的敌人。

  任世官道:“哦,那位小兄弟可已经醒来?”

  “他醒来了,又昏迷过去了。”司徒涵雨拎起马包,道:“他醒来只说了这么一句话,就是将这个人头提回来。”

  任世官长叹了声:“我现在知道了,为什么严大哥要我救这个人了。”她走近严大同面前,低着头,非常诚恳认真地道:“严大哥,你可以瞑目了,未完成的事,有老弟来完成吧!”

  泰山樵夫兄弟,马上接上:“严大哥,还有我们!”

  一屋子人脸上均是伤悲之色。

  任世官轻轻拉上被子,盖住了严大同。

  又一个好汉上了天,天地会的总舵又多了一个义魂牌位。但是那名册上却是少了一个人,这就是: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从缓缓移出的步子,沉重又缓慢,脸上的神情,十分肃穆,痛苦得让他无语了,表明了他读得了义士的一片丹心!

  外面许多伙计围了进来,低头默哀良久,想跟严大同堂主作别。

  死有两种,一种是平平淡淡老死,随其自然,死就如跑步到了终点,这种人是平平庸庸之辈,或者是轻于鸿毛。另一种是轰轰烈烈,那是重如泰山。可以垂名耀千古。

  像天地会的英雄好汉严大同就是后者,也就印证了宋词人李清照的《夏日绝句》写的一句话: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

  想想世界上真正有多少人做到了这点!

  天地会反清复明之举,已成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趋势,令得诸多武林义士,江湖好汉,甚至是市民百姓,个个爱国之士,不服满洲政府大清皇朝的统治,纷纷揭竿起义,号称是天地会。后来的红花会就是从这里分出去的分舵。

  司徒涵雨跟着任世官,原路返回,快到厅堂时。外面好像有些人们嘈杂的声响。

  任世官十分警觉,他双目如炬,光芒四射。

  一个店伙速速跑来,神色慌张,他反手一招。

  任掌柜任世官一看就知道是暗语:“有情况,快闪人!”

  是以,他走得甚快,疾掠过去,推开房门,背上刀客逢君匆匆出来,拧身上高墙,越过屋顶。

  出来时连门也忘记去关。

  看他废话少说,肯定十分紧急的情况。

  “有情况!”司徒涵雨轻跃上高墙举足猛追。她以前总是偷盗得手后越墙逃遁,速度自然不可能慢,如今看来,纵然自己竭力而追,还是赶不上前面的任世官,何况他肩上扛着个刀客逢君呢。

  嚓嚓嚓嚓,五个屋子转眼就过去了。

  过了五座大房子,前二后一没入后面的矮山丘密林间。

  密林里,就是市区郊外的农庄旁边的小树林,周围都是松木杉树。树林里密密匝匝,几乎没有路可以走,任世官好像十分熟悉,居然可以背着一个人凌空跃,点足上树干,一弹一跳,跃出老远。

  不远处的司徒涵雨惊得呆若木鸡!

  “这不是神仙吗?”原来世界上还有人比自己的移形幻影更快!

  呼呼呼一路追去,在树林尽头左边一拐,到了田间小道,两边都是京包菜与油菜花,一些大白菜早就上花过季了。

  抬头望去,任世官已经背住刀客逢君到了另一个小山丘里的一个草堆里面。

  远看是一个大大的稻草垛,中间是一棵合抱的松树,周围是稻草围着大圆形转。农村其实很多这样的草垛,为的就是储存稻草,次年再作肥料或者留着喂牛喂牲口用。

  岂不知,这个草垛是大有文章。可不,任世官两个人就像是老鼠跳洞一样钻了进去。便没有了踪影!

  司徒涵雨赶到匆匆赶到,也来一个前扑,钻了进去,殊不知,这是一个茅草屋的后门。

  里面是个小屋子,屋子不大,但是什么东西都有。所谓的麻雀虽小,却五脏俱全。里面有一张木榻,两张凳子,有油灯,有烟袋,有酒壶,还有象棋……

  司徒涵雨看了许久,好像是个小家庭。

  时下是早春,天气很潮湿,屋子里的霉气很浓,显然是很久没有人来过这里。墙角挂有蜘蛛丝,两人开始整理一下才行。

  细细一看,怎么没有门出去。司徒涵雨很是疑惑:门呢?

  只见任世官将刀客逢君放下来后,便开始取下旱烟袋,捏了一把烟丝,塞在铜管烟嘴里,点着火,嗤嗤抽了起来。

  一袋烟抽完,任世官才说道:“门就在前面的草垛上,这个草垛可以移动的!”

  “哦!原来这么神秘!”司徒涵雨大为震惊。“这是什么地方?”

  任世官放下烟袋,心事重重的样子,道:“这是联络点,紧急时使用,需要对暗号的。”

  “哦!”司徒涵雨知道了。

  一会儿,又问道:“任堂主,请问是什么暗号?”

  任世官回头望望榻上昏迷不醒的刀客逢君,道:“暗号就是,天上一轮月,地上一片心。天的有心耀千古”

  “哦,知道了。”司徒涵雨略有所悟。好像是刚刚入会的弟子般。

  “唉!济世药铺要遭劫了。”任世官语重心长地说,显得无比忧心的样子。

  就在任世官背着刀客逢君跑向树林里的小茅房同一时间,药铺果然出事了。

  这时,济世药铺外面围满了清兵,一个领头的拖边红缨帽官兵,不顾阻拦,冲进后院,怒气冲冲的样子,四下打量,粗声喝道:“此处,必有乱党,给我搜!”

  后面有了许多人马到了。

  十来个长枪短刀的兵卒,嚓嚓嚓两队分开,一左一右,地毯式搜进去,遇木砍木,遇花斩花。一时间,叮叮啷啷的闹个乌烟瘴气,鸡犬不宁,老远也能听到。这种鸡飞狗跳的声音当然也传入了后院里面的厨房隔壁暗室里的天地会弟兄耳朵。他们有些已经在后暗道出去了,有些还留在哪里陪着严大同。

  这时,两个伙计迎上来,躬身道:“官爷,我们这是百年老店,济世药铺,种些草药味果,为乡民救急除病之需。哪里有什么乱党?”他想解释的清楚下。

  谁知,那个领头的见两个伙计不好好呆着,跑来劝阻,唰地一把雪亮的弯刀出鞘,停在一伙计的脖子上,喝道:“快把人交出来!”他问得好像就看见了乱党进来一样。

  咋看这个领队的如此清楚吗?然则不是,那些官差捉拿乱党通常用的是一唬二逼三来硬的。可谓是能拐就拐能诓就诓……

  这个伙计,估计是新来的,见弯刀架来,他的魂魄早散,两脚发抖,结结巴巴道:“官爷……有话……好说……”

  “我看你这个药铺就有问题,叫你掌柜出来!”这个领队直勾勾的眼神望得伙计心里发毛。

  伙计道:“掌柜出去,可还没有回来!”

  一个小卒打院深处的厅堂匆匆跑过来,道:“柴大人,里面房间有情况!”

  话一出,柴大人眼睛一亮,有了,他收回了弯刀,道:“跟我来!”大手一挥,后面的人已经到了!

  这个领队柴大人几个人一起涌进房间,就是后室厅堂内任掌柜的这个房间,据房间看来,一室素雅,除了字画还是书卷,不像是天地会乱党所住。细看榻上被窝仍是热的还有清理伤口的污物让领队生疑,他的职业让他第一时间出来四下查看,高墙上虽然没有踪影,却未能擦去他心里疑丝。

  他是衙门的捕头,对于罪犯的窝藏地点以及逃匿的路线十分清楚。从刚才的情形来看,肯定是刚走不久。是以他两眼放光,想象看到了那个衙门里面的州官上司来表扬称赞自己一样。

  于是他两个弹跳,越上了高墙。

  四周都是黑瓦白墙,不远处的大宅上白烟腾腾。“有情况,在那边——”他跃下来,带领大队,冲出药铺,拐进不远处的巷子,奔向冒烟的大宅。

  大宅,就是桃花红与连成英两人在里面装饰得像广寒宫般的“雅门”。那个是外人看来是荒废的宅子,后来被刀客逢君给捣毁了……

  却说,济世药铺后院厨房背的暗室里,泰山樵夫兄弟领着一帮伙计全部武装齐备,手持兵刃,准备与清狗拼个你死我活,听到刚才的大扫荡,个个义愤填膺,跃跃欲试。当他们听到外面乱哄哄的大呼小叫渐渐离去时,方才松了口气,樵夫兄弟开始着手报复工作,安排一个大个子在大家走完后,清兵走完后,背上严大同堂主遗体奔向另一个接头的地方:义庄。

  其余的弟兄全部打扮成药铺伙计,换了行头,藏起了刀刃,分成两半,一半陆陆续续从后门的暗道菜园里出去。

  刚出后门,不好,两条巷子外,大量的清兵包围着那座荒废的宅子,由于人手较多,后面的清兵排到了林家喜铺的外面。

  樵夫兄弟退回后,重新安排全部伙计乔装成青布菜农,陆续从大门走出。等最后一个弟兄出来,樵夫兄弟早已走远了。

  这时候,药铺里最后一个伙计出来,来到清兵的后面突然来一声,大呼:“我是刺客!”旋身拔腿就跑,拐了两个弯到三叉街道不见了。

  前面围着大宅子的清兵听到后面有刺客,立即分为三队人马,分头追踪。一队往桃花大街南端,一对往桃花大街北面,一对留下来继续与领队柴大人搜大宅子。

  大宅子木门被领队柴大人踢成两半,五十多人进了大宅,每个房间每个角落都不放过,弄得大宅子里浓烟夹着黄尘,还有呼呼不绝飞走的蝙蝠,乱作一团。当看到右耳屋后面的“刑场”时,气得他翘胡子瞪眼,大骂:“哪个龟孙子干得!塞外三侣死于谁手?”

  因为这塞外三侣就是清廷请来缉拿江湖杀手刀客逢君还有清除余党的刀手。

  这一出戏,分明就是桃花红安排连成英干得好事,且说连成英现在是烧成一堆灰,桃花红为何如此让连成英死心塌地做这些与清廷无关的事情呢?说白就是因为这个桃花红的表演,然连成英一饱眼福。就看火烧重伤后,也要欣赏桃花红的表演。——现在连成英已去,这些官兵是一无所知的,包括这个柴领队。

  事实上。连成英也是清廷派来的杀手,不过他已经身首离异,官府也是无法追究的。

  柴大人一声吼过,两名菜农装扮的人从屋顶轻然落地。拱手道:“大人,属下来迟。”

  柴大人不认识两个菜农,道:“两位是?”

  “大人,据查杀手连成英已经叛变,偷走了名册!”两个农人声音不大,看似很谨慎。

  连成英明明已经葬身火海,此两人却说是他偷走了名册,但是柴领队确实不知道内情。若问这两个农民装扮的是谁,便是山东泰山一带较为出名的樵夫兄弟是也。

  柴大人似乎挺惊讶,但是不确定对方是好人还是坏人,道:“你两个是?”

  “我们两个是来拿——”话未完,还有一个“命”字连同他俩腰里的吃饭家伙亮了出来,一左一右,上下同取,来一记“双斧劈柴”砍向清狗柴领队,快如风驰电掣,刀光银辉片片从天而降。

  柴领队闻声后退,大声惊呼“大胆!”拔刀接招。

  铛铛两声,引来众清兵的注意。

  上面攻去的柴刀,刀刃锋利,白光逼眼,使得呼呼响,刀光织成的白影,和着下三路攻去的斧头,阔嘴重头,势如猛锤,捣擂狂砸,也是奇快无比。

  柴领队的单刀固然厉害,然则没有料到对手如此普通的武器既然是威力无穷。心底是暗暗吃惊,欲拿出看家本领来御敌。

  两家对战,樵夫二兄弟武艺高强,势占上风。柴领队武功奋力招架,却是连连败退,但凭自己人多势众,三招之下,柴领队退直墙头下。其他部下纷纷拥来掩护,待柴领队一声令下:“给我杀!”

  众人杀来,樵夫二兄弟飞身而去,刀锋闪光出,鲜血如线,人头像西瓜般滚落下。

  樵夫二兄弟此行只为转移视线,以免这帮清狗再次来药铺生事,因为济世药铺可是天地会组织的联络点之一,所以他们务必除去这个红缨帽柴领队。见众多清兵围来,出手须快,倏然大喝一声:“清狗!拿命来!”一人跃起两丈高,一人遁地下方急攻。那攻势无与伦比,

  柴领队欲再次退去,脚跟后一块石头绊脚,冷不防后仰身子,唰一声人头双脚同时落地。

  柴领队一命呜呼,另一个副手一样的人马上接上,吼道:“拿下刺客,重重有赏!”

  不待众人围来,樵夫兄弟杀入人群,一刀横砍,让那副手顶入墙角,再送上一式“劈头盖脸”将那人如同一根木柴一般劈成两半。

  一个宅子五十来个清兵,转眼就只有,失去了头领,可谓是群龙无首,有些开始打退堂鼓从侧面溜出,有些继续顽强奋战。

  一不做二不休,樵夫兄弟早已恨透这些兵卒,平时欺压百姓为虎作伥的小吏,一个高跳,跃出外面截住退路。包围起来,逐个收拾,不到一盏茶时间。

  当当当,铿铿铿——

  刀剑互击的声音渐渐停歇。

  荒废大宅里面多了几十条死尸,血流一地。让原本就是破旧不堪的院落更加的狼籍,添上鲜血,好似一幅地狱刑场之画,望得人触目惊心。

  看了莫叫人心寒!

  荒废的大宅,“雅门”已灭,连成英恶贼已去,桃花红妖女已死。

  大门对面的那扇黑门,却显得异常的安静,没有那个老太婆的声音,也没有老王的对暗号。因为里面的人与朝廷没有关系,但是跟谁有关系呢?

  樵夫兄弟要事在身,快速脱去农人衣服,露出紧身劲装,快速赶往义庄。

  在樵夫兄弟打完“雅门”战争同一时间,济世药铺大门口多了一辆驴车,三个药铺伙计将一个重病老者抬上驴车,扬鞭驾去,双驴套车,四蹄翻飞。

  这时陆陆续续不时有伙计进了义庄。

  就在樵夫二兄弟出去,还有驴车出去,那些伙计,菜农装扮的人走出药铺的一幕一幕。

  这一些,全部没有逃开济世药铺对面的大树下乞讨的老叫花子。他一头蓬发,花白似灰,里面一双眼睛却是锐利如剑。——他又是什么人呢?

  这个老丐也慢慢往义庄方向靠近,一步一步甚慢。

  樵夫兄弟赶到义庄时,黄昏时分。

  那个老丐就到了义庄不远处的打铁铺门口,正在张望周围有没有什么异常的人呢。

  义庄,朦朦的雾气萦绕在屋梁,冷风刮过,一具具的棺木仿佛在悲啼“呜呜……”让静寂的义庄更加的阴冷慑人!

  樵夫二兄弟个头大,从屋顶跃下,却轻如纸片,没有一点声响。

  他们对这个义庄太熟悉了,上次刀客逢君在这里与连成英大战一场后,被严大同慢慢修补好了,时隔几天,也渐渐落上了灰尘。再说近来几天也没有新客户上门,所以还是原本原样。

  他们两四下一张望,见无异常,即快步朝义庄后门的贵宾区的最后一具棺木前,一人蹲下身子,伸手掀开地下一块松动的木板,里面抽出一张纸条,写道:“老地方见”

  然后放回去,盖上尘土,吹了一口气,外面看来,什么痕迹也没有。

  两人从后门拐入耳屋,推开后门出去。

  这时有三个人抬着严大同近来义庄。他们在忙着安置严堂主,准备等齐大家来商量对策的。

  樵夫兄弟已经踏上小径,沿着菜地中间的小道走过一片香蕉林。速度也是非常的快,快得让打铁铺门外的老丐再也不知道了。

  老丐虽然不知道樵夫兄弟那里去了,但是他却在小巷中拦截了七个济世药铺的,伙计,毫无疑问,这些伙计,就是天地会的弟兄。

  这些弟兄被一个叫花子来住,道:“老伯,我们是来上街买菜回家的,你拦着我也是没有钱施舍。”

  “我不要你的钱。”老丐非常的生硬回答。

  乞丐不要钱,要什么?要吃的?要吃的也不会在路上要几个两手空空的菜农与店伙计的。因为他们手里只有刀具。很简单,那就是要命!

  “那你要什么?我们要回家,别拦住我。”天地会的弟兄们道。

  “要你们的命!”老丐的长竹杖已经出手,横扫过去。

  众弟兄的武功也不差,但是拔刀稍迟,就在飞身一跃时,老丐再次出击,自腰间撤出一只酒葫芦,随手一扔。

  酒葫芦旋身打个圆圈,快得就是一阵龙卷风。

  风过后,四个弟兄重重摔倒在地。

  剩余的三个弟兄执刀拼杀,耐不住老丐的青竹杖,啪啪啪三声个个别敲得头昏眼花,站也站不稳。

  然后老丐飞身踢去,三腿过后。“嘭嘭嘭——”天上又多了三个冤魂!

  补上四个竹杖直劈,四个地上的天地会弟兄脑浆四射,全部就要送义庄了。

  这时候,樵夫二兄弟进入小山丘里,在一棵高大的松树下面,还是那个硕大的草垛,但是没有看见小茅屋,他们知道所谓的“老地方”就在这个附近。

  天黑沉沉的,清风吹得树叶瑟瑟作响。

  凭感觉,四下无人,樵夫二兄弟念道:“天上一轮月,地上一片心。”这是组织在外面接头的暗号,樵夫兄弟读书不多,勉强够背上这一罢了。

  稻草垛里的茅屋里有人对话:“天地有心耀千古。兄弟!”是任世官的声音。

  任世官出来推动草垛,转个方向。

  樵夫兄弟就在门口。道:“任堂主,我们已经处理了清狗!”

  “请快快进来!”

  推门进去,一灯如豆,里面的人,各忙各的,任堂主任世官开始为刀客逢君疗伤运气,不到半个时辰,他脸上挥汗如雨,脸色红如火炭。

  刀客逢君脸色慢慢恢复,却是表情麻木,头上早已汗湿,如水流捞起来的人一样。他闭着眼,只有呼吸的份。光景是身体虚弱,冷汗直冒!

  司徒涵雨只是扒在茅屋墙上,朝外看,有没有人跟踪。

  “任堂主,济世药铺可能被发现了!”樵夫二兄弟问。

  任世官长吁一口气,道:“别怕,走一步是一步!”

  “他怎么样了?”樵夫二兄弟问。

  任世官看了看刀客逢君,坐在角落里的他,道:“他,好多了,需要休息与营养!”

  “任堂主,我们兄弟在荒废大宅里发现了塞外三侣走狗,杀了几十个清狗。”樵夫二兄弟开始叙说近况。

  任世官松了口气,道:“总算是解决了塞外三侣,追名册追了两个省的奸贼,也该罪有应得。你们可知,有没有跟踪?”

  “没有!”两人摇摇头。

  任世官走出茅屋,望望天色,昏昏莽莽,自言自语道:“那些弟兄,怎么还不来?”

  “估计差不多了。”

  “会不会出意外?”

  “堂主,我们回去看看,有没有意外?”樵夫兄弟跨了出来。

  “不用,还是我去!”任世官阻住他们,道:“你们保护好这个人!必要时丢下生命也要保住!”意思是看好刀客逢君。在他们看来,刀客逢君好像是唯一能找到名册的人一样!

  “是,一定!”樵夫二兄弟回答的很肯定。

  任世官翻开茅屋顶上的茅草缝隙,取下一个长长的纸包,抖了开来,里面是一对判官笔。钨钢打造,乌黑表面,笔尖被磨得锋利如针,显然被加工过的。

  他拱手道:“兄弟,保重!”

  话出口,人已出了茅屋,没入黑暗中。

  “保重!”樵夫二兄抱拳道。

  下一刻,樵夫二兄弟开始为刀客逢君运气疗伤。

  “任堂主要去哪里?”司徒涵雨从茅草屋顶上跳了下来。

  “义庄。”樵夫二兄弟答道。

  “我也要去。”

  “不准!”

  ……

  钻出芭蕉林,穿过菜地小道。

  任世官摸着黑,潜入义庄后门。

  义庄里阴风阵阵,倘若换做他人,早起鸡皮疙瘩。任世官身为堂主,胆量过人,对这个组织接头的地方相当的熟悉。

  小心翼翼跨过耳屋门槛,好像大厅堂有一团火光。

  他摸了前去,听里面有几个人在说话:

  “他们人到哪里去了呢?”

  “找找看”另一人在说。

  “把严大哥找个地方安置好!”

  “大厅堂都是满满的”

  “去贵宾区看看有没有空位!”

  “好!”三个人开始装殓严大哥尸首。

  如此听来,敢情是伙计已经将严大同运到这里义庄来了,正准备一口合适的位置来搁。

  “小六,你们守着严大哥,我去看看那里的纸条。”一个伙计掌灯穿人后屋,找到贵宾区的最后一具棺木下,正要动手去取木板。

  “兄弟,不用翻——”门框下黑暗中的任世官还没有说完,他本来要说我们在老地方茅屋的,却被一声厉喝声压了下去。喝——

  是什么人如此大声的厉喝?

  伙计那边是明,这里是暗,暗中看明处,特别清楚。黑暗中的任世官看的一清二楚:当那伙计蹲下身去拨弄木板时,上面那具棺木上,木盖倏然间随着一句“嚯!”大呼声,疾飞而起,里面一只蓬头垢面的脑袋跳了上来,下面是衣服褴褛的瘦瘦身子跃了出来,那人手里一支青竹杖即时狠敲下来。

  伙计哎呦痛喊,挨了一棍登时往后疾倒,手里的油灯离手熄灭。

  灯灭后又是一片黑暗,这时候,须凭得是深厚的内力方可视黑夜若白昼。

  那个蓬发老头,跃了出来,一手高举青竹杖,一手提着酒葫芦,仰天大笑:“哈哈哈……今天都在!好,一个不留,老夫恭候多时了!”他的样子很是苍老,声音却是宏亮纯厚,铿锵有力,声响如铜钟,震得整个义庄每个角落都是狂笑声。

  光凭那肆无忌惮的声音,就知道老头不是平凡之辈。任世官看在眼里,听在心里,他抓紧了手里的判官笔。

  他却不知道此老头乃是一直潜伏在济世药铺门口的老叫花子!这个叫花子从济世药铺一直尾随道铁铺门口已经收拾好多天地会的弟兄呢。

  老叫花子的一声大吼后,义庄大厅的两个伙计,闻声随即亮出了家伙。道:“怎么回事?”不消说,这些都是天地会的弟兄。没有回答,便慢慢往前走。

  里面走廊贵宾区的老叫花子跳出来后,见大厅有光,疾掠过去,犹如鬼魅。

  任世官暗忖:“不愧是高手!莫非是丐帮北丐长老孙长青?”若以老叫花子身法来看,很像是丐帮的孙长青长老,也不知道他要来这里干什么装神弄鬼地杀天地会的弟子。

  见老丐追去大厅,任世官生怕对自己弟兄不利。

  任世官马上朝前追去。

  黑暗中,一道白芒闪过,那是他手里一支判官笔激射过去,势比电掣。

  老叫花子的速度可真是快,眨眼间到了火光亮处。

  他一到,前面的两把短刀就插了过来。那是天地会的两个弟兄在拔刀相向。

  同时他的青竹杖点了两下,两把短刀笃笃笃被支开,对于老叫花子,看起来很轻松地点两下。可是力道传到了两个执刀的伙计手上就不得了。且看,他们两个个已被震出两尺外远了,手里的短刀早已丢出墙角下。

  就在老叫花子立定身子时,后面的判官笔已经射到!

  老叫花子可不是普通人物,他的内力极其深厚,闻声间一侧身,右臂内收,判官笔插入他的右胁。乌钢打造的判官笔,又锋利来势又快,既然被他牢牢夹住了!

  他拿起判官笔,头也不回,破口大骂道:“暗箭伤人,不是好人!哪个浑球干得?”

  “呵呵呵!”任世官泰然出来,道“请问阁下不是北丐帮的孙长青孙老前辈吗?”他认得北丐丐帮主孙长青。但是,从声音听来,不像是他。孙长老愈五旬,声音不会如此年轻,而且孙长老为人光明磊落,天地会跟他毫无过节,绝不会做出这样血腥暴力而令人发指的举动来。

  “你管我是谁!”老叫花子拿起判官笔大声道:“妙手判官任世官,是你吧?”

  “敢问英雄的甫台?”任世官避而不答。

  “任世官,拿命来!”老丐怒道。“我就是杀手刀客逢君!”他的两只脚已经踢了过去。

  任世官旋身躲开,立定身子望着他。

  老丐扑了个空,心里很不自在,道:“若你不是任世官快点给老夫刀客逢君磕三个响头!”

  任世官也熟悉道上的礼数,见此人身形,言行大有来头,况且自称是刀客逢君,肯定是冒牌的。他慢慢地说道:“在下一介郎中,略懂抓药把脉治疗一些小儿科的疾病,不问政事,不谈朝野,当然不配称判官,远在齐鲁之地济世悬壶为乡民救急,乃是本分。”

  老叫花子听得他避而不谈正题,怒吼:“暗箭伤人,找死!”将一支判官笔疾射回去。道:“什么狗屁齐鲁之地,老夫盯你很久了,出招吧!免得江湖人说我老叫花子倚老卖老,欺负后起之辈!”他这话显然是模仿的,老叫花子就外貌来看,约莫六旬,任世官年过四十,却是身材结实,看上去比老叫花子高出许多。后起之辈用在这里,咋听都不恰当。

  判官笔乃是任世官执行任务时才用的随身兵刃,纵然是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均能听声辩位接住自己的判官笔。他略抬手指,轻轻一夹,将判官笔接住。

  就在这时,那老叫花子喝道:“不是天地社团的弟兄何来如此身手?让老夫来索你狗命吧!”话未说完,青竹杖在他手里一阵急划,忽前忽然后,左挥右转,使得出神入化,呼呼呼——竹杖黑影如瀑似网,罩向任世官。

  任世官双笔护身,前戳后点,专对竹杖尾部敲击。竹杖既快着力,但毕竟是竹子,判官笔锋利狠准,将竹杖传来的力道全弹了回去。

  这么一着,论功力不分上下,你来我挡,我攻你截。打得十分激烈,当当,噗噗,渐渐地两个人就打成了一团,一个大大的圆圈,呼呼旋转,分不出是你是我。

  远处的两个天地会的伙计看的眼花缭乱,却是无从下手。

  高手过招,好像是扬州炒饭,招招新鲜刺激。

  老叫花子的体力好像就同小伙子一样,愈战愈勇,见十多个回合下来,拿不下对方,也感到对方有些来头,便开始怪叫起来:“看好了,嗨!”两脚疯踢。

  任世官退开三尺,用判官笔当筷子使用,猛地下抽。

  老丐猛地缩腿,改变招式。

  猛地里使出竹杖拦腰砍,道:“呀——哦——”

  任世官两支判官笔曾经拿下无数的江湖败类,清狗人头。但是此刻,对于老叫花子,简直就是小儿科,不起作用。

  老叫花子的棍法配合着敏捷的身手,呼呼有声,有排山倒海之势,每一式每一招都是针对要害。

  任世官上跃下窜均不是他的敌手。半响过去,拳脚攻守,判官笔指路,自己浑身冒汗,渐渐处于弱势。

  老叫花子果然得势不让人,竹杖连续使出“毒蛇探路”猛取任世官的腰间丹田要害。

  任世官转体躲去,右手执笔下撩,掀起竹杖,左手着笔直捅其胸口部位。

  老叫花子极其灵活,居然可以在出手尽处猛收身,退去三步至墙壁,奋力一蹬,弹腿跳来竹杖直逼来一式“蛤蟆扑食”欲将对方置于死地。嘴里还骂道:“狗娘的,去死吧!哈哈!”

  任世官不再研究此人是否丐帮长老孙长青,见他如此蛮狠好战,口出狂言,立即拧身跃起,上了屋梁。躲过竹枝攻袭,骂道:“人老不服老,火气比谁大,让我送你一帖下火药!”

  话虽如此,任世官倒也看出,丐帮孙长青的打狗棍没有这种架式,打狗棍通常以点,敲,挂,撩,戳发招。而这个老叫花子,面目不清,来历不明,出言不逊,所使用的招法毒辣阴险,很相似少林棍法。

  是以,他躲去强势,跃下梁头攻取对方后方,双笔一捺,上下顾到,就那手势与发力而言,让老叫花子中招不死也重伤!

  谁知老叫花子身手极其敏捷,倏然来个灵猴转身,不接招而是将酒葫芦一扬,洒出酒葫芦里面的酒来。

  任世官是使尽全力着笔飞身俯下攻去的,那冲力可不弱,离老叫花子背上约莫两尺尺左右,遇到老叫花子突然转身泼出葫芦里的酒来!这种情况下,无论是谁都无法收手的,他唯有用手臂掩面,侧滚而下。

  两支判官笔随着他的手一晃,铮铮落地,他的右手臂上蘸了少量的酒,马上发出滋滋响,冒出一缕青烟。

  任世官感觉剧痛钻心,手臂上如刀剜去一块肉般得麻痛,这怎么可能是酒?百忙之余望去,衣服烧焦一个破洞,里面渗出血水流下。

  老叫花子哈哈得意狞笑,道:“老夫的蚀肉毒液,让你够受了!”他乱发飘动,站在前面极像是只跳出墓穴的厉鬼!

  原来,老叫花子酒葫芦内盛的根本不是什么酒,而是蚀肉毒液。那毒液是江湖失传已久的西域杀手红眼恶煞所制,但是自从三百年前红眼恶煞在泰山一战死后,就没有传人,现在怎么又重出江湖。

  任世官捂紧右臂,两个侧翻,与几个兄弟并排在一起,道:“冤有头债有主,你不是丐帮长老,是何许人?”

  “老夫奉命铲除乱党,你何须知道我名号!”老叫花子大呼一声,青竹杖挑着酒葫芦,猛甩过来。

  任世官脚一勾,棺木底下一钵头的香灰飞了过去,扑打向老叫花子。两个伙计见任堂主受伤,掌起油灯,单刀朝老叫花子方向砸去!

  老叫花子看似挺狡猾,伏地如蜥蜴,匍匐前爬,活像一条四脚蛇窜来。

  灯灭,灰飞,尘土起。

  慌乱间。

  前方一阵疾风呼啸而来,两个伙计一条心,将任堂主任世官往后一推,破门而出。道:“堂主,快走!”

  老叫花子已近身,酒葫芦里的剩余毒液喷洒而出,两伙计艾艾卜卜倒下。敢情是头脸泼有蚀肉毒液,黑暗中,两个伙计还死死抱住了老叫花子的脚。

  老叫花子大手疾抓二伙计天灵盖,二伙计霎间命送黄泉。

  杀人不眨眼,真是人神共愤,天怒人怨!老叫花子见任世官已出,奋起疾追。

  肩负重任,任世官万里追逐名册,不会逞匹夫之勇殊死搏战。而是跑向巷子出口,窜入大街人群堆。

  夜晚的大街上,行人稀少,偶有车马嗒嗒,行人三三两两均途向红楼春院与赌坊的。任世官跑上了通往杨柳阁的大街。左侧高围墙上是黑洞洞的,他奋力一跃就上去了。

  刚刚落定身子,老丐马上赶到,拂去长须乱发,到了杨柳阁前面,细细一看。什么也没有。肯定是任世官藏得太好。

  话虽如此,实则不然。

  原来是老丐发现任世官没了踪影,便在大街中间的一棵槐树上藏起来,观察四方,等候任世官出来。

  大街右边一些酒铺茶楼,亮起了红灯笼。

  良久,任世官见街上没有老丐的身影。便慢慢走了出来。

  突然间,“老夫来了——”老丐自大树上飞身而下。

  任世官大呼不好,猛地就朝桃花北街方向逃去。

  后面的追赶声不止,毕竟来说,任世官对桃花大街太熟悉不过了,几乎是闭着眼睛也能摸着方向。就好像是女人对自己的裙子一样那么熟悉。

  任世官往黑暗的左方向窜去,欲找藏身之处,避开老叫花子的追击。

  老叫花子飞速追来,如一缕轻烟出来,无声无息。

  后有人追来,任世官当然有感觉,紧急情况下他见左首边有一座矮房子铺面,大门已关,便跃而上。在房顶上往内院方向掠过,恐后面的老叫花子追上。还在忙乱中脱下外衣往院落里丢去,自己闪身滑下一条狭小的黑巷子里。

  身后不远处的老叫花子见有衣物落进院子里,误以为是任世官在院子下面。一跃下去,竹杖打去。方知中计,怒道:“狗娘养的,真狡猾!”顿足上了屋顶四下看了许久,许久没了踪影,才悻悻离去。

  话说任世官早已沿着深巷子摸进了后山小丘一棵松树下,停了约莫一盏茶时间,确定没有人追来,在快步走向茅草屋外面的草垛旁。

  任世官靠着一棵树上,停了停,才低声念:“天上一轮月,地上一片心。”

  “天地有心耀千古”茅屋里即时有人对出。樵夫兄弟走了出来。

  草垛推去,樵夫兄弟见任世官负伤,脸上大汗津津,一眼就看出不对劲。马上扶进来,放在石板凳上,道:“任堂主,请问遇到什么坏人了?”

  任世官松开肩膀上的手,道:“三个兄弟已牺牲,中了敌人的圈套。”

  “敌人?”

  “是个老叫花子,我刚开始以为是北丐帮孙长青,后来方知道是假冒的。”

  “那,你的伤?”

  “中了老叫花子的蚀肉毒液,恐怕这条手不行了!”任世官撕下布条,露出血肉模糊的臂膀,本来结实的手臂上,肱二头肌,三头肌均已腐烂,手掌处只剩一把骨头而已。

  樵夫兄弟一人扶着,一人上药粉,简单包扎后,不见怒目喷火,道:“让我们去为你讨回公道,取回他的狗命!”

  任世官连忙劝阻,道:“别!你们不是他的对手,别做无谓的牺牲,咱们从长计议”

  “那,任堂主的意下如何?”樵夫兄弟显得很恭敬。

  任世官已经在打坐运气,护住脉门,道:“看那人的功夫,不在我们三人联手之下!”任世官脸色凝重,像是有什么心事。

  他接着说道:“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按照严大哥的话来,让这个人出手。”

  司徒涵雨听到是老叫花子,甚是疑惑:自己不是在济世药铺门口看见一个老叫花子吗?莫非是他?

  她问:“任掌柜,请问是不是一个头发蓬乱遮住脸,手拿青竹棍的老乞丐?”

  任世官道:“是的,我看那个老乞丐,不是真乞丐,是冒充的!”他还在想着刚才惊心动魄的那一幕。道:“可能是个杀手!”

  “此地不宜久留,咱们分头行动。”任世官又是一句,果然是铁汉子一个,右臂废了,还如此镇定!

  樵夫兄弟忙问:“那怎么安排?我们听你的!”。果然是兄弟,连说话都是一样的,或许只是一个眼神就够了。

  任世官道:“我回药铺,你们去义庄料理严堂主的后事。这个刀客逢君,有姑娘照顾,暂时在义庄后屋房间避一避风头。”

  樵夫兄弟点头道:“好!”

  “义庄不是有老叫花子吗?那里不安全!”司徒涵雨反问。她担心老丐会回头一击,且说老丐跟踪任世官跟丢了,肯定不会就此罢休的。

  “丫头,你不懂,越是危险的地方越安全。”任世官说完,全身抖了起来,显然是痛的发抖,冷得发颤。那腐肉毒液可不是一般的毒,是一种剧毒,专门用来对付敌人而用的杀人工具,也是这个假冒老丐的年轻杀手的绝技之一。

  这个少年乃是中原的一个帮派的少爷,他这次来苏州肯定有他的目的……

  樵夫兄弟一对望,道:“姑娘,你先守着他,我们将任堂主送回药铺救治。”话毕,背上任堂主出了茅屋。

  这时,刀客逢君睁开了眼,嘴里发出细细的声音:“这是什么地方?”

  “醒了,他醒了。”司徒涵雨高兴叫道。他本来是望着任世官的,忽见刀客逢君醒来,总算是盼他醒了。

  司徒涵雨道:“你总算醒了!”她心里不知是喜还是悲,那种感觉酸酸的。因为她知道,刀客逢君一醒来,肯定不认人,甚至拉下她不管。倘若刀客逢君昏迷不醒,那样,刀客逢君就可以留在身边了。

  那种取舍不定的感觉,委实让她难过。

  刀客逢君还是一句,轻轻道:“这是什么地方?”他慢慢睁开眼,茅屋里的油灯,让他想起了杨梅林间的茅屋,也就想起了谢婷婷,还有杀连成英的任务!

  却说,现在的谢婷婷就在桃花林对面的杨梅林里面开始等候,也不知道这样一个千金小姐,在郊外的农庄里面等候一个人的滋味如何?要是换做常人,肯定不是这个法子,为什么?

  这就是真爱吧,真爱,就是要讲究真心付出的。

  就算是有那么一个近乎十全十美的花季女子来追求自己,长达五年之久,那虽然是一见钟情的爱情,却也是难得的,可以刀客逢君却是那么冷淡,冷淡的奇怪,自己也弄不明白。因为他是杀手,尽管已经隐退江湖了……

  ——而那个连成英呢,虽然是杀了,但是还没有回去跟谢婷婷报到,他的人头还在这里。换句话说,也就是还没有完成任务。

  这么一想,刀客逢君又奋力挣扎起来。可是身体太虚,只那么一折腾,又昏厥过去。

  他一昏厥过去,司徒涵雨又乱了阵脚,不知如何是好,是该给他找食物还是给他运气疗伤。她选择前者,她一提茶壶,是空的,想出去找找东西。

  这时。

  外面,沙沙……

  稻草垛外面,好像有脚步声走近。

  司徒涵雨赶紧吹灭油灯,从茅草屋角落里操起一支木棍,欲将外面的“敌人”消灭。

  那声音越来越近,感觉到了茅屋门口。

  “谁?”司徒涵雨警觉问。

  没有声音。

  停了下,司徒涵雨抱起刀客逢君,可是刀客逢君比她重许多,起来一半,就将司徒涵雨压向茅屋角落。司徒涵雨原本想抱着他可以让他免受外面的不速之客侵袭。谁知道,这么一来竟然两个人都倒下起来。

  而一倒下来,刀客逢君就压到了司徒涵雨身上。一想就知道,那种被男人压的滋味,尽管这个男人已是半睡半醒。

  尽管这个房子是收拾过,但是那霉味还是很难闻,司徒涵雨的脸就紧贴着地上,闻得地上的潮湿的霉腐味真不好受。

  卜卜……

  呼呼呼……

  外面的声音沉重,又喘气的。

  司徒涵雨总是感觉不踏实,非要出去看个究竟。

  她从刀客逢君身子下面爬了出来。

  “谁?谁?”

  两喊声后,外面好像不是有人,倒是有鬼!

  因为那声音也停止了。

  司徒涵雨终于,小心翼翼地轻推草垛,警惕着摸了出去。

  没有月亮,没有星光,外面真的黑的可以,咋看什么也没有,山林间树木浓密,遮住了远方的村落,浓密的树顶盖住了灰白不清的天空。

  她往前两步,茅屋右侧好像是站着一个庞然大物!

  司徒涵雨冷不防一怔,抽了口气,暗忖:啊!这莫是妖?

  却见那只“大妖”还会动,慢慢飘了过来!

  司徒涵雨的武功修为还没有达到那种是黑夜如同白昼的地步。

  她定了定神,悄悄溜进茅屋,大气都不敢出。

  那只大鬼,一步一步朝茅屋的门口逼近!

  司徒涵雨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庞大的怪物,要是真鬼,她还不怕的,义庄都能住,死人的衣服都能穿,还会怕鬼?她前倾身子,就着依稀模糊的夜色,两只弯弯角像是刀子一样慢慢前捅。刀子下面一双墨绿色的眼珠一样的东西。

  司徒涵雨举起木棍朝那刀子猛砸,“鹏鹏”两声,木棍断折。而那“刀子”却是完好无损,直直逼来。

  当那个怪模样到了门口时,一条硕大的身躯,像棵黑乎乎的大树塞在门口,她的一颗心几乎要从口里跳出来啦。

  这时,司徒涵雨心里靠着刀客前面,忖想:“要是敌人恶魔就完了!”

  这个“大鬼”却不再进来,好像只是嗅了嗅,又退了开去。司徒涵雨见怪物欲走,摸起地上的小石块疾打过去。

  那只“大鬼”受惊吓,“哞”一声跑走了,听得这声音放才明白,是头迷途大水牛!

  大水牛走掉,司徒涵雨再也不敢点灯,而是跃上了大松树,放哨去了。

  方才一炷香时间,下面有了动静,两条黑影来到松树下草垛茅草房旁,轻声道:“司徒姑娘——”倘若不是有声音,树杈上的司徒涵雨还真没有发现如此快速的身影,简直就像是一阵风卷到。

  听此声,方知的樵夫兄弟。

  司徒涵雨落了下来,这一跳,很轻,如树叶飘落无声,差点将樵夫兄弟吓着,道:“谁!”抡起手里的柴刀。

  “是我,司徒涵雨。”司徒涵雨已跳进了草垛,在茅屋里点起了油灯。

  两个人随后即到。

  “走!”樵夫兄弟一个带路,一个背起刀客逢君出了草垛子,潜入义庄。

  义庄大厅依旧是那么黑,适才一番打斗,这里一片狼籍。樵夫兄弟似乎对这里很熟悉,点起油灯,转向右耳屋门外两尺处,有株枯死的葡萄树,撩开葡萄藤,里面是个黑洞洞的小室,跨入小室,里面又一个小房间。

  密室?联络点?

  房间很整洁,很简陋,一桌四凳,看来不像是卧室。

  樵夫二兄弟阻住司徒涵雨,道:“姑娘,请稍等!”

  从桃花客栈,到义庄,到药铺,到茅屋,两三天了,去过那么多的地方,司徒涵雨别说是什么大买卖,什么宝物,连一口好吃的饭菜也没有赶上,她开始想,是不是干爹骗她?可是眼前干爹已去成了事实。俗话说的好,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指的就是这个,居然是干爹要死了一步登上西天,还有什么骗人的必要呢?

  而这些干爹的同党,看似配合的很好,虽然不是正大光明,做事情也是很神秘的,却很讲义气,从不谈钱财。司徒涵雨慢慢发觉,这些人心中还有许多东西比钱物更加的重要!但是她还没有准确想出来,是什么。有种异样的莫名其妙的东西在心里纠缠,或许那就是所谓的人生价值吧!她心里暗忖:世界上还有比钱更吸引人的东西吗?是什么可以让他们用生命去争取?

  要知道,一个很盲目的人,突然找到人生的价值时,就如同发现一盏黑夜里的灯,会让人充满信心而忘记危险。

  现在的司徒涵雨就是这样。她仍然对这场大买卖很有信心,干爹曾说:你会找到比钱贵一百倍一千倍的东西。

  小室里,异常安静,连风声也没有。

  刀客逢君就伏在桌上,额头下面垫着司徒涵雨的手。

  心念间,司徒涵雨看了看这个昏迷了一天的刀客逢君:你要醒来,有大事等着咱。

  一心只想着如何的发财,如何的不用为吃穿发愁?司徒涵雨想到大事,就忘记了自己为什么对刀客逢君如此好,这种不计较回报的付出意义何在?

  久久。

  或许是沉睡了太久,刀客逢君真的醒了过来,他睁开眼道:“姑娘——”

  一句话就把发呆的司徒涵雨唤了过来,发现手臂都麻了,道:“你醒了?”

  刀客逢君坐了起来,望望这个小室,甚是奇怪,道:“司徒姑娘,请问这是什么地方?”

  昏黄的灯盏下,他面容憔悴,不见往日英气勃勃的俊朗面色,欠色少神倒也是挺叫人忧心的。

  没有了伟英,但是心里还蛮在乎这个男人。司徒涵雨打量着这张冷峻有棱角的脸庞,道:“先别管什么地方,老兄,干爹他们为你牺牲了……”她停了,不要说些话,她明白,对他讲也是白讲。

  刀客逢君避开话题,不作答,眉头紧蹙开始回想刚才昏迷时的一幕一幕画面:义庄,药铺,茅屋,小室?他的视线停在桌上的黄布马包上,道:“司徒姑娘,那是连成英的人头,我还没有回桃花坞?我的任务……”他以为那些自己回到了桃花坞,可以去向谢婷婷交差了。他甚至忘了自己已经负伤而在义庄里面!

  就那么傻愣愣地坐在发呆!

  “老兄,干爹还是任堂主他们不知道牺牲了多少人,你却一点良心都没有,还想着任务?”司徒涵雨给他挑明讲,有些着急。

  本来,女人的眼里只有一个男人是正常的,突然这个男人的目标不在自己身上,偏偏又让自己知道这事情了,你说气不气人?况且,司徒涵雨才十七岁,对于爱情还是懵懵懂懂的。

  “姑娘,我已经退出江湖多年,不想再次卷入是非之争。”刀客逢君的心态还很消极。他已经对那种打打杀杀的场面感到无比的厌倦,这种心境,是很多在武林中打滚一辈子的人,也无法体会的,也是难得像他那么年纪轻轻就懂得这些。

  司徒涵雨突然想到,干爹严大同临死时,手里抓着黄色布条,突然心生一计,道:“如果你选择退出,那个冒充你的人会继续为非作歹,以后你的仇家自会找上门来。”她用激将法,点明了利害之处。以便来刺激他,让他可以跟自己一起去找名册,假借杀那个冒充刀客逢君的人。此乃是一石二鸟之计,看看刀客逢君会不会依计行事。

  刀客逢君听得有点糊涂,道:“还有人冒充我?”他也搞不懂,杀了连成英和尚,还有仇家?都退出江湖五年了,仇家还没有忘记他!

  事实上他的仇家也太多,也不记得是青花堂的人来报仇的。

  且说,中原地方,高手如云,一个年轻的杀手刀客逢君凭着高超的易容术就躲开了许多仇家的追杀,肯定会有更多的人来找麻烦。但是他却不清楚,那个扮做老丐的小伙子也是他的仇家之一,乃是中原青花堂的少爷,据说同时也受到了州府的收买,而插手清除天地会的事情。一般清除天地会,都会在当地的地方政府机构出面,像这里有衙门的曹志良出面收买了青花堂的人去办事。事成之后当然以银两打发。

  “有,是个非常厉害的高手。”司徒涵雨指了他的左胸,道:“为了救你,你知道任堂主的弟兄死了多少人,你知道吗?”

  刀客逢君颇有感慨,道:“山外有山楼外楼,天外有天人上人,高手也是一时的。”他顿了顿,淡淡地说:“何况是不是高手对我来说,无关紧要!”

  “那任堂主的弟兄是白白牺牲了?”司徒涵雨好像是把责任推给他一样。

  刀客逢君明白了她的意思,道:“你们救了我的命,我知道如何做!但是,我目前有急事要解决。”

  “什么急事那么重要?”司徒涵雨追来一句。

  “可以不说么?”刀客逢君伸手去抓连成英的马包,不紧不慢地说道:“先让我先完成任务吧!”

  司徒涵雨将他手的拉回来,道:“你有什么任务?”

  “恕我无可奉告!”刀客逢君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这情形,是谁看了也不爽。

  “那你是没有良心的人了?”司徒涵雨见他不厚道,有点急了。

  刀客逢君在江湖行走,总是独来独往,既不接受人家的恩惠也不跟人结仇,一些交情方面难免生疏。所谓的正义感对他,也可有可无。但是那些死里逃生,昏迷又清醒,醒来又睡去的一幕一幕经历倒是印象很深。他甚至感到,司徒涵雨对自己不离不弃,还真有有些义气,可是这个义气对自己的任务是毫无关联的。

  义气与任务,还是选择了任务。

  毫无疑问,这是个事业心很重的男人。心里有了事业,其他的正义,爱情就相对会减低分量。

  是以,刀客逢君勉力站起,提着马包要出门。道:“谢谢你啦,我要走了。”

  “等等!”司徒涵雨取下他的马包,解开结带,抽出一张黄布条,读:刀客逢君!

  刀客逢君知道了,冒充自己的人又出现了,还是老的那个招式,而且不知道杀了多少无辜!他心间暗忖:“他冒充我,究竟是什么目的?”

  “你怎么了?老兄,是不是怕了?”司徒涵雨问。

  刀客逢君重重吸了口气,道:“我的事情,我会解决的!”他还是那个冷冰冰的样子。

  冷得,司徒涵雨无话可说。几欲让自己寒心!

  一个人若是没有远大理想,没有所谓追逐的人,跟行屍走肉,跟和尚还有什么不同?

  这时候,外面的枯葡萄枝娑娑响,又来一个济世伙计装扮的人,提来一个篮子。不消说,这就是天地会的弟兄,是任世官从药铺里安排他送来的。

  他放下篮子,端出一盅汤药,道:“姑娘,这是任堂主吩咐我送来的元气滋补汤药。快点让他喝完吧!”

  刀客逢君仍然往外走,道:“我不要紧,等我完成了任务,会来找你的!”

  任务,在他心中似乎比生命更重要,也只有这样的杀手才是尽责的最优秀的。尽管他过于冷酷,但这一次好像是破例,他知道报答人家。

  看来,他真的会回来找他们的,因为他从来不食言。

  司徒涵雨已经拉住他的手臂,道:“刀客逢君兄,请你喝完这碗汤药,因为这汤药里含有许多人的希望。”她的眼神近乎是恳求。

  刀客逢君可是从没有被人拉过手臂,如今被一个少女这么一拽,那些特别的感觉就是不一样。

  说准确一点,就好像是电流击来一样。

  他停了下来,道:“喝完药汤,我就走!”

  拧开盅盖,一股蛇肉香味弥漫开来,令得常常饥不饱腹的司徒涵雨禁不住咽了口水,慢慢盛到小碗,问:“让我喂你吧!”其殷勤状极像是慈母照顾小儿。

  接过小碗,刀客逢君仰头一饮而尽下了肚,什么味道都没有尝出来,嘴也没有抹,道:“很好喝,谢谢你!”

  他已出了门外。

  话说此汤药,可是任世官等人精心配制的十全大补汤加生肉药散再加蛇龟类动物等用文火熬成,那味道闻得有香,喝到嘴里可是真的既腥又涩,但是刀客逢君心里有事,所以那味道也就不觉得了。

  喝完一碗,司徒涵雨再来一碗,亲如兄妹,职业所限,此举对她还是头一回。

  “不要了吧!”

  “最后一晚,拜托了!”

  “咕噜噜……”刀客逢君又是一口喝完,那股腥味儿可真让他激灵灵打个颤。汤药一下肚,多少驱走腹中空空的饿意,使他力量徒增。

  汤药只能让他提神增力,而不是改变他的思想。当他出来大厅时,招呼也不打,拎着黄马包离开了义庄。

  ——俨然是个冷漠无情的杀手。

  司徒涵雨对他仍是不放心,又怕刀客逢君玩失踪,不得已选择远远跟着。

  拐出横街,刀客逢君转入桃花大街,直朝南走,约莫六里路程许,绕进桃树林小山丘,刀客逢君在枯草丛里摸出一块木牌,挟在腰间,然后收拾了一下四周的杂物。算是对草坟的一个恭敬,如今他要离开这个地方,当然又把牌子拿走,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远远在桃树下司徒涵雨不清楚,他这样是为何?她隐藏的很好,以为能避开刀客逢君的嫌疑。

  桃树林上方,夜色弥漫,轻雾拥着硕大的桃林欲渐渐安睡,没有月光,纵有冷星点点的春夜也谈不上温馨。

  刀客逢君心里或许太难受,他好像要作什么告别。放下手里的马包,沿着最大的那棵桃树绕了三圈,嘴里轻哼道:“别了,刀客逢君,我的世界里再也没有杀手,没有潜规则!”原来是他不愿做杀手了。

  顿时,身体内好像是有股真气在蹿腾,刀客逢君清楚,时过半个时辰,药力起效。他开始运气凝神,真气运转全身各路经脉,身体飘飘似雾,上了大桃树,他张望四周。

  刀客逢君在不远出的桃树下发现了这个司徒涵雨,弯腰窥探状形同小偷小摸,从身形看来,熟悉得很,忖想:“咦?那不是司徒姑娘吗?”

  当知道是司徒涵雨时,他轻然落地,道:“既然司徒姑娘来了,为何不敢出来,何必躲躲藏藏?”

  此话,显然是对躲在桃树后面的司徒涵雨所讲。

  司徒涵雨自以为隐藏的很好,却不知道刀客逢君会突然跃上树顶,而且他独特明锐的感觉周围有细微的动静。

  被他一语点出名字,司徒涵雨十分矛盾不知是该出来,还是继续藏躲,一番权衡之下,她快速闪身,飞遁而去,溜到了桃树林外面的河畔上,准备来个守株待兔。

  却说刀客逢君不见司徒涵雨出来,也不去理会,而是选择往东面走去,在一个巨石下面的小茅屋里,提来一把锄头。

  三下五除二就把草坟正面挖了个小洞,他小心翼翼从里面掏出了一个素色布囊,里面装些东西,却不是很沉。盖回泥土,送回锄头,径自往西下去小山丘。

  刀客逢君走得甚急,前面是小河河滩,一棵大梨树下,好大一片沙泥土前立定身子。就着灰蒙的夜色下,沙泥土好像翻动过。他轻轻念:“江南逍遥山庄的人也好,中原霸王镖局的司马琳也罢,我与你们无冤无仇,前些时候你们打搅了我,现在我将整个桃树林都给你们了!”

  这一片沙泥土,就是曾经埋藏过那些在桃花林死去的逍遥山庄的手续,还有洛阳的司马琳的地方。刀客逢君这么一说,表示对死去的尊重。

  他轻轻转身,走了。

  以他的话而言,好像是来道别的,哪有这理子,更一片空地道别的?敢情是那地里掩埋着许多被误杀自杀的人,不止是这百来人。他不是内疚,而是一个必要的手续,就像是杀手杀了人要去主人那里要来酬劳一样。

  但是,刀客逢君如此大一个桃树林,要送给地下的死人了呢?更是想不通了。

  ——既然是桃树林都不要了,送给谁也无所谓了。

  他好像是解脱了些什么,举步跨出,往南面的桃花坞河畔走出桃林,越走越快。

  心里只想到,谢婷婷就在对面的杨梅林里,自己必须第一时间赶到那个地方我交付任务。

  ——现在这个桃花林,已经被许许多多的人发现了,也就意味着将来会有数不尽的人来找这个地方,来寻仇找自己报复的烦恼将永不停歇。

  话说刀客逢君曾经在五年前从中原一直到江南混江湖,为的是杀人,他的杀人目的却不是为了钱,跟他的身世有相当大的关系。他的身世很少人家知道,出生在什么地方,他自己也不清楚。

  当他懂事到时候,是在一个江南的农庄里,也就是这个桃花坞。听大人说,老农不是他的父亲,是个孤独的老人,老人在路上将他捡到的时候才一岁。当老农含辛茹苦将他养大时,却没有经费供他去念书,只给他在农家里干活。

  十三岁那年,村里来了很多的强盗,闹个鸡犬不宁,将他的养父给杀害了,当刀客逢君从稻田里干活回来,发现养父快不行了,弥留之际告诉自己:将稻田种上桃树,李树,希望有生之年可以结出桃李共味的果实来祭拜自己。

  刀客逢君当然懂得这个含义。当他送走养父时,来到街上,跟了一伙走江湖唱戏卖艺的人,在里面行走江湖六年间,学得了易容术与飞镖,轻功。那是戏班子师傅教会的。

  后来,戏班子得罪了当地官府,被迫解散,刀客逢君走上了流浪之路。

  现实太残酷,处处碰壁,饥饿温饱,让他的思想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成了个冷漠无情的人。

  后来,有人曾经求助与他,去救人。救人当然要杀人,让他一步步一成了杀手。但是他心里仍然是以为救人,尽管他杀了不少人。心里也无后悔感,罪恶感。

  一次杀人后,喝了许多的酒,逐渐沉迷与杀人的工作中……

  一年后,不知道多少人死于他的手下。而每一次他都是靠易容术溜走,没有留下线索。

  而在洛阳时,遇到了谢婷婷与司马琳,两个女子见到了刀客逢君的真面目,而念念不忘,哭追之时,刀客逢君给她们留了纸条。

  于是就发生了开头的谢婷婷自杀的一幕。

  司马琳已经去了,而霸王镖局的司马雄镖师却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而今也快查到这个苏州来了……

  是这些苦难的经历让刀客逢君的性格变得很古怪,特别。

  现在,就等一个人来改变他,将他训练成一个人才!

  话转回来,刀客逢君出了桃树林。

  欲往对岸的杨梅林去寻找谢婷婷。

  转眼就到了一株苦竹旁,他正要绕至苦竹后面去找长竹篙来过河。

  便在这时——

  苦竹后面传来一个声音,女子的声音。

  “刀客逢君老兄,走得你们唐突,要去哪里?”话到人已到。是她?

  司徒涵雨闪出身来,原来她就在两丈外的大梨树上候着,见刀客逢君一出现,便追了上来。

  她的速度不慢,是刀客逢君无法想象的。

  见是司徒涵雨走来,刀客逢君好像是早有预料。

  不慌不忙放下手里的布包,道:“司徒姑娘,你请回吧,当需要我出现的时候,我就会来的!”他想打发这个司徒涵雨走人,自己要去交差。

  毕竟不是什么很有关系的人,行走江湖,通常是互相利用。当一个人没有利用价值的时候,也就是该滚蛋的时候。

  “那你是答应我了,肯帮任堂主他们了?”司徒涵雨还是这句话,她以为帮到了干爹严大同的弟兄找回名册,就可以得到比银子还要贵重的东西,至于是什么如此宝贵,她还不晓得。

  刀客逢君远眺桃林,道:“桃树林都送给了她们,我也可以安心离开这里了。是不是帮他们,还不下结论。”他执起布包,拿起了长竹篙。

  他的话似乎比以前要多,是的,偌大的桃林也放下,也就是放些许多心底的事。在他看来,这个地方不宜久留,否则将会有更多的人来找自己,所以他需要搬迁。

  司徒涵雨又走前两步,道:“你要去哪里?”

  “我自有去处,不用姑娘劳心!”他冷冷地回答。

  “那我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你?”

  “你请回吧,当我找出冒充我的那个人的时候,我就会出现!”刀客逢君话毕,长竹篙点入水,跃过河对岸。

  司徒涵雨还没有问到结果,也是一提身跃了过去,却被对面的刀客逢君一记竹篙弹来,道:“司徒姑娘,你眼里有没有尊重?”

  竹篙划过,司徒涵雨凌空后退,两个翻身,抓紧篙尾回到了苦竹丛旁。大呼一声:“刀客兄,保重!”她心情不再浮躁,声如乱莺飞起,简简单单五个字,字字扣人心弦,她信刀客逢君的为人,不再追去。

  司徒涵雨相信,他的为人就是不会撒谎,她很是愿意等待。她要回去桃花大街等待刀客逢君。

  过了河岸,这个地上是非常的熟悉,他的速度是快得惊人。

  窜入山丘小树林,刀客逢君身快如烟。

  杨梅林一片静寂,还是那个地方,还是那个茅屋。不同的是,里面亮着灯盏。

  刀客逢君重回梅林,那回家的亲切感倒不用说,光是他肩膀上挂着的马包就让他要第一时间送到主儿的手中。当看到灯盏,心里暗忖:“还有灯?是她还没有睡?”

  杨梅林,那是非常熟悉的住了五年的地方,五年来,在为养父实现那个愿望。这里是荒野岭,不会有坏人的,因为坏人来到这里也是没有目的。

  他走近茅屋旁,道:“请问谢婷婷姑娘,在吗?”

  “在!”小木门打开,里面的谢婷婷闻声迎了出来,脸露喜色。她心里很高兴,她果然没有看错人,这个人相当守信。

  原来,谢婷婷一直在这里等候着!

  真是不敢想象,这种荒山野岭地方,一个大户人家女孩子如何生活下去的。刀客逢君也很是震惊:你还在?

  “是的,我还替你完成了一些心愿呢!”谢婷婷粉脸带笑,甚是动人。

  刀客逢君本来是要给谢婷婷带来好消息的,谁知道谢婷婷还给自己准备了好消息呢,道:“哦?什么心愿?”

  谢婷婷头一歪,道:“嗯……暂时不告诉你!”

  刀客逢君走了进来,放下马包,道:“谢姑娘,你要的人头,已经带来了!”

  此刻谢婷婷倒是对人头不怎么感兴趣,道:“你安全回来就好,有没有报复这个和尚,不太重要了!何况他只是将我绑起来而已。”她看不看马包里的什么东西。原来,和尚连成英只是将谢婷婷绑起来,准备拿来观赏使用,不是要拿来强暴用途。外人不一定清楚,但是谢婷婷倒是明白的很。

  “他绑起了你?”刀客逢君觉得奇怪。

  谢婷婷点点头,道:“嗯,然后叫我飞鸽传书至逍遥山庄。说我死了!”

  “为什么?”刀客逢君弄不清楚这个连成英是冒充自己,该杀,还是捆绑了谢婷婷该杀。

  谢婷婷道:“因为我看到他在桃花大街的杨柳阁里捆了一个人,他就把我抓了,然后那个和尚就叫我乖乖地在拿来等什么……”

  “是不是为了银子?”

  “不是,要银子会跟逍遥山庄说明,我父亲银子多的是,银子不是问题”

  “抓了?抓去雅门大宅?”刀客逢君又问。他想起了大宅子里的那个小房间。就是在桃花大街的林家喜铺后面不远处的荒废宅子里,连成英在里面长期观赏桃花红表演节目的房间。谁也不知道作为朝廷鹰犬的连成英是个有特色爱好的人,他喜欢看到人死的那一刻,眼神的变化,还有桃花红的经常演出……

  “衙门?”谢婷婷以为是州府的衙门,实在不愿想起那个被连成英捆绑的夜晚,道:“不是衙门,他只是将我捆绑在桃花客栈二楼角落的里的房间,后来就被一个人用布袋装到桃花林最大一棵桃树下,谁知就遇上了三个关外武僧,打了起来,那个姑娘身边有一只猴子……”

  不消说,三个关外武僧,就是塞外三侣。

  而那个姑娘,就是猴儿神偷司徒涵雨。

  目的已经达到,事情已经全部结束,刀客逢君道:“谢姑娘,事情已经办妥了,你可以回家了。”

  “哎呦?你这个人好冷血!”谢婷婷疑惑不解,这不是赶人吗?带点责怪的口吻,道:“夜半三更的,叫我怎么回去?”这分明是个籍口,她不想走是真。什么大风浪都过去了,总算是走在一起了,哪里还有走的理由呢?

  心很好,人是很美。

  殊不知,对方不领情,刀客逢君冷冷地说:“你不是逍遥山庄的千金小姐吗?怎么对这件破草屋感兴趣呢?”

  也搞不清,刀客逢君心里有什么想法。到身边的美女也不要?

  荒山野岭,孤男寡女,按常人来说,是最好不过的,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呀!

  好在,刀客逢君不是那种人,要不然后果将是不堪设想……

  话一出口,谢婷婷醋意即上心头,女人的心真的很小,她还念着刀客逢君不喜欢自己,是因为司马琳的问题。

  看来她是犯了主观上的错误。

  “我是来找你的,我想知道,哪一点比不上司马琳?”谢婷婷对他的回答带些不满,但是又不敢直接面对,绕个圈圈问他。

  “谁好谁坏,天知晓!”刀客逢君望望外面莽莽夜色,司马琳,洛阳一枝花,他当然知道。良久,方开口道:“每个人的想法不同,俗话说,道不同不相为谋”

  “逢君,你难道一点感觉都没有?”谢婷婷为了追逐这个杀手,差点弄得众叛亲离,道:“我就是为了你才来桃花坞的!”她就直接道出了这次的理由。好让刀客逢君理解自己真的付出了许多。

  “为了我?”刀客逢君似乎对于这个女子不是很感兴趣,道:“你为了我就是要我去杀和尚?”这个和尚连成英还差点让他送了命。

  一个人要是对自己不感兴趣的人,心里多少会有那么一点点排斥。就是对于冷如冰山的杀手也是这样。

  谢婷婷听对方的意思,好像有点误会,便不再去问,也不解释,而是提起那装有人头的马包放出了门。道:“都是这个和尚惹的祸,现在将他丢了,一了百了。”

  “不一定,你可以将那个人头丢掉,可是你丢不掉我的想法!”刀客逢君给他提示。

  “我想我能改变什么,只是我需要时间。”谢婷婷俨然是个非常执着的人,能说出这话,也表示她的决心非同小可。

  屋里,冷冷的小灯,刀客逢君看了看屋里的布置,没有多大的变化,只有一个地方比较明显,就是墙上的桃枝梨树枝,柳枝桔子树枝,均成双成对绑在一起。

  “这是什么?”他好像悟通什么了,猛地里跳了起来,显然是过于兴奋,取下两条桃枝,边看边说:“五年了,原来被你想出来啦!”

  他立即走出屋子,道:“谢姑娘,真是太感谢你了!”他想出来了,要桃树梨树结出一种果实出来,肯定是要将桃枝接在梨树上,或者是梨树枝接在桃树上。直接说,就是嫁接,一种植物嫁接方法可以改变果实的口味,从而实现了他养父的遗愿……

  他十分的高兴,好像是一生中第一次笑一样,笑得是那么的陶醉。连自己也不相信自己能笑。

  谢婷婷蹲在地上默不作声。她一定生气了?不,她哭了,只是轻轻低泣,默默流泪罢了……

  刀客逢君以为她生气了,道:“非常感谢你!足足五年了,我都还没有想出这个答案来,现在看到你的所作所为,让我知道啦。”

  谢婷婷听到他感谢自己,分明是有了戏唱。心里的委屈疑团全抛向九霄云外,她抬起了头,脸上泪若星点,轻轻拭擦了干净,道:“我做什么了?”她都不知道,她做了什么。

  刀客逢君道:“你怎么知道我要将桃树跟梨树种在一起,然后要结出桃子形状的梨来,或者是用杨梅与李种在一起,结出青李形状的杨梅来呢?”

  原来,刀客逢君的奇怪,就在于这五年来,他一直在桃花坞里研究如何杂交这些果实。这种做法无疑就是闭门造车出门不合辙。竟然被谢婷婷一下望穿他的心思。所以谢婷婷给那些桃枝柳枝,李树枝捆起来,像是看电影的对号入座,或者是数学里面的问答连线。

  谢婷婷站了起来,道:“这些日子,我天天在观察这里的一切,你是如何在这个屋子里度过漫长的五年的!”

  “那你研究出什么来了?”刀客逢君一向都是我行我素的,他搞不懂谢婷婷是如何将这个无人知道的事情给研究出来。

  “一个人,突然退出江湖,不为功名利禄,肯定另有原因,我从你周围的果果树开始着手寻找原因。”谢婷婷慢条斯理的解释。道:“你的愿望已经实现了!”

  “哦?实现了?”刀客逢君恍然大悟,道:“我差点忘了你是逍遥山庄的千金呢!”

  谢婷婷从外面走了进来,心里稳定些,道:“这个身份不重要。”

  “你的愿望也实现了。”刀客逢君掌灯出来,道:“我这就送你回逍遥山庄!从此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他认为,各人都如愿以偿,完全可以分道扬镳。他心里也完全没有那种感激之恩的。

  谢婷婷心里又一阵酸楚,泪水涌上黑白分明的大眼,就是没有掉下来,仍在眼眶内打转,光景是对这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话颇为失望,道:“我带你看一样东西先!”

  “好!”

  她掌灯而出,走向门口最近一棵杨梅树。

  油灯不是甚亮,仅能看得一客人头高的杨梅。杨梅树枝上有折断的痕迹,上面还接上一段桃枝,嫁接口绑有绳子。

  上面的那段桃枝,还是活的哩,长出了嫩能的叶子,露水晶莹闪闪。

  刀客逢君全明白了,这样做表示,新桃枝结出来的果实肯定是两味兼有。这次,他很是感激,甚至带点怨恨:自己只能是武夫粗人一个!是无法想出这样的办法来的。

  他没有说话,沉思于一片回忆中。

  不消说,肯定是想起了养父,想起了那段苦涩的童年……

  谢婷婷如此冰雪聪明,一望就知,但是不愿给他捅破这张纸罢了。她缓步进屋,从桌底下取出一段带皮松木片。道:“逢君兄,请你看看这个作品。”

  木片上有个图案,看似黑色墨笔勾画而成,线条粗细恰到好处,颜色单调是唯一不足之处,但是立体感超强。细看此图,画上是一个人,一个男子立于岩石顶,仰望苍天,手里拿着一把张开的折扇,写道:刀客逢君。后面还有一棵古松,古松上面有三样动物:毒蛇,鹰,老虎。个个都是虎视眈眈,盯紧这个男子,身体呈前倾欲跃状,好像随时要攻击这个人一般。

  画得人物栩栩如生,惟妙惟肖。令一向对世事漠不关心的刀客逢君也刮目相看。

  其实刀客逢君一望就知道,是告诫自己的用意。他耐心端详一会儿,道:“谢姑娘,请问你怎么画出了的?”

  谢谢婷婷从头上拔下一根发簪,(那个年代的未婚女子是不戴发簪的,但是谢婷婷这条金发簪是有用途的)道:“我就是用这根发簪,用火加热,烫烙而成的。”

  两手轻轻一拉,一分为二,一边是尖尾刺,一边是剑鞘一样的金属套,像是一把极小极小的宝剑,白芒闪耀!

  她右手着紧发簪,左手食指轻娑簪尾,但见尾刃处慢慢变弯宛如月亮,原来这发簪有弹性。她一松手,立即弹回原状,虽然细小如指,却也锋芒尽露。

  突然——

  “哪里逃!”她话出,纤手一扬,白芒闪过,发簪就稳稳钉在半墙上的一棵桃枝上端。声响全无,连桃枝上的枯叶纹丝不动。

  原来,这发簪是谢婷婷的随身武器,系黄金与铜片合金经巧手打造,能软能硬。

  谢婷婷轻轻走近墙边的那根桃枝旁,道:“逢君师兄,你看这是什么?”

  刀客逢君走了过去,但见那支发簪尾尖,插中一直指甲片小的黄蜘蛛的腰部中央,那小家伙还在挣扎着呢。

  他一望就知道,谢婷婷也是会武之人,道:“你来这里就是学到打蜘蛛?”

  “不!我想告诉你,如果你不觉醒的话,你就会想这个蜘蛛和蚂蚁一样!”谢婷婷拔下发簪,发簪尾尖上插着一只蜘蛛,下面还有一只黑蚂蚁,难逃此劫,拦腰穿过。这是哪门子功夫?

  原来谢婷婷是暗示他:这样选择逃避是自取灭亡。她想到,硬的不是来软的,要么来个旁推侧敲试试。

  一针见血,自己的窘状被人点破,莫过于最难堪的事,换做常人肯定会找个地洞钻进去。

  在人家面前露出短处,肯定是很“”的,说具体一些,就好像是一个男人在光天化日之下没有穿裤子一样,“糗”大了,若是这个人有暴露狂,就另当别论了。

  刀客逢君毫无愧意,道:“我只是想平平静静过日子而已。你又何必干扰我的生活?”

  谢婷婷望定刀客逢君,道:“你就那么自私?只为你自己过平静的生活,没有考虑过千千万万老百姓?”她走出小门,脸带不屑样“枉亏你还是一介儒生,以儒济世……”

  刀客逢君反驳道:“我只是个平民百姓,一介农夫辈,国家大事自有人会去料理。”他说得很平淡,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样。“我只是着上了书生的衣服而已,我不是书生,不谈社稷百姓的事。何况,我着上了这衣服只是为了纪念刀头舔血的杀手生涯而已。如今我不愿走回老路……”他道出了真情。

  谢婷婷总算是明白了,刀客逢君不是为了逃避自己,是躲避整个世界。这里,究竟有什么原因呢?

  她又走出门口,夜已深,风渐起,茫茫夜色罩四周。一屋子一灯盏,对方的思想工作极难做通。

  她唯有另起一计,道:“逢君兄,倘若我要你去一个地方,你会去吗?”

  “会!”刀客逢君很爽快,这次非常的爽快,是他自己也没有弄懂怎么回事。

  谢婷婷又问:“怎么会答应这般快?”

  “因为你,替我完成了心愿。”刀客逢君也走了出来,他望着这片熟悉的梅林。道:“这是我亲手所种,现在我要去另一个地方,倘若有一天梅子结果时,记得让大家都有的尝。”

  “那好,你先跟我去一个地方!”谢婷婷提出这个条件。

  “我先将你送回逍遥山庄吧!”刀客逢君熄灭灯盏,取下那木板门后面的四个字,撕个粉碎,背上一个布包。

  “不?”

  “为什么?”

  “要是回逍遥山庄,我就不走了!”

  “……嗯,好吧,依你最后一次!……”

  刀客逢君临走一刻,出神望着杨梅林,这里的一草一木似乎都寄托了无限深情。看来,他真的要永别这个地方喽。

  两人夤夜赶路,过了小山丘,到了桃花坞,又到桃花大街上。

  夜半时分,街上寂寥无人。

  “该到哪里去找车马呢?”谢婷婷停了下来。

  前面一个路口拐角处,亮着灯火,人声嘈杂,走近一看,方知是个大家乐赌馆,外面围了一群人,都是年轻的汉子。个个人高马大,捋袖喝叱:“打死他,打死他!”,夹杂着拳头嘭嘭声。

  感情又是一个小毛贼,在里面犯事被逐出来的。

  谢婷婷停了下来,道:“逢君兄,你在这里稍等。”她快步走近大家乐。

  大家乐是出了名的赌馆,也是出了名的“包打听”,不用说,谢婷婷进去又是打听什么事情啦。

  刀客逢君在门口远远候着,近处那堆人仍然在肆无忌惮地猛揍狂打,人群堆里的人却没有喊痛求饶的声音!好像是大伙对着一条死牛在拳打脚踢一样,好无反应。

  忽闻一个人叫:“呸!一点也过瘾,没打两下就死了!”

  一个从屋檐下黑暗中走出来的人道:“将他拖去河里喂王八!”

  大伙听到是死了,一哄而散!奔来一辆黑篷车,两个人从地上抬起一个软塌塌的人丢上了车,往南面扬长而去。

  刀客逢君看的清楚,是个矮瘦的老人。

  这时,谢婷婷走了出来。

  前面一个伙计,见她神色甚是紧张,道:“小姐可上车?”

  谢婷婷道:“伙计,哪是我的马车?”

  里面又出来一个跑堂的伙计,道:“大小姐的马车在后面小的马上给你牵来。”瞧这些伙计热情有加,光景是给了不少银两。谢婷婷哪里来的银两呢?

  “里面有些人认得我父亲,再说,我父亲有些部下也会来这里。碰巧,被我给遇上了。”谢婷婷黑发披肩,不见了金簪,估计是押了或者是到里面去抢来的。她驾马车过来,道:“刀客兄,快上车!”

  刀客逢君不去管谢婷婷怎么一下子弄来马车,上了车。

  快马加鞭,谢婷婷还真有两下子,驾马的技术也不错,一直往南走。

  出了大街,转上河岸。

  忽然——

  前面,突然一只黑乎乎的东西,自小河方向打来,击中马首。

  健马惊嘶,踢蹄骤停。

  马车势头过激,侧翻路旁。

  “谁?”刀客逢君跃身而起,朝河边的竹丛望去。

  谢婷婷更是快捷,飞身离蹬,手里的马鞭已经向竹林疾甩而去。

  啪啦啦数声脆响,敢情是竹子被打断多少根。依那声音听来,马鞭一定是用来九成力,若是里面有人的话,也是难逃此劫。

  里面真的有人吗?

  马车倒在地上,健马在挣扎着。

  知道有人埋伏在竹丛后,刀客逢君已经到了竹丛旁。快得惊人,连旁边的谢婷婷也不知道他已经飞出去了。

  他不再是个儒生,无须讲理,这时候要的是效果。

  凑近身子,发现这里藏着一个浑身酒气熏天的糟老头子,他手里还拿个破碗,一支青竹杖,原来是要饭的叫花子!

  老叫花子见有人来,马上站了起来。

  他一站起来,刀客逢君就将他的衣领揪起来,拽出路边。这一举动,是谁也没有想到的。包括谢婷婷……

  时下夜半三更,视线模糊不清,看不清这个老叫花子的面貌,枯草一样的乱发齐至脖颈。闻那怪味道就知道老叫花子十几天不洗澡了,那怪臭味熏得人不敢呼吸。

  “请问,刚才是你打翻我的马车的?”刀客逢君松开了手,捏紧鼻子。

  糟老头子坐在地上,好像耍起了酒疯,晃摆着身子,道:“什么……马车?你是——你是——谁?”他边说边打酒嗝,说的是颠三倒四,几乎是喉咙里面就转音了,所以让谢婷婷与刀客逢君都没有挺清楚什么,但那声音听得还是很年轻。

  一会儿,他又从腰间摸出酒葫芦,咕噜噜又是一口下肚。

  接着,又是咕噜噜一口。

  喝着喝着就倒下去了。

  谢婷婷咋看这个糟老头子不像是欲下手暗算自己的人,再说马倒车翻,却是无大碍,便对刀客逢君道:“逢君兄,我们走!”

  刀客逢君转头看看马车,好像不是很严重。

  兴许是那怪酒味又烈又浓,呛得糟老头子口齿发音不清,他躺在地上,拧紧酒葫芦,道:“你是……谁?我的茶叶蛋……”。

  光景刚才那枚黑乎乎飞来的东西就是茶叶蛋。

  “哦?原来你打翻我马车的是一枚茶叶蛋?”谢婷婷想起来了。

  “你怎么躲在竹丛后害人呢?”刀客逢君从地上拾起这个茶叶蛋,要将他问一番。

  话说,自从在杨梅林里知道五年来白白度过了后,思想上有些改变了,至少是话变多了。

  “快点走吧,逢君兄,咱的赶路!”谢婷婷在催促,如此老丐,没有必要与他纠缠。

  刀客逢君正要上车赶路。

  突然一阵哈哈狂笑:“半夜疾车,必是乱党?”发自老叫花子之口。老叫花子就是一直潜伏在济世药铺前面的那个老丐,他来这里为何?

  但是谢婷婷却不知道这些呀,他不但是那个青花堂的杀手老丐,还是杀死严大同,杀伤任世官的人,现在他要来这个桃花坞路上拦截刀客逢君,以为是乱党。

  刀客逢君道:“我们是赶路之人,不是乱党,前辈你认错人了!”

  且说这个老丐与任世官打斗的时候,刀客逢君一直处于昏迷中,他们两人是从来未打过照面的。

  “哈哈哈,是不是乱党,要我试过才知道!”老丐大手身形一闪,到了刀客逢君面前,手中竹杖当头直劈。

  刀客逢君矮身躲去,拱手道:“前辈请手下留情,您恐怕认错人了。”

  一棍没打着,他不甘心,老丐又来一口酒,道:“看你不像是好人,孤男寡女,连夜赶路,该杀!”好狂妄的口气,没有弄清楚对象,就是一个字:杀!

  老丐是不是真的乞丐,委实让人着疑。

  刀客逢君退两步,道:“我们井水不犯河水。就此别过!”

  “想走?没有那么容易!”老丐话出间,青竹杖直直捅来,指向刀客逢君胸口。

  本想离去的刀客逢君见这个老叫花子分明是乔装打扮的高手,能用一只茶叶蛋将急驰健马打翻,也不是泛泛之辈。

  还没有弄清楚对方身份之时,先不忙动手。

  就在竹棍当头劈来时,电闪间他心里有了几分主意,先是滚身躲开。

  跳到了马车前,道:“谢姑娘,请你速回逍遥山庄,唯恐这人对你不利!”重拍马身,健马直奔前行,马车一走。

  然后快速往与之反方向的桃花林跑去。欲引开这个冒牌的老叫花子。

  老丐见刀客逢君不接招奔走,以为他是反清义士成员,奋起狂追。到了桃林,刀客逢君是最熟悉不过的,他已经上了桃树顶,解开背上布包,抓出一把铜钱洒向老丐,铜钱呈圆形激射。

  老丐的功力不弱,耳朵极灵。嗖嗖飞来的铜钱一一被他手绕个圈就捞住,反手推出来。这么一反推,铜钱呈三角形状罩来。

  刀客逢君立即跃下,往河边掠去,意图引这个老丐到桃林上面的河床上去。

  老丐的速度快得很,连刀客逢君无法想象的,等他快到河床时,老丐的竹杖已经赶到,重重落在刀客逢君的脖颈。

  刀客逢君一个跌趔前扑下去,刚刚好就压倒一个死人身上。话说这个人,就是刚才被大家乐赌馆的手下打伤的老者,乃是司徒涵雨的师傅万棋子是也。如今他却是被水给冲醒了。

  但他要碰到这个“死”人的时候,出于本能,他的手撑过去。却被下面那个死人往上一推,力道也是极大,刀客逢君就这么直挺挺地反弹起来。

  后面的老丐见刀客逢君后跃而起,单手竹杖当头一砸,近距离攻击,又狠又毒。

  听得“哎呀”,老丐大呼不妙,身子也往前猛冲,像是有个东西将他拉了前去一样。

  就着灰暗的夜色,刀客逢君瞧的清楚。

  原来是地上的那个死人跃了起来,抓住了刀客逢君头后方的竹杖。他的手指如又细又长,如鸟爪一样,抓得坚硬的竹杖成了竹片。

  那个“死人”复活,刀客逢君侧身逃开。若不及时躲开,前后受来路不明的高手夹攻,难保重伤。

  老丐前倾身子,但是很快就松手丢去青竹杖,立定了身子,将手里的葫芦猛地摔了过去,来一式“神仙敬酒”。

  那个“死人”大叫一声:“北丐孙长青,是你?”话出手到,他的手不是去接那个葫芦,而是弓起食指轻轻一弹,酒葫芦绕个圆圈改变方向反追过来。

  老丐暗暗吃惊,对方必然是高手。要不,如何能接的住自己的这个“神仙敬酒”

  看来,地上的那死人也误以为这个老丐就是丐帮的孙长青长老。岂料这个所谓的孙长青长老不买他的帐,而是怒声喝道:“神偷万棋子,我要剁了你的鬼手”那只快速飞来的酒葫芦已经被他牢牢的抓住。

  地上的“死人”乃是万棋子,也就是猴儿神偷司徒涵雨的师傅。没想到他也重出江湖,来到桃花坞。隐退江湖数十载,竟然还有人认得他?

  事实上,但是棋子也就是这个老丐的手下,这个老丐的组织是个非常严密的杀手组织,而且中间还有联络人。所以现在的鬼打鬼都不知道。

  他大呼一声:“孙长老,想不到你还那么年轻!”孙长青的口音是这个老丐无法去假冒的。是以神偷万棋子这么一问,恰好就讽刺了老丐的蹩脚做法。

  “万棋子,拿命来!”老丐收回这个酒葫芦,又从腰间撤出一个小型葫芦,猛然拔盖,将里面的液体泼了出来。

  地上佯装死人的万棋子,身体不是很灵便,腰体动作稍慢些,像是受过皮肉伤一般。左手上沾上些葫芦里喷出来的液体!

  那液体已经将他的左手皮肉腐蚀,他甚是恼火,叫道:“啊喲,蚀肉毒液?”猛甩左手,他手掌上剩下一副骨。这时他已经清楚了,好像是自己人!!!

  万棋子停止了对打,他知道,只见的上司老君娘娘也有这招蚀肉毒液。所以唯恐是自己人。

  两个老者过招,看上去一正一邪相当明显,刀客逢君虽然是刚才受了这个万棋子的帮助。但是要自己亲手去杀死这个老丐,是一万个不愿意做的事情。因为他早就下决心不做杀人的事。

  就在他想往桃树林外离去时,那个老丐突然追了上来。道:“站住!”双葫芦被使得呼呼响。

  手挡脚攻,左闪右躲,借用桃树作掩护刀客逢君看来是脱不了对方的纠缠。

  老丐杀心甚重,铁了心也要拿下这个看似与他毫无冤仇的刀客逢君。双葫芦与拳脚并用,一拳半掌,皆是致命的阴招。

  两个人慢慢地打成一团,分不出你我,地上的万棋子早是一等一的高手,他只看得一个团黑影子在桃树上旋转,心中暗自惊讶!

  万棋子抱手飞也似得跑向河床上去疗伤。不料,老丐眼顾四方,怒斥一声:“休息逃,老贼!”他对付刀客逢君,还有余力脱身礽出一个酒葫芦,飞向万棋子。

  “啊——”万棋子腰间重重挨了一砸,身体失衡,摔倒在泥浆之地,不禁怒叫冤枉!那可是自己人呀。

  本来他失去了左手,当然无法再重做旧业行偷也不行,甚至收徒也是难事,万棋子顾不得擦去脸上的污泥,骂道:“不管你是谁,是少爷也要杀!”

  那个老丐经不住万棋子的指责,愣了一下。

  ——没错,这个正是少爷!乃是青花堂的少爷。江湖杀手后起之秀!

  就着他愣的时候,刀客逢君趁这个缝隙,袖中的五枚铜制钱打去。

  五个不同部位击中,老丐翻滚落地,不旋踵间,脚一登,纵身上树。他双掌交错,掌声呼呼,欲取刀客逢君上路重盘。

  猛然下沉,刀客逢君快手横向一捺,老丐的破旧衣服被拽了下去。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令得他原形败露!

  这才看清,是个身体结实的年轻人,紧身劲装衣服打底,外面是破衣覆盖,俨然是冒充的乞丐。他没有多余的衣物碍手,出手更加干脆,不远处的万棋子见状,刀客逢君必然此亏。所以,他开始指点大呼:“小伙子,抓住他的腰际攻击,用缠,绕,软取,方可取胜。”

  显然这是错误的。对方的主要优势在于毒液,手攻。若用万棋子的方法必输无疑。

  原来这个万棋子历来以偷出名,对武功克敌,也别有见解。是以他故意说错方法来让刀客逢君吃亏。

  但凭拳脚功夫,不是刀客逢君所长,他只是善用折扇与制钱暗器而已。就着万棋子的指点,改用软取,方法是对路。不巧的是,这个假冒老丐的年轻人守护的很到位。

  让刀客逢君以为自己武功不够,也没有怀疑万棋子的指点错误。

  三十来个回合下来,刀客逢君却是毫无进展,既不能将他拿下,他猛地落地,打算找个有利地势来借力。

  不远处,谢婷婷快速奔来,两段短竹鞭扔了过来,叫道:“逢君兄,接着,这个老叫花子的上盘防护较好,取他的下门,找他的膝盖以下猛打。”

  刀客逢君接着两条竹鞭,竹鞭就是苦竹裸露在外面的根条,异常的坚韧。他双鞭使在手,三鞭子就将对方的小腿打得酸痛酥麻。

  很明显,这个假冒老丐的年轻人一直扮装成乞丐,而是长时间蹲地乞讨,对于下三路的功夫不是常练。

  话说谢婷婷压根儿就没有走远,她毕竟是聪明过人,知道两人过招数十回合后,那个年轻人回手时,总是护下盘,这两条竹鞭,还是现成在河畔上挖出来的。

  假冒老丐的年轻人见谢婷婷的到来,以为还有更多的帮手会来,顿时心虚,忙间往东面桃花大街方向逃去。

  刀客逢君欲追去问个究竟。已经跑出去三丈远。

  河床上又气又恨的万棋子,没有将刀客逢君干掉,心里冒火,大声喝道:“莫追!小心老狗有诈!”那也是假意的。

  三丈外的刀客逢君听到后面的人说莫追,心念间:“追他有何用?自己又不是他要缉拿的乱党,这么一举,不是送进了衙门?”

  当他折回,谢婷婷已到了河床,扶着万棋子上了岸,颇为关切的,问道:“老伯,你怎么被这个老丐追杀?”

  万棋子忿忿不满,道:“那个狗娘的大家乐赌馆,老夫只不过是里面逛了一圈,就被他的手下揪出来痛打一顿,幸好我练成龟息闭气功,躲过了他们的痛打,将我扔到河里,刚刚爬上来。就被他踩了一脚,然后……”指着刀客逢君,身体也是摇摇晃晃,他明显是左手受伤过度激动。很明显,这个万棋子就是不久前在大家乐门口被那帮汉子痛揍一顿的老者,然后丢到这条河里来,不料他“死而复活”爬了上来,遇到这些事情的。

  刀客逢君恍然大悟。

  “你这么还没有走?”刀客逢君将竹鞭还给了谢婷婷。

  谢婷婷道:“像你那么无情无义,丢下朋友不管的!”她掏出丝绢,替万棋子包扎好伤口,道:“逢君兄,来帮忙将老伯送到大街去找郎中!”

  “你不是要带我去看一个地方吗?这么对这个老伯如此关心来。”刀客逢君不是理解那种侠义做法。

  万棋子看出了刀客逢君的冷漠,道:“小伙子,帮我送到桃花大街的林家喜铺,我给你一样宝物。”他右手自怀里摸出一本小本子,道:“这是江湖失传的宝物《移形幻影》秘笈。”对于偷字辈的人来说,命最值钱,但是要有上乘武功护体,方能逃过敌人的追杀,从而可以纵横江湖,所以对他,除了金银财宝外武功秘籍也是宝物。

  万棋子打算将刀客逢君弄到林家喜铺下手做掉。

  刀客逢君对宝物不感兴趣,对武功秘笈也爱好,道:“既然是谢姑娘要送你去找郎中,我们便是尽力而为啦,请你收回你的宝物。”

  找来马车,将万棋子扶上车,一路快跑。

  天快亮了,两人将万棋子送到林家喜铺。

  “还没有留下英雄的大名呢?”万棋子临走时问道。

  “你保重吧,老伯,记住我对你没有好处的!”刀客逢君挥手作别。

  谢婷婷道:“老伯,到了喜铺,我们也该走了!”

  “感谢二位相救,我就在林家喜铺住,我林某感激不尽,来日定当厚报!”万棋子抱拳道谢,当然,那也是假象,他不忘将一本所谓的秘笈递给谢婷婷。

  坐上马车,刀客逢君与谢婷婷继续往南驰去。不用说,去临杭的逍遥山庄了……

  见马车走远了,万棋子弯腰打量四下,快速往巷子深处奔去。停在那栋黑瓦白墙的大宅前,拾起一块小石子往高墙里扔去。

  里面一阵犬吠,片刻间,有人走来,步子相当的轻,要不是万棋子的内功好,还听不出来呢。里面的人问:“桃花大街桃花坞,桃花流水去何处?”

  万棋子当然懂得,这就是神偷家族的暗号,他望了望后面,像是唱越剧一般说道:“遍地桃花遍地叶,拾得桃花要回家!”

  扎扎两声,那扇漆黑的大门打开。显然是很久未开启,门根锈蚀所致,万棋子侧身闪入,便失去了踪影。

  一盏小灯,护送万棋子进入大院后室的一个角落房间,里面一共三个人,三个都是十四五岁的女子,窈窕身形,腰系长剑,旁边有三只猴子。少女配长剑,不知是不是中看不中用,暂且不敢说。她们见万棋子带伤回来,神色大变,道:“师父,您怎么了?”

  “我不要紧,快点请老君娘娘出来,我有话告诉她!”

  “哦!”其中一个青衣女子应声过去。

  另一个小一点的白衣女子眨巴大眼,道:“师父,您找到师姐了吗?”

  “唉,别提了,遇到大敌了。”师父万棋子道。

  这时候,青衣女子领着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妪缓缓走来,她拄着龙头拐杖,长长的脸上,皱纹密布,一对眼睛挺幽深,望了下屋里的三个女子,三个女子知趣退了出去。

  老君娘娘道:“万棋子,东西呢?”

  万棋子苦着三角脸,道:“至今还没有下落,适才去大家乐打探消息,被误会当贼被修理了一顿——”

  他没有说下去。

  “停——”被老君娘娘一个停字打断了。

  “告诉你,如果没有找到真名册,你们师徒四人,命难保,明白了吗?”老君娘娘说得很严肃。

  “是!我这就去操办!”万棋子受伤未疗,乖乖退出来。

  三个女子围来护理伤口的,嘘寒问暖的,道:“师父,是不是找到司徒涵雨师姐了?”

  万棋子一脸的愁云,道:“你的师姐带走了一本名册,找不到了,唉!”

  原来,万棋子师徒四人来江南,名誉上是来找师姐司徒涵雨的,实际是万棋子在操作来寻找真名册的,所以三个徒儿也是不知情的。那么,老君娘娘又是谁?就是他的上司。老君娘娘的上司就是那个老丐,青衣堂的少爷。

  “师父请放心,我们凤凰三女一定为师父找出师姐,听候师父的发落!”三个女子走前一步,低头作辑,立下保证:“如果我们凤凰三女没有找出师姐,自当了断!”

  万棋子听三个徒儿如此大决心,心里暗自叫好。但是他却没有露出表情,道:“你们凤凰三女若能如此办事,我也可放心,就怕你师姐有了主儿,已投靠他人门下或者是另立门户,虽说你们的武功不差,但是也要见机行事为好。”

  “是!师父请放心!”凤凰三女同声道,“我们立即动身!”

  待三人走后,老君娘娘随即吩咐下人来替万棋子疗伤熬药。密室里,万棋子一脸不悦,道:“禀老君娘娘,我见到一个与我们手法非常相似的人。”

  老君娘娘道:“什么样的?”

  “是个老叫花子。”

  “没有,不认识,我们组织里没有叫花子。”

  “听声音很年轻。好像是装扮过的。”

  “哦,莫非我他?少爷!”

  “少爷?”

  “少爷,就是我的上级。”

  “人呢”

  “不知道……”

  “废物!”老君娘娘走来走去,嘀咕道:“他来这里做什么?”

  然后,走近万棋子,问道:“万棋子,你确保真名册落入孽徒司徒涵雨之手?”

  听这么一说,司徒涵雨是背叛师门出来的,但是这么又跟名册挂上钩呢?

  万棋子道:“我一路跟随霸王镖局从山东出发,在江口一带遇到了一个身材较瘦的年轻人,他头戴斗笠,身边一只猴子,身手不凡,看外形极像是徒儿司徒涵雨,我怕打草惊蛇,就没有理会她。唉!”他停了下,道:“可是过了一晚,在一个来福客栈里,霸王镖局的十二个镖师均糟毒手。等我赶过去,名册不见了,司徒涵雨就在现场,她手里还抓着一条黄布条‘刀客逢君’呢?”

  “那么说,是刀客逢君那个杀手将霸王镖局杀害了,然后抢走了名册?”老君娘娘问道。道:“刀客逢君不是隐退江湖了吗,怎么又重出现呢?”

  万棋子心有疑虑,道:“不一定,因为我还没有问话,徒儿司徒涵雨就飞快跑走,我一直追到了苏州,却没有了下落,所以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要找出徒儿司徒涵雨。再说,江湖上的人都知道,杀手刀客逢君杀人,他不会一下子杀一个集体,这个大家都知晓。中原霸王镖局的名誉够好,道上没有仇家,所以被杀的可能只有一条,就是保送的货物。”

  “你是说名册?”老君娘娘问。

  万棋子肯定地道:“是的。”

  “告诉你,真名册没有找回,我就一棍送你上西天!”老君娘娘皱起了横纹累累的脸,扬起了拐杖。道:“少爷来了苏州,名册是志在必得了!”

  吓得万棋子背脊冒汗。

  老君娘娘的话果然很有威力,万棋子虽然与老君娘娘的年纪不相上下,但是从地位看来,像是高了几个级别。她慢慢点杖出去,道:“少爷向来都是爽快之人,如果谁违背了组织的规矩,下场你可是知道的。”

  “小的知道,知道!”万棋子只顾着应和,连手上的伤痛也不记得了。道:“我这就去安排!”

  天色大白,桃花大街又开始了一天的繁华喧闹。

  就在林家喜铺门口的槐树下一辆马车早侯在那里。

  她们还没有走,是谢婷婷与刀客逢君回来这里等待着什么……

  刀客逢君见谢婷婷反常的举动,生了疑心,道:“谢姑娘,你要带我去看什么地方?”

  “那个地方很快就可以看到,现在这本书出了问题,你看!”谢婷婷翻开了武功秘籍。

  里面哪里是什么武功秘籍,分明是一列列的名字,还编上了序号!

  马车里的谢婷婷手拿那本武功秘籍《移形幻影》一直注视着周围的一举一动。心里暗自琢磨:这个老伯一定有鬼,要么武功秘籍咋成了名册?而这名册上的第一个名字,就是自己的父亲谢天虎!

  谢婷婷很是震惊:自己父亲是名正言顺,鼎鼎有名的逍遥山庄庄主,怎么就成了什么帮会的一号人物?里面必有缘故?

  原来他们是假意往南面离去,发现武功秘籍成了名册,然后折回来找老伯归还名册的。

  这时候,天生美丽的凤凰三女乔装打扮了一下,成了三个贵介公子,高发髻蓝飘带,蓝色长衫,风流倜傥,手摇折扇,赫然是风度翩翩,一表人才,后面紧跟一个老仆,肩背行囊,前三后一结伴而行,大摇大摆出了门。

  车里的刀客逢君心念着司徒涵雨与任世官,毕竟是恩人呢,还亲口答应了他们要回来替他抢回名册,杀掉那个冒充自己的人。

  现在名册不是在谢婷婷手上吗?拿过来不就可以去交差了。他低声问道:“谢姑娘,名册可否借我用用?”

  “你有什么用?”

  “我拿起给司徒涵雨!”

  “司徒涵雨?那个小偷姑娘”

  “是的!”

  “不行!”谢婷婷一口回绝,道:“你不见,这个名册是假的!”实际上,是不让他去找那个司徒涵雨。

  想想将这个男人留在身边是最保险的啦。

  刀客逢君感觉十分奇怪,道:“假的?”

  “你看,既然是那么多的名字,为何都是新写上去的,而且,纸张也是全新的。”谢婷婷看出了问题,他果然是冰雪聪明,可称女诸葛啦。

  凤凰三女扮成的公子,到了马车旁,正欲离去。

  刀客逢君就瞥了那么一眼,就发现了三个公子不对劲!他轻声道:“谢姑娘,看,那三个公子又问题!”

  “我看也有问题!”谢婷婷轻轻收回车窗帘,端正身子与刀客逢君齐坐一起。心间暗忖:“那个老伯,会不会是这个老仆呢?倘若不是这个老仆,必然就是在这里附近匿藏起来疗伤。他的手也快不行了。”

  刀客逢君想起了自己的折扇,折扇刀,自言自语道:“现在还是早春天气,用不着扇子,怎么三个人都用起了折扇呢?”

  谢婷婷一听明白了,肯定有问题,道:“逢君兄,你可留意,她们三个公子,脸蛋白皙,眉目如画,身材不高,虽着长衫,却仍未遮住胸挺臀翘黄蜂腰的特别之处。”果然是女人心思细腻,女人看女人比男人的角度要仔细的多。

  “这……”刀客逢君没有说下去。他对女人的亮点部位,不是很有研究。

  “嘘……我试试他们!”谢婷婷一指竖嘴边。

  谢婷婷已经跳下车,道:“公子请下车!”她掀开布帘,邀请刀客逢君下车,刀客逢君不知道她有什么用意,慢慢下来。

  两人走了前去,停在凤凰三女前面一尺处,谢婷婷点头施礼,道:“冒昧打扰了,请问三位公子,可否告知,桃花坞桃花林如何走?”

  后面的老仆眼看手快,就在扬手欲开口那一刹。

  前面中间一个“公子”半抱拳,玉唇微启,露出一口亮晶晶的贝齿,道:“这位姑娘,容禀了,实在抱歉,我们公子三人只是春游而来,不认识什么桃花林。”她的声音清脆爽润,宛如百灵,这也是她一下子无法佯装的。

  她这么一说,后面的老仆想阻止说话也毫无办法。待那“公子”说完,他已经走上前来,道:“不瞒二位,我们都是外地来的,对这里不熟悉,你们还是去问别人吧!”

  谢婷婷一听就知晓对方是乔装的公子哥,但是又不好直说,是以她微微一笑,道:“那三位公子请!”

  旁边的刀客逢君望着三个公子,心念间略忖:“三个女子水灵灵大眼,不住四处瞟,想是在寻找什么人一样!肯定有问题。”

  但是他没有想到,凤凰三女此次出门是被师父万棋子安排去找司徒涵雨师姐的。至于师姐有没有拿走名册,还是万棋子怀疑的。但找到司徒涵雨,的确就是她们师徒四人的目的所在。在万棋子的心里,就算是司徒涵雨不知道名册,在哪里,她也知道是谁杀了这些霸王镖局的镖师和一支镖队的。

  话说这支霸王镖队失镖,总舵主金声也就马上派出了严大同速来江南与任世官接头,一边寻找名册下落,一边保护名册上的人,能转移的转移,能隐藏的就隐藏,当严大同半月未有回音,又陆续来了许多的成员,包括那些济世药铺的伙计与泰山樵夫兄弟等。

  现在凤凰三女对寻找师姐不完全无方向,毕竟是同门,学得盗技基本大同小异。

  小偷喜欢人多的地方,特别是有钱人多的热闹场所。司徒涵雨与她们三个均是同门师妹,肯定同是向大家乐走去,那个地方人复杂,有机会下手。

  大白天的大家乐,不一定很多人在寻找刺激过赌瘾,但那些去打探消息的人一定很多,这是大家乐赌坊的招牌。

  自然,大家乐赌馆就成了他们第一个要去的地方。

  对面一条横街就直穿大家乐赌场。

  谢婷婷很想跟踪前去,但是不巧脸蛋被他们认得,只得找刀客逢君商量:“逢君兄,有没有办法让我跟踪他们?”

  刀客逢君望望四周,身旁五六个人走进了喜铺,他心生一计。

  “谢姑娘,你跟我来。”刀客逢君转身拿出马车上的布包,这个布包,就是在桃花林里的草坟墓里埋藏着的“宝藏”,里面也只得易容术里面的化妆用品服装类。

  两人走进林家喜铺,谢婷婷紧跟后头。

  这次,一男一女走进来,里面的伙计没有拦她们,以为是情侣来看结婚彩礼服装等等,而是弯腰献殷勤,道:“公子里面请!”

  “请带我们去新娘试衣房,我们要试试新娘新郎衣服。”刀客逢君脚不停走入里面。

  “后院子西北厢房有请!”伙计欲带路。

  刀客逢君在喜铺里面转了圈,道:“不必你带路,我们先看看衣服先。”话出,人已经到了红色衣服前面。

  喜从天降,如获至宝,谢婷婷心里非常的高兴呀,她秀眉含笑,大眼频闪,秋波流转,嘴角一撩一霎间,心跳异常“突突突”。那种还带有激动的喜悦是无法形容的!都还没有开始擦出爱情的火花,就如此神速登堂入室来喜铺挑衣服啦。你说,这个自己朝思暮想的男人是哪门子心思嘛?不就是天使掉下个新郎官?

  但是女人心里,结婚只有一次,决不能就如此草率。肯定要轰轰烈烈的闹一番,最好是昭告天下。

  但眼前,刀客逢君没有这样的机会,苦苦追了五年,去一起穿结婚礼服也是不错的。

  刀客逢君低声道:“谢姑娘,咱们假装是来试衣服的,随便找些话题说说。”

  “嗯……”这么一来,谢婷婷双眼带秋意,一个字浓,嘴里到心里一条路上,更赛喝了蜂蜜加蔗糖与调油,甜上加甜,稠更稠。她心念间:自己不枉白追了五年,原来等到的就是这么一刻!

  说到这个假装这码子事,毫无疑问刀客逢君是相当的拿手,就他在行走江湖时,多半是靠假装取胜的,他是扮神像神,扮豹子时不会误以为是老虎这个地步。

  谢婷婷哩,根本就不要假装,完全就是陶醉其中,那种只缘身在此山中的感觉足于让她忘掉今夕是何年,甚至自己姓什么名什么都不知道了。这就所谓的爱令智昏。

  不知不觉中,谢婷婷的手已经挽上刀客逢君的胳膊。小鸟依人一样斜靠了过去。

  两个人放慢了脚步,宛如一对刚刚上道的情侣。你一言我一语,宛如莺歌燕语,叮咚泉水,到了后院西北厢房。前面并排两座门上贴有:新郎试衣新娘试衣

  “就是这个地方了。”刀客逢君轻轻道。

  “啊?不是来试结婚衣服吗?”心思晶莹剔透的谢婷婷发现刀客逢君不是来试婚服的,越走越是不对劲,那种难舍的情结迅速窜上心头,同时那种失落的怅然也就凌空袭来。

  她心里实在不是滋味。愣了!

  到了喜铺新娘更衣房外,刀客逢君取出布包里面的一个蓝色小布袋,道:“这里是一套儒生衣服青包头,本色鞋子,请你马上换上。”

  噢!假装表情假装身份弄了半天,原来是换儒生的衣服来让自己女扮男装。谢婷婷突然好想哭!她那份热情高涨的喜悦,宛如肥皂泡在阳光下炸个粉碎!自己仿佛一下子从九霄云外坠落地上,她先是愣了愣,脚却不听使唤走进去换衣装扮。

  一会儿。

  “谢公子,大门口见。”刀客逢君走进新郎换衣房出来。

  “哦,是叫我吗?”谢婷婷在里面换衣服,女人比较麻烦,又是外衣内衣还有一些肚兜类的配件,鞋袜等等。

  “是的,就是你呀”刀客逢君换了行头,谁也认不出来。

  现在的他俨然是个衣着考究的老者,蜡黄的脸带着光,头上带一顶四方帽,紫色缎子马褂身上披,宽边黑布鞋下迈起了四方步,身子微前倾不慌不忙走出了喜铺。

  就这么一着,连里面干活了多年的伙计也蒙过去。且说喜铺本来就有许多客人,伙计也没有留意这么突然冒出一个老学究的。

  一会儿,一个身体瘦削的青衣儒生,青布包头,一脸的不悦从喜铺出来,东张西望。此人乃是谢婷婷扮成的儒生也。

  “咳咳”两声,自老者刀客逢君之口。道:“敢问,谢公子可否有意向去大家乐走走?”

  心有灵犀一点通,谢婷婷认出了这个假扮老者的人,自己的心上人。

  这就是女人的眼光,比老鹰还锐利。

  光凭声音,谢婷婷就听出是逢君兄,她躬身施礼,道:“有请老伯指路!”

  两人一前一后走得急,咋看像是一对父子,在赶路的父子,目的就是对面横街穿入赌馆,走向大家乐。

  大家乐门口高贵的马车不多,大多是临时停下的马匹,一棵柳树下站着一个老仆。

  谢婷婷一眼就知道,是这个老仆,在林家喜铺门口见过的。现在很明确,那三个“贵介公子”就在大家乐赌馆里面。

  三个女子去大家乐赌馆干什么?谢婷婷想了想。道:“老伯,咱到里面去瞧瞧?”就是问刀客逢君。

  刀客逢君回答:“公子请!”

  一塑料帘子隔开,外面冷冷的早春天气,里面的却就热烘烘的。

  依旧是那张大牌桌,牌九,大小,通押,麻将房,二楼贵宾室房门紧闭。项目一样不少,里面的人不比晚上差,别说柜台上打探消息的客人。

  因为大家乐赌馆外面有一块牌子:本馆推出新活动,免收台费,礼物大派送!!

  估计是搞了促销活动,里面的人已经很多,有些我隔夜不回家的。

  就是大牌桌上围了一大群人,桌面上的银票,银锭押得位置很吸引人眼球,牌手在大呼小叫:“好,买大赔大,买下赢小!买定离手!”

  一屋子的人,全部人的脸上的表情在这里是一目了然,全部可以看到:贪婪,痛苦,懊悔,自私,奸诈,疲乏,当然也有欢乐,兴奋,得意。

  几乎从有人类开始就有了赌博,从扔石头赌食物,比力气赌女人,用青春皮肉赌明天。

  自从上古时不知道谁发明了钱后(秦皇统一度量衡后),钱就是最好的赌注,因为它是流通的,能换来一切!

  但是最大的赌注就赌生命。

  这个赌注不是一般人玩得起,一种是杀手,随时会掉脑袋,像刀客逢君类,还有一种是强盗窃贼,强盗会选择在偏僻的要塞地方下手,窃贼就会选择这个鱼龙混杂的地方,像司徒涵雨,凤凰三女,她们若失手也是掉脑袋。这个大家乐赌馆向来是把人的生命当成稻草,杀死一个平民百姓当是踩死一只蚂蚁。

  里面弥漫着旱烟味,隔夜未洗澡的臭男人汗酸味,有些贵妇胭脂粉味。闻到谢婷婷与刀客逢君直皱眉头。

  里面的人头济济,三个贵介公子哪里去了呢?

  在那个庄家牌手的一声大喝:开!

  众人的眼睛唰地盯向那个骰子盅,全部人身子也就挤在一块,有些是赢了钱而兴奋,有些是输了银子没了信心和本钱的。还有一种人是故意挤在人群堆里凑热闹另有目的。就如凤凰三女,来这里寻找师姐司徒涵雨,见人多了,难免要走近去寻找一番。

  就在她们三人钻来钻去的时候,刀客逢君眼睛一亮,发现了!

  老者装扮的刀客逢君拽动了谢婷婷的大袖,道:“你要找的朋友,就在那张大桌在前面。”

  谢婷婷刚想走过去,随着外面柜台前一声锣响,一个跑堂的粗声喊道:“大家乐今天是特别日子,免收台费,还有礼物派送!”

  说到是免费,有礼物赠送,外面涌来了许多来这里消费的客人,其中还有许多是毛孩子也来凑热闹。

  一下子,大批人加入大厅里,那热闹场面人挤人,脚踩脚跟,刀客逢君与谢婷婷当然无法走前去。这里人多,纵有武功也是无法施展的。

  这时,锵锵锵——

  楼上又是一阵锣声。

  大伙循声望去,一个猴精瘦的年轻人,右手举着一沓银票,约莫五万两“大丰钱庄”银票之多,尖声大呼:“大家静一静,好消息!今天,我们大家乐新设精彩的赌局!”

  光景这个猴精的人,是聘来的主持人。

  啊!下面的全部人喧哗一片!

  整个赌场轰动了,震惊了!

  下面赌桌上开始下注的许多人是冲着礼物来的,听到新设的赌局,便停下押注,掉头要走去拿礼物。

  这时那个猴精瘦的男子又是一声大喝:“来者有礼,捧个人场,凑个热闹!礼物马上就到!”他将银票扬起来挥了挥。

  银票挥动的流线,是非常吸引那些赌徒的。

  所以很快就吸引了众多的目光。全部人盯着银票,就静了下来。

  啪啪啪——

  三声掌声。

  大家乐楼上下来两个巨型大块头,拍拍手,双臂高举挥手问侯。

  他们光着膀子,背阔如门板,身高八尺余,身上的肌健异常的发达,背阔肌,斜方肌厚厚一层欲榨出油来,八块腹肌是那么的明显,高高凸起的两块胸大肌几乎顶到了下颌,脖子粗的就像篮球,尤其是那个屈曲肱三头肌的动作,青筋暴突,分明就是角逐大力士比拼。即使是初春,天气有些冷,三个大力士不用着衣也无碍。

  他们一下来,就有五六个伙计拿来绳子,将客人隔开一个房间大小的空地。那个猴精瘦主持人宣布:“这里马上开始人肉擂台比赛。”

  人肉擂台?

  大家听到是新鲜的赌局,特别感兴趣,让那些输了钱要离去的人又留了下来看个热闹。

  人都是有好奇心的,越是热闹的地方就越多人围着看。

  “现在我开始宣布有买有赔规则,比赛分两场,第一场是其中两个人对擂,输的下去,赢的留下来继续。大家可以买两个的任意一个,若买对胜方可以获赔两倍的赌注,规则是当他们徒手搏击,将对方打倒不能动弹为止。……”

  听这么一说又是赌博。刀客逢君不是感兴趣,他一直注视着大方台的那三个贵介公子。

  赌局在一声唿哨声后开局,两个大块头挥拳呼呼,沉转搡推,挪打卦劈,大臂对重拳,踢腿斜身猛砍,嘭嘭砰砰——

  约莫过了一盏茶时间,两个大块头气不喘,脸不红,平分秋色,不相上下。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刀客逢君一望就知道的真功夫,比街道上走江湖卖艺的不可同日而论的。

  真正的肉搏站,拳脚无眼手足无情,使得这个赌馆里面的喝彩气氛增添了不少。

  猴精瘦的主持人开始是安排人们下注了,这个下注时刻到了,外面的人夹杂着大桌上的人又涌来。为何会来呢?分明是有的看有的赌博,说不定还会将对方打死的呢。说白了赌博就是图个刺激,这个看着对手倒下死去,不就是刺激吗?这样的心理驱使下,人又何尝不多。

  很多毛孩子都挤得哭得稀里哗啦,大厅可热闹啦,吆喝声,呼喊声,小孩啼哭声,押注声此起彼伏的。

  目标失踪了,那些聒噪的声音让谢婷婷与刀客逢君再也无法待下去。情急之下,谢婷婷一声大呼:有贼!

  其实那凤凰三女是不是小偷,谢婷婷是毫不知情的,她这么一喊是想将人群里的人支开一些,好去寻找目标。

  这么一喊,大家都非常惊讶!谁那么大胆,敢在赌馆下手?

  很多人都弯腰去摸摸自己的腰包钱搭。

  趁这个空儿,刀客逢君发现了凤凰三女,已经出了大门。

  两人紧跟而出,却不见了踪影,刀客逢君暗忖:他们可走得真快!

  外面又是一条大街,人来人往,车去马往,去哪里找?

  走出了大家乐赌馆,谢婷婷摸摸衣兜,眉头紧蹙:唉!

  她是大户家小姐,过惯了有钱人的生活,现在口袋空空,委实难熬,她不住回头看这个大家乐赌馆的前台,想去打探消息。

  可以没有钱实在是叫人寸步难行,为难之时见刀客兄前面走了,紧跟上去。

  刀客逢君已经上了大街,眯着眼望去。

  前面不远处,围了一大群人。

  他转身向谢婷婷招了招手:谢公子,过来!

  铛铛锵——锵——

  敲锣打鼓来自前面黑压压的人群内。一大群人,占了一条大街的一半。

  人是有好奇心的,前面围了一大群的人,后面还有人陆陆续续围了上去,以为有什么便宜好捡。刀客逢君与谢婷婷走了前去。挤进人群,想在这个地方看看有没有那三个贵介公子。

  太阳出来,天气暖了些许。

  人群里面看似走江湖卖艺的。

  场中一张木凳上架一排长枪与大刀,是两个彪形大汉,一个妙龄女子。大汉黑色劲装,肤黑个子大,臂膀够大腰够粗,在敲锣在张望。

  那少女,好美,看样子是二九一十八年华,黛眉如画,玉管一样的鼻子巧妙地点在粉嫩的瓜子脸上,两片薄嘴唇像红菱翘起来宜喜宜嗔,虽然是身着红色细花布衣,却也丝毫不影响她的身材美,因为她的腰肢是那样的苗条,其实这还不算最美,最美的那胸前鼓腾腾两座小山峰,这就是最吸引众人的目光之处,连头上垂下的两条乌黑的辫子也是那么让人油生遐思,多看一眼也想入非非……

  唯独不足之处的是双眼紧闭。因为这个少女眼睛不开,连刀客逢君也没有看出她是谁。但是外形来看,九分像是司徒涵雨姑娘。

  却是这两个汉子,一望就知道是泰山樵夫二兄弟。

  这时候,樵夫二兄弟双手抱拳,交代开场白:各位乡亲父老,在下王老大,弟弟王老二,妹妹王红妹,我们兄妹三人自山东而来,路过贵地,由于路上突遇盗伙,财物洗劫一空,现在苦于无盘缠回去,现在唯有凭些拳脚功夫,在这里献上一招半点农夫劈柴庄稼儿活把式,练到不足之处请大家多多包涵,请捧个人场,苏州是个好地方,人才济济,地大物博,若看得过去就请各路大爷达官显贵人求个慷慨资助盘缠回乡,先谢为敬!

  刀客逢君明明知道是樵夫二兄弟,怎么沦落到当街卖艺的地步了呢?卖艺也罢,怎么还要改名换姓呢?

  这下可让他为难了,自己明明是答应谢婷婷去一个地方的,后来事情变了卦,成了假名册之谜,误追凤凰三女乔装的贵介公子。这么一追,就追到了这里的樵夫二兄弟卖艺。

  场内的樵夫二兄弟开始拿起长枪,站在中央,背向而立,向大家施礼,那个女子站在边上竖起耳朵听着什么,好像是个瞎子。大家以为他们是比武,噼里啪啦鼓起掌来。

  两人拿起长枪前挥后撩,左刺右抡,迅捷流转,使得呼呼有声,三五式下来,两条枪影密如雨线,两个人就像是两团黑影一样在场内旋转。

  不到一会儿,那两团影子就开始顺时针移动,越来越快,看来就像是两只巨型黑皮球在滚动,越来越快,谁也分不清是谁啦。

  刀客逢君暗忖:原来这樵夫兄弟还真有两下子。

  霎间,“停”的一声喝道,那个少女猛地开口。

  樵夫二兄弟瞬间就停了下来,顿足纹丝不动。他们脸不红,气不喘,眼睛也不眨一下,内行的一看就是身手不凡,他们回到场中拱手作楫,观众的掌声如雷一般响了起来。

  接下来,樵夫二兄弟,又放开嗓门道:“下面有我的天生盲妹妹为大家来一点小技,练到不足之处,请大家原谅!”

  话毕,那个自称是妹妹的摸起地上一把铜纹青雕长剑,低头施礼,呛的一下拔了出来。长剑白芒贯日,寒光激闪。她比划了一下,停了下来,侧耳听听。

  大家以为她要使出什么招式来,鼓掌如雷,后面有些男子喝道:好!好!

  听那些说的意思,是女孩子,好,好漂亮的意思。

  这时候,樵夫二兄弟,从长凳下面掏出个准备好的布包,打了开来,里面一只麻雀,捆住了双脚的。其中的一兄弟抓起麻雀让大家看个清楚,是千真万确的会跳会飞的活麻雀儿,如假包换!

  他将麻雀的脚上的绳子解开,麻雀就扑棱棱飞起来。

  场中那个妹妹眉头一动,好像是听出了什么在飞。她既然是瞎子,耳朵就一定很灵敏,手中长剑急划三个圈,手停剑止,麻雀掉了下来,像个小雏鸡,拔光了毛的雏儿,在地上歪歪斜斜走动。半空中的鸟毛纷纷扬扬飘落下来,像是雪花一样,每一片都是那么匀称。

  这时候,樵夫二兄弟走了过来,一个人拾起几根雀毛,道:“大家看看,是不是每一根都是中间划断?”大家望得直点头。另一个人抓住麻雀,麻雀上一根汗毛不剩,倒转麻雀,肚子上一条指甲长的缝,他将手指塞入缝里,使劲勾也没有掏出什么来,道:“大家看看,麻雀的五脏六腑全在妹妹的剑尖上!”他的手指一指。

  妹妹就扬起了长剑,大家的目光马上朝剑锋尖处集中,赫然一副沾着鲜血的麻雀内脏!

  “咦……”大伙统统吃惊不已!

  原来,那个女子的剑法是如此精湛,能在短时间内将麻雀身上的毛剃光再对半削断,还要给麻雀开腔剖肚,就更加是难上加难。

  一时间,大家望得口呆目瞪,傻了眼!特别是前面的人看到清楚,傻呆呆的竟然连鼓掌喝彩也忘了。

  等那樵夫二兄弟拿着麻雀,雀毛转了个大圈,大家才鼓掌喝彩,不时有人说:好!

  看到这个环节,有些人自觉掏出钱币碎银,往场中间空地上丢。

  刀客逢君与谢婷婷都看到清了,这几个人果然不简单。就在观众扬手扔出铜钱银锭时,谢婷婷突然发现对面人堆里有三个贵介公子好眼熟,那三个贵介公子也在四处顾盼有没有目标出现。谢婷婷一眨眼,这些就是自己要追的人呢。

  但是这里人多,又不方便下手,是以她只是盯着不放。再看看场里的卖艺表演。

  樵夫二兄弟拿起长枪,一人半蹲马步,双手托起枪尾梢木棒,将长枪挺得笔直。另一个飞身起来,枪头下刺,刚刚好就顶在下面那支枪头上,人就倒立不动了!

  一个人少说百多斤,连同长枪就靠那比针尖略粗些的枪头支撑起来,稍有疏忽就会上下两个人一枪毙命。

  观众看到这式,大气不敢出,眼睛瞪得老大,生怕他们会有什么精彩的地方遗漏掉。

  突然那个少女大呼一声:我来了!

  那个称作妹妹的少女就纵身跃起,轻飘飘落在上面那个人的脚上,来一式“金鸡独立”单足支身。

  到这时刻,观众惊得膛目结舌,连刀客逢君暗暗吃惊:这个女子有两下子。

  一会儿,四周的掌声若雷鸣一般热烈轰动起来。

  足足过了一盏茶时间,下面的樵夫兄弟仍然是没有挪动半寸。

  少女飘然落地,在场周围旋了个大圈,快如一缕烟云。

  这时候,凤凰三女正眼睁睁盯着那个红衣少女不放,因为她的身形步法与自己的移形幻影十分相似。

  观众情绪非常高涨,慷慨解囊的很多,渐渐地散去了。

  凤凰三女仍然未走,其中一个叫道:“师姐!”踏出两步。闻声好像是叫这个场中的盲女子为师姐。

  没错,这个女子果然就是师姐,司徒涵雨是也。

  场中那个为盲女的少女秀眉一动,然后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樵夫二兄弟见三个贵介公子走来,迎了上去,道:“请问三位公子有何贵干?”

  凤凰三女同声道:“这个女孩子我们要带走!”她们心中有八分把握,这个女子就是司徒涵雨师姐,虽然是同拜师门,相处的时间也不长,只是师父万棋子需要她们三姐妹将这个司徒涵雨找出来,因为师父说了,她手里有名册。事实上,司徒涵雨手里怎么会有名册呢,司徒涵雨也在帮义父严大同的兄弟任世官找名册而奔波呢。如今卖艺只是为了显露武功而因此那个老丐而已,谁知道假装老丐的高人没有找到,倒是被自己的所谓师妹弄砸了场子。

  “我们可是初次出门路过此地的老实人,没有犯什么事,为何要带走我的妹妹?”樵夫二兄弟苦着脸。

  其中一个“公子”手已到盲女妹妹的胳膊上。

  盲女妹妹突然张开双目,拔腿就跑。快如脱鹰之兔。

  就那么一刹,刀客逢君认得那双眼,是司徒姑娘。她为什么扮盲人来卖艺呢?

  假扮盲女的司徒涵雨一跑,往桃花大街的西面的济世药铺方向快速奔去,凤凰三女见状,更加相信自己的直觉,一齐发足,使出“移形幻影”步法疾追而去。

  刀客逢君望了望谢婷婷,道:“谢公子,你可曾看出什么来?”

  谢婷婷作辑道:“前辈,我们前去看看!”话毕举足快追。

  一个谢婷婷是公子装扮,肯定是速度异常,而刀客逢君是老者装扮,可不是非常的快,不过也远远跟着,保证不会跟丢。

  这时,樵夫二兄弟已经开始收拾家当回去,刀客逢君走进,道:“兄弟二人可认识一个叫司徒涵雨的姑娘?”

  樵夫二兄弟对视,回答道:“前辈,你是?”

  刀客逢君取下帽子,道:“我是她的师兄,在义庄见过你们。”他开始要变成原来的后生模样,直起腰来。

  樵夫二兄弟一听就明白了,道:“这位兄弟,司徒姑娘也正在找你找得急,因为她提到了一个是厉害的杀手刀客逢君,一个是什么衙门里……”说到这里就停了,这个是大路上,不方便讲这些事情。

  刀客逢君亮了亮嗓子,道:“有牢兄弟二人捎个话,我办完事就来找司徒姑娘。”

  “后会有期!”樵夫兄弟抱拳作别。

  “就此别过!”刀客逢君见她们追得远了,也是发足前奔,在大街上的济世药铺门口,谢婷婷在柳树下盯着那个药铺。外面还有三个贵介公子在喘着气,议论道:“不见了?”“不可能,刚才还在的!”“里面药铺里也没有。”显然是追了很久没有追到的缘故了。

  光景是司徒涵雨早先进了巷子,翻过高墙,藏进药铺后院的密室去了。

  谢婷婷,刀客逢君全明白了,三个贵介公子显然是另有企图,追这个女子是势在必得。

  便在这个时候,神偷万棋子走了过来,他的手上伤势未愈,他的眼睛多利,不论是自己的弟子化妆多厉害,也是瞒不过自己的,他走在凤凰三女面前站定。

  凤凰三女见师父来了,道:“师父!”

  万棋子老脸一沉,道:“三个蠢货,在药铺门口做什么?”

  三女中的其中一个讪汕道:“刚才我追师姐到这里不见了。”

  万棋子望了望这个药铺,眉头一耸,心里有了主意,道:“快点回去。以免在这里丢人现眼。”

  “是”凤凰三女灰溜溜地往林家喜铺里面的巷子走去。

  前面是万棋子,但是谢婷婷不清楚他的底细。要去问个究竟。

  刀客逢君想去阻拦,还是慢了半拍,谢婷婷迈上前去,抱拳道:“打扰了,老伯请留步!”

  万棋子见来者是个俊后生,道:“请问后生有何贵干?”

  谢婷婷知道他不认得自己,道:“晚辈是昨晚在桃花林的那个小女子谢婷婷,你的秘笈我还给你!”她自胸前掏出那本假名册还给了万棋子。

  万棋子脸色徒地一变,脸色的肌肉牵动了下,很快又恢复了原样,陪着浅笑,道:“公子,你认错人了!”他想乘机会蒙骗过去,然后走人。

  话说万棋子为什么会用假名册给谢婷婷呢,因为他在大家乐赌馆里去寻找高手时被误打了一顿,然后至桃树林时,被刀客逢君遇到,老丐与刀砍逢君过招时。万棋子发现了刀客逢君的不凡之处,也知道那个老丐是自己同伙之人,便想暗中帮助那个老者而教坏刀客逢君用错招,谁知没有效果,而立即急中生智来用假名册当是武功秘籍引诱他。然后找机会将刀客逢君杀了,倘若真是如此,刀客逢君收下所谓的武功秘籍后,发现货不对板,肯定会回头找他去。殊不知刀客逢君不吃这套,谢婷婷替他收下了假名册,现在当然要归还,还要问个究竟。为什么偏偏第一个名字就是自己的亲生父亲?

  万棋子一时十分尴尬,丑计被破,当然不是好滋味。是以,他低头疾行,右手托负伤的左手,见谢婷婷的尾随,无处可去,隧右拐入济世药铺找郎中去了。

  谢婷婷相信其中必有缘故,就与刀客逢君商量:“不妨咱先在这个地方先隐藏起来,然后跟踪老伯,看看他的出没?”

  刀客逢君点头同意,因为他已经答应谢婷婷要去一个地方,看什么东西的。当然是赞同的。

  午后的阳光明媚醉人,这颗硕大的柳树密叶间,谢婷婷与刀客逢君一左一右就坐在这里,窥视着济世药铺门口的一举一动。

  这个济世药铺让刀客逢君想起了樵夫二兄弟的话,去里面找司徒涵雨姑娘。他想:“莫非这个老伯跟司徒涵雨有什么关系不成?”他很想进去问个明白,究竟名册与假冒自己的人滥杀无辜有没有关系?

  可是就在动身那一刻,他停住了,大树下走过两个人,是樵夫二兄弟收拾家当回来,徐徐走入济世药铺。

  这些人的举动十分怪异,刀客逢君早不问江湖事情多年,一下子也想不出来是什么回事。眼下是答应谢婷婷的事情还没有完成,让他委实不安。

  煦暖的春风吹来,几天的奔波折腾,就算是铁打的人也会锈蚀了,何况刀客逢君是个活生生的人呢。他早已饥肠辘辘,空空的腹中唱起了空城计。

  谢婷婷当然明白,刀客逢君饿得慌。她也想到,喜铺门口还有自己的马车可以抵押给那些当铺或者是卖掉。

  下一刻,刀客逢君道:“谢姑娘,我们去林家喜铺门口候着,这个老伯一定出现。”他就敢料定,这个老伯会在喜铺门口经过,因为上次就是在林家喜铺门口跟丢的,这下冒出来必有缘故。

  两人下了大树,前面一支马队急驰过来,蹄声渐近,路人速速避让。看样子是个组织,有五六人,前面一个是中年人,背上的虎头钩映着阳光,反射出耀眼寒光。后面的人都戴着遮阳斗笠。

  谢婷婷一看就知道是父亲谢天虎。这下麻烦了,又不敢表明自己的身份,一旦父亲知道自己在这里,肯定是要乖乖带回去的。

  是以她就在短短的一刹间,决定先处理完假名册这事再找父亲,父亲来桃花大街是为什么呢?

  且说上次谢天虎在桃花客栈二店,在桃花红掌柜手下吃过亏,这次决定带人来报仇雪耻,还要将桃花客栈变成另一个全新的客栈,自己来经营。今天恰好就路过这里,谢婷婷是毫不知情的。

  谢婷婷望着刀客逢君道:“逢君兄,请你帮我一个忙,替我看看这支骑队去往哪里?”

  “不用急,他们走不远。”刀客逢君胸有成竹说道。

  “你怎么知道?”谢婷婷追问。

  “你没有见那些牲口的嘴角上冒着白沫子,显然是赶远路来的,只有五个人,却拉了那么远的距离,一定是累坏了,不出三五里,肯定会停下来休息。”刀客逢君分析得头头是道,“桃花坞外是东吴淮阴官道,老远没有客栈,他们若是赶远路,必须在桃花大街歇脚。”刀客逢君给她解释得清清楚楚。

  “那我们快去林家喜铺等这老伯吧!”谢婷婷话出人已走远。

  天气放晴,林家喜铺的生意忙了许多。时有人进出,刀客逢君想到谢婷婷被老伯认出来后才进济世药铺的。道:“谢公子,请你到里面找套衣服来换上,最好是女子的衣裳。”

  谢婷婷很听话,不出茶盏工夫,从喜铺出来,焕然一新,绿衣披风,黑发秀眉,一对大眼碧波盈盈,一个漂亮的美人坯子就现在眼前!

  刀客逢君这次才发现,谢婷婷的确是与众不同。却是来不及多看一下,他不是因为谢婷婷长大漂亮才看的,而是他没有弄懂,自己的易容术被她模仿的挺快,不消说谢婷婷的衣服肯定又是在喜铺里面的客人那里弄来的。

  因为老伯万棋子来了,他要经过这个巷子回去黑色大宅,设法寻找司徒涵雨。

  万棋子来到喜铺门口时,先是四下打量一下,有没有跟踪,然后快身闪入巷子。对上了暗号,进入白墙黑瓦大宅。

  这一切,没有逃过两个人的眼前,刀客逢君与谢婷婷。

  谢婷婷与刀客逢君双双跃上高墙,下面的大院落里,花草鱼虫,水池假山,名花密生,地上十分干净,一条大黄狗正从屋里跑出来,狂吠了几声。

  行踪露现,谢婷婷马上示意刀客逢君下了高墙。

  屋里有了声音,道:桃花大街桃花坞,桃花流水去何处?

  明显又是暗号,刀客逢君记得,上次与司徒涵雨就是这个暗号,同出自一个老人之口。

  谢婷婷欲开口回应,不料被刀客逢君阻住她的做法。轻声道:“来日方长,下次有办法让他说出事情。”他的声音很小,只有两个人能听见。

  “那现在我们怎么办?”谢婷婷问。

  刀客逢君缓缓走出巷子,道:“你不是说带我去一个地方吗?走吧!”

  谢婷婷本来是要带他去一个地方看看民情的,从苏州到临杭,途径许多村落,本来是水乡,地方相对富庶的,当地的老百姓却是苦不堪言。她要给刀客逢君知晓,然后让他成就一番事业,去改变这些穷现状的。

  谁知道刀客逢君只是个职业杀手,不是什么侠义英雄辈。所以必须先改变刀客逢君的思想方能让他知道那些民情生活。

  这本来是官府劳心的事情,但是时下官官相护,鱼肉乡民的丑事处处皆是。

  现在刀客逢君对这个黑大宅与济世药铺大底知道一些事情了。很快也有了计划,时下眼前就是答应谢婷婷的事情,必须尽快完成。

  “去什么地方?”刀客逢君又是问一句。

  “那名册呢?”谢婷婷问刀客逢君关于这本假名册的事情。

  刀客逢君想了想,道:“既然是假的名册,就让它自生自灭吧。”

  “什么意思?”谢婷婷反问。

  刀客逢君示意让她先回避一下,道:“你回避半个时辰,我来想办法还给主人。”

  刀客逢君心里有了计划,他是什么人?还这些名册之类的小事情,小菜一碟。难不住自己。

  这么一来,谢婷婷刚好就可以去寻找父亲,她身无分文,何尝不想去弄些银两来花花?

  她的父亲,就在桃花北街的桃花客栈里面,建材动工进度。

  谢婷婷驾马车沿着桃花大街往北驰去,片刻功夫没了人影。那是去找她的父亲谢天虎去了,就算不是找父亲也是找他的部下要点盘缠来用。

  为何刀客逢君如此有把握能找回这个万棋子来呢?因为他在济世药铺门口就看出了问题,老伯万棋子对三个假扮公子的徒儿说了些话后,三个徒儿乖乖回去了。自己又溜进了药铺,分明是去打探消息的。因此不难发现,万棋子还是会出来调查这个济世药铺,而他要出了,肯定就是必经这个巷子口。

  所以,刀客逢君对于这个老者的分析是准确无疑的。当然,万棋子的名字,以及那老鬼的身份,刀客逢君是不认识的。

  半响,三个少女,如花一样的女子,从巷子深处慢慢走出来。后面跟着万棋子老伯,他苍老了许多,白头发白胡子,佝偻着背,单手拄一条光滑的竹拐杖行动缓慢,另一只手是攀过背后,显然是受伤了。

  一看就知道是乔装的,刀客逢君马上迎面走进长巷子,快速跃上墙头,落在黑色大宅对面的雅门内,取下头顶帽子,将长发束成个发髻,长带扎紧。将马褂脱下,脸上的褐色蜡色擦掉。

  恢复了后生模样,一个英俊的公子哥儿变了出来。

  ——这就是他的易容术。短短的时间可以变个人出来。

  不再害怕熟人,他蹲身一登,纵身上了高墙,直奔目的地:济世药铺。

  凤凰三女已经进去药铺客堂里木凳上候着,六只眼睛骨碌碌地扫视药铺的每一个角落。很明显,是万棋子的主意。

  刚好一个伙计就走上来问诊,道:“请问三个姑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是卖药还是……”

  一个在支支吾吾,道:“我们等人……是爷爷病了……”她们硬是把师当爷爷看!

  “你爷爷呢?”

  凤凰三女中起来两个,出了大门迎接师父万棋子的。

  万棋子慢慢悠悠来到,两个女子一左一右扶着师父踏入药铺。

  这一切,远在大树下的刀客逢君望的一清二楚。但是万棋子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他暂时还没有去猜测。

  便在这个时候。

  “让开、让开!”一个粗嗓子急嚷道。前面涌来一群人。

  外面匆匆忙忙奔来五六个人壮丁,抬着一个浑身肥肉的员外装扮的人来到药铺门口,大呼:“任大掌柜的,李员外受了重伤,需要急治!”

  李员外就算林家喜铺旁边的麒麟钱庄的老板,他被一个人打伤了,就是那个冒充刀客逢君的人打伤的。那个人是谁呢?

  看样子这些人是认识任世官掌柜了。

  伙计听到有人找任掌柜,快速跑出来迎接,却见是麒麟钱庄的李员外躺着竹轿子内,头歪眼闭,脸上因痛苦扭曲得变了形,金黄色精锻子外衣上被红色鲜血染了一大片,看情形是受了重伤。

  轿子未停稳,三五个壮丁就将年方四十出头的李员外抬了出来,连扛带背,进了药铺。恰好后面还来了许多家属,有闺女,贵妇,有小儿匆匆赶来,个个人神色惊惶,刀客逢君就趁此跟了进去。

  病人较多,药铺里乱哄哄的,李员外的壮丁狗仗人势,财大气粗有靠山,大呼道:店伙计,叫你们任掌柜快点出来!

  后院子跑来一伙计,道:“客官稍安勿躁,任掌柜身体欠佳,问诊配药之事,暂由大掌柜打理,时下大掌柜还没有回来,你看……”

  “废话少说,管你什么大掌柜,二掌柜,现在是我们的李员外被窃贼所伤,命在旦夕,你若不尽力救治,要你脑袋搬家!”一个大胡子壮丁红着脸吼道。

  这下子,五六个伙计急得团团转,任世官肯定要出手亲施刀石方肯罢休。

  任世官挂了彩,后账房走了出来,见有壮丁背着呻吟喊痛的李员外,凳子上坐着凤凰三女扶着的万棋子,半死不活的样子。柜台前面几个老百姓也在和药问诊。

  “请问李员外可得了什么急疾?”任世官问道。

  一个壮丁掏出手里的黄布条,气急败坏地道:“还不是这个刀客逢君下得毒手!”众人望去,赫然一条黄布条写有刀兄的名字。

  混在人堆里的刀客逢君心里徒地一震:原来,还有人冒充自己!

  任世官一时没有留意到万棋子几个人的来者不善,便安排壮丁肩上的李员外到了后院的南面小房,开始配药,亲施刀石。

  大厅里的人又乱又杂,其中大部分是李员外带来的,包括刀客逢君就在大门口的那条凳子角上坐着。外看就像是李员外的什么亲戚一样。

  进来药铺的人,心里都是忐忑不安的,如今他的心里也不好受,得想个办法来讲这个假名册交回给老伯万棋子,又要问清楚什么原因。在这样的情况下,的确不是什么好差事。

  万棋子师徒四个人八只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过进后院的那扇小门,这可不是出于职业想从里面偷出什么宝贝来,而是他发现这扇门有问题。外面的伙计再忙,里面的人都不会出来帮忙的,显然是各有事事。

  万棋子老谋深算,心里暗忖:“李员外可以进去救治,老夫就不能进去吗?”

  是以,他佯装昏厥,侧头脖子硬,嘴吐白沫,手脚颤抖,极像是羊癫疯发作。三个女徒儿见状,手忙脚乱,大喊救命!

  伙计过来把脉,敷热毛巾,灌姜汤均无济于事。

  万棋子忙中重重掐了下其中一个徒弟的大腿,低声道:“快点让伙计安排我去后院救治。”他老奸巨猾,也想混进后院去治疗,然后找机会去探查周围的情况。

  这个女徒儿非常的精明,忍着大腿疼痛,跑了过去,道:“伙计,我们的爷爷要去后院救治,要不,你们的药铺掌柜赔不起!”

  伙计一听傻了眼,道:“你们什么名号?”

  姑娘凤眼一转,道:“我们是淮阴县令的家属,今儿来这里走访远亲,遇上了怪病,若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们负责不起!”她随便糊弄个姓名,来一式狐假虎威吓唬伙计。

  “哎呦,我的乖乖,都是官老爷的家属。”伙计吓得几欲尿裤子。嘴里喃喃道:“这个怎么办?要是大掌柜在家就好了!”伙计没了主意,走近账房里找人商量。

  刀客逢君一看:乱套了!老伯昏厥了,怎么去问这个名册的事呢?

  便在这个时候,司徒涵雨从后院里走了出来。

  她还不知道自己的师父万棋子,还有师妹凤凰三女在这里的,当然还有刀客逢君。

  凤凰三女的眼睛很敏锐,一眼就看出了大师姐,同声道:“是涵雨师姐!”

  万棋子一听是师姐出来,马上弹跳了起来,如弹簧一样,立定身子,右手掷出竹拐杖,道:“抓住她!”

  三个徒弟就如燕子一样飞了过去。

  呼呼呼

  司徒涵雨闻声大惊失色,发足急窜了出去,到了大街上一直往北遁去,快如电闪。路人望得直发愣。

  徒弟一出现,师父万棋子像是喝了兴奋剂的野猪一样,十分激动,也是快速往外奔去。

  药铺里一下子出现了那么多的怪事,别说是店小二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门口的刀客逢君也差点搞得晕头转向。

  但就在万棋子要冲出去那一瞬间,刀客逢君长身而起,手已经到了万棋子的胳膊上,将他牢牢钳住。

  万棋子身材矮瘦,跑得飞快,被高大的刀客逢君一把就提了起来,由于冲势猛惯性大的原因,万棋子就像是钟摆一样,晃来晃去,手舞足蹈,嘴里叫道:“是哪个龟孙子吃了豹子胆,竟然敢对爷爷我下手?”一向喜欢占便宜的他,骂人也有讲究。

  任由你说什么骂什么,刀客逢君只管拎起你来。

  一下就把他拽拖到了偏僻的角落里。

  “老伯,你的武功秘籍是假的,我现在还给你。”自怀里摸出假名册,刀客逢君松了手。

  万棋子被拎了许久,脖子粗脸红耳赤,喘气道:“原来是你呀,后生。”

  刚才很急,没有看清楚对方,现在看出来是那天晚上桃花林的对手,所以心里很紧张。但看刀客逢君没有什么敌意,让他又放松了警惕。

  刀客逢君道:“是我,我正要找你。”

  “找我?我也要去找你哩!”万棋子随机应变。

  “老伯,请你告诉我,怎么会给我假名册?”翻开名册,刀客逢君指第一个名字。

  无话可说,万棋子羞愧难当,道:“当时我被大家乐的护院打晕了头,不知道那里捡到一本册子就稀里糊涂给了你们。”他是撒谎的,临时编故事。

  “那么,请你告诉我,这个谢天虎的名字,怎么回事?”刀客逢君又问。

  万棋子支支吾吾,道:“嗯……这个,不关我的事。”

  剑眉一轩,目光如炬,刀客逢君望得他心里直发毛,道:“现在,我不想知道名册的事情,你只要告诉我,名册里面的谢天虎是什么原因?”

  万棋子低着头,轻声道:“我老实交代,名册是假的,名字是乱写的,我只是想引出人们去找真的名册而已。”

  “你为什么要给我名册?”刀客逢君将假名册放回万棋子的手中。

  老奸巨猾的万棋子抬起头,马上又想出一个计谋,道:“我看你身手不凡,我想收你为徒,保你享尽荣华富贵。”

  所谓是姜还是老的辣,柴还是老的耐烧。

  万棋子从小就是神偷,到老了不知道培训了多少子子孙孙偷字辈。对负一个刀客兄一样的小辈,当然是绰绰有余。聪明的人才能做小偷,聪明的人才能编故事。现在万棋子编故事的本领可以说是到家了。

  荣华富贵?

  谁人不想?谁人不贪?

  世界上只有四个人,一个是死人,一个是和尚,白痴与疯子。

  可是刀客逢君也不贪这些,但是他很特殊,四样皆不是。因为他已经心灰意冷……

  不贪恋财富,不贪恋美色,不贪恋功名,乃是冷血杀手刀兄之本色。

  一句收徒享福,刀客逢君露出一脸的不屑,道:“我向来独行独往,对财富不感兴趣。”

  如一瓢凉水泼过去,让万棋子黔驴技穷,欲哭无泪了……

  这时候,谢婷婷已经回来了。

  就在刀客逢君折回药铺,谢婷婷已在门口等着哩。

  “怎么样了?逢君兄。”她焦急地问。

  刀客逢君淡淡地说道:“看来,他并没有什么武功秘籍,名册也是假的,不知道什么地方拾到的。还有他主要目的是想收我为徒。”

  “你可知道他是谁?”谢婷婷又问。

  “他是谁与我何关?路人一个。”刀客逢君显得漠不关心的样子,到:“谢姑娘,我们现在要去的是哪个地方?”

  有了银子,好办事,在酒楼吃了美美一顿,购了两匹骏马,直往临杭驰去。

  江南的农村,鱼米之乡,民风古朴,安贫乐道,与世无争……

  可是眼前,是不是真正的如此过着世外桃源的生活呢?

  出了闹市,过了一村一水,谢婷婷驾马从官道拐入一农庄。

  阡陌交叉,大片的渔业水塘就出现在眼前,路上的农家,家家闭户,放眼一大片,漫无人影,好像根本就没有人住一样。

  这就怪了?刀客逢君心里有了疙瘩,他也是农村长大,多少知道一些农村知识。

  谢婷婷好像是很熟悉一样,在一户像样一点的平房前面竹篱笆外停了下来。

  来这个地方有什么用意,刀客逢君毫不知情,问:“谢姑娘,请问你要我来看的,就是这个房子?”

  “不是,我是想让你知道,这些房子为什么会空着!”谢婷婷人已到这所房子的大门口。

  从窗户往里探望,桌椅木柜上蒙了灰尘,暗室两间房上了锁,门上挂有蜘蛛网。显然很久没有人进出,外面也没有牲口,家畜,甚至连一只昆虫也没有。

  “逢君兄,你知道这户人家去哪里了吗?”谢婷婷开始回想她第一次经过这里,去寻找杀手刀客逢君时的情景。

  那一天,这户人家正在吃午饭,一群官兵模样的人围了起来,大呼小叫:“给我抓了起来,带走!”不分青红皂白,将壮丁抓住,老的小的留下。顿时,好好的一家人,被强行拆散,剩下老人小儿哭得呼天抢地。

  当那伙人掳走壮丁后,我走过去问老人怎么回事?“那是黄县令的亲戚在抓壮丁修桥梁,修公路,盖房子……”老人一把眼泪一把鼻涕道:“那狗贼子,表面上是为了朝廷,实际是为自家而做,现在乡邻们都被抓的七七八八了。”我问她:“婆婆,那些壮丁,被抓去什么地方?”老婆婆停了下来,道:“听说是海边,具体什么地方也不清楚,去了的人都没有回来,呜呜……”她已泣不成声,旁边的小儿也跟着抽泣起来。

  谢婷婷叙述到这里,脸上愁雾漫漫。道:“现在也不知道那些老人小儿怎么样子……”

  “那你可以进去看看屋里或者是周围!”刀客逢君胸无大志,所谓的正义感对他很是冷淡,他只是告诉她,要找那老人与小儿,可以先寻找一番再做打算。

  推门进屋,好浓重一个霉味扑鼻而来。

  屋里一地的杯盘衣物,显然是被搜刮过几次,左首房子空空而已,右首房子里,屋梁上垂下一根绳子,绳子下面吊在两个人,那可不是活的。是死的人,脸上手上裸露部分,皮肉早已腐烂,露出白骨,绳子下面还吊着一个矮人骨头。就那头颅骨与服饰来看,是个老妇与五六岁的小童。

  谢婷婷一望就知道是那家剩下来的老人小孩。她多愁善感,见此场面,神情悲伤,惆怅满怀。却又无法改变这些……

  大袖一挥,一枚制钱飞出,那条绳子断了,枯骨跌落。刀客逢君找来一块被子盖了起来,道:“谢姑娘,天下不公平的事情何其多,不是你我可以改变这个世界的。”

  见对方毫无怜悯之心,道:“你知道她是谁吗?”

  刀客逢君道:“不知道,也无须知道!”

  “是我的外婆!”谢婷婷急中生智道。其实她是江南逍遥山庄的大小姐,何来这么贫穷的外婆。她只是想用亲戚关系来打动逢君兄的心,让他走上正义之路,干出一番事业来。

  “你不是千金小姐吗?”刀客逢君知道她的底细,江南逍遥山庄闻名天下,走江湖的,不知道的人很少了。

  谢婷婷听出对方都了解自己,继续假装,道:“逍遥山庄,以前只是一个小小的黄金铺头。自从我那做武师父亲娶了母亲以后才迅速发展壮大起来的。”

  一句“她的确是我外婆,这些都是我的亲戚。”想令刀客逢君心软。

  殊不知,他不当一回事,道:“你要带我来的,就是这个地方?”

  “本来是的,现在又不是了,是那个地方……”谢婷婷突然改变了注意,她伸手往东方指一下。东面,是日出的地方,是大海方向。

  信守诺言,言出必行,刀客逢君与她草草掩埋尸骨。立即动身,上了官道,向东面赶去。

  好长一条青石板官道,约莫过了三个时辰,拐入新修的道路,新修的石桥,不时有衙门的差役经过,像是执行公务,更像是监工,监督一些乡民苦力干活。

  夕阳如火,染红了天边,染红了江面。

  这里是钱塘江出海口,美丽又壮观的景色。

  带点咸味的春风吹来,是无比的惬意与舒适。这个角度很好,本来可以看到还天成一色的风景,却被一座大房子挡住了视线。唉!真是大煞风景。

  前面的水上,一座宏伟建筑物上,爬满了蚂蚁一样的人,在装修盖顶。看那五颜六色的服饰,不像是专业泥水工,倒像是各行各业的人在逛街。仔细一瞧,是衙门差役在监督泥工安排乡民修房子。

  那建筑物,堪比皇宫,从这头看到那头,视线也很模糊。高数十丈,后面也不知道多长,下面却是江口,深蓝色的海水,谁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将这个大型的房子修建起来的。

  蔚蓝的江面上,就像是矗立起一座大山。人造房子大山。

  谢婷婷很想走近去看个清楚。

  嚓嚓两声,两把大刀挡住。

  “回去,回去!”前面的衙役不让靠近。

  原来,这里的许多衙门差役一样的兵卒,头顶红缨帽,着蓝布衫,腰挂单刀站了哨岗,五步一个,不让无关人员靠近。就是自己人,也要问个清楚。

  “谢姑娘,我们回去吧!”刀客逢君掉转马头。

  “你不想知道,这个房子有问题?”谢婷婷跟了上来。

  “你要带我来看的,就是这个地方?”刀客逢君不问房子有什么古怪,而是抓住重点。

  谢婷婷很肯定地回答:“是的!”

  “那,现在看到了,我可以先走了!”刀客逢君还是想着那个冒充自己的那个人,在不停地滥杀无辜,为自己的名字摸黑。

  谢婷婷拦住他的去路,道:“没有那么快,你只是看到了房子,没有看到人,等你看到人了,你就可以走了!”实际上,谢婷婷也不知道这里面有什么人,是什么要修这座房子和房子什么用途,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能与刀客逢君在一起,这才是要点。

  “先声明,我不会因为看房子而杀人的。”刀客逢君有言在先。

  “好!那我们回去想办法混进去瞧个清楚吧。”谢婷婷下了马。

  刀客逢君望了望四周,左首是钱塘江,江水滔滔,船只来来往往,右边是新修的大房子,后面是一望无垠的农田,池塘,榆树柳树疏疏落落。

  正苦于无计可施,这时,前面来了一队人,约莫三十来个,为首的是两个执鬼头大刀汉子,后面的全是布衣包头,黑布鞋,大担小挑,看模样是商贩,脸上大汗涔涔,挑的是酒缸,海味,蔬果,瓜菜类,肩膀上的竹扁担挑的吱呀吱呀叫。最后四个大汉,挥着皮鞭,大声喝道:“快点!天都黑了!”

  新修路不平,有个商贩子,慢了半步。啪的一声脆响,一鞭子落在一个商贩子背上,衣衫破裂,皮开肉迸,那商贩子赶紧跟了上去。看了也叫人心疼。

  刀客逢君一望就知道,那是给里面大房子的那些衙役官员等人送吃送喝“进贡”的。

  他顿时有了主意。道:“我有办法可以进去。”

  “什么时候?”谢婷婷问。

  刀客逢君望望夕阳,夕阳如火球一样,滑下江面。道:“今晚!”

  又是一天的黄昏。

  黄昏的海边,更容易让人产生回忆,或者是希望。

  现在,谢婷婷就坐在一块石头上,出神地望着远方,她希望这里:没有压迫,没有痛苦,只有快乐与欢笑。

  不远处的刀客逢君,牵着马往官道上慢慢走去,像个落魄的儒生。

  夕阳燃尽了最后一把火,远方的江面上的橙黄色云彩慢慢淡了下去。

  一个人站在官道旁边的小路上眺望,这个角度很好,可以将远景近景尽收眼底。

  黄昏的景色如一杯酒,将一个个相思的人灌醉,当然也把谢婷婷灌醉了……

  起风了,东面吹来的风,吹得谢婷婷的刘海斜掠,长发如丝一般飞扬,衣服下摆,风披下的两条长衣袂飘飘呼呼呼嗖嗖嗖。她是个心底行事的人,没有人知道她为什么好好的大小姐不去做,偏偏要去为一个退隐江湖的杀手,东奔西跑,居无定处。

  唉!情这玩意儿,真是害人不浅呀,不就有一个人嘛,何必要求那么完美?家财万贯与穷困潦倒,风度翩翩与其貌不扬,还不是一个人。二十岁的男人,到六十岁的男人,还不是一个人。一个是才华横溢的秀才,一个是老实憨厚的农民,还不是一个男人?要真真正正能白头到老,方才是圆满的婚姻。可就是很多人不知道这里面的奥妙,就像是谢婷婷。她选择了的东西,会千方百计而追求的。或许就是这份执着,让她懂得如此之多的江湖知识。

  能不能留住一个人,还得看她有没有那个法宝?

  夜幕降临,新修公路上的差役开始像牧人放羊一般将那些干活的乡民往海边赶去。赶去休息,明天再接着赶工,就好像是秦始皇那时候的修长城一样……

  三丈内,不让有闲杂人等,一大帮打手一般的汉子的眼睛上下前后左右远近八分顾到。

  谢婷婷不动手,她只想知道这些人要被赶到哪里去过夜,还有那个大轮船一样大的房子有关情况。

  身后的骏马在悠闲地摇尾啃嫩油草尖尖,咀嚼反刍的声音让旷野里等候的人增添一份难耐的寂寥,几欲令谢婷婷无力招架。

  恐慌与孤独随夜晚袭来,像是春蚕在啃噬桑叶,虽然没有声音,杀伤力倒是不小。

  说不出的惆怅,说不出的愁思。

  现在,她摘下一片长长的柳叶,挨着嘴唇,吹起了一曲《春夜之思》。尖锐单调的声音,吹出巍颤颤带些伤感的曲调随风飘向远方……

  她不知不觉地泪流满面。

  逢君兄就这么一声不响地走了,也没有告诉自己如何有办法能混进大房子里去。她好像知道,这个杀手就是这样的,不能有人去干涉他的做法也不能去改变他的想法。

  慢慢地,她发现自己就像是个杀手。她要杀的不是人,而是自己以及家人主观方面的观念。她很想改变自己,可是世界上又有几个人能改变自己的呢?那需要很多的勇气……

  远方的渔船上点起了灯火,这一点那一闪,点缀着一望无涯的江面,像是漫天星光,好美!

  天上的月亮升起来,江畔上静悄悄。

  柳树下的谢婷婷两曲调子过后,站立起来。

  她没有忘记,自己在等人,等刀客逢君的。

  这时——

  官道那边,一团火光,慢慢移来。

  有火光来了,谢婷婷马上嗖的一声跃上了大柳树。

  嘚嘚,嘚嘚——

  一条灰驴子驼着两包白色东西走了过来,自西边的官道方向。

  “是逢君兄?”谢婷婷脑里闪出一个念头。

  驴子渐渐走近,后面有一支火棒,松节火棒,烧得啪啪响。

  火光下,一个身穿黄色长袍的人慢慢走来,说是走来,不如说是跳来准确,他弓腰弯背,一走一跳,一颠一摆,两脚虚飘飘的,活像是大马猴走路。这个人的衣服很奇怪,圆领黄袍,袖边裤脚上画有黑色虎纹,脸上画上黑白斑马纹,两撇白色老鼠须老长老长,再戴上一顶灰色圆尖帽,简直就比破庙里的菩萨还丑,两只手也是白色的,一手执火棒,一手提个圆鸟笼,里面两只白色的鸽子样的鸟。

  或许是太想念一个人,就这么一个丑八怪,也会当成是刀客逢君。书上有句话是:只要你爱上一个人,满街都是那个人,只要你心里有爱,整个世界都充满爱。

  就像是现在的谢婷婷,她迷恋上了刀客逢君,就以为过路的每一个人都是他。

  她一看到这个四不像的怪物时,谢婷婷破涕为笑,赶紧收拾一下脸上残余的泪。她笑也是心里偷笑,不敢笑出声,因为不是太肯定对方的身份。

  这个人到了这里,勒住驴子停了下来,望了望四周,像是寻找什么。没有结果继续前行,但是慢了些。

  “就是他!”谢婷婷认定是他,心里就祈求那个人是他。

  没错!谢婷婷的直觉很准,是刀客逢君也。

  谢婷婷飘然落地。就在那个人的前面。

  这个人走了过来,徒地立起身子,他身高七尺,体型高大,看样子很像一个人,是不是逢君兄,谢婷婷还不敢肯定,瞪着眼望着他的脸。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胆量,或许是心底的信念让她如此胆大,她坚信刀客逢君不会丢下她不管的。

  这个四不像的人,嘴唇微动,亮出一口皓齿道:“谢姑娘,让你久等了!”果然是刀客逢君的声音。

  没错,刀客逢君来了。

  闻声相当熟悉,谢姑娘仔细一瞧,竟是刀客逢君兄!她秀眉高扬,两眼放光,诧异十分,道:“是你?真的是你?”

  停住毛驴子,放下鸟笼,刀客逢君摘下灰帽子,道:“今晚可以到里面去瞧个清楚,但是不杀人。”

  “你骑的马呢?怎么变成了驴子?”谢婷婷对眼前的装扮十分疑惑,她不是司徒涵雨,熟悉刀客逢君的易容术。道:“哪里来的衣服,将你装扮成这样?”

  指了一下驴子,刀客逢君道:“我将马换成了驴子,多余的银子换成了衣裳,在戏台后面买些颜料简单化妆一下就来了。”

  “那鸟笼里的鸽子呢?”谢婷婷还是不明白,这鸽子有什么用途。

  刀客逢君提起鸟笼,晃了一下,道:“这不是鸽子,时间不够,来不及买鸽子,唯有买土鸡凑合凑合,用白色的颜料涂刷一下。”

  知道他会易容会化妆,谢婷婷抿嘴一笑,突然想起了那漫长的五年间,刀客逢君是如何在桃花林里度过的,是如何躲避仇家追杀的。

  刀客兄的确是多才多艺的,还能化妆动物啦。

  有时候,爱情就如战争,知道对手越多就越容易取胜,所谓是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嘛。

  谢婷婷心里有些懊悔,要是早知道他的底细,就不会白白浪费了五年的漫长寻找之旅。

  想不到得到一个人心是如此容易,也是如此的难。就好像是成功与失败,总在一线之间。天堂与地狱一样,只在一念之间。

  灰色驴子前蹄轻踢浮沉,昂头张嘴于于鸣叫。

  刀客逢君从驴背上取下一个白色布包,递给谢婷婷,道:“请你去换上衣服,等下我们就可以光明正大去那个大房子里。”还是老规矩,换衣服……

  结果布包,谢婷婷藏身于老柳树后面黑暗中。

  出来时候,一袭黑纹黄衣,头戴黄布软帽,脚穿白布鞋,远看就像是道士,衣服略略宽松了些,显得很不合身,近看却跟刀客逢君一样的服饰,只是帽子不同。

  谢婷婷细瞧这身衣服,真让自己哭笑不得,多么漂亮的女子,穿什么黄袍子衣服呢。

  这时刀客逢君在另一个包里取出一个小沙碟,上面有些白色颜料,到路边水沟里盛点水和匀,用手指抹上她的脸上,刷刷两下,算是完事了。

  这时他也换上了黄色的布帽子,道:“可以走了吗?”

  “你把我装扮成这样子,有什么用途?”谢婷婷还是弄不懂。

  轻抚驴子耳朵,刀客逢君轻声道:“你就看这条驴子,等下你就跟着我后面学驴子走路,其他的话不用说。”

  “怎么要学驴子走路?”谢婷婷真是弄不懂他的意思。

  放下松节火棒,“看我的!”刀客逢君弓腰俯身,像是大猩猩走路,表示要她学这个。

  谢婷婷当然知道,就是他在前面当驴头,自己在后面当驴子尾巴走。是以,她点头道:“嗯,我懂了。”不就是跟着他走嘛,多么简单,不需要解释那么多。啊。

  “时间不多,快点走!”拍拍驴子屁股,刀客逢君向前迈步而去。

  江岸上,夜风已冷。

  一条驴子慢悠悠往前走,后面两个黄衣人一前一后,谢婷婷前面举火棒,刀客逢君后面手提鸟笼装老头跳着走,颠簸的脚步震得鸟笼子里的土鸡叫着哥哥哥哥哥。

  前面是个大广场,巡逻的差役提着黄纸灯笼五步一岗,长长的一条灯笼排成的队伍,延伸到视线尽头,不知道有多少人多少灯,极像是守护什么军事禁地。

  最前面一个差役见有驴子与来人,便高举灯笼,凑了过来,厉声喝道:“什么人?”话一出,嚓,刀就拔了出来,拦住驴子的去路。

  驴子见前路被阻,掉头欲走。

  “别动!”那个差役又叫。

  前面的谢婷婷一愣,不知是该往前去,还是退回来,只好拉着驴子不敢动弹。

  噗噗两响,刀客逢君躬身跳了前去,抬起头,眯着眼,道:“官爷,我们这是来给黄爷唱戏表演,耍猴戏的。”

  刀客逢君何以会说是黄爷呢,就是在淮阴道上的一家农户里,谢婷婷告诉他这个地方是黄县令的亲属在抓丁修建房子,这里可以断定的姓黄。

  “哦,黄爷的人!”这个差役听到是黄爷的人,立即收起了刀。可就在他转身欲放行的时候,倏然间又拔刀,喝道:“骗人!可是没有见你有猴子呀?”

  他这么一喝,旁边五六个差役就围了过来,白刀对着刀客逢君两人。

  谢婷婷一听这话,心里大呼不妙,咋被逢君兄说漏嘴了?

  放下鸟笼子,刀客逢君慢条斯理地说:“官爷,莫急,莫急!”他本来就矮着身子,像个驼背的老头,现在他要昂头才能看到上面几个凶巴巴的差役。

  “想找死,是不是?”一个差役见刀客逢君说了几个字便没有下文,变本加厉道:“老鬼,半夜前来,什么企图?”

  “冤枉呀,官爷,我真的是来耍猴戏的!”刀客逢君开始举起长臂,内弯曲五指紧并,道:“你看我给大家耍一段变相猴戏。”他的脸拉得老长,嘴唇抿紧嘴角下拉成下弦月,极像是大猩猩在打哈欠。

  他蹲下身子,摸摸肚皮,然后又高举两手屈膝前行,绕个圈,接着变回原来的弓背弯腰,两手前摆,像是猴子走路。

  停下来的时候,他的手在脸上往下刷了一下,脸上的颜色倏然就成了红色。然后再一刷,就成了黑色。

  怪?这莫不就是四川青城的变脸术?

  他就是这么一个人,扮什么像什么。

  几个衙役一看这个表演,眼界大开,当场哄笑了起来,道:“什么玩意,红脸的猴子!”

  谢婷婷见状,心里暗暗佩服逢君兄的随机应变。

  几个人哄笑间,听得水上的大房子上面一声大吼:“什么事?”那人声音洪亮,中气充沛,一听就知道是会武之人。

  几个差役闻声就知道,是赵护卫,黄爷的贴身侍卫。他这么一吼,全部人乖乖地散开,各就各位。

  一团白影落地,毫无声响,若不是轻功火候到九分,为何谢婷婷手中的火把火焰都未动一下,说话的人已经到了谢婷婷前面。

  火棒下,这个赵护卫健壮的身体,个子不高,一张马脸带些冰冷的表情,两只眼睛像是老鼠眼,特别小,却是精芒四射。他反手握背后,神情十分笃定,道:“两个人与一条驴来做什么?”

  他的话一语双关,分明是骂两个人也同驴子畜生一样。

  谢婷婷听到不敢开口,这个时候千万不能轻举妄动,她晓得。

  知道他在暗地里骂人又怎么样呢?对方人多势众,唯有见机行事,刀客逢君拱手道:“官爷,鄙人乃是临杭太子龙老戏台的得意门生,千变猴子,今儿携师妹来特意给黄爷助兴助兴!”这些都是临时编来的。

  “给黄爷助兴?”赵护卫听是来为黄爷服务的,仔细打量了一番。

  接着他便一旋身子,如一阵风一样,跳上了大房子中的一道门,过了大厅转入走廊在一株大桔子树后面的一个小房门口立定,前面四个看门的护院模样的人,轻轻叩门,道:“请示黄爷,赵护卫求见。”

  里面传来一阵吆喝声“好呀!打呀,咬死他,咬死他!”出自一个十多岁的少年之口。听那个少年的声音,如此热烈着迷,好像比赛进入高潮阶段的啦啦队。

  “啊!铁——将军,快点跳起——来咬啊,——杀!”又另一个少年在呼叫,说得是异常紧张,犹如在为一场比拼搏斗在加油喝彩!他的话比较断断续续,肯定紧张过度——

  “用嘴咬!”

  “压——死它,压——死它!压——”

  兴许两个少年过于投入那个喝彩之中,久久不回答外面赵护卫几个人的问候。

  闻声好像是在斗蛐蛐或者的斗鸡之类的小把戏。

  笃笃笃,赵护卫又是敲门。

  “黄爷,赵护卫有要事求见!”赵护卫再次禀告。

  “哎呀——!我的妈呀……铁将军——正没用,一下子就玩完……”那少年敢情是输了,又是骂又是埋怨,很是痛苦,道:“什么——事?”他好像是说话很喜欢停顿。

  崭新的楠木门露开一条缝,缝里挤出一个头,十一二岁模样,那是脸蛋,脑袋又大又肥,满脸肥肉挤得五官叠凑一堆,光景是刚才的吆喝助兴过于激动,现在脸上涨得红红的,不知道是战输了不服气,还是过于投入,但从那张脸来看是相当的丑样。

  外面的赵护卫恭敬低头禀告,道:“黄爷,外面有个耍猴戏的戏子来访。”

  没错!这就是黄爷,谁也不相信黄爷还是那么的年幼。

  黄爷,名字取得好,其他的就不敢恭维喽。

  他的蚱蜢眼骨碌一转,大抵看清了外面的情况,门就开了,一袭大花格锦衣穿在男孩子身上,无论是看的人还是穿的人,咋就这么别扭。这个身体看来,却不止是十一二岁,起码也有四十岁发福的人一样。

  这还不算什么,他手里还拎着一只半死不活血淋淋的小狗,那不是普通的小狗,是藏獒类的狼犬类,小小的藏獒狼犬继承了父母的勇猛血性,暴戾凶残。

  且说,在这么大这么奢华的房子,用作来斗狗之用,天下还是第一家。

  因为这个黄爷的身份特别。

  这个黄爷,看样子是很喜欢玩耍,刚刚斗狗输了,听到有人来耍猴戏,便高兴得将斗狗之输忘得一干二净,脸上飞来一朵向日葵花一样的笑颜,使得他的样子更加的难看,简直就是傻乎乎弱智一般。玩性未尽,就此兴致冲头之际,大着舌头且爽快就答应了“快快有请!”他的话听起来很重音,是贴着短舌头说的。对他是很爽快,但是对外面的人就不同了,因为他说完,一股口水从嘴角流了下来。

  “是!”赵护卫转身一溜烟出来。

  后面的小小黄爷,不忘下令:去看戏!

  赵护卫到了刀客逢君前面,放下戒心道:“给我搜搜身子,跟我来!”转身沿着一条吊桥上了水中的大房子。

  这个房子,前面一部分已经竣工,后面仍在接建之中,但看其规模,无法猜测有多长,估计会是像长城一样一直往后面延伸。

  三个人走上来,捋起袖口,放下灯笼,看势子是要将两个人浑身上下摸个彻底,连驴子的浑身也不放过。

  玲珑身段,曼妙美体,被一双手摸来,谢婷婷早就被搜得粉脸羞红,她猛地一退,道:“别动,我自己来!”那清脆悦耳的声音瞒不了差役。

  “哦,原来是个女的!”这个差役嘻皮笑脸打趣道,灯笼光映着他脸带淫笑得像一匹饿狼。

  且说,白白养了十八年的千金身体,何以随便就给这些人占便宜吃豆腐了。谢婷婷裹紧黄衣,转个身子,撩起裤脚,道:“看好了,什么也没有!”

  “嘿嘿……美娘子,待会儿下来再找你。”他咽了口水,垂涎欲滴样,所谓的当兵两三年,母猪塞貂蝉,这些差役闻到女人声,便淫心大动。

  果然是驴子也不放过,另一个人摸得这头公驴子躁动不安,甩头扇耳,肯能是用力过猛,要么是部位不对。

  驴子背上的布包里,一堆衣物也逐一倒出来翻个彻底。

  搜过了,没有发现不对劲的东西。一个差役回答道:“回赵护卫,没有发现可疑的物事。”

  一声令下,“驴子停下,将猴子给我带上来!”赵护卫话已讲完,已经步入大房子内。

  看情形,赵护卫八成是给刀客兄与谢婷婷二人当是猴子来看了,与驴子一个类型,不正是猴子么?

  这个带上来的带字,特别有含义,可不是送上去。而是要捆绑上去,这个是黄爷的接见人规矩:对上级,附上阿谀奉承的哈巴像;对平级,视若无睹;对下级要先给下马威。

  像现在的刀客逢君与谢婷婷,被几个差役五花八捆,绑了上去。

  刀客逢君仍不忘老翁一样,哑着嗓子嘶叫:“官爷们,要把我的布包拿上来,那里可有重要的物品。”

  找来一根长木棍,抬上了吊桥,送上了大房子里。

  这个水上大房子,外看巍峨挺拔像一座山峰,也不知道他们是如何建造在水上面的。但看里面,约莫经过长时间的浩大工程,大致已经装修好了,相当广阔的一个大剧场般的房子,上面灯盏无数,从地上到楼顶,少说也有十来丈高,长宽一样,约二十来丈,墙面全身木板结构。中间是一个圆形的空地,地上是红色的地毯,周围环状陈列是红木镶大理石圆桌,围了五六圈,连长靠背凳也是雕花镂空。

  奇怪的是,里面那么大一个礼堂般的大厅,里面却是一个人也没有。

  “放在这里,你们退下去。”赵护卫从长长走廊里闪出来手一挥。

  “是!”

  “给我严加放哨,有什么风吹草动,格杀勿论!”赵护卫大喝一声。听他这么说来,这些都不是正式的衙门差役,像是私家护卫队,不过是着上衙门的服装罢了。

  放下刀客逢君与谢婷婷,五六个差役抬得有点累,退了下去。

  嚓嚓嚓嚓

  有节奏的脚步声,从左首的长长走廊传出。

  刀客逢君抬头望去,是两个着装整齐,精神抖擞,腰挂刀刃的差役兵士走来,但从脚步声来看,同起同落,像是一个人在走。

  而那步法,不像是正常的走路,而是高抬腿,重落地,像是训练有素仪仗队一般。

  脚步声渐渐走近,竟然是一队兵士走来。

  原来这些人都是训练过的,这样才会落地有声,整齐统一。

  刀客逢君暗忖:是什么人物,如此大的排场?

  长长一队兵士,约莫有两百来人,终于在沓沓两下后走完了。

  分散各个方向,入口,走道。各就各位,站岗放哨,把守森严,看模样比刑场的守卫还要紧三分,一只苍蝇也别想飞进来的样子。

  兵士后面一辆狗拉车慢慢驶来,六条黄色大狮子狗脖子上套一条长皮卷带,后面拖一辆黄铜制蓬车,篷车好像很沉,上面有个和田玉雕刻成的绿色狗卧在篷车顶上。六条狮子狗拉得吐舌喘气,像是灌了酒一样摇摇晃晃,车上肯定很重。地面上是红色的地毯子,地毯不是塑料的是厚布叠成的。因此,狗拉车驶来,毫无声响。

  谁也不知道,为什么这里会有狗拉车,又不是西方圣诞节,狗拉车又有何用?

  撩开精致黄布帘,下来两个十岁左右的孩童。一个瘦骨如柴的孩童先跳下来,一个是滚下来一般,因为他胖的离奇,箩筐一样大的肚子鼓鼓的。也不知道这个孩童的前生造了什么孽,还是他老爹做什么坏事得来的报应,才十一岁的就胖得不成样子,差不多天下第一。

  这么两个人,一胖一瘦形成鲜明的对比。无论是谁看了,也会笑的喷饭的。

  人与人交往,第一印象很重要,俊与丑,高与矮,要是第一印象不好,以后也很肯定不会改变这个观点的,就像现在,胖的胖子见到瘦的小伙伴肯定是心里不平衡,要借机来发泄一下。

  那个穿大格子花衣的胖孩童是黄爷,瘦孩童是他的玩伴,斗狗的伙伴。两人玩完了斗狗游戏,要来这个礼堂来看耍猴戏,看他们的脸色黄爷是拉长胖嘟嘟的脸,瘦孩童是一脸的惊慌的表情因子在跳跃,刚才肯定是黄爷这边输了。

  现在,他要那个瘦孩童受惩罚。黄爷手里拿一条鞭子,扬了起来,大喝一声:“跪下!”

  那个瘦孩童扑通跪地,瘦弱的身子跪在地上比狮子狗矮的多。黄爷刚才还是大着舌头说话的,但是这两个字倒是说的清清楚楚,一点不含糊,既是干脆又有权威有力量。听来他说这两个字比吃饭还要熟悉的多。

  黄爷一脚跨上去,鞭子一抽,叱道:“走!”

  胖胖的身子压上去,瘦削的那个人哪里能顶住呢,他哗啦一下就侧倒向一边。求饶不敢道:“黄爷,小的不敢了,下次再也不敢,你饶过我吧!”小孩子斗狗赢输乃是常事。但是在这里,有背景的黄爷要找人来都斗狗,要是斗赢了还好,斗输了就是现在这样,把狗狗没收,还要把人当狗骑。

  “瘦喇叭,告诉你……我要你两年不准养狗,你的那条铁将军归我……然后你从这里爬回家去!”刚才黄爷也倒了下去,他爬了起来得意地傻笑道:“嗬嗬……”短短一句话,说完后,已过了一盏茶时间。

  那个瘦喇叭的人灰溜溜爬了出去。

  抬来一张非常大的花梨木虎头交椅,黄爷就被抬了上去。

  赵护卫迎了前去,道:“禀黄爷,唱戏的人来了。”

  “嗬嗬……开……开始……”黄爷一声开始,旁边的几个兵士就将倒刀客逢君与谢婷婷松了绑,推向礼堂中间的圆形空地上,道:“可以表演了!”

  一句话下来,偌大宽敞的大堂,里面有一两百人许,竟然静得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外面的风很大,但在这里面却是风也吹不进来,想不到这个房子还是设计的蛮特别的。

  这些兵士看不出哪里有什么暗号,但是所有动作配合的很好,若非是排练过多次,便是习惯成自然啦。

  刀客逢君看这这里,心里明白了几分:黄爷虽然不是这个大房子的主人,却有很重要的关系,因为这里他的话是很有权威的,却是搞不懂这个有特殊爱好的黄爷,是名字叫黄爷,还是姓黄的少爷呢?

  不待他思考,“猴子……表演……”黄爷有些不耐烦了。

  一句话打破了沉默安静。

  刀客逢君对着谢婷婷使了个眼色,左眼眨一下,眉头弹跳一下,意思是:留意四周,看我表演。

  他开始嘟嘴,眯眼,拉长脸,双手举过头顶,屈腿蹲身走起了鸭子步,活像个大猩猩在表演,绕着圆形的地毯转个圈。

  “啪”一个鞭子砸了过来。

  两丈远的黄爷扔出鞭子,怒道:“假的……假的……白脸猴子……”

  刀客逢君想用假猴子来蒙这个黄爷,谁知这个小孩童黄爷居然不喜欢这套。别看这个傻呆呆的宝贝公子,倒是精明的很,精明到他居然分不出猩猩有些相似猴子啦。

  皮鞭刚好就落在刀客逢君身旁,他伸出涂上白颜料的手,拾起鞭子对折起来,轻轻点在地上,当是棍棒使用,嘴里念唱着打鼓的响声“咚咚咚”,他点一下屁股翘一下,像是乡民用来舂米的水舂箍棒在捣。

  正合他意,黄爷乐得笑歪了嘴,哈哈笑了起来。他一笑,周围陪看吸的兵士也就附和着嘿嘿嘿笑着。

  为了达到让黄爷更高兴的效果,刀客逢君摔掉鞭子,一个前滚身单脚离地,右手搭凉棚盖住眼帘,眼睛眨巴眨巴跳,频频探头,头上的黄帽子飘带晃来晃去,活像是猴子望月。

  一会儿,他猛地滚身至布包里取出一团小小黄纸和一个泥酒罐,打开黄纸团,里面有花生,他蹲坐在地上,开始剥花生一粒一粒往嘴里送,打开泥酒罐,将里面的土制米酒一口口往嘴里倒……

  兴许是喝醉了,刀客逢君开始摇摇晃晃,耍起了拳脚功夫,翻爬滚打,迅捷猛转,起伏沉稳,像是醉猴子耍绝技。一趟拳下来,刀客逢君倒立起来,手当脚用,先是慢慢走,然后加速跑了起来,越跑越快,快得像个高速旋转的陀螺,分不清上下左右了。

  弹跳了起来,飘然落地。一连贯的动作,说来话长,做起来实际上只用了极短的时间,准确说是一气呵成,快得让人咋舌滞目,落地巍然不动,足以证明刀客兄的轻功已经更上一层楼。

  然后伸出长手拍拍肚子,捂捂胸口,表示猴子吃饱了。

  黄爷看到小眼睛骨溜溜转,不知所以然。他是公子爷,不懂武功不懂绝活很正常。

  连后面不远处的谢婷婷也暗地里佩服刀客兄的演技确实非同凡响。

  “不好看,不好看……”黄爷歪嘴嚷嚷,要求换把戏。

  刀客逢君见此情景会意,立即摘下帽子往上一抛,嘴里呵呵笑道:“黄爷,可否喜欢舞龙舞狮子?”

  黄爷大着舌头道:“龙?会飞吗?狮子,能打得过我的狗狗吗?”

  一句话问得到客逢君哭笑不得,这不是扯淡吗?

  “狮子能唱能跳,比小狗大几十倍!”

  他转念一想:不妨来个飞龙耍狮子,不就刚好回答了他的问题吗?

  白手一招,谢婷婷走了过去,低声道:“逢君兄,什么事?”那声音几乎只有自己能听到。远看,嘴皮子都未动一下,这样周围几百双眼睛才不会怀疑。

  “你可以跟在我后面,学驴子走路。”刀客逢君侧头压低嗓子道。再转身走近布包前,取出里面的衣物,说是衣物,其实只是一块黄色的布缎子而已,一头画上狮子的脸,一头是尾巴图形。

  发手一披,盖住背上,以手当脚,刀客逢君准备好了舞狮子的架势,道:“快点进来,谢姑娘,开始表演了。”

  谢婷婷心思七窍玲珑,一听会意,钻进黄缎子布里面,弓腰跟在刀客兄的后方。刀客兄身子稍微高些,谢姑娘矮瘦些,前高后低,趋成斜坡形状。

  外面看,一只黄色狮子就像模像样地站在礼堂中间的地毯上,不停地左顾右盼,摇头晃脑。其实是刀客逢君在里面巡视周围的走廊已及出路。

  这个狮子变成,黄爷虽然没有见过人扮的狮子,但是今天他的心情超不爽,来个假狮子耍耍也就凑合了他的意思,是以他高兴得拍起了手,道:“好!”

  他一拍手,周围拍马屁的掌声跟着如雷一般响不绝。

  掌声止,“咚咚咚”刀客逢君开始摇头喊起了拍子,头晃摇身,前行一前一退,后面的谢婷婷低着头紧跟着他的脚步走,先是很别扭,两圈下来,慢慢就熟了。

  一只黄色狮子在场中跳呀跃呀翻呀滚呀冲呀摇呀晃呀,每一个动作都不含糊,那么的流利,决没有半点拖泥带水之意,周围的人哪里见过如此精彩的演出,个个都望得瞪目结舌,惊诧不已。

  而那个黄爷的胖子,眼睛还在眨巴眨巴,嘴里叫道:“跳呀,撞呀!”他的手擂起拳头在空中飞舞。看情形是当刀客逢君是狮子在打架比赛一样耍。

  可是三五圈过来,他有看腻了,因为这个耍狮子的花样是很多,不过没有斗狗斗鸡一样那么激烈,有生有死有流血事件发生,所以黄爷看几下就厌倦了。现在他又喝道:“停!狗子的,妈妈的,不好……看……”整个人像肉球般坐在交椅上左右扭摆着,弄得新做的交椅吱吱作响。

  他的话,在这里可是比圣旨还要有权威,周围的兵士听到黄爷不高兴,便举起刀具同声道:“换!换!换!”三声吼叫,声涛阵阵,回音不绝,全部十足的奴才像,一看就是乌合之众。

  还在奔跑翻腾中的刀客逢君二人急急停下,望望四周,谔谔然!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黄爷说笨也不笨,刚才的龙,他记得很清楚,坐在交椅上摆摆脚,道:“我要龙!”

  一提到龙,刀客逢君傻眼了,他妈的,哪里来龙呢?谁都知道,传说龙在天上,龙是不存在的,就算是有,也是木雕纸糊的。可是眼下没有道具龙袍,怎么办?

  当视线停留在地上的鸟笼子旁边时,刀客逢君有了主意。

  他站了起来,脱去黄布缎子,扯下两撇老鼠须。后面的谢婷婷也听出了问题,可不?她正在那儿发呆哩。

  一刻也等的不耐烦,大交椅上的黄爷在指着手指骂道:“狗子的,孙子的,快点!”

  “呼呼呼——”刀客逢君嘴里吹着风呼啸而来的声。

  他右脚支身,左脚离地,兰花指翘起来,尖着嗓门道:“马上来,就到了,就到了!”声音抑扬顿挫,像是唱京剧的花旦。

  “龙未来,凤凰到!”两个短声应答,转移了难伺候的黄爷注意力。

  说唱后马上来两个后空翻,拾起鸟笼子,接着说唱:“要有龙,必须先来凤凰,我的凤凰——”后面的一个字,拖得老长老长。拖得回音在礼堂里盘旋了两三圈。

  听到了怪腔调,黄爷可高兴了。道:“好,好,来凤凰!”

  拾起地上的黄布缎,刀客逢君自怀里摸出一枚铜钱,在布缎子上轻轻一划,一块一尺来长的布匹就停在手上。他像是西班牙斗牛一样牵起上面两只角,前面一摇,后面一甩。

  呼呼两声,平平盖住那只鸟笼子上。

  沿着那块布绕个圈,一拍手,道:“变!”

  揭起那块布缎,里面的笼子是空空地,两只土鸡不见了!非常的神奇,好像是魔术也!

  然后,他又盖起那块布缎,再喊一声:“变!”

  再次撩起布头,里面的两只鸽子一样的白土鸡在里面走来走去。打开笼子,刀客逢君伸手抓去两只土鸡,土鸡就叫做咕咕咕咕咕。翅膀扑扑拍打着,表示千真万确的真鸽子,不是假鸟!

  黄爷和许多兵士看得入神了,这么先进的手法,比武术还精彩,比斗鸡斗狗斗蟋蟀还过瘾!

  瞅准这个缝隙,刀客逢君将两只白土鸡放进布缎里,对着左手方向的走廊,然后奋力一扬,白土鸡就扑棱棱飞了起来,朝长走廊飞了过去。

  刀客逢君眼疾手快,道:“谢姑娘,追!”人已经疾跑了出去。

  “快抓凤凰呀!”刀客逢君边跑边叫。

  谢婷婷刚好反应过来,风一样掠了过去。

  黄爷见“凤凰”飞了,乐得手舞足蹈,大呼:“放我下来,我……要去追!”

  刀客逢君与谢婷婷早就超过了两只土鸡,在长廊里面飞掠进去。

  后面的兵士见上了当,劝黄爷下令抓住他。

  黄爷不慌不忙地跑去逮住鸽子,到手一看原来是白土鸡,方知被耍了!气得他气急败坏地吼道:“狗子的!乌龟的!给我抓住——”他没有说完,先咳嗽了起来。

  一声令下,兵士如蜜蜂一样涌了进去。

  “冲啊!抓住他……”

  长长的走廊,左右多少红木门,关得牢牢的。长廊尽头是个小门,一脚踹开,里面又是一个大礼堂,两边高放有凳子,中间低是个方形空地的设计,看样子又是比赛用的。至于比赛什么,刀客逢君二人无心去留意,后面的二百来号人,气势汹汹追来了。

  钻入长廊,里面的稍稍暗了些,好像是没有人把守,两人身快如风掠过。

  第三个大礼堂里,兴许风景是大不一样,因为还没有到礼堂,被几个人绊倒了。

  现在,谢婷婷就直直地压倒在刀客逢君的背上,两人看到礼堂里金星闪烁,那是头部撞击的结果。

  论功夫,两个人是不可能摔倒的,就算是前面的刀客逢君摔倒了,后面的谢婷婷肯定不会摔倒的那么准确。

  刀客逢君在下面扑地,背上是谢婷婷压着,胸部硬挺挺的两只小乳猪顶的他背上怪不舒服的。谢婷婷一挣扎,有两只皮球在滚动,滚得刀客兄心猿意马,异样的感觉从脚底涌来。

  这么看来,刀客逢君不是对女孩子不感兴趣,只是口头上或者是外貌不注意罢了。

  仔细一看,两个人,四只手四只脚,被八条铁链子缠住拉的紧紧的,像是送上试验台上测试蛙跳反应的青蛙,动弹不得。就差脖子没有缠住,要不准敲板子的。

  四下一看,刀客风景发现左右各有四个穿得花花绿绿如戏子一样的人,手里正拿着铁链子一端。见那四个人脸上也是涂有颜色,极像是京剧脸谱,但从身形看来,彪悍体魄,虎背狼腰,肯定是会武之人。

  刀客逢君道:“兄弟,我是自己人!”

  谁知,他们不知这套,“废话,谁跟你是兄弟!”其中一个人摘下五颜六色的脸谱,道:“黄爷说了,来到我们的欢乐之船的人就得死!”

  “啊?快乐之船?”刀客逢君暗忖,原来这个不是房子,是船呀!

  谢婷婷在背上嘀咕道:“管它什么快乐之船,要快点离开这里!”

  本来刀客逢君是很容易想到办法来脱身的,现在谢婷婷压在上面,那心慌意乱的感觉让他有点六神无主。办法没有想出来,反倒有点不愿意起来的意思啦!

  不起来也不行,后面的“嚎嚎”的百多个兵士已经剑拔弩张冲过来了。

  这些吼声让刀客逢君奋力一挣,手机齐用,拽得铁链喇喇响,但是对于那几个花衣服的人,却是丝毫不起作用。慌乱间,他低头咬下衣服上的第一粒纽扣,含进嘴里,随着一口气“噗!”纽扣飞向那个摘下面前的人。

  他的眼睛中了一招,哎呀哎呀痛叫,松手去救护眼睛,松去铁链。

  刀客逢君右手挥起铁链狂抽猛打。

  呼呼,哎哎呀呀

  前面的是铁链的呼呼声,后者是四个人挨了铁链时的叫声。

  甩去铁链,继续往里面冲去。

  这里是高堂红烛,红色椅子,红色地毯,红色的烛光,将贸然冲进来的刀客逢君二人也映成了红色。

  红色烛光下,十来个苗条身材的女子在载歌载舞,长袖轻挥,步子轻盈,浓妆秀目,碧波荡漾,一个大礼堂的春光无限好。周围的布置也是十分奢华,高贵,墙壁上雕龙画凤,图案栩栩如生。

  看来正是良辰美景夜,四周的桌椅前五六个官员模样的人,在饮酒干杯,山珍海味,赏乐看戏。

  入迷之时,被刀客逢君二人的莽撞搅和了局子。

  一个长尾翎帽的人站了起来,手一挥,道:“给我抓起来,斩!”看来是惹他生气了。

  话出,四面八方冲出来许许多多的手下,个个兵刃霍霍。要将刀客逢君二人围了起来。

  谢婷婷见状,马上滚地侧遁,抓起食桌上的一对筷子,对准最前面冲来的那个人摔了出去。

  那个兵士哎呦中筷,手里的短刀离手而去。刀客逢君接住短刀使得扇子一般,当当当,兵士倒地一大片。

  使出了看家本领,谢婷婷已经将一盏红烛打翻,飞向几个喝得醉醺醺的官员身上。

  火烛打来,官员们吓得大惊失色,怒吼:“大胆狂徒,格杀勿论!”

  后面的兵士已经赶到,吼声四起。

  刀客逢君趁乱,纵身跃起,上了木桌上,一个起落,抓住一个正中坐着的官员,刀已经架上他的脖子,道:“小心点,叫你的手下退下!”

  那个官员被这把冷冰冰的刀面刺激了下,半醉半醒中魂魄都丢上了西天,手脚不住的发抖,道:“退下——”

  刀客逢君大吼一声,道:“听见没有?退下!”

  下面的人开始往后退,但是手里的刀剑还在握,眼睛一刻也不离开刀客逢君刀口上的那个官员。

  刀客鞥家架着官员,慢慢走向左手边的长走廊。

  到了走廊边,一个眼神,谢婷婷已经飞身冲进长走廊。刀客逢君一脚踹去,官员往前急冲出个前倾,跌了个狗吃屎。

  单刀一扔,人已经冲进长廊,两个人飞也似得往前跑。

  前面越来越黑,后面的火光闪动,追兵越来越多。

  好像是还没有装修好的大房子,总是没有尽头,只闻得耳畔的风呼呼响。

  快如流星,跑了茶盏时间,前面无路可走了。

  探头望去,月牙天上挂,渺渺茫茫的大海,一望无际。

  黛绿色的海水显得神秘无比。

  绝对不可能跳下去,因为两人都是旱鸭子。

  后面的追兵如蚊蝇一样喧杂不已。

  刀客逢君一声,回去。

  两人发足奔去,往回走过一个礼堂。

  右边是堤岸,却离得好远,下面全是墨绿色的海水。

  顾不了那么多。

  刀客逢君道:“跳!”

  “我不敢!”谢婷婷见离岸边有七八丈远。

  来不及了,刀客逢君掳起她的手臂一跃而起。

  半空中,一道白芒闪过,刀客逢君忙侧身躲闪,身子一拐,噗咚落下海里。

  本来两个人在半空中跳过时,是没有想到有什么东西打来的,如今被一个白乎乎的不明物体突然袭击,导致掉入海水,哗啦一声,又咸又腥的海水浸得两个人透骨冰冷,方才明白落水是多么的痛苦。

  ——现在才是一月,海水冷若冰,那海水湿身可不是家里洗澡,因为这里周围可是漫漫的海水,一边望不到涯,一边是岸,可是隔了七八丈远。

  也就在这时,发现水上多了一只白色的白玉酒罐,敢情是刚才从大房子上被人掷来的。

  两个人都是旱鸭子,落下水,谢婷婷惊慌失措,吓得哇哇大叫,双手扑腾欲跳跃,不料水里与岸上的情况截然不同,身子迅速往下沉。

  又脏又冷的海水呛得两人可不好受,当海水淹没人的脖颈时,刀客逢君闪出一个念头:我不能死,我的任务还没有完成!

  当水淹过心脏部位时,人的正常反应是心慌,因为还会想到水会继续往上涨,直到淹没头部为止,这是正常反应,人一到困境,马上会往坏处想。一往坏处打算第一个念头是想到死,身为杀手的刀客逢君也一样。他并不是害怕死,而是身上还有诺言!

  海水淹没了整个头部,刀客逢君理智告诉自己:必须游到岸边,因为身边还有一个谢姑娘。

  模糊不清的月色下,白玉酒罐在水中漂浮打转。

  “快闭气!”刀客逢君手里还拉着谢婷婷的胳膊,他使劲用脚蹬,用手使劲划水,身子发力选择,越来越快。谢婷婷感觉刀客兄有了动静,镇定了许多,横着身子闭气翻滚着。

  一阵折腾自救,对于不会游泳的人来说,是没有多大的效果的,根据大房子做参照物的话,自己两人根本就没有动。

  要不,大房子上的人,火光闪闪为什么会如此清晰?

  岸上为什么又是许多执火把的兵士在大呼小叫呢?

  对于水手来说,七八丈远不是问题,但是对于旱鸭子而言简直是致命的挑战。

  或许是老天不让她们死,或许是两个人的决心够大。刚刚好这时海水开始上涨,涨潮了,起了大风,一个浪头打来。

  两个人像是蚂蚁一样被冲向岸边。

  也不知道喝了多少海水,也不记得过了多久。

  刀客逢君渐渐恢复了意识,但是手脚丝毫也不能动弹。

  捆得久了,刀客逢君浑身酸痛酥麻,只有眼皮动了下,慢慢睁开眼。身上缠着一条粗铁链,牢牢的,后面好像还有一个人与自己背靠背缠住。就黄色衣服来看,光景那人就是谢婷婷。

  刀客逢君暗忖:“这是什么地方?”

  前面是一个大铁栅门,门上有铁链大锁,上面黑沉沉,周围是石墙,只有一支长长的松节火把在燃烧,看样子房子很宽,一个人影也没有,一片死寂。

  “莫非自己已经死了?”刀客逢君暗想。“这是冥府么?”

  不知何处一丝冷冷的风吹来,“冥府”里嗡嗡回响,如鬼吹口哨。头发身上全是水,风吹来,寒冷已经入骨,刀客逢君激灵灵打了一个寒颤。他看到自己身上的衣服仍然是湿漉漉的,紧贴着肉,方才明白:自己还没有死,这不是地狱!倒是有点像地牢。

  是不是地牢,看看地上发霉腐烂的稻草上,浓浓的霉臭味让人窒息。铁栅门下有一只缺了口的破碗,盛了半碗咸瓜冷米饭,一只小老鼠正在破碗上啃食那块咸瓜哩。

  一感觉到自己还活着,信心徒然跃上心头,变成了火焰,点起了眼前的希望。一有希望,心里就暖了许多。这是幻觉,有时候幻觉很重要,俗话说,有幻觉的人不容易绝望,指的就是这个时候。

  后面的谢婷婷已经没了动静,约莫是昏厥过去了。

  “谢姑娘,谢姑娘!”两句喊声,没有反应。刀客逢君连续滚了下,他一倒下,谢婷婷猛地头撞地上,像是冬瓜击在砧板上一般。“咚”她痛醒了!

  “这是什么地方”谢婷婷半睁眼,晕晕乎乎问道。

  “可能是地牢!”刀客逢君坐了起来。

  过于寒冷,谢婷婷已经哆嗦得像是秋风中的树叶,颤抖不已,两牙相击,咯咯作响,道:“地——牢——”

  “嗯。”

  “我们——怎么——在这里?”

  “我想想!”刀客逢君想起来了,是刚才在海上被浪头冲到岸边,被人捆到这里了。

  一向独来独往,无拘无束的刀客逢君被人捆缚住,十分不爽,道:“这个地方不是久留之地,得尽快走出去方好。”

  是以,他大喊一声:“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喊声在地牢里引起阵阵回响,像是密封的瓦罐子里说话。

  咔嚓——

  东南角上方开锁的声音。

  吱嘎——

  一扇石门被推了开来。

  两把火棒下,两个衙门的差役走了下来。

  “吵什么,嚷什么?”一个说道。

  “不想活了,是吗?”另一个大声吼道。

  谢婷婷问道:“这是什么地方?官差大哥。”

  “告诉你也没有用,这里是临杭县衙。”一个差大哥回答。

  县衙?谢婷婷对临杭还是熟悉的,县衙就离这个钱塘江出口不到百来里处。她心里犯疑:“这个县衙那么远了,肯定过了好长时间了。”

  下一刻,谢婷婷问道:“请问差大哥,现在是什么时候?”

  “现在是下午未时分。你已经在这里昏睡了快一天了”差役已经下到铁栅门口啦。道:“多好的饭菜,也不吃,全给老鼠吃了。”好无人情味的他居然说那喂猪都嫌差的瓜饭是好菜。

  接着,又来一个差役,端来两碗饭菜,一个两只鸡腿,一壶酒,道:“快吃这顿特别丰盛的晚餐。吃完了好上路。”

  刀客逢君心知肚明这顿饭的含义,低头不语,在想办法。

  谢婷婷见多识广,她也明白,这顿饭,就是处决临刑前的最后一餐晚饭。“自己又没有犯法,怎么就要处决?”她委实弄不清楚。身上本来就是湿淋淋的,此时听这话凉到了骨子里去。

  放下饭菜,酒壶,差役走上台阶。“嘭”关上石门。

  刀客逢君挪动身子,欲抖拖铁链,道:“谢姑娘,看来这次落难凶多吉少啦,有没有什么遗憾的事?”

  听到刀客逢君这么消沉的话,她心凉得几欲绝望。但是一回忆起自己五年追逐都过来了,刚刚见到刀客兄,却又要面临吃最后的晚餐。一下子她也说不出是恨还是痛还是着急什么的,道:“有!我们要想办法逃出去。”谢婷婷一双大眼四处巡视,看看有没有出口。

  “那么,你想到办法了吗?”

  “暂时还没有”

  “不妨,我们先往右边滚上几圈,看能不能将铁链抖落?”刀客逢君建议如何逃出去。

  “我很冷,动不了。”谢婷婷身上冷得像冰棒,却是刀客逢君想逃出去的决心为她的心头点上一把火。心头一热,两眼放光,便转动起身子来。

  两个人像个大铁球团团转圈,从这头滚到那头撞上铁栅门,嘭嘭响。外面的把守兵士听得动静,进来巡逻。

  刀客逢君听到有人开门,便低头道:“快点闭气装死!”然后呃的一声白眼咽了气,一动不动。

  谢婷婷会意侧头呜呼不动。

  两个兵士见牢里的“囚犯”都死了,便慌忙上去叫人,一会儿一个满脸胡子的狱卒带一串长长的钥匙下来。喊:“喂,喂!”

  久久不回音,以后真的死了。这会他有点慌,真要是狱卒死在监狱,小则饭碗不保,大则掉脑袋。何况,这两个人的来路,去路不明呢。

  “快点打开来看看,这两个人是黄爷要的人,玩意有什么不测,我们可担当不起哦。”巡逻的兵士早已急得团团转。

  咔嚓开了铁栅门,三个人,三把火棒凑近刀客逢君二人的脸上,海水泡过的脸色本来就不好看,清白不定,主要是两人本来就是涂过颜料的,经过海水冲刷,模糊得不像样子,简直就是大花脸。

  啊!三个人吃惊往后一退,其中一个人的火棒啪就掉在地上。燃起了稻草,三个人忙着救火去了。

  睁开半只眼,刀客逢君瞄了一下,一个人腰间悬挂一串长长的钥匙。心里暗忖:自己的手脚动弹不得,怎么才能拿到钥匙呢?

  继续装死,狱卒弯腰探鼻息,道:“没有气息,死了?”

  其他两个兵士已经转过身子找来一条长长的木杆将她们杠起来。两个人少说也有两百来斤,杠在肩上,火把下,三个差役摇摇晃晃,好不容易才上了阶梯出了门。

  摇晃中,刀客逢君眯着眼成一条缝,狭小的视线里,大抵可以看出:

  这里又是一个监狱,大松木火棒火光灼灼,一排排的铁门关着许许多多披头散发,衣服褴褛,戴着脚镣手铐同时喊着冤枉的囚犯。

  铮铮铁链声、囚犯们哀声阵阵闻得刀客逢君心惊肉跳:莫非是人间地狱?

  他本来对世界上的生生死死,悲欢离合漠不关心的,但是自从大海口淹死过后,就觉得生命的可贵,是以那种求生的本能感觉慢慢就从心里油然而生。

  放下地上,一桶脏不垃圾的臭水泼了过来,狱卒探探鼻息看看刀客逢君是晕了还是死了?

  一桶水泼得刀客逢君异常的痛快,并不是舒服的痛快,而是让他心里矛盾斗争非常痛快!

  本来他来这里不打算杀人的,但是这种情况,分明是让自己早早送进阎王殿里去报到!“不杀人也不行!自己给司徒涵雨许的诺言还没有实现,看来是非杀不可了!”这个想法占了上风,而显得非常痛快。

  一人痛快就想笑,这个是本能。

  但是刀客逢君不能笑,这时装死装到了高潮关键时分,他的眉头也不敢动一下。而是“死相”泰然。任由剩余的脏水流下耳根,没入乱发丛里。那可是停留了十多天的臭水,还长了许多沙虫子的脏水。

  再次试探,确定两人已死!

  三人慌忙上去禀报上级。

  噗噗噗

  一双大脚步下石阶,赵护卫急急走来,道:“松绑!”

  解开铁链,两人早已麻木的身体需要休息。尽管没有对话,但是两人逃过大难,毕竟能产生些心有灵犀一点通的微妙效应。刀客逢君继续闭气不动,内心却是在设计寻找机会逃出去。

  赵护卫一脚踩在刀客逢君花白不清的脸上来回摩擦,呸!的一声吐了口水。不满道:“我靠!骗子!”他说骗子不是毫无原因的,是刀客逢君在大礼堂里面给黄爷表演半场就放鸽子溜了,这就是骗子……

  当他把视线停留在谢婷婷被海水打湿的衣服上,隐隐露出丰腴剔透的身子时,将这只脚点在她的胸尖上,正在思考着这么去给黄爷交待,死了两个愚弄黄爷的骗子呢?

  话说这个黄爷,却是黄知县大人的宝贝儿子,他凭着父亲的大官,舅舅是州府,外公又是朝廷一品太师等关系,才会有机会在这个所谓的大房子,水上大房子里斗狗,寻欢作乐。

  黄爷要的人,若死在监狱里,手下赵护卫岂不是要负全责!

  赵护卫哪敢去敷衍,当然要来看个究竟。

  当他正要去用脚底摩擦谢婷婷如馒头一样结实的乳峰时,谢婷婷感觉不对劲,突然大呼一声,跳了起来。

  她一出声,刀客逢君马上睁开眼,双脚一扫,重重踢在赵护卫小腿。

  死而复生的刀客逢君突然袭击,赵护卫毫无防备,踢得他叫腿肚子麻痛至毫无知觉,跌坐下来。速度之快,周围的兵士仍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像是赵护卫自己跌坐下去一般。

  当赵护卫回神过来时,不禁心头火起,嘴巴刚刚张得大大的,“卟”就被刀客逢君凌空飞来的漂亮完美的剪刀脚夹住了脖子。

  一旋身间,赵护卫连人带身子在半空中旋转个三百六十度,滚落地上。样子十分的狼狈,爬了起来,恼羞成怒,大喝一声:“给我关门放狗!”

  关门就是关阶梯上面的地牢门,放狗呢?难得他们还养了军犬?

  ——这是什么监狱?私有制还是公有制?

  谢婷婷不待上面阶梯上的狱卒锁大门,而是疾飞上去,双手扣对方的脖子一下就处理了两个狱卒。

  这是一间地下第一层的地牢,大约六丈宽,长不清楚,里面黑沉沉的。

  一声放狗后,黑暗处——

  “汪汪汪,汪汪汪——”狗吠杂吵。

  发疯一样蹿出七八条人头高的杂交狼犬类的狗,黄毛夹黑纹,绿眼黑嘴,獠牙如匕首。

  赵护卫中了一脚,异常恼火,跳上石阶,喝道:“宰了他!”

  大狗后面紧跟来的兵士松开了手里的绳子,七八条大狗,如离弦之箭冲向刀客逢君,速度非常之快。

  绿眼泛光,血盆大嘴,獠牙利爪,如一片乌云疾速罩来。

  谢婷婷吓得尖叫一声“啊——”以为刀客逢君必定葬身于狗腹。

  快速后退,刀客逢君背部“锃”一声,撞到了后面的刑架上柱头上。上面垂下来的链子摇摇晃晃。

  抓住链子,刀客逢君汤秋千一样,跃上半空,两脚踢得急如雨点。

  嘭嘭嘭吱唔吱呜……声响不绝。

  前者是脚踢出去的声音,后者是七八条大犬受伤后痛叫的声音。

  打得还不过瘾,那些受伤的犬再次围来。

  刀客逢君落地后一阵“狂风扫落叶”般,将七八条训练过的猛犬收拾得一干二净。

  猛犬这招不灵,赵护卫气得怒焰欲裂,跳了起来,道:“全部给我上!”

  话出,黑暗中涌出许多兵士,挥刀动剑冲了过来。

  刀客逢君不是来劫狱,也不是来杀人打仗,猛地里蹲身登足,跃上了高台阶,两拳擂去,赵护卫的嘴歪向一边,满口的牙齿掉得颗粒不剩。再屈腿前顶,膝盖中了他的下腹,他已经软到在地,估计活不长命了。他的速度与武功均不弱,但是比起刀客逢君来,还是差了些火候,因为刀客兄这时是下了决心要逃出去的。

  后面的兵士一窝蜂涌来,刀客逢君与谢婷婷飞快冲出地牢大门,外面是个大房子的后院,再跨出一道门,六个彪形大汉就如宝塔一般立在前面,一动不动。

  前有大敌,后有追兵,谢婷婷有些紧张倏然躲到刀客逢君身后,好像的见了老虎一样的小孩闪在妈妈后面。

  硬对硬打不是办法,刀客逢君挟紧谢婷婷跃上了屋顶,六个彪形大汉嗖嗖如老鹰一样飞了起来。

  一字排开,又是黄昏后,夜色淡淡,月牙已经从背后升了起来,这里没有高山,月亮从海边升起要早许多。

  六个人六把刀,雪白的刀面格外特别,短刀面长刀把分明是斩鬼刀,又名偃月刀。

  前路被封,刀客逢君道:“谢姑娘,跳到屋外往西走!”他知道后面的大海,唯有往前面的西方向才能走向临杭方向。再说前面新修的公路与官道交叉口还有一匹骏马呢。

  徒手搏击,唯有凭智慧。

  刀客逢君往前跳去,两把大刀唰唰斜砍,向着自己的,稍不留神就会挂。右边闪身而去,四把大刀当头劈来,快如电闪。

  敌强我弱,刀客逢君连连后退,六个人前三后三包围了起来。

  其中一个人喝道:“杀!”

  白芒急闪,刀光疾溅,大刀犹如飞瀑狂泻,更像是怒潮扑岸,刀客逢君矮身猛攻下三路,也是速势赛雷。

  刀影晃晃,风声绵密急促,罩着刀客逢君在里面徒手搏斗了一炷香时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