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迹小说
首页
书库
排行榜
作家福利
登 录作家专区

第四章 事情有蹊跷

第四章 事情有蹊跷

书名:江湖短刀行作者名:风铃雪花本章字数:31206更新时间:2023-12-27 20:20:31

  

  一会儿,逍遥山庄的弟兄驾骑风风火火赶来,他们的办事能力也不错。

  杨柳阁门口,一下子多了二十来匹骏马。

  门口看马的男子很高兴,里面的老鸨更是欢喜的不得了,她脸上笑得合不拢嘴出来迎客。

  不待二十来个逍遥山庄的弟兄进入杨柳阁,在靠最墙角的一辆黑色马车上,突然疾窜出一个黑衣蒙面人,手里将一团白色的物事丢入逍遥山庄的张管事手里,然后迅速上车。

  车里早有人接应,挥鞭驾马飞驰而去。

  刀客逢君的眼睛多利,他一眼便看出这个人的身影跟刚才桃花客栈后院围墙上逃跑的人非常的相似!

  张管事见不对劲,立即打开白色的物事,只见是一张纸,纸上写道:“要找大小姐,马上到桃花大街北面桃花客栈二店杨树底下。

  字,黑色,非常的工整,漂亮。

  大手一挥,张管事怒道:“奶奶的,上当了!在桃花客栈,弟兄们,追!”他撕掉纸团。

  大伙上马追去,二十来纵骑,如滚雷似得自大柳树下疾驰而过。

  刀客逢君跳下柳树,一个箭步来到杨柳阁门口地上,拾起纸屑旋身离去,速度快的惊人,就像是一阵风卷过,看管马车的男子惊得口呆目瞪!

  纸屑上的字体,笔迹与桃花客栈里面的刀客逢君四字,乃出自同一个人之手,刀客逢君暗忖:这个人,必须先处理,否则和尚是不会露面的!

  桃花大街上,行人稀少,雾气渐渐散去。宽广的青石板道上,刀客逢君真气连提,一路朝北掠去。

  不等二十匹快马停下,他已经到了桃花客栈旁边的小食店围墙上坐着。就等那个马车里的人出现。

  大火烧过的桃花客栈,已经是空空而也,早被逍遥山庄庄主雇来的人开始打理动工,重建客栈而清理的干净。是以,偌大一个广场,视线虽然不是甚好,就着灰暗的夜色,勉强能辨认一丈内范围。

  这时,张管事、冯护卫对视一阵,跃下马,抽出钢刀,走到了大坪地侧面杨树下,没有见到大小姐,也没有见到黑衣人。他正要开口就喊。

  突然,不知道哪里飞来一块瓦片,落在张管事的脚边。

  他认得瓦片来的方向,快步追去。

  到了一行柳树下,张管事仰头大声喝道:“什么人?出来呀!”

  这么一喊,树上一只乌鸦尖叫扑翅一飞冲天。

  接着,“嘿嘿嘿”三声冷笑,如同来自天外。

  张管事四下张望,道:“少给老子装神弄鬼,有种就出来!”他本来就少了两颗门牙,所以说话漏风,一句话出来,广场上如同一群鸥鸟飞过。

  “啪”的一声响,又是一块瓦片重重打在张管事的嘴上,张管事捂着嘴哇啊哇啊口齿不清咕咕叫。敢情是把牙齿打了个精光。

  他右手挥刀朝不远处的一棵弹弓状的老柳树指去,嘴里不忘哇哇叫。

  众手下会意,拔刀飞起,朝着大柳树围个大圈。

  冯护卫先发制人,疾速前去,腾身上树,明晃晃的钢刀,已朝浓密的地方捅去。

  冯护卫也是逍遥山庄有点地位的高手,他的功力也不差,他这出招,倘若柳树密叶处的是常人的话,必定会命送黄泉。

  谁知,密叶深处的人竟然没有动静。

  而是——

  “哎呀”冯护卫大叫一声摔了下来,挣扎两下便断了气,脖子上缠着一条毒蛇。

  “唰”一把雪亮的钢刀自张管事手中掷出,飞向老柳树分叉处,欲一下置对方于死地。

  嚓,钢刀被什么东西夹住了,一动不动,如同插在一块软木板上。

  以此同时,一颗黑乎乎的东西朝张管事打来,正中他的脖颈,又痛又麻,张管事一抓,喉间挤出两个字:“毒……毒镖……”头一偏,脚一蹬上了西天去管事。

  众弟兄见状,退开了几步,又是一个壮汉道:“弟兄们,咱一起上,别怕他那玩意儿!”

  这时候,老柳树下跳下一个人,又瘦又矮,一手抓着钢刀尖,一手提个黑布袋。他一落地,二话不说,打开布袋,伸手进去,抓出一团黑乎乎的东西一洒。看情形,是要杀人灭口。

  十多个弟兄便丢刀弃剑,“毒蛇,毒蛇——”哎呦哎呦跳了起来。

  这个又矮又瘦的黑衣人,跃起身,一个转圈“蜻蜓点水”,在那些逍遥山庄的弟兄颈上点了点。身手相当得恁熟,轻捷。

  怪了?

  个个粗胳膊拳头大的汉子重重倒下,一动不动,瞪眼歪嘴脸扭曲,其状甚惨。

  这一切,刀客逢君,远远听见了,听得真切。还瞧见了一部分哩。

  “好厉害的功夫!”刀客逢君在围墙上跳了下来自问。

  他追了过去,个个劲装汉子脖子上的五个血爪痕模糊可见。刀客逢君虽然不是研究武术功夫的人,眼前显而易见,是高所为,招招致命,下手狠毒。

  他抬起头,四下张望了下,不远处有马蹄声远去。

  事不宜迟,他拔腿就奔……

  一辆黑色的车马飞快往南飞驰,铁蹄哒哒,车声粼粼。

  飞奔中的刀客逢君摸出三枚铜钱“刷刷”飞过去。一枚打中车夫,一枚没入马前踢,一枚穿入车厢。

  顷刻间,马嘶骤停,人仰车翻,车厢里跃出两个人,是一个黑衣人挟着另一个矮个子。见其灵活样,料其并未中暗器。

  刀客逢君的眼光疾准赛鹰,一把折扇脱手飞去。

  下面的矮个子痛呼落地,黑衣人腾空后翻身,滚向路旁,循树而上,比猴子还快捷。

  刀客逢君收回折扇,一个起伏落下,发现是地上躺着的是小掌柜桃子,却已气绝。那逃至树间的人,是谁?

  车马旁一受伤的车夫欲溜之大吉。

  杀手刀客逢君做人很有目标,不会多杀一个人,也不恋战,他一把抓住车夫,便问:“敢问兄台,可否告诉我,车里同小掌柜一起的人是谁?”

  车夫兄台,腰间受伤痛得一脸苦相,道:“是……是——”

  一道黑芒划来,“噗”响断了气。刀客逢君一看,他的脖子上多了一枚梅花钉。血未流出即封口,光景是毒钉。

  刀客逢君三个空翻,折扇破空飞去。他想留下活口来问话,仅用了三成功力。

  树上的柳叶纷纷扬扬,折扇有去无回。

  回来的却是两枚要人老命的梅花钉。

  刀客逢君暗忖:高手不弱!随即送上两枚铜钱。

  “叮叮”打中对方暗器梅花钉。

  刀客逢君久退江湖,对各种武功门派不是甚感兴趣,因此,来者何人各宗各派,他仍然不知道,也无须知道。

  他来一个“风扫落叶”手里抓紧一把柳叶,散向柳叶浓密处,使出九分功力。

  啊!

  光景是里面黑衣人所发出。

  一个“大轮翻车”,刀客逢君窜入密叶深处声响处。拽出一个又瘦又矮的老头,老头手上还抓着折扇,跳了下来。撕下他蒙脸的黑布,道:“你,为什么要冒充我?”

  这黑衣人输的心不甘情不愿,羞脸转了过去,道:“我,我是听小掌柜的话。”

  灰暗中,依稀可辨,此人乃是桃花客栈后院的矮老头吴阿郎也。如今他的脸上插着两片柳叶,沾着血的。

  刀客逢君脸无表情,道:“我的折扇,你拿去做什么?

  刀客逢君自衣袖里掏出一张纸,道:“这是谁写的?”

  吴阿郎指了指地上的小掌柜桃子,道:“是他——”

  “写的”两字还没有出口,倏然俯身旋腿横扫,鹰爪攻也派上了用场。别看吴阿郎的个头小,人也瘦,动起手来,手快脚又快,还十分有劲。

  不想与他为敌的刀客逢君猝不及防,闪略一晃间,吴阿郎遁地侧窜。

  没有问出答案,刀客逢君发足奔驰。

  “嗖嗖嗖”又来三枚夺命梅花钉,呈三角形飞来。一枚对准刀客逢君的天门穴,一枚对着心脏要害,一枚肩井穴。躲闪不及即毙命。

  刀客逢君百忙之余以袖护脸,转身闪开,尔后即穷追不舍。

  吴阿郎相当的狡猾,就趁刀客逢君扬袖护脸时拐入一家店铺旁的巷子里,纵身翻过后院。

  刀客逢君来到店铺前,抬头望去:林家喜铺

  林家喜铺左边是一条又深又窄的巷子,右边是一栋麒麟老字号钱庄,麒麟钱庄的房子高大结实。他心里有了数:无路可逃啦!

  林家喜铺就是售卖嫁妆用具用品,绣花红布,花轿礼乐,化妆打扮,金童玉女陪嫁,酒席包办类的店面。

  刀客逢君没有这些经历,甚至是女人的手也没有牵过。对这个婚嫁方面的风俗很是陌生。

  三更已过,远方传来三声鸡鸣。

  门口有石板凳,他坐了下来,想:“我守在门口,料他也不会跑掉!”

  逃跑的敌人在眼前,他却不去追。这是谁也想不到的,没错,他就是那么怪的一个人。

  因为他知道,就算是现在将这个吴阿郎逮住,也没有办法杀掉那个和尚。因为,和尚跟喜铺无缘的。

  果然,吴阿郎跳进了院子,溜进喜铺,东躲西藏,急如惊弓之鸟。他摸到里面有新郎新娘的婚服,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换了上去,躲在一行衣服后面的柜子背后,等候刀客逢君的到来。

  喜铺间,化妆粉料,幽香悠悠。

  吴阿郎就准备呆在这里天一亮就回去。

  咯咯,咯咯——

  这时候,一个老更夫走来,手提灯笼,见有人坐在那里,吓了一跳。然后才凑近灯笼,看个清楚,道:“秀才郎,你坐在这里做什么?几点了?”

  坐在那里等候的刀客逢君长身而起,道:“老伯,我在这里等人。”

  老更夫以为他是个落魄书生,成了疯子了,所以他才这样问,现在他听到刀客逢君这样说,摇摇头就走了,嘴里嘀咕道:“神经病,大半夜的等人,就怕等的是鬼!”

  刀客逢君仍然是不愠不恨,也不笑不表态。这个特点足以让他自我满足了。

  老更夫刚走,突然又是两个人快步走来,一人一个大红灯笼。前面一个中等身材的年轻人,后面一个中年男子,前面的年轻人道:“大哥,林家喜铺就在这里,等下我们进去就先付些打点,好让咱闺女婚事办得风光,到时候我们脸上也有光呀!”

  光景是两个大户人家的家丁,来着手料理婚礼的准备工作的。

  当两人走到门口,见到刀客逢君如木头一样坐在那里,差点将他手上的灯笼吓得一丢。那年轻人问:“喂,你是人还是鬼?”

  后面中年人凑近灯笼,有点生气了,道:“大吉利是,不会说话!年纪一大把了,还说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你没有看到吗?这个秀才朗有手有脚,准是人!”

  中年人还要说什么,却被年轻人拉着边走边说:“正事要紧,别耽误了时辰!”

  好端端的一个人,居然被人误会是鬼。刀客逢君也没有去理会,依旧闭目养神。他在等着这个吴阿郎出来老实招供。

  这两个家丁走近大门,抓起大门铜圈,“咣咣”摇两下,道:“林师傅,林师傅,是我呀,张府管家老陈。”

  里面后院有了动静,“天还没亮,就来了?“有人在埋怨。

  “轧吱”一个掌灯的小伙计将大门打开。

  两个家丁凑近,道:“我来找你们林师傅,我们今儿早些来,好准备今天的陈府小姐的婚嫁事项。“

  小伙计揉揉眼,嘀咕道:“那你们进来吧!”

  两个管家刚踏进大门。

  柜台后面躲藏的吴阿郎突然冲了出来,他以为刀客逢君已经走远了。

  就在他冲出来的时候,小伙计已经把门关上,留下一条缝。吴阿郎心狠手辣,一个毒爪过去,小伙计倒地惨叫。

  小伙计一惨叫,两个家丁惊吓大呼,后院里亮起了火光。光景是林师傅一家人。

  刀客逢君听到吴阿郎欲夺门而出,一个旋身,直直站在大门口。

  休息缓气后的吴阿郎杀气不减,看见大敌刀客逢君在前面,像是老鼠见了猫似得,倏忽间掉头往后院逃命疾窜。

  由于吴阿郎身材又矮又瘦,穿起的新郎衣服如跳大神,喜铺里面虽然有了两只家丁的灯笼,却已经掉了地上,换了方向。刀客逢君不想抓错人,便大喝一声:“别走!”

  眼快脚更快,刀客逢君点脚追到后院。

  俗话说:狗急跳墙,兔急咬人。

  后院黯黑不清,吴阿郎前有灯火主人,后有追兵,情急之下,戮力一跃,攀上了喜铺右边的两个人高的高墙。

  刀客逢君急速跃起,单手抓起,“嚓”的响声,衣服扯破了,刀客逢君手里抓着半件新郎红衣服。

  吴阿郎跳进麒麟钱庄后,后院是金库重地,大锁严严。前屋是交易柜台,账房小室,木门已经关紧,幸好右墙有一个窗户,纸筒杯口大的木窗网枝,咔咔两下就被吴阿郎掰断。

  他猫着腰,一个老鼠跳洞,钻了进去。

  摸了客栈,追了春院,翻了喜铺,进了钱庄,一连串的做法,就跟小偷一模一样,刀客逢君俨然不是这个作风。

  现在,他站在这个破窗户前。不追,不喊,不动,不想。

  他,正在闭目养神。

  这里,隔墙后的一棵大枣树上,一只猫头鹰在嘟嘟蹄鸣。那聒燥的声音吵得刀客逢君再也无法静心。

  吴阿郎跳进了账房柜台,柜台空空,账本叠叠,几乎无处藏身,长柜短桌,摆设简单。他人生地疏,躲在柜子下,不踏实,躲在木橱里,怕耗子叫。像他这种情况,就是躲在被窝里,也全身发抖。

  再说,窗外一片静寂,隔墙喜铺里人声喧杂。让他更是不知如何是好,唯有藏在桌子后面,手里抓紧一把木算盘。

  隔壁喜铺的喧闹不止,让这个麒麟钱庄金库里面有了动静。内有一人大吼:“谁?”接着就是窸窸窣窣着衣响。

  刀客逢君再也无法待在这里。他纵身翻过高墙,落在邻院的一棵大枣树上。轻得连树上的猫头鹰也没有发觉,静静候着这个吴阿郎。

  这时,林家喜铺那头有人叫:“小伙计快不行了,找郎中吧!”有人叫:“林师傅,这里有张纸条,上面写的是刀客逢君”一个人回答:“都是这个天煞的刀客逢君,我们正经生意人谁惹他了?”……

  刀客逢君再也听不下去,就这个时候了,吴阿郎还在冒用刀客逢君去杀人?

  但是他的性格让他又不愿像贼一样钻入钱庄的账房去抓这个吴阿郎。他只是轻折一段树枝,对准那个破窗户甩了过去。“叭”的一声,重重惊醒了金库内护卫。

  一会儿,两个护院掌灯出来,见到破窗户大呼:“有贼呀,来人呀!”里面一时间奔出五六个身材结实的汉子,手持杀人的家伙,开门冲进了账房。

  护院一进去,“嘭嘭敕嘭嘭敕”个个被痛揍一顿连滚带爬出来。不消说,就是吴阿郎所为。

  吴阿郎再也藏不住了,他疾窜出来。抢起两把弯刀,朝高墙顶打去。

  弯刀打去,树顶猫头鹰咕咕扑打翅膀斜飞走。

  以此同时刀客逢君一个闪身避开,腾身跃起。

  适才吴阿郎知道林家喜铺不能去,只有转向这个有大枣树的院落。他也不知道刀客逢君就在枣树上候着,所以他双刀飞去,人即随后掠起身飞到。

  半空中的刀客逢君早有准备,一把就揪住了这个矮老头的衣领。然后跳上屋顶,落到大街上。

  刀客逢君身材高挑,提起身材矮小的吴阿郎如拎只小猫,轻轻松松。

  东方已露鱼肚白,刀客逢君这时才料到,桃花客栈里面几乎没有什么客人,那和尚准会现身,想快点闪身。

  刀客道:“老伯,两次冒充我,为什么?”

  他不想杀人,这个人不是他要杀的,尽管他冒充他两次,也暗算他两次。他的目标责任感太重了。

  老伯吴阿郎被揪得喘不过气来,哭着脸道:“我……是小掌柜……安排我做的!”

  “除了他安排你的,还有没有其他人参与?”刀客逢君追问。他是想知道这个和尚有没有参与。

  吴阿郎如实交待:“没有……没有……”

  刀客逢君放下吴阿郎,道:“年寿已高,回去安享晚年,不要用我的名字去害人。”

  吴阿郎点头,弯腰是是,刚走两步。猛然回头,腰间的两支狼嚎毛笔,一条墨石同时疾速飞向刀客逢君的左眼右眼和胸口。毛笔,墨石是账房摸来的,虽未下毒却也使力异常。

  刀客逢君忙间后仰避过,险些送命。

  吴阿郎见刀客逢君后仰露空门,使出鹰爪攻其下三路要害,刀客逢君双脚欲剪,不幸被其刺中。

  双脚受伤,对杀手刀客逢君还是头一回。如今受伤了,他也不恨不怨。

  石凳上,刀客逢君正身而坐疗伤,道:“老伯,请你别阻拦我,我有任务。”

  吴阿郎见刀客逢君双脚受伤,奋起追来,摸出腰里的木算盘使的“咯咯呼呼”响。算盘也是账房里带来的。

  刀客逢君一把折扇飞去,转了个圈,吴阿郎手上的算盘珠子,叭叭滚落一地,同时,吴阿郎手腕手筋尽断让他的鹰爪成了鸡爪。

  吴阿郎见大势已去,伏地求饶:“大侠,请饶命!饶命!”

  “该走了么?不要有下次再用我的名去杀人!”刀客逢君说完面朝南走,目的是桃花客栈一店。

  双脚受伤,当然不如平常。

  来到桃花客栈时,天色未明,店门开得很早。

  老掌柜桃园,神色焦虑,在门口眺望,见刀客逢君的到来,甚是惊异,道:“客官,本店先还未开铺。请晚些再来。”

  刀客逢君知道了问题:逍遥山庄的二十名弟子失踪,小掌柜桃子,护院吴阿郎失踪,老掌柜能不急吗?

  事实上,这些事还不是最坏的。

  老掌柜不让他进去,刀客逢君绕至后院,翻身上墙,客栈二楼最后一间房里,有了动静。

  他听得清楚,是个女子,嗯嗯闷叫。

  挑开窗,刀客逢君轻身落地。

  房间里,多了一个灰衣女子,披头散发,双手双脚捆缚着,嘴里还塞着一条红丝巾。

  这还不夸张,最夸张的是旁边还有一只猴子,也被绳子牢牢捆着。

  这些,对刀客逢君不重要。

  重要的是,墙上贴着一张纸条:刀客逢君

  红色的字,歪歪斜斜,很丑。

  这一切,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刀客逢君,他的脸色甚是紧张:碰上高手啦,比自己要高明的高手!

  他本来以为,除去假冒刀客逢君的桃子,吴阿郎,就能杀掉真正的和尚。谁知道,和尚的手法远远比自己厉害多了!

  刀客逢君并没有去解开这个灰衣女子身上的绳子,理由很简单,她不是刀客逢君要找的和尚。

  他只是取下墙上写有刀客逢君的纸条,仔细看了看,嗅了嗅:是血字!

  血迹未干,颜色深重。

  他再次低头巡视整个房间,房间里几乎没有变样,还是原来的冯护卫的这个房间。

  这时,地上的这个灰衣女子嗯哪嗯哪挣扎叫,一脸怒容,旁边一猴儿吱吱打滚。

  刀客逢君蹲下,扯去她嘴里的红布巾,道:“墙上的纸,谁贴的?”

  这个女子气得哇哇叫:“气死我啦!死和尚,臭和尚!”

  这和尚两字,倒是引起了刀客逢君的注意,道:“敢问姑娘,你可认识和尚?”

  “不认识,我知道他不是好人!”这个女子撅起嘴。

  刀客逢君在房间里踱来踱去,道:“你哪里见过他?”

  这个女子还没有挣扎起来,甚至还没有坐起来,侧着头像只缚住翅膀与脚的鸭子,她在生气,旁边的猴子更生气。

  “你少废话!还等什么呀?快给我解开绳子呀!”这个女子不但是生和尚的气,现在还有点恨这个刀客逢君。

  以上对白好像是扯东拉西,刀客逢君听了许久,没有听出一点什么头绪来。所以,他拎起这只猴子,问道:“猴子呀,见你好可怜,跟了这个主人,自由也没了!”他刚把猴子松了绑。猴子就挥爪抓去,他冷不防一退,刚刚好踩在这个女在的小手上。

  这个女子的尖叫声,猴子的尖叫声,让刀客逢君不知该问谁。他就是这样,常常出人意料。

  这个女子更加气了,刀客逢君不问自己去问猴子,分明是活生生的我还不如一只猴子了?

  她瞪起眼,怒道:“喂!你疯了吗?猴子不会说话的!难道跟我司徒涵雨说话有那么丢人吗?”她的恨,并不是仅仅表现在刀客逢君没有跟她松绑和说话,而是怪罪刀客逢君为什么没有注意到自己是个漂亮极了的女子。

  这些责问对刀客逢君毫无疑问是没有意义的。

  猴子正在替主人解绳子,刀客逢君望着那只猴子,他的眼神很专注,望的猴子不敢动,与他对视。一会儿,又来一爪,刀客逢君转身避去,长身而起。道:“司徒涵雨姑娘,告诉我你在哪里见过和尚,你就可以自由了。”

  猴儿将绳子解开,“自由?本公子一向很自由,想去哪里去哪里!”司徒涵雨向来以公子自称,在常人面前,不想让人知道她的身份,她的身份很特殊。这就是偷字辈的江湖规矩,少露面,多认人。

  “公子?”刀客逢君第一次觉得世上有不可思议的事情。他明明看到女人,硬说是公子。这简直就是欺骗眼睛。

  ——他以为,司徒涵雨不告诉他答案,是叫错称呼了的原因吧。

  “是呀!我是公子又怎么样?”司徒涵雨偏头反问。

  她伶俐口齿,心计较多,道:“可是有人不知道呀,真不知道他的眼睛是不是装饰用的!”

  一句话摆明是含沙射影,暗示刀客逢君不懂风情。

  刀客逢君马上改口称呼,问:“司徒涵雨公子,现在可以告诉我,那个和尚在哪里出现过吗?”

  司徒涵雨姑娘立了起来,怒道:“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和尚劫财不劫色,书生见死不救!”他脸上露出又恨又不屑的神色,粉腮泛青。心里早恨得冒火:本姑娘很差吗?没有偷你拿你抢你,为什么表现如此冷漠?

  ——女子发怒并非无因,救出谢婷婷分文银子没有拿到,意外落入和尚之手,如今遇到书生样的刀客逢君却置之不理,可谓是险些丧命又遇怪事。

  书生装扮的刀客逢君手里拿着纸条,道:“没错,我是书呆子一个,可以告诉我和尚的去向吗?”

  司徒涵雨被和尚捆到这里,早就想出去找人报仇了。刚才要不是刀客逢君在这里没有见义勇为将她惹毛了,料她也早走了。

  司徒涵雨见刀客逢君的确像是十足的书呆子,认为自己何必跟一个书呆子过不去呢?她走近窗台,回头道:“告诉你哦,书呆子,你给我记住!”她理顺长发,道:“我不认识和尚,也不知道他去哪里了,我是在杨柳阁门口被他抓来这里的。”说完平静了许多。

  ——她闯荡江湖多年,终日与猴为伴,寂寞与花一样的青春是格格不相容。但是她的职业又不允许太张扬人脸,如今有人被她出气,心底是打眼高兴。这么一高兴,白皙的脸上竟然泛起了丝丝冷粉红。

  司徒涵雨整理乱发,收拾了一下表情,还真有几分姿色。

  端着身子。

  啊!好美。

  ——五官好像是上苍刻意安排的,任何一部分加以安排,便有不完美的缺憾。特别是那白多黑少的大眼睛,世上更是罕见,罕见的是足以让人过目不忘。

  唯独一个人不去注意,那就是她身边的杀手刀客逢君。

  刀客逢君为了更快寻找到和尚,又问:“姑娘,可否告诉我,和尚的外号,还有外貌?”

  司徒涵雨望了望这个书呆子刀客逢君,问道:“我凭什么告诉你?你是谁?”显然是气话,刚才刀客逢君见死不救,现在想从女人口里得到东西,太难。这就是常言道:女人的心,比绣花针的尖细。

  是的,女人很容易记仇,很多人宁愿去得罪神鬼,也不敢招惹女人,便是这个道理。

  现在,刀客逢君不但得罪了女人,还是一个江湖上闯荡的女子,也是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他自己也不知道得罪女人的后果……

  刀客逢君没有问出答案,道:“我是书呆子,你被和尚绑到这里,难道你就不想报仇?”他使出了激将法,又不愿说出姓名,他也知道和尚的手法太高明了,心里矛盾几许!

  “我……这个……”司徒涵雨顿了下,道:“报仇是想,不过那和尚的武功太厉害了,只怕我不是他的对手……”她有点顾虑。

  刀客逢君暗忖:果然是高手!

  司徒涵雨又道:“如果我师父还在世,报仇,应该不是问题。”她眼里,师父就是万中无一的高手。

  刀客逢君道:“只要你肯告诉我,和尚的名头,在什么地方可以找到他,报仇的事,有人会办!”他是下定决心要除去这个和尚。

  司徒涵雨见这个书呆子一样的人,也能说这样的话,表示这个刀客逢君懂得一点道理。

  事实上,细心的她还留意到一点:这个冷峻带点傻里傻气的书呆子长得挺俊俏的。这种英俊又傻气的男人毕竟为数不多,说什么也不错过这次。所以她决定稳住他,让他慢慢上钩。

  司徒涵雨暗忖:不妨与他做伴,偷盗下手好办事。

  是以,她又问道:“书呆子,你可否与我一起去办一件事,我就告诉你全部!”

  违背了刀客逢君的原则,道“千万不要打主意与我交易。我不会同你去办一件事的。”

  下一刻,司徒涵雨道:“第一次在杨柳阁的门口马车上,见到和尚捆着一个女子,一直跟踪到这里,当和尚走了。我进来的时候,发现她叫谢婷婷,她答应我如果我将她送到一个叫刀客逢君的坟墓前,她就会给我五百两银子。现在银子也没有给我,人也不见了,唉!像我们这么正义的好人哪,真是……真是……”她一急,说不下去了。

  刀客逢君管你什么银子呀正义呀杨柳阁呀,他只是淡淡地问:“和尚的样子呢?”

  司徒涵雨为了让这个刀客逢君跟自己去办事,而留了一手,道:“和尚的样子,先不急告诉你,第二次,我刚从大家乐赌馆出来,被这个和尚捆了过来,还有我的师弟一起捆了过来。”

  刀客逢君又道:“我没有问你的师弟,和尚有什么特征?”

  他一说师弟两个字,那个猴子就咧着嘴,手舞足蹈。料定她的师弟就是这只猴子。

  司徒涵雨见刀客逢君对什么都漠不关心,道:“不告诉你!除非你赶到我!”不再啰嗦,望了师弟猴子一下,一个跟斗翻下窗户,奇快无比,轻若一缕烟掠过。

  神偷万棋子的弟子,果然身手敏捷,一转眼功夫,人与猴儿均转眼不见。

  刀客逢君紧追跃下窗户。

  窗户里后院约莫有一丈高,司徒涵雨是蒙着眼跳下去一样,手扬起,后面的猴儿相当准确又恁熟地接着她的手,然后汤秋千般甩得老远,不待司徒涵雨落下,猴儿已经没入油菜地。一切像是排练过一般,刀客逢君赶到她身边时,已经没了影踪。

  油菜地里,雾气甚浓,司徒涵雨轻踏在油菜花上,油菜花竟然一根也没有折断。

  刀客逢君望了望苍茫大雾,想:如果我追过去,不是刚好中了她的计,是以他不再追去折回二楼房内等候着。

  这次,他光明正大地坐在床前的凳子上。

  一夜间,桃花大街出了那么多的事,

  小掌柜一命归西,大树倒去,树倒猢狲散,但是这只蠢猢狲吴阿郎还没有走。

  大老远苗疆跑来,不会就这么简单走的。

  他回到桃花客栈,第一件事,就是急急找到大掌柜桃园。桃园掌柜刚刚起床,问道:“吴师傅,敢问什么事情那么急?”

  吴师傅吴阿郎道:“大事不好,小掌柜,小掌柜他……”说到一半竟然是老泪纵横,“呜呜……都是我不好!我没有办法保护好他……”

  他哭得神情悲伤,大掌柜桃园也念过半百,心里早猜到三分,心里面十五只水桶打水,道:“吴师傅,究竟我儿怎么了?”

  吴师傅吴阿郎被刀客逢君追了一宿,五魂六魄也吓得九霄云外了,现在到了客栈,难免心有余悸,他用胳膊挥袖拭擦泪花道:“他糟人暗算,已经……已经去了……”

  他的手腕筋脉尽断,肿的像是猪蹄,被布带扎得一团。

  桃园脸上的表情肌抽了一下,惊问:“慢些说——”

  吴阿郎停了下,道:“大掌柜,昨晚,小掌柜与我在桃花大街北,遇到恶贼刀客逢君,是他下的毒手,小掌柜永远回不来了……”

  桃园听罢,如遭雷噬,他眼前一黑,软了下去,后面上来两个伙计扶着。

  中年丧子之痛,实难让人接受。吴阿郎见老掌柜受不了打击,忙安排大伙请郎中,喊亲戚,这边安排伙计来找小掌柜尸首回来。

  良久,房里出来一个管家模样的男子,神情悲伤,道:“吴师傅,大掌柜吩咐报官处理。”

  吴阿郎走前去,神神秘秘地说:“请替我回掌柜,不忙报官,报官是抓不到元凶的。”

  管家模样的男子再进去便张罗白事……

  很快,桃花客栈大街南端的大街上,开始热闹起来了。

  这时候,自北向南一高一矮两个蒙面人。

  一个粉红色披风的女子,旁边一个头戴黑色斗笠,身披黑色披风的胖子。胖子手执一把短刀,看样子非常的沉重,他要一手牢牢抓着,方不会掉下。两人并排着走,走在街上十分引人注目。因为这个女子比胖子足足高好粗一个头。

  看情形,这个胖子倒是对旁边的女子十分忌惮。因为这个女子一直走在大街中心,缓步而来,而胖子只好在后面紧跟着,不敢超前半步,像是主人身边的一条狗。

  两个人目标都很明确,径自走向桃花客栈一店。

  小掌柜出了意外,桃花客栈歇业。本来黑底金字的招牌上贴上一块蓝布,门半掩,门口摆着一行白灯笼,这个粉红色披风的女子见这般情况,快步钻入门缝。

  里面客堂,果然空空如也,后堂隐隐传来哀声,她一看心里明白了,一店出事了。

  她回头望了一眼这个黑衣胖子,胖子停了下来,她直奔后院。

  步子甚急,边走边喊:“爹——”

  这时,吴阿郎走了出来,双眼红肿,道:“你是?”

  “吴师傅,请问发生什么事了?”这个女子摘下蒙面丝巾,道:“我爹呢?”

  吴阿郎一见是桃花客栈的掌柜桃花红,哭得更加悲伤了,使得他本来就很小的脸膛,皱纹叠起来就像是一团草纸。

  “老掌柜在房里就医,听到小掌柜去世的消息晕过去的!”吴阿郎道。

  “啊!桃子弟,桃子弟!……”桃花红听了这个噩耗,十分震惊!

  后院廊厅侧的房间内,摆设高雅,字画古玩,雕花门窗,一个玻璃厨相当大,里面的兵刃悬挂有序,如此布置实难想象是个小掌柜的卧房。但事实上,这就是小掌柜桃子的房间。

  现在,许多亲戚忙着料理后事,一个老妇在床前哭得呼天抢地,声泪俱下:“儿子……我的桃子……老天无眼哪……”她哭得声音沙哑,一把眼泪一把鼻涕“一晚回来……成了古人……”。

  旁人无不愁眉泪眼。

  “娘——”桃花红喊道。

  老妇女苦成泪人,道:“红儿,红儿,桃子……呜呜……”她哽咽得无法说下去。

  “娘,你别太悲伤,我看看弟。”桃花红扶起老妇安慰道。母女没有太多的感情与共同语言,桃花红说的很淡。

  桃花红定睛望去,雕栏床上悬下白布帐,桃子就直挺挺躺在床上。

  她一个箭步跨前,弟弟桃子眼瞪欲裂,牙关咬紧,表情十分痛苦样。她探手鼻端,气息全无,接着撩开白布,脖颈上一道横口,凝血未干。看伤口,像是四把锋利的刀刃划过。

  桃花红杏眼圆瞪,心里暗忖:“扇子骨刀!”

  扇子骨刀的厉害在于,扇子可以分出扇面,扇骨,扇架,扇轴四种武器同时使用。

  弟弟一步西天,一个女子将悲伤化为仇意敌念,便已超出常理。

  桃花红退了出来,黑衣胖子上前问道:“掌柜,什么情况?”此刻的桃花红,失去客栈,失去了家当,这个胖子以掌柜相称,表示一种尊重。这里又是什么让这个胖子如此尊称为掌柜呢?

  “连成英,谁用扇子刀!”桃花红低声问。

  “江湖上使扇子刀的人不多,杀手刀客逢君常常用,不妨去看看还有没有伤痕?”黑衣胖子连成英道。

  桃花红折回再看,后面的老妇,站了起来,道:“红儿,活着的时候不见你对弟弟那么好,死了你还想怎么样?”

  “娘,我只是觉得桃子弟死得太突然!”桃花红边说边检查伤口,当他的视线停在脚上,她发现左脚脚上还有扎了一块布巾,解开布巾,淤血间一枚金属片深深嵌入脚踝骨间。

  桃花红从头上拔下发簪,挑出金属物事,光景是一枚铜钱。

  她娘见状,停下泣声,道:“你这个丧门星,让桃儿不得安宁呀……”

  这一举动,引来大伙的责问:“这个当姐的,啧啧……”

  桃花红知难而退,她不是知错,而是她有计划,复仇的计划:一个是逍遥山庄火烧客栈,一个是让桃子弟死于非命的人。

  客堂,连成英问:“掌柜的,有什么发现么?”

  桃花红手里多出了一枚铜钱,道:“这个暗器,是五年前消失无踪的杀手刀客逢君的独门暗器。”

  连成英斗笠下浓眉底蝌蚪眼里掠过一丝惊慌,道:“他,终于出现了!”

  “谁?谁下的毒手?”桃花红追问。

  连成英轻声道:“鱼儿出现了,咱可以看戏了!”

  桃花红听了不乐意,有点生气,道:“那,是什么戏呢?”

  连成英道:“可以说是耍猴戏,可以说是猫捕老鼠戏。”他抓起腰里的短刀,“要不要替你除了这只猫?”

  桃花红眼眨巴一下,道:“别急,现在我有丧事在身。”

  一会儿,两个伙计搀扶着大掌柜桃园走了进来,他手一指,全身发抖道:“你!你!你这个倒家门的,你还来这里……”他重重咳嗽两声,激动异常。

  桃花红见势不妙,知趣离开,出门处,道:“爹,女儿一定为弟报仇!”

  桃园气得脸色发紫,道:“是不是还嫌闹得不够?”

  桃花红出了桃花客栈,低头直走。

  下一刻,双手受伤的吴阿郎赶了出来,道:“大小姐,请留步!”

  桃花红停了下来,道:“哦,是吴老伯,何事?”

  一脸窘状的吴阿郎左右望望,小声道:“大小姐,小掌柜是刀客逢君杀害的!”

  桃花红甚惊,道:“你可和他交手过?”

  吴阿郎举起废掉的两只手,道:“你看——”

  桃花红望了一眼黑衣胖子连成英,道:“吴老伯,我旁边这个是侠士学过医术,不妨让他给你诊断一下吧!”

  吴阿郎一看这个黑衣胖子连成英,穿着严密,杀气外泄。道:“老朽自己也在苗疆跟果郎中,这事还是不用麻烦大侠了。老朽先谢为敬。”说完欲往回走,“大小姐,我这就先回去。”

  连成英见吴阿郎要走,立即来个“锅里捞果”,将吴阿郎肩膀抓住。他的手指又肥大又有力,深深嵌入吴阿郎的胳膊内。

  吴阿郎感觉一道冰刀划过身体,痛得屈腰厉叫。

  “别动!再出声一下要你的命!”连成英道,话从蒙脸的那块黑布后传出,冷似十年寒冰!

  他一副铁打的心肝,不顾吴阿郎年过六旬重伤在身,也不念吴阿郎在桃花客栈为仆为马多载。

  吴阿郎是打落牙齿吞下肚,忍得他头上冷汗直流。

  前面,三岔路口,连成英揪着吴阿郎转入一巷口拐角,道:“乖乖这里等着!”

  吴阿郎见越走越不对劲,停足求饶道:“大小姐,饶命啊!饶命啊!”

  桃花红问道:“吴老伯,请告诉我,刀客逢君长得什么样子?”

  吴阿郎道:“他长得像个身材高大的书生,有折扇与铜钱暗器。神出鬼没,奇怪的很,大小姐见了他还是小心为好!”

  一言甫毕,连成英单指戳向吴阿郎的背脊,往前一顶。

  吴阿郎张嘴,鲜血喷涌而出,眼睛瞪得老大。连成英就这样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吴阿郎的眼睛的微妙变化,然后慢慢地脸色变成紫色,转为青色,白色,蓝色。最后倒地不动。

  连成英这才嘿嘿冷笑一声,走出巷口。

  等候已久的桃花红突然闪向一边的桑葚后面。

  连成英紧随到,道:“掌柜,有什么吩咐?”

  “晚上我想吃鱼!”桃花红道。

  “好,我给你送上一盘红烧刀客逢君鱼!”连成英说完,一直往北面走。临走时,两人对换了披风,桃花红再次回到桃花客栈一店。

  桃花客栈里面的人更多了,进进出出的多是亲戚,桃花红不从大门进去,而是绕向后院,翻过围墙。

  后院里,白花花的人头,许多超度的和尚,请来的孝子,奏乐的礼队,香火烟雾甚浓,桃花红正准备倾身一跳。

  突然她停住了,下意识望了望二楼角落里那个房间。

  然后轻身落下,走进人群里。

  “吱”的一声猴儿叫。后院墙上又来一个女子,穿着白衣的司徒涵雨与她的“师弟”。她毫不犹豫跳下追了过去。

  就在她跳进去时,二楼的刀客逢君听出了异常。他立刻探头巡视,那只猴儿的鸣叫引起了他的注意。

  尽管后院里烟雾缭绕,猴儿飞也似的追上了桃花红,一把爪子就抓住了她的黑披风。

  司徒涵雨接踵而至,道:“小姐请留步!”

  桃花红急着见桃子弟的最后一面,步子较快。被猴子扯了下,披风就滑落,露出深红色衣衫。她不禁有些恼火,长脚旋踢,猴儿轻跳躲去。

  桃花红回头见到司徒涵雨叫她。道:“敢问你是?”

  司徒涵雨抱拳施礼道:“请问小姐,这件黑色披风可否告诉我,哪里来的吗?”?

  桃花红当然算是极顶聪明的人,她知道连成英的为人。他顿了顿道:“自己的”她撒个谎。

  “小姐,别忘了,披风上的味道可不是你的哦!”司徒涵雨反问道。她知道,猴子的嗅觉特别的灵敏,猴子已经闻出那个捆绑司徒涵雨的和尚的气息。

  谎言拆穿,桃花红看了看这个司徒涵雨,柳眉一动,道:“请问你是?”书生装扮的司徒涵雨让她想起了吴阿郎的说的刀客逢君。

  司徒涵雨大眼一转,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你都没有回答我!”

  桃花红道:“很少人敢在桃花客栈同我谈条件!你是哪条道上的?”

  “哪条道上也比你这条道光明宽敞!”司徒涵雨说的巧,暗说这件披风的主人不是正道人士。

  桃花红从猴子身上发现了对方的师门。

  “哦,原来是万棋子的门下,失敬失敬!”桃花红说得好听,但是却没有表示,道:“只是万棋子早就金盆洗手,退出江湖了,只怕某些人是欺世盗名的鼠辈,还穿着是书生,对书生来说,简直是一种侮辱。”

  桃花红出言犀利,司徒涵雨也不让步,道:“我会记住你的!”边说边跃上后院墙头离去。

  桃花红不再追去,因为她的身份是桃花客栈掌柜,一般是不轻易出手的。

  这时,客栈后院里又来了许多人,好像是棺木运到了。

  刀客逢君看了这个场面,忖想:这个和尚今天必定现身!

  午后,桃花客栈却不见往日的热闹。

  一楼的客堂后院廊厅里,老掌柜桃园再次对桃花红下逐客令,道:“你这个倒家门的,到现在还不走吗?”

  桃花红也没有走,也不顶嘴,而是心平气和地坐在桌子前,她对面的是母亲,道:“娘,女儿是犯了不少错,栽了许多跟斗,这次我学乖了,我要把桃花客栈重新建起了,我也替桃子弟讨回一个公道。”

  桃园掌柜还是第一次听女儿讲出这种话,当然愿意听下去,道:“那你可有法子让客栈里面平静些,最近出了许多事情,衙门捕头三番五次找我……”

  桃花红端来一碗水,平放在桌上,道:“从此以后,客栈就像这碗水,风平浪静。”

  桃花红走了出去。又退了回来。

  因为客栈里来了几个差役,手抡铁链,大摇大摆地走进来,“回去!回去!一个人也不能走!”

  走在前面的一个蛤蟆眼道:“桃掌柜,我们发现桃花北街死去的二十来条汉子跟你们客栈有关,中街拐角处一个老头同你客栈有关。”他常常来这里,认得了桃掌柜。

  话出人到,呛啷啷,一条铁链从桃园掌柜头上套下来,喝道:“你这店有鬼,我们要搜查!”

  “官爷,你看我们是百年老店,今天是家儿丧事间,怎么还用搜房呢?”桃园老掌柜一脸窘相。

  其他几个公差也是大呼小叫,道:“掌柜的,你也真不巧,一下子死去那么多同你相关的人,也不让我们查实?”

  桃园望着屋里的人,没了主意。道:“官爷,我们是百年老店,正经生意人,跟这些江湖事情毫无关联,不信,你可以问左邻右舍……”

  这个蛤蟆眼公差道:“走!带你到衙门!看你招实不招实!”他只是在大呼小叫,却又不拉人走,也不搜店,看样子,无非是要些银两。

  桃花红很是懂行,她暗示母亲,从账房挪些银两打发了差役,自己也跟着出去。

  她来到街口中央,一个杂货铺门口,她故意跌了一个闪“哎呦!公差大哥”倒地。

  前面的蛤蟆眼公差回头,还是那个女子,从桃花客栈出来的桃花红,道:“何事大呼小叫?”

  “公差大哥,小女子脚受伤了,可否帮我一下!”桃花红故意坐地不起,咋看真像是受伤,却又媚眼如丝。

  蛤蟆眼公差,见桃花红人美受了伤,眼睛亮了许多,自然要来点英雄救美。是以,他扶起桃花红,道:“吆,美人儿,摔着了么?”

  桃花红红衣透香,趁机一侧,软身滑向公差怀里,娇喘盈盈。她呀,可是看出这个公差的弱点,男人嘛,个个贪色,哪有不吃腥的猫?

  光天化日之下,天上掉下馅饼。蛤蟆眼公差心花怒放,碍于职务,将桃花红扶正,道:“美人儿,下次要小心点哦”

  桃花红还不肯走,道:“公差大哥,可否送我回家?”

  蛤蟆眼公差无急事,拍了拍胸膛,道:“这个没有问题,帮人帮到底,帮助百姓乡民乃是我们的义务!”俨然是一副官腔。

  “那,你就把我送到桃花大街北面的三岔路口槐树下行了。”桃花红故意把位置说的远远的。

  几个公差随后,蛤蟆眼公差大哥轻扶酥手,走向桃花北街。

  大街上,行人熙熙攘攘。不一会儿,红色披风的连成英从人群里闪出来,尾随其后。

  他袖底着镖,轻巧锋利的三菱镖,奋力前戳,飞镖若两只苍蝇飞过。

  “嗖嗖”两个公差后倒,连成英立刻双手前托,让中镖的差役慢慢落下。然后连成英立即从胸前抽出一张早准备好的纸条放了上去。然后继续送上四枚夺命三菱镖。

  大街上,本来就很热闹,一下子稀里哗啦五六个公差倒下,立即引来众人的注意。而这个连成英的动作,倒像是他们的熟人一样,是他扶住那些公差倒下的。而这个时候,连成英大喊:“救命呀!有刺客!”他喊得像模像样。

  随着连成英大声呼叫,桃花红也是轻车熟路般,大呼:“救命呀!有刺客!”

  这么尖锐的叫喊,加上惊惶失措的表情。倒也是十分像样啦。

  不多久,六条公差人命,两张纸条,立即引来了更多的围观与议论,桃花红与连成英趁机逃之夭夭。

  桃花红与连成英无疑是一等一的高手,二十多条逍遥山庄的高手,六条公差的人命,全算在刀客逢君头上,看来这次刀客逢君是跳进黄河洗不清,躲在地洞里也逃不掉的啦。

  很快,两人在桃花北街转个圈,走进林家喜铺旁边的巷子里,这条巷子很深,最里面是死胡同,左边一道门,猩红色的油漆早已剥落,上面的锁头早已锈蚀。从这扇木门看来,这座民舍绝对是无人居住的,最少有两年没有人打开过这把锁头了。

  两人在门前停一停,朝后望了一下,确定无人跟踪。

  然后两人轻身一跃,跳上高墙,翻下墙内。连成英头大身肥,但是身手十分的灵活,速度疾如脱兔。跃上去的时候,就像是一只大红球弹跳上去。就在那么一眨眼工夫,就不见啦。

  长长的巷子,半天也没有动静。

  不多久,就有了动静。旧屋子里跳出来两条人影,一高一矮,一胖一瘦。

  很明显,这两人就是桃花红与连成英,只是换个行装而已。

  跳下立定,方知是袈裟和尚与驼背老妪,和尚又肥又矮,肩搭一褐色布囊,手数念珠,老妪满头银发,佝偻着背,手挽一只提篮,一前一后,走出大街。

  桃花大街上,多了许多公差,有贴告示的,有拦路盘查的,手里拿着告示:缉拿凶手刀客逢君……

  他们对着赶集回去的乡民大呼小叫,道:“认识刀客逢君的吗?举报的重重有赏银!”看样子一个比一个凶。

  却问,为什么会有如此大规模的动作呢?

  毫无疑问,就是那些死去的六个公差的事情让衙门做出的反应。

  胖和尚连成英低头直走,远远跟着的银发老妪桃花红走两步一抬头,像是在辨别方向的瞎马。

  桃花大街南端的桃花客栈,屋里后院的众人仍在悲哀之中。

  二楼客房,只有一个人,严格来说,他并不是客人。是刀客逢君,在西北面最后一个房间内等候多时了。

  这次,他并没有闭目养神,而是在准备好支长竹枝,竹枝尾梢系上白线,线端扎上一只铜钱。放在屋梁上藏好,下面一点也看不出来。

  一会儿,吱吱一声,猴子快速爬过窗户,落在刀客逢君的前面,丢下一张纸条,掉头就跑。

  这只猴子,刀客逢君曾经见过,就像是这张纸条一样,但是此刻他却是眉头一皱。因为纸条上的红色字:刀客逢君。

  刀客逢君收起了这张纸,细细观察,这的确是草纸,烧香拜佛用或者是祭拜故人用的黄纸。他暗揣:“黄纸?和尚?血?”

  “三者究竟什么关系?猴子司徒涵雨又是如何得来这些东西呢?“他踱来踱去。

  笃笃笃

  三声敲门声,相当的轻,就这敲门声来看,来者一定是温文尔雅之辈。

  刀客逢君相当得警觉,跃上屋梁。

  不一会儿,门闩微动了下,门吱呀开了,是个银发老妪。手里提个篮子,四下望了望,看不出房内有异常,合上门退了出去。

  就这么一个老妪,怎么像是贼一样呢?

  刀客逢君不去理会,只是端坐在梁头。

  外面,天色已黄昏。

  吱吱——

  猴子的声音,自外面油菜地方向传来。

  接着,啪——

  窗子开了,一团圆圆的东西丢了进来。那速度的确好快,院落里的许多操办丧事的人,都没有发觉这团圆圆的东西从上方掠过。

  落地方才看得清楚,是猴子,被捆得严实。就在刀客逢君的身旁。

  刀客逢君感觉不对劲,猴子刚刚来过,又被捆了进来?

  接着又是一团白色的物事丢了进来,滚了一圈,停下时方知是个人,一个女人,头发盖住了半张脸,她嘴里塞着红布巾,咦咦叫。

  刀客逢君在梁上一听就知道:这个司徒涵雨又回来?谁把她捆回来的?

  “是他!和尚!”刀客逢君不容片刻,马上跃下地脸朝外,窗外七分黑,根本无法分辨是哪个方向扔过来。

  刀客逢君暗忖:这个速度太快,远远超过自己了。

  地上的司徒涵雨滚来滚去,挣扎得相当激烈。

  上次刀客逢君很想问她有关和尚的事情,这次,他不想问她了。这次他也没有去解开猴子身上的绳子。

  而是跃上梁头,抽下长竹竿,纵身窜出窗户。

  不远处的墙角上一团深颜色物事冒出来。

  半空中,长扬竹竿,白线扯着铜钱飞向那物事。“噗”沉响一下,打中什么东西了。

  刀客逢君掠前望去,是一褐色布囊,抖开:一套袈裟。他心里一紧:“走了!”

  前方,薄雾蒙蒙……

  刀客逢君没有去追,他知道这个和尚远远超过自己,是追不上的。唯一的办法,就是通过这个猴儿神偷司徒涵雨。

  他折回客栈二楼,司徒涵雨与猴子蹭在一起,这次,刀客逢君取下她嘴里的红布巾,道:“司徒涵雨姑娘,见过你几次,现在可以告诉我,和尚的长相以及名字吗?”

  司徒涵雨玉容大怒:“死书呆子,快点帮我解开绳子!”

  刀客逢君装着一副慢悠悠的样子,道:“你知道,刚才绑你的人吗?”

  司徒涵雨一副猴急的样子,滚来滚去,道:“快点绑我解开绳子,我要去追和尚!”

  “如果你愿意说出和尚的全名,外貌,自然有人会收拾他”刀客逢君还是那副漠不关心的样子,尽管司徒涵雨说的火烧眉毛一样急。

  “那么,我告诉你,你要答应我,跟我一起去对付他!”司徒涵雨还是执拗不过这个固执的倒刀客逢君。

  刀客逢君肯定是不会同她交换条件的。他爬上梁头,道:“司徒姑娘,请你勿大声喧哗才好,最好是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

  司徒涵雨两次被和尚绑来,早就气得咬牙切齿,哪里可以让她老老实实呆在这里。她也是一副硬性子,不求人,用牙齿咬“师弟”猴子身上的绳子。

  猴子松绑,继而解开司徒涵雨。

  司徒涵雨翻起来,掏出火折子,点上一根烛枝。不忘喘粗气,道:“和尚,书生没有一样好东西!”

  她来个眼色,猴子跳上屋梁,扑向刀客逢君,刀客逢君来个“老翁钓鱼”,将灵活的猴子甩向窗户。猴子前爪对开扬,叉住窗楞关个严实。

  司徒涵雨本来是对刀客逢君三分喜欢七分恨,如今对猴子也不留手。道:“好!你不把我当是朋友,不把我的师弟当朋友,我也可以做到,我这就去外面犯事,用你的名字犯事!”

  她以为这个激将法可以将刀客逢君的想法改变。

  谁知,刀客逢君还是冷冷道:“你我不是敌人,不是朋友,你的做法我管不了,但是如果等有了杀你的理由,你一样躲不开!”他视规矩如铁令,永不变更!

  “好,我有办法让你不敢杀我!”司徒涵雨仰头叉腰,凤眼圆睁。

  半响,不听见屋梁上有动静,想必是睡着了。

  司徒涵雨大呼:“死人,死人书生。说话呀!”她再也不敢走,因为她已经知道,出去的命运又是被和尚抓回来。

  下一刻,刀客逢君才冒出一句话,拖长声道:“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了吧!和尚的名字?”

  “不说,我偏不说,不过可以透露一点,和尚今晚是不会回来的!”司徒涵雨说得肯定。

  “和尚换衣服的时候,有个老太婆告诉他,衙门有好戏看。”司徒涵雨道出了事实。

  “衙门?”刀客逢君翻身下来。

  “衙门又怎么样?他想去哪里就是哪里……”司徒涵雨说了一半,停了。她轻身攀上梁头。

  司徒涵雨上了梁头,猴子相当的识人性,一溜烟入床底下去躲避了。

  原来是刀客逢君正闭着眼,就均匀的呼吸声来辨,肯定是熟睡之人。司徒涵雨正是疑惑,刚刚说话的人,怎么就睡着了?

  下面的火光毕竟有限,只能照探那么一小块儿,高高的梁上,视线不是很好。刀客逢君就直直躺在这根长竹枝上。

  “死人,你这个死人,有你这么小气的人吗?”她嗔怪道。她见刀客逢君是怪了点,不过那种沉着的态度倒是十分让人佩服,司徒涵雨是亲眼见过和尚的手段以及他的武功是如何的厉害。

  司徒涵雨虽然不是神偷万棋子的得意门生,却也有幸学得他的一手神偷技术,那脱离现场时大派用场的“移形幻影”轻功是秘家传授。当时在江湖上也是大有名头的。但是对于和尚来说,简直是雕虫小技,因为和尚不但是十八变武艺精通,对易容术,西域五毒,菱形流星镖均是精湛无比,据说,就他行走江湖期间,未逢敌手。

  所以,当司徒涵雨知道和尚强敌在前,唯有与刀客逢君合作共同对敌,要不,是没有办法走出这个桃花客栈,乃至桃花大街的。

  “死书生,烂书生,快点醒醒!”司徒涵雨仍然在生气,被一个人冷落而生气,其实是家常便饭的事情。但是司徒涵雨是要问到结果的,她推了推佯装睡觉的刀客逢君。

  刀客逢君自然不能睡着,他被这个女子一搅和,肯定是杀不成和尚的啦,他坐了起来,道:“司徒姑娘,你最好安静点,等下魔头和尚来了,谁也保不了你!”

  “我不怕和尚的,他两次抓我,都被我逃了。嗯……”她歪着头,道:“我最怕的是你,两次都是遇到你,真是倒霉透了。”

  “你可以闭口么?和尚来了你休息逃!”刀客逢君实在是那她没有办法。

  司徒涵雨道:“我才不怕呢,他都说了衙门有戏看,准会去衙门。”她认为有足够的时间来劝说心冷意冷的刀客逢君合作。

  夜半时分,和尚仍然没有要来客栈西北二楼的意思,里面的猴子早就休息着,司徒涵雨做了半天的思想工作,刀客逢君竟然没有半点合作的意思。后面还是闭眼睡着了。

  最后,司徒涵雨很是恼火,大力拍了梁柱,然后跳下梁头,吹灭火烛,道:“你这个死书呆子。不理你啦!”

  她一跳下,床底下的猴子非常的警觉溜出来。司徒涵雨还在叫:“我现在去衙门找和尚,将你的名声抖出来!”

  “去吧,去吧!那和尚等着你哩”刀客逢君不当一回事。

  当司徒涵雨听到和尚在等着时,情急之下乱了口,道:“你别以为我怕那个和尚连成英,我只不过是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我罢了——”她立即捂住口。

  连她自己也不知道随口讲出和尚连成英的名字。

  刀客逢君听得清楚,和尚是连成英。

  他一骨碌翻下了梁头,破窗而出。

  后面的司徒涵雨挟猴子随即赶来,那速度够快,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到了桃花大街的东面的衙门。

  衙门,雄伟颇有气势,门口丈高石狮子,龇牙咧嘴两边卧,雕栏画栋大宅前塔高丈许,正上方一块金匾:苏州州府。光是大青石板台阶十二级之多。

  这是州府衙,坐落在大广场的正中央东面,左右均是豪门宅邸。

  黑暗中,三条影子,一前两后上了衙门的高墙。

  后面的一条瘦影子有点心虚,躲躲闪闪,专挑暗些的地方走。后面带着尾巴的影子奇疾无比,简直是无人能及。

  冷冷淡淡的月牙,投下模糊薄如蝉翼的光,三条黑影上了屋顶。

  原来是刀客逢君在前面赶来,后面的司徒涵雨一路紧追。三人蹲在弯角翻檐旁,注视着里面的一举一动。

  一个杀手,一个神偷,一只猴子。紧盯这公堂大门,看她们如此认真专注,里面一直蚂蚁爬过也逃不掉她们的耳朵。

  约莫过了一炷香时间,那站吊在屋檐下的两盏灯笼没有照出半条影子,和尚连成英在不在这里很难说。

  司徒涵雨的职业习惯就是,见到大户人家,总是要多看几眼,面前的衙门,倘若遇上贪官劣卒类的,在衙门藏些财物也不是没有。再说当时的贪官污吏,在富庶的江南更是数不胜数。

  她朝猴子一挥手,猴子一箭跳下,穿过大院,拐入走廊。

  屋檐上,刀客逢君相当的镇定,看着那两个灯笼,想了想:“和尚是要嫁祸于我,他的目的何在?”

  当清风吹来,灯笼一晃,刀客逢君眼前一亮,自言自语喃喃道:“哦,知道了,五年前,我肯定是抢了和尚的生意,所以他把我当仇家!”不过,不重要了,自己已经退出江湖,江湖都知道刀客逢君已经消失了。

  他很矛盾:自己明明是来杀那个欺负谢婷婷的和尚的,如今跟贼有什么区别?这个和尚分明就在衙门,试想和尚来衙门要么就是来杀官员,要么就是来喊冤,照此情况来看,两者都不像。

  ——他的脸色仍然是如此的冷清,司徒涵雨偷偷瞄了几眼,发现这张轮廓分明的脸真的好俊!特别是那眼神,专注的眼神,尽管月色不明,但是可以肯定是,黑暗中的眸子也透着光,异常热情的光芒。就像是黑幕中的一颗钻石!

  从桃花客栈到衙门,三四里路远,路旁的景物,他一眼也没有去看。就是这种专注的眼神,让司徒涵雨十分的痴迷!

  女人往往就是这样,喜欢上一样东西,特别是异性特有的一面,就会全力以赴去追求的。但是口里又不敢说……

  “书呆子,往事不堪提……”司徒涵雨心想来了衙门,又无官差巡夜,看看有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捎些回去也好。“你在这等等,我去里面探个情况!”说完站了起来。

  刀客逢君没有理会她,他想这和尚连成英的身份,是和尚?还是杀手?还是一个被人利用的棋子?

  司徒涵雨这才翻墙下去,刚刚落地,衙门外面的大街上“嘟笃笃”一更夫提灯击梆而来。

  听到有声音,她灵机一转,躲进了一棵桂花树下。生怕这个更夫会走进衙门来巡夜。

  她手探额搭凉棚仔细瞧瞧,我的乖!衙门可真大,大院堂,两偏堂,中央公堂里一片黑,上有大灯笼相隔两丈宽,左右各一条大走廊上,清风吹来如女鬼吹口哨,肯定是深得很。自己身为小偷,白天畏惧衙门是常理,晚上追死书生刀客逢君来到这里,可以说来意非常不可思议。

  想来真有道理,小偷去衙门偷什么东西呢?

  听更夫走远后,司徒涵雨扎紧衣袍腰口,从胸口摸出一块青布,将发髻绑个实在,弯腰弓背,闪入公堂。

  公堂大又宽,正上方的公堂宝镜高悬,下面的案桌府衙专座,卷宗圈圈藏后柜,两边一些差役用的棍杖物,上面的壁画均依稀可辨。

  抽屉、后室壁橱内没有什么值钱的玩意。走!闪入右侧长廊,黑咕隆咚的看不见什么,两边的房门紧关着。

  她一提气往前冲,不知道过了多少门窗,长廊尽头,这里又是一个小院落,枣树栽成笔直两行,地上还有奇花异草,水池一个,这一切的设计均是非常的合适家居。看情形,是官衙家属住所。

  两面的房子较矮,后门紧锁,其中北面的房子又高又大,花窗雕栏木门图案颇为精致。

  二楼似乎有人在睡觉,就那点轻微的鼾声都没有逃过司徒涵雨的耳朵。

  没错,这里准有宝物。司徒涵雨凭着她的经验断定,门是关着的。

  她蹑手蹑脚走了前去,先侧耳细听,然后自怀里掏出一把薄刃小刀,十分技巧地挑开门闩,转身出来在用手舀水注入门根座,轻轻推开大门。

  屋里又黑又静,需要适应一下环境。

  这才看清楚,这个是书房,一张长条檀香木桌上摆些古玩,笔墨砚台,旁边是圆口瓷器高茶筒插些名字画,左右两面墙上是字画,正面的墙上像是一幅唐伯虎的春树秋香图,勉强可辨。

  如此高雅的房间,肯定不会有宝物的。

  司徒涵雨没有念过书,对这个书画一窍不通。她也没有打算要这些名画。

  她轻轻走上楼梯,二楼屋里传来轻微的均匀鼾声,若没有猜错的话,里面一定是小姐闺房,外面的窗栏上还贴有粉色窗纸。既然是闺房,肯定不会有宝物,她就绕过这个房,后面又是一个精致的房间,贴耳细听,里面也是空城计。

  司徒涵雨心里暗忖:师弟猴子呢?

  按以前的习惯,同是出手踩盘,猴子会找到自己的呀。

  面前房间门是上了锁,拳头大的铜锁。

  司徒涵雨从头上拔下发簪,轻轻一顶铜锁的小孔,开了。里面灰黑的房间,又是书画房间,怪了?既然是官衙人士,怎么对字画如此着迷?

  里面兜一圈,竟然发现摆设与一楼书房的一模一样!连中间的那幅春树秋香图也是一样。

  便在这个时候,猴子在黑暗中溜了进来,抓起司徒涵雨的衣角。

  司徒涵雨一愣,以为是什么机关。

  灰暗中发现猴子指着这幅画,画中间的位置。

  她细细看了看,明白了:两幅一模一样的画,肯定有问题!

  轻轻掀开画轴,探手摸到中间处,里面果然有一块砖头大小的松动木板,小心翼翼取下木板,里面居然是空的!

  “不好!宝物被人捷足先登?”司徒涵雨一怔。她出来锁好门,四下看了看,周围一片静寂。她立刻下了一楼将大门反闩,一直往回走,走向公堂左边的长廊。猴子一跃上了屋顶。

  一会儿,两团亮光映来。令得她徒地一紧,果然是有情况!

  前面两个差役提着灯笼,慢慢从前方的小院里走来,照照左边,探探右边。

  便在这个时候,司徒涵雨跃上了走廊上方,抓住横木,倒吊起来。

  待两个差役到了公堂前又折回,其中一个中等身材的汉子,动了动红缨帽,连打两个哈欠,嘀咕道:“也不知道曹大人的亲戚什么时候走,困死了……啊……!”

  另一个差役轻轻嘘一声:“小声点,当心掉脑袋……”

  司徒涵雨这才明白这个地方,曹大人深夜接见亲戚,但又不知道是不是有关钱财的问题呢?

  是以,她翻身上了屋顶,轻身走近一间透着光的房间,房间在二楼的中间位置,门口八个差役排两列站岗看守。个个腰挂刀刃,看样子是一个苍蝇也飞不过去!

  下面也是个院落,四个人高马大的差役提着灯笼,两个守后门,两个守着中间一扇紧闭的大门,大门是通上二楼的一个透着光房间。

  “这究竟有什么秘密?一个房间十二个卫兵把守,一定是房间里面有什么交易,说不定就是刚才那幅唐寅的画后的宝物呢!”司徒涵雨想了想。

  屋顶上,猴子在二楼顶上伏着不动,司徒涵雨轻踩瓦块走前。听下面有了声音,好像是两人在对话,声音很小很小,像是蚊虫嗡嗡般鸣。

  屋瓦很厚,若是摘下瓦片,肯定会被发觉。

  后面的庭院更深,一个大水池外是另一户豪宅,两条大狗在大宅院落里走动。司徒涵雨暗忖:“这狗可惹不得!”

  幸好,这个房间后面有个窗户,透出一团模糊的光芒。

  司徒涵雨摸出一根发簪,朝着那个豪宅远处的院落角落树下掷去,那两条大狗猛蹿前去寻觅。

  便在这个时候,猴子一个翻身前去,后腿挂住屋檐边沿。后面的司徒涵雨两个翻身落了下去,半空中猴子抓住她的双脚,倒吊了起来。

  这样刚刚好就靠近了窗户。

  司徒涵雨弯腰紧贴近窗户,隐隐听得里面的对话:

  “来来来,喝酒,老表哥!”一个男子说,声音有些沉。

  司徒涵雨想,原来是有人在喝酒。她指沾口水点破窗纸,房间较大,看得见两个锦衣背影。

  “喝吧,咕噜噜……”又是喝酒的声音。

  窗外有酒香,真的是喝酒呀!

  一阵咕噜噜后,便静了下来。

  一个很小的声音:“袁大人,这本名册你妥善保管好,明天火速送往京师!”

  “曹大人,请别称呼我袁大人,我现在是个镖师。”这个袁大人身份不露,显然任务极其重要。

  原来是,曹大人,袁大人在这里夜半密聚,假装是远房亲戚来喝酒,其实是为名册的事情。

  司徒涵雨听懂了,是曹大人要袁大人送名册上京师。什么名册呢?

  “喝吧,老表”袁大人假装劝酒。

  “咕咕咕……呃……”曹大人又是一口,“好酒!好酒!”

  只有这样,方可掩人耳目,连门口的侍卫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情。

  接着又是很小的声音:“袁镖师,等朝廷派人除尽名册上的乱党,我上奏朝廷,给你加官进爵。”袁大人显然相当信任曹大人。他要曹大人趁机除去这本名册上的反清复明的乱党义士。

  “曹大人,我弄来的这本名册,可以说是掏尽了家底,你当意的。”袁大人说。

  “咔”的一声开柜门声,然后“咚”的一声,光景是银子金块的响声,“袁镖师,银票银两在这里,小心掩人耳目为好。”曹大人走了两步。“保重!请走后门!”

  “曹大人,请保管好名册,三天内我来取”袁大人轻声贴耳道。

  “我醉了,老表……”

  “我也醉了,困了,老表兄呀,后会有期……”

  两人假装喝醉,歪歪倒倒离别。

  灯吹灭,两个人下楼,一个朝后门轻声离去,那个是袁镖师。另一个在十个差役护着,两个贴身侍卫扶着,走向公堂右边的院落。这个是曹大人,他假装手里提着酒坛子晃悠悠,打着酒嗝。嘴里还说:“这个老表呀,灌醉我啦……”

  曹大人是苏州知州府曹志良,嗜酒出名,俗称曹三笑,谄媚一笑朝廷,笑里藏刀对百姓,菩萨笑佛为银子。袁镖师就是袁照明,官职九品巡检司(现在的派出所),为曹大人的远房亲戚,现在袁照明需要靠曹志良提拔升官,而去设法盗来反清义士手里的组织名册。那名册可是关系着八百多名各行业的“爱国义士”,他们正在酝酿着一场反清复明的计划。明末大将金声率领的一对有志之士的命运就在这本名册,但是这个秘密只有三个人知道。一个是曹志良,一个是袁照明,一个是司徒涵雨。

  司徒涵雨也不是什么胸怀大志的爱国之士,她是小偷,对政治漠不关心也正常。谁是天子谁是皇帝不重要,她只知道那个袁大人袁照明手里的银牌金块充满了诱惑力。

  下一刻。猴子缩腿上了瓦檐。

  司徒涵雨来个倒挂金钩,来到前堂屋顶,要告诉刀客逢君没有和尚的影踪,然后准备下手那个袁照明的银子。

  可是,这时她却是一愣:刀客逢君早就不见了!

  一头是银子,一头是刀客逢君与找和尚连成英,一头是名册。该怎么办呢?

  这个问题难倒了司徒涵雨,她咬了咬牙:哼!什么杀手、什么正义、什么国家还不如本姑娘的银子来得重要!

  她领着猴子,越过屋后,朝袁大人方向追去。

  袁照明大人今晚是秘事来访,所以是单身赶来,屋后只有一匹健马等着他。

  刚刚上马前去,袁大人感觉后面有两只毛茸茸的爪子伸来,掐住脖子,又痒又痛。他心里一惊,本来就心里有鬼,以为这无声无息的怪物是反清义士来报复。幸好他也是会武之人,他马上提绳勒马,身子前冲。欲将后面的怪物甩出前方马足踏死。

  瞬息间,健马惊嘶,后面的怪物“吱”的一声,用四只爪子同时使力抓牢袁大人袁照明的脖子,慌乱中,他才发现是只猴子,马上反手拔出羊皮包上的大环刀往头背划去。

  猴子见刀光闪来,猛地里松爪,落下他的背上,将他的腰间的钱搭扯下,往后面抛出。然后一个“青蛙出水”般飞身离去。

  不远处的师徒涵雨轻而易举就将一袋银子拿在手里。

  袁照明脖子受了伤,钱搭不见了,不禁勃然大怒:“大胆抢匪,竟敢暗算本官!”他调转马头,见到前面的司徒涵雨与猴子正要扬长而去。

  快马疾飞过来,嘴里不住骂道:“小贼,留下你的人头!”话毕,他飞身离马,大环刀前刺。

  司徒涵雨用出了名的“移形幻影”挟着猴子,如一阵风一样卷过。

  袁照明的健马箭一样追来,铁蹄击在青石板的街道上,铮铮响传的老远。惊得衙门里的差役闻声追了出来,见袁照明出了事,一直朝前赶。

  司徒涵雨得手后,非常的聪明,不是一直往桃花大街南端的桃花客栈跑,而是往桃花街西面的一个义庄奔去。

  到了义庄藏在路上的一棵大柳树间。

  袁照明的快马与衙门的差役赶到义庄里闹了许久方才收队离去。

  这时候,司徒涵雨忽然想到,一次在杨柳阁门口被和尚连成英掳来,一次是桃花客栈后面的油菜地被抓住。所以这次,仍然是这两个地方……

  到了杨柳阁,杨柳阁还是一样的春宵笙歌,她翻上后墙,让猴子前面去探路,自己只是坐在墙台上密切注视来往的客人,有没有刀客逢君这个书生。

  一盏茶时间过去,猴子回来摇摇头,表示没有熟人。

  司徒涵雨这才想到刀客逢君可能回到桃花客栈去等和尚连成英,她立刻发足赶往桃花客栈。

  却说刀客逢君见司徒涵雨跑进衙门去寻找和尚连成英,他早就料定连成英不会在那种情况下出现的。

  衙门?和尚?两者到底有什么关系?

  刀客逢君仔细想了想:既然这个和尚连成英比自己各个方面都优秀,一定是另有目的。“衙门”会不会是代号呢?

  这次,他没有想出衙门的准确地址来,毕竟和尚连成英是有备而来的。

  事实上,果然如此。

  衙门,不是当地的县衙,州府。

  而是一座房子的别称,而这座房子,只有两个人可以进出。

  她们就是桃花红与连成英。

  原来,桃花红扮装的老太婆说的看戏,也不是衙门外面的公演义演的舞台戏。

  而是她们两人自导自演的闭门戏。她们的戏台,就是那座林家喜铺的旧房子,那旧房子里究竟有什么戏台呢?

  约莫天亮时分,和尚连成英打扮成一个酒保模样,欲去桃花大街南端的桃花客栈二楼“处理”这个司徒涵雨与猴子,司徒涵雨两次被连成英抓到,却又侥幸逃脱,实在是令人难解。

  司徒涵雨的速度够快,一打开窗户。

  灰暗中,突然——

  一条白线抽来,司徒涵雨急忙撤身,殊不知白线的刀客逢君准备来“钓鱼”用,又长又韧,吊在半空中像条活蹦乱跳的鲤鱼。

  司徒涵雨被白线缠住脖子,怒道:“死书呆子,是我呀!”

  屋梁上的刀客逢君手执长竹枝,假装没有听到,道:“夜半闯入民宅,不是该打吗?”

  司徒涵雨见刀客逢君在说风凉话,手一挥,猴子跳上梁头,扑向刀客逢君。

  刀客逢君旋身落下,道:“司徒姑娘,请问找到和尚了吗?”

  司徒涵雨解下白绳子,道:“见到了,就在我后面!”她撒了个谎。

  “啊?在你后面?”刀客逢君又攀上高处,道:“司徒姑娘,请你快点将自己捆回原来的形状吧。这样和尚才发觉不了。”

  连成英在桃花大街上张望,对方恐怕早躲藏起来了,“逃不了的!”他暗想,接着朝西面大街狂奔,看到前面又偏僻又荒凉,不再寻找,在一家“老师傅铁铺”前止步,折回大街。

  转到桃花大街中间十字街上,连成英快速往北面的林家喜铺飞奔。

  话说和尚连成英苦战了一晚,眼睛失去一只,钢刀断折,乌鞭不见还不说,连对手的名号也不晓得,只是知道这个小丫头万棋子的门下猴儿偷跟他认识,这口恶气要他如何咽下?现在他是边跑边喘气。

  这时,他见天色大白,路上的行人三三两两渐渐多了起来,不想让路人看见他一身杏布衣服打斗得破洞叠叠,于是提腿迈健步,快些回去方好

  就在快要到林家喜铺的时候,“啪”侧面飞来了块石头,打向连成英的光头。

  他耳灵手快接着掐个粉碎,转头怒道:“哪个王八蛋!给我滚出来!”

  路对面槐树下闪出一个人,倩秀的身形青缎子衣裳,同色头巾,同色布鞋,转眼就到了丈来内,耍个鬼脸,道:“死和尚,臭和尚,不穿袈裟扮伙计,丢了眼睛没了娘,吔……”是个女子的声音,悦耳嗓音像唱歌。

  “你——”连成英气得戟指怒目,大吼:“给我站住!死丫头!”他单眼够利,虽然这个人换了衣裳,仍然被他认了出来,是司徒涵雨。

  住字出口人已到了槐树下,司徒涵雨的移形幻影步法真是恰到好处,一个闪身,掉头朝大街西面的小街飞奔。

  后面穷追不舍的连成英边跑边喝:“站住——”

  过了三条小横街,越走越偏僻了,在一条大巷子拐角处跃上了一棵大柿子树。

  紧追来的连成英轻功果然不弱,飞驰间大手一把抓来,“刺啦”衣服袖子被扯下一大块,司徒涵雨右边白嫩胳膊前胸尽露,玉臂春光景色一览无余。

  “哪里逃!小鳖羔子!”连成英没有逮住在小丫头司徒涵雨恼羞成怒,破口大骂。

  一手没有抓住小丫头司徒涵雨,连成英又是一个弹跳,半空探手疾取她的头部,司徒涵雨脚往后一蹬,连成英手里扯下她的头巾,摔下柿子树去。

  慌乱间,司徒涵雨无处藏身无处逃,急忙朝里面的院鱼贯一跳,极像是脱鹰之兔。

  原来,她只是来引诱连成英去巷子深处的最后一个房子里的,谁知道连成英的速度是如此得快。话说当时的社会女孩思想都是很保守很封建传统类型的,哪个女孩子要是敢在光天化日之下露了胳膊或者是露出脚丫子,保管这辈子就甭想嫁人啦!

  司徒涵雨羞容满脸夹着六分慌三分急还有一分是无奈,几乎是闭眼一跳,无可奈何中跃下这个陌生的院子里。

  院子里堆放些耕种田土的农具犁耙,锄头,镰刀,斧头榔头类均是全新,地上铁锈水流了一地,看情形是个打铁铺。前面大门已关,后屋有小厅有厢房,小厅里地上木炭一般黑,铁锤,火钳铁凳子到处皆是。

  “刀客逢君还在后面的那座房子里等着这个魔头呢,得把他引过去才行!”一念让她选择了这个方向,司徒涵雨迟疑一刹,立刻弹身一头朝里面的后屋扎去,势急如漏网之鱼。

  后屋里堆放了许多麻袋,木碳,木柴,打铁工具风箱大炉,三处高墙屋顶封死,更没有地方藏身。右边三扇房门紧闭,左边最里面是一条走廊,她急冲进去,走廊尽头又是一个房间,一扇门微微露条缝,里面透出一道微弱的光。

  司徒涵雨没得选择,顶头闯了进去,这是个卧室,一桌一床衣橱,地上鞋两双,木床落罩帐,被窝里的可能是一男一女两口子在睡觉。

  听到有人冲进来“呀——”惊叫一下,一个男子翻身坐了起来,“谁呀?——”男人大喝一声,撩起被角遮住光溜溜的身子,也盖住了女人的身子。

  “你们继续吧——”司徒涵雨吹灭油盏。往床底下一钻,藏了起来,方才安全。

  外面有了嘭嘭铛铛的响声,光景是连成英在铁铺里面大闹天宫一样翻呀搜呀扔呀丢呀。

  “是人还是鬼?”女人抖声闷问,异常害怕,闻声像抱住男人胸口说的。

  没有过这样的经历,也不清楚这罗帐里的快活以否,司徒涵雨不去理会床上的人。

  但是床上的人怎能再续前文?好端端的懒觉,被不速之客闯来搅和了,弄得兴致尽失,当然不会放过她,大喝:“救命呀,有鬼呀!”

  光景是司徒涵雨披头散发,衣服缺半露胸露胳膊,失魂落魄样十分吓人。

  床上两人一叫,幽静的铁铺,许多伙计开门声就传来了,当然也传来许多人的惨叫声,不消说,又是和尚连成英下的毒手。

  一晃间,连成英闻声而来,他望了望墙上微亮的小小窗,窗纸未破,再望望大木架床,一把揪出了被窝里的人,道:“狗男女,刚才跑来的丫头呢?”

  被窝里揪出来的男人,光溜溜的,浑身颤栗,因为他来不及穿衣服,双手护住主要的部位,道:“大爷……下面……有……”

  他嘴犹未合上,又是一阵厉叫,是连成英大手一紧,掐紧了他的脖子。连成英附耳细听那人喉咙间的慢慢变小的惨叫,再看到那种痛苦的表情到断气后极其舒服的表情,连成英似乎得到极大的满足。然后将他的脖颈送到嘴边一口咬下,大力吸了满满一大口鲜血!当时流传喝了人的鲜血,可以增加体力,经久不衰。

  掀开了被子,里面一丝不挂的女子,身子朝内蜷曲着苗条的身子,正瑟瑟发抖,将一张脸埋在乱发与枕巾内。也看不出是美是丑。

  和尚连成英正要下毒手,却顿了顿,不妨先欣赏一下美人儿先,是不是黄花闺女,这个对于和尚来说不重要的。

  入宝山而空手离去,进闺房不停一刻,不是和尚连成英的作风,他又贪又色,那只是眼看水中花而已。

  “嘿嘿,美人儿……”连成英一声淫笑。

  笑得床上的美人儿好恶心,也笑得床底下的司徒涵雨好气忿:死秃驴!

  一个和尚如此贪恋美色,是不是真的出家遁入佛门,真的要让人反思啦。

  见此光景,连成英的怒气消了一大半,好像一下子忘了自己是干什么来的。他对搓了搓双手,色胆包天,伸了前去,道:可人儿,转过脸来,嘿嘿……

  这个女子被吓得不敢动弹,被这只沾满血腥的肥手一碰,发出了凄厉的尖叫声:“啊——”她像是跳进油锅里的青蛙般挣扎摆脱,“放开我——”

  就在这时候,大床底下的司徒涵雨趁着大呼声,从床尾端下面爬出来,手里提着黑丫壶,猛然砸去,连成英在床中段正面朝内,司徒涵雨侧面攻袭,角度方位刚刚恰到好处。

  一不留神的连成英光着脑袋,“哗啦”被砸两个正着。满满一丫壶的尿液将他淋了个落汤鸡。

  一个丫壶将正在欣赏美景的连成英打得火冒三丈,暴跳如雷。

  他抹了下脸上又咸又骚味的隔夜尿,转身大骂:“王八蛋!活腻了!”扬手疾抓。

  司徒涵雨也有了准备,蹬足纵身冲向纸窗,小小窗刚刚好容下她的身子。

  连成英扑了个空,旋身来个饿狗扑食,可惜只抓到一对漂亮精致的绣花布鞋。一身的尿骚味,再也无法让和尚连成英欣赏美人儿。狠狠地将绣花鞋摔出窗户,“呸!王八羔子,休息逃!”他咬了咬牙。

  连成英见司徒涵雨再次逃脱,奋力一跃,也想从这扇窗户撞出在追。可是他的身体宽若门板,厚若澡盆,仅能容下他的光头通过,身体被卡住,硬挤不行。

  追人不成,连成英突然转身点上灯,然后一把抓起床上的女人,手如钳子扣住她的脖子,慢慢往里收,直到她挣扎不停的手脚慢慢软下来。连成英的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死者的眼球,他在望着那眼睛里瞳孔的变化,会从平静如水变得神采极为灵动,寻求刺激!

  丢开那女人,然后疾掠而出,连成英在铁铺院子里一个老鹰冲天,越过高墙。

  这看是一个工艺铺,院落堆了不少竹枝,木棍。前院堆放这许多白纸糊的纸人,后院屋里堆放着许多纸糊的花花绿绿的房子车马,灯笼银锭,香烛纸钱,花圈花衣。连成英料定这个小丫头不敢在此停留,因为这里比较亮,藏也藏不住。

  他冲过后院屋里,里面尽是半成品的工艺品。那几行房门也是紧闭着的,就在他一声大吼:“出来——死丫头片子,等我找出你来,剁了你的脚——”这一声够大够宏亮如钟,震得那些半成品纸人哗然倒下。

  只有一个绿色的纸人没有倒下,靠墙的那个,个头不高,绿色衣服粉脸黛发是人女美人模样。

  心性多疑的连成英咋看纸人不对劲,旋身一脚当腰踢去。力道十分凶猛。

  “嚓——”一声脆响,纸人里面的一根碗口大的实心橡木被踢成两截,上面一段飞出一丈远处的门上,门上穿了个大洞。

  落下地,连成英大呼上当,单眉直竖,忿忿然道:“王八羔子,耍我?”肯定是司徒涵雨干得好事!

  可不,就在这时,“咯咯咯……”高墙上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传来。

  司徒涵雨露出一口贝齿捧腹大笑。

  笑得她两颊绯红。

  这还不是最好笑的,最好笑的是她如今穿了一件红色的纸衣,像是办丧事用的金童玉女,三寸金莲却是光着小脚丫。

  这情景让连成英好气又好笑。

  同时他心里却高兴的很。

  因为小丫头司徒涵雨旁边还立着一个人,刀客逢君,反手观望,神情自若,十分笃定,像是在看马戏表演。原来,刀客逢君就在巷子深处的义庄里面等这个连成英。说实在的,论武功,肯定不是连成英的对手。是以他准备在仪庄将和尚连成英引来瓮中捉鳖,就在刚才的那些吵闹声惊动了他,他才赶来引这个魔头连成英。

  连成英见报仇的机会来了,两人均在,可以一举铲除,化怒为喜,奋起狂追。

  司徒涵雨一拧身就上了屋顶遁走,没落在最后一座青瓦的房子里。

  见连成英跃上墙头,刀客逢君早就准备好的手里的五枚长长的棺材钉,脱手飞出。

  一枚对着天门,一枚对准右眼,一枚对准喉咙,一枚对准左胸口,一枚对准右胸,若不出意外,连成英必死无疑。

  可就在这个时候,连成英单眼放光,见暗镖打来,一个空中翻身躲了开去,“嗖嗖……”躲了开去,长长的棺材钉将连成英的衣服划得稀巴烂。

  等他在墙头上落定时,跟一个胖乎乎的光头乞丐没有讨到饭吃的情形没有两样。

  刀客逢君才不去笑他的丑样,转身越上屋顶,一箭掠向最后一座房子的卷檐上,抓起三片青瓦狠狠打了过去。

  三片瓦块长了眼睛似得,飞过四座房子对准光头和尚连成英的头上撞去!

  飞奔中,连成英大手一抓,三块瓦块成了粉末。也就在连成英举手的瞬息,身体真气外泄,体重徒增,哗啦一声踩碎了屋瓦,落下屋里,幸被梁柱顶着。

  连成英没有追来,刀客逢君侧滑横卧在屋檐底的横梁间等着他,梁头够大够宽,外看发现不了。

  下面就是个义庄,义庄,就是暂时寄放死人的地方。

  义庄大厅很大很宽,房子很高,地上很多积尘,看样子足有半个月没有人来打理。

  事实不是这样,这里有个人在打理,说准确一点是代理,所以对管理打扫方面不是很尽责。

  他是个驼背白胡子老头,无名无姓,是司徒涵雨认识不久的干爹。

  据说他干爹是聋子,又是哑巴,会写字,懒得出奇,一天到晚不去料理义庄,而是藏在屋里抽烟睡觉。

  话说以前管理义庄的老人是她干爹的亲戚,前些时候身体不适,她干爹暂时来顶替一两个月的。

  义庄大厅里,阴风阵阵。

  司徒涵雨来到这里就好像是回到家一样,能准确找到装女尸的棺木。

  也许她注定了吃这口饭的,江湖上摸爬滚打五六载,拜过祖师神偷牵过猴,学过盗艺练过步。对这些义庄坟场犹如家常便饭一般,并不害怕。

  这时,司徒涵雨从一口红漆棺材里爬了出来,换上了另一套青黛色大白花缎子衣服,正在整理衣服右胁下襟纽扣哩。原来刚才铁铺外的打斗将她的衣服被扯破了,鞋也丢了,现在来这里就地取材,换套全新的。

  这时,每口棺材下点起了一支香,那也是刀客逢君适才精心布置的。

  清晨的天气,雾气也大,整个义庄烟雾弥漫,更添一份恐怖!

  偌大一个义庄,足有六列十五行棺木整整齐齐摆放在大厅里,司徒涵雨穿着一套与她年龄很不相称的死人衣服,长头发倒向前面遮脸蔽眉,小脚绣花鞋可能是码数不对号,站在地上摇摇摆摆,在烟雾萦绕下宛如女鬼在发疯!

  破晓前夕,是这一夜最沉暗的时刻。

  司徒涵雨的一句他来了,让刀客逢君打起了一十二分的精神,像是一只发现猎物的苍鹰。

  外面吹来冷冷的风,懂事的猴子赶忙将窗户关紧。

  司徒涵雨两次被缚,心里不知有多恨那胖和尚,现在刀客逢君还要她去用绳子捆绑,那简直是要她的命。当然,刀客逢君的话,她也不能当是耳边风。

  奔忙了一晚,就在她坐在凳子上准备打盹的时候。

  沙沙,外面轻微的异响。

  来不及分辨是何物何方发出。

  突然间,“呀”的一声窗户开了,一团胖乎乎的黑影滚到到了房内,落定刚刚好掐住司徒涵雨的脖子与猴子的脖颈。

  “小丫头,耍花样,坐凳子,嘿嘿……”桀桀两声冷笑,发自胖和尚连成英之口。

  猴儿神偷司徒涵雨的反应出了名的快,猴子的够快,但是就慢了那么一丁点儿。

  和尚连成英一手掐着司徒涵雨,一手掐着猴子的颈脖,粗大的手指透出威无力无穷的冷嵌指,司徒涵雨与猴子瞬间呼吸不通,险些昏厥。

  同一时间,司徒姑娘两只巧手,猴子四只爪子攻向连成英,殊不知连成英早练得一身铜皮铁骨,对于他如同是猫抓痒。

  连成英自“衙门”回来,本来是要将司徒涵雨与猴子来放风报信的,就他的武功而言,屋里有些异常是完全可以发觉的。所谓是内功精湛的人,可视黑夜如同白昼。

  这时,对司徒涵雨两“师兄弟”的攻袭让他发现竟然松了绑换了位置,但是房内并没有异常。一脚踢去,司徒姑娘与猴子撞向墙角,晕了过去。

  他掏出火折子点着火烛,耐心查看谁来过这里。

  “吱吱”猴子醒来立即扑向和尚连成英,连成英肥手一扬,猴子再次震出三尺外。

  烛光下,连成英打扮得像是胖乎乎的酒保,但若不是酒保腰间却挂有钢刀和破嗓门的冷笑声,恐怕连司徒涵雨也蒙过去了,何况对于屋梁上的刀客逢君呢。

  这一切,刀客逢君都看在眼里,但是不去理会。他屏气凝神,握紧长竹枝,就等酒保装扮的连成英露出四只脚丫的和尚的面目。他杀人是不会杀错人,这个不能改变。

  咳咳两声司徒涵雨醒来,连同猴子同时攻向胖和尚连成英。

  “小丫头,好大的胆子!”和尚连成英掐得司徒涵雨与猴子脖颈骨咯咯响。道:“说,谁给你松了绳子!”他使劲地震动手臂。

  司徒涵雨的小脑袋像是拨浪鼓般摇晃着,她缩回攻袭和尚连成英的手,指了指五官难看的脸。满脸通红,张嘴吐舌的她是无法开口的。仅剩半口气的她心里恨两个人,一个是和尚连成英,一个是屋梁上没有正义感的刀客逢君。

  司徒涵雨毫无反弹之力,连成英这才松开了手,厉训道:“小丫头,最好给我老实点,乖乖听着,去衙门告诉州府曹志良,说我刀客逢君要杀他!”

  疾喘气,司徒涵雨大眼反白,怒道:“死和尚,去死吧!”她拧起杨柳腰,拔地而起,手脚齐用,突袭连成英上三路。

  和尚连成英举手斜劈,直把司徒涵雨撂倒在地,犹如木棍敲青枣。

  当连成英说到是刀客逢君要杀州府曹志良时,屋梁上的刀客逢君全明白了:这个人就是假冒自己的和尚!

  他倏然间甩出折扇,长竹枝随即打下,疾如苍鹰搏兔。

  上攻而下,连成英发觉屋梁有人,猛地里抽身一退。抽出钢刀挡去,嘭当一声,寒钢铸制的短刀断折两截。折扇仍在连成英脖颈旁打转,他后昂来个笨熊翻身,到了床边,抓起厚棉被打向折扇,折扇卡在棉絮见连同棉被一切撞在墙上,片片棉絮如同雪花飞扬。

  长竹枝做出的钓竿上的绳子已经缠住连成英的大腿,一枚铜钱已入小腿肚子。

  刀客逢君一手扯白绳使力拖走连成英单腿,两枚铜钱洒向连成英的胸口,欲就地取他狗命。

  不料连成英功力非凡,铜钱对他如同跳蚤落下,毫无知觉。粗脚反剪,力大如牛却没有扯断绳子,一个熊猫打滚斜依墙而上。如同一团模糊的云朵飞来,“啪”的一声,连成英凌空踢腿,合抱大的梁木挖去一大半。

  不到三尺远的刀客逢君袖中的五枚铜钱刹那飞去。

  没入连成英的脑门、脖颈、胸口竟然安然无恙!

  刀客逢君跃下梁头弯起长竹枝弹向连成英青布包头,连成英未及转身,头部中了一鞭子,青头巾随着竹枝竿飘开,露出一个光头,光头上的9个戒疤一览无余。

  和尚露了真面目,恼怒异常,破口大骂:“活王八,大爷也敢碰!”

  刀客逢君一脚勾起断刀尖打向高梁头的连成英,连成英慌乱之余右脚踢去。尖刀翼锋利得很锐势奇急,割破连成英右脚的麻鞋,露出四只脚丫子。

  房间里烛光甚暗,但是刀客逢君眼睛锐利如鹰,一晃间看准了这个四只脚丫子的和尚。

  这次,他是铁了心,红了眼,手中的长竹枝被捏成两半,抽向上方的连成英。

  两片竹片使得呼呼有声,如快刀剁肉。连成英一身是铁,纵使竹片打碎,也无济于事。竹片碎折,白线仍在,连成英飞扑而下。

  刀客逢君见连成英一身硬气功护身,正面攻取必然吃亏。他闪身桌边,提起木桌砸向连成英,然后屈腿摆脚,一盏烛火紧随木桌朝连成英攻去。

  连成英仗着铜身铁头,杀心威猛,他头一顶,木桌撞成碎片跌落一地。飞来的烛火刚刚好就点在他的粗眉上。慌乱中,他随手拂去,却不见了左眼的眉毛。

  浓眉不见,连成英像发了情的猛兽,不顾惜自己的麟角,豹眼喷火,怒骂不绝。

  烛光熄灭,连成英徒手搏斗。大拳相搓,擂向墙角的刀客逢君。

  刀客逢君左闪右躲,寻找空门袭击。

  殊不知和尚连成英浑身铁硬,无论刀客逢君是掌到拳捣,脚踢腿攻,均被连成英挡了回来。本来灰暗不明的房间,两个人一高一矮掌击叱骂声忽高忽低,渐渐地,刀客逢君与连成英打成了一团,缠斗不休,疾如轮转。敌我不分,黑影团从墙角到了门后,从门后弹纵到床边。

  持续良久,胜负难分。

  二楼房间打得天翻地覆,刀客逢君与连成英掌掌相击,招招互攻,惊醒了客栈一楼的掌柜伙计,他们纷纷起床,掌灯操棍棒上来寻查。

  几百个回合下来,刀客逢君深感对手强大,欲用智取。

  连成英硬拳如锤,势不饶人,刀客逢君只得见招拆招,见式分式,时间一长,退出江湖已久的刀客逢君体力自然不如胖和尚连成英,渐渐处于弱势。

  地上的司徒涵雨这才缓过神,拾起刀客逢君的折扇刀破空飞去。

  这个折扇飞来的“呼呼”声,让刀客逢君眼前一亮,百忙之余撑指接着折扇,顺手甩出。折扇如轮,割至连成英的脖子。

  连成英也是一等一的高手,闻声伸指夹住了折扇。像是叫花子夹臭虫般牢稳。

  司徒涵雨也看出连成英的武功实在太高,高不可测。如此硬拼,不是办法。

  她大呼:“死书呆子,快点跑——”

  跑字还在嘴唇,就被连成英的快拳打来,打得她眼冒金星,头昏脑胀,跌出两尺外的木门上方才停下。

  猴子见“师兄”司徒涵雨受欺负,跳来助阵,连成英忙里一脚踢来,灵活的猴子“吱——”一声长啼,重重撞在墙上,倒地不动。

  外面走廊上,火光闪映,那些伙计护院闻声而来。

  人多误事,刀客逢君不想让太多的人知道自己在杀人。

  刀客逢君倏然间跃上梁头,倒立扣指,取连成英天灵盖。按照刀客逢君的指力与内功,取一个人的头颅,就如同捏一个鸡蛋般游刃有余。

  现在这个连成英的硬气功护体,体内真气凝聚各位,早已封住穴道。

  所以刀客逢君的五指一紧,滑了开去,像是握到一只大钢珠。

  连成英大喝一声,钢头猛甩,双手上扣,抓住刀客逢君的手腕奋力一掷,刀客逢君背摔出窗户。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司徒涵雨挟起猴子一起蹿出窗外,半空中接住刀客逢君落在后院围墙,拾起三块瓦片砸向窗户内。

  啪啪两声瓦片被连成英抓个粉碎。接着一阵“嘭嘭砰……哎呀……”痛呼声传出,料定是几个桃花客栈的伙计被连成英下了毒手。

  对手实在太强,简直是刀枪不入。

  黎明前的天色黑如墨泼,昏迷的司徒涵雨醒了过来,她不是恋战之辈,拽住刀客逢君欲走,不料刀客逢君甩开她的手,疾速攀上房间,刚刚入窗。就与追来的连成英撞个正着,连成英凶性大发,一下就揪紧刀客逢君的肩膀咬了下去。

  刀客逢君左肩膀上一阵剧痛,衣服上多了个破洞,衣服下不见了一大块肉,是他没有想到的。

  现在他右手食中二指挺直,直插连成英左眼。

  连成英双手还死死扣着刀客逢君的肩锁骨,来不及护眼露了陷。

  “啊——”的厉叫,连成英的眼珠子被挑了出来。这么一个突如其来的袭击,气得他三尸暴跳七窃生烟!在房间里狂踢猛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