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家里出事
书名:情陷打假办作者名:风铃雪花本章字数:10347更新时间:2023-12-27 20:20:30
上一次来工商局看找老爸,碰巧就遇上了所长在开会,弄得陈忠在门口等了一个钟,最后还被老爸铁青着脸批评了半天,说以后不可以随便来工商局找他等等托辞。弄得陈忠心情搞砸,整整一天粒米未进,想跟老妈说理,又挨老妈罗嗦了许久,要么就是好样不学,非要跟老爸去做什么等等。
乌龟上砧板,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陈忠决定先去农村看看老妈再说,他记住了吴连长说的要装逼,装狠一点。反正自己跟老妈保证能有出息赚钱,一定可以让老妈做老爸的思想工作,或许老爸就不会记恨自己没有当好兵而留部队的事了。事实上,他没有留部队并不是他表现不好,而是把唯一的机会留给了一个贫穷的xi藏兵。他扭转车头方向,用力蹬了几下。
没错,就是这条路,老妈每次都是起早摸黑送自己学校报名上学,又是步行送自己去武装部应征入伍的,当年老妈苦口婆心说要活出息来娶个媳妇的那句话,至今记忆犹新。
街上很多积水,行人车辆很少,雨点落在水里,泛出一个个泡泡。
自行车车轮碾碎了路上的水泡,却碾不碎他心里的寂寞。
剩男,两个字,好像一个被女巫施了魔法的困情咒,在陈忠头顶盘旋,阴魂不散地随时要罩下来。
二十二年了,陈忠以前每次来县城都是一个人回老家,每次都得不到老妈的笑脸欢迎。要不就是成绩太差,要不就是被老师举报自己偷看了那个女生洗澡,或者是哪个村子的西瓜被盗将自己当成是头号怀疑对象。更多是自己出社会后,曾信誓旦旦答应老妈要不花一分钱就找到一个老婆,老妈倚在门口脸上晴转阴的表情都会令陈忠历历在目。
哎!陈忠心底一阵叹息。昨天阴差阳错遇到了倾国倾城的田艳,谁知却是昙花一现,出人意料的艳遇,没意思,太没意思了。虽说一路上怪事连连,一波三折如孔雀的尾巴变化多端,但是缺乏艳遇,结果那是离不开那句宋词“似曾相识燕归来”——还是那个鸟样。什么是残酷人生,这就是。
风起云涌如大浪淘沙,陈忠望见了故乡的天空,似乎闻到了家里的炊烟亲切的味道,看到了妈妈做了一桌丰盛的午餐,特别是还有红薯包子(一种农村特色菜)。他的脚下呼呼生风,耳畔的风嗖嗖作响。
大路转小路,雨下大了,单车在泥泞小路上很是吃力。
他的心禁不住忐忑不安起来。
——因为提早到家,今天还是星期天,陈忠突然想到不太争气的老爸一定在家里,坐在那张旧沙发上,戴着一副老花镜在看着日历通书,他看通书主要是选择吉利方向,晚上打麻将时要挑个好的方位赚点辛苦费的。这时,如果发现自己回来,他会拉长脸兴师问罪拿自己开涮。老爸平时在单位上不敢大声,但是对儿子却显得特别有威信,好像整个地球都是他创造出来一样,换句话说,从小到大陈忠所做的一切都得不到他的肯定,如果这次留部队的话,或许算是唯一令他满意的事。事实证明,这唯一的机会也泡汤了。
离家越近,陈忠的心就越沉,因为脑袋不太聪明的他还没有想好对策呢。
终于看到了那座青黛幽幽的山峰,山脚下就是自己的家了。山坳长满了柿子树,溪水就从房屋和大树根下流过,景致仍然是那样的优美。人未到屋里,犹可感觉到那股甘甜沁人心扉的泉水,在这种季节会冒着缕缕白汽,忐忑的心情若灌上一口山泉水,润入心田的畅快之感冲淡许多顾虑。
田间小路忽然一转,绕过一堆高高的稻草垛,陈忠终于到家了,家里鸡不鸣,狗不叫,关门闭户。静的可怕,静得夸张。三年前,眼前鸡犬相闻,就是树上跳来跳去的麻雀儿,也成群结队地朝家里赶趟儿似的。
陈忠觉得很奇怪,一种不祥的预兆跃上眉宇。他放好单车,看到大门口挂着一顶棕色蓑衣,禾坪上摆放着木床,凳子,大衣,地上还有烧过香的香炉和红纸裹住的白萝卜。
在农村,这样的情况就是家里有白事,陈忠心里一紧。不好,出事了!
陈忠推开门,厅堂里,正是老爸的黑白像挂在正中。
犹如一个晴天霹雳,陈忠眼前一黑,差点晕死过去。他的身子摇摇欲坠,迅速冲了前去,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两颗眼泪啪嗒跌落地上。一时间,所有的假设,都是不攻自破,所有的担心,都变作了悲痛,所有的千语万言,都被眼泪淹没了。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都说男儿膝下有金,都说要等到风光后才回家接爸妈享福,那些所谓的远大理想都统统见鬼去吧!
陈忠只管跪在冰凉的地上任由咸涩的眼泪一泻千里……
他思潮翻腾,所有的往事如千万枚倒刺的鱼钩,掐住他的喉咙,令他极度难受。
八岁那一年春节,陈忠第一次收到老爸买的新自行车,整整在自行车上玩了十五个小时,天黑时分,老爸找到他时,已经在路旁的菜地里发现自行车将他压着动弹不得。他老爸一气之下就把自行车给卖了,从那时起父子的关系起了变化。在陈忠心里,这样的父亲就是不疼爱自己的,渐渐他就变得孤立起来。这些年他在风雨中走过,军营生活给他更多的知识,但无法替代那一份亲情。无论老爸是错还是对,并不重要,陈忠只认为错的是自己,他心里充满了歉意,如今想报答,想去理解都没有了机会。
冷雨霏霏,屋檐上滴滴答答跌落的水滴,好像是一首最伤感的哀歌。接着,他周身冰凉凉的,视线逐渐模糊,两行冷冷的泪滴滑过脸颊,他望见了又恨又爱的父亲的脸庞,渐渐远去。一会儿,他又看见了一个个身穿制服的工商所工作人员给老爸庆贺生日。今天就是老爸的50岁生日!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老妈回来了,她拿着雨伞,旁边还有姑父,姑姑,表弟表妹,个个都是眼睛红红的,姑父挑着箩筐,装的是红纸染过的猪肉鱼鸡,酒壶,不消说就是去祭拜一七。他老妈对陈忠的到家,非但不高兴,反而十分意外。
陈忠听得啪的一声响,她手里的雨伞就落到地上。没有一句安慰的话,倒是大声责怪起来:“老忠古,你不是留部队里吗?”
若是换做常人,正应该怀疑这个儿子是不是亲生的。但是陈忠没有这样想,他已经习惯这个环境了,而且他从来不想去改变这个现状,只因为他老师曾经教导过他,春秋战国时期的道家学派老子就是这样主张的,恰好这话就被陈忠死记硬背给记住了,并套用到了现实中,可是结果却是不尽人意。先是笑话百出,接着被人家认为是软软消极的一种。
老妈那种与生俱来的不讲理的责怪,陈忠很熟悉的。他记得还在六岁那年春天,身体较虚弱的陈忠常常发烧,他老妈忙于耕种而对陈忠的哭闹很是恼火,好几次陈忠闹得慌了,被她拎着就丢入小河里,喝了几口河水后然后提起来果然凑效,陈忠便说老妈太坏而恨得浑身冒汗,他从那时起变得很少发烧感冒,也不敢惹老妈生气了,尽管老妈的家庭教育很暴力特殊,但是陈忠倒认为这不是老妈的错,究竟是什么原因,他也找不到答案……
冷冷的屋里,陈忠哭得很伤心,他老妈却冷冷地叫他不要哭,不值得为这个老爸哭,原因是什么遗产都没有留下。
好好的家庭有了变数,一顿热腾腾的午饭,大家都没有心情吃,陈忠问了几百次为什么老爸走的这么快,姑父姑姑劝他节哀顺变,人是不能复生。血气方刚的陈忠真有点想去老爸工作单位讨个说法,但是老妈不肯,终于开口说是一场意外,自己骑车摔到河里淹死,酗酒赌博熬夜的后果,谁也不能怪,要怪就怪自己的命不赢人,说这样的老爸不值得哭,人家死了还留给家里一笔遗产,他就这样空手走的……
头绪太乱,陈忠听得迷迷糊糊的,姑父说家不是太远,决定把农家活全包揽了,但是陈忠的未来得自己把握。他老妈忍着悲痛,反复告诫陈忠不可以接老爸的工作,要去下海淘金去,未来靠自己打拼。姑父也是语重心长地说不要呆在巴掌这样大的天空下生活,要去就去大城市。陈忠只顾着点头,心里滴着血。“这就是老爸的遗愿?”
那时候,村里很多人都下海淘金,发家致富了,甚至办起了公司修建了小洋房。陈忠嘴里答应好,过几天就去下海打工,可是回到房间里,他反复看着老妈写的那封信,终于没有问出老爸死于非命的真正原因。
他彻夜冥思苦想,想起了老爸会打麻将不顾家,但始终是自己的爸爸。人生是没有选择父母,没有选择过去的权利,所以不论父母怎么亏待自己,做儿子的也不能责怪,何况哪个父母不是为子女着想的呢?
妈妈留在农村修地球,为什么也要千叮万嘱自己留在部队不让回家,爸爸这么走了也不告诉自己,其中一定有重大的缘由!
知子莫若父,老爸知道莽撞大胆的陈忠回来看到这样的场景,一定会找仇家,所以半年前他就做好了准备把陈忠留部队,可是陈忠竟然出乎意料不留部队,选择退伍让全家人都打乱了计划。今天碰到了死于非命的爸爸,肯定要有所动作。
仇家是谁呢?陈忠脑里闪出一个大大的问号。
生活终究是生活,不是电影,不是小说,不能任你去穿越,去玄幻将自己修炼得神通广大地把所有不平事和罪魁祸首揪出来处决。现实里的生活太多僵硬,会让每一天每一时每一秒都过得相当漫长。
想想现在的电视剧上线人和一些工作人员如果遇难,肯定会留下一大堆的线索,或者是一些遗言,会让人们顺藤摸瓜找到元凶。真正的生命就是这样的脆弱,活着的时候总是计较太多,但是有一天咔嚓一声没有了气,就什么也没有留下。陈忠面对这样的事,他用了很大的勇气,说服了自己,冷静冷静!事实上,嘴上说冷静,家里的木桌子,木椅子,还有那个刚刚吊好的沙袋,早已遍体鳞伤。他老妈总是陈忠别逞狗熊,要命长才能吃得饭多,如果这样发疯的话,房子就要被拆,看你怎么给老妈一个交代。他老妈可是刀子嘴豆腐心,嘴上说得很绝情,但是说完了后常常抹着眼泪说儿子一定要争志气,不能让别看扁。
家里呆一日,犹如部队一年,陈忠觉得自己在昨夜月落晨起时豁然长大了。
因为家里出事,所有的年轻人都不再登门找陈忠,然而陈忠不懂其中的原因。在农村有句流行词,凡是染头发的都不是好人,凡是好吃懒做的必定是二流子,就好像陈忠在家里玩了大半个月,自然跟村里的老百姓不同一个层次,老百姓依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原则在改造地球。而陈忠整天想着怎么将工商所里的事情弄清楚,也就是说他认为田家说的假货的流通跟某些工商所职员有关,但究竟是谁在操作,他还是一无所知。
农村面貌变化不大,但是三年的光阴,足以改变农村年轻人的一切。以前的玩伴有成家立业,最差也都下海淘金去了,有几次,陈忠很想找哥们去聊天,可是一到哥们家门口就看到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几个衣服脏兮兮的孩子,他心里就特别难受。这究竟是什么原因?在农村,超生和计划生育好像是永恒的话题,陈忠没有去研究,可是他看到哥们这个家境状况,是永远无法回到三年前的,他心里带着难于言喻的感伤回到小小的屋子里,舔犊伤口,过去就如电影般一幕幕闪过。他还年轻,本来就应该逐鹿驰马,在事业上拼杀的年纪,为什么会如此善感,他一时间找不到答案。
没几天,美女田艳来过,老同学萝莉也来过,陈忠没有心思接待她们,吃饭后就告别,对大家的安慰也听不进去。老妈子倒是很坐得住,农村里娱乐活动很少,白天干点农家活,夜里就聚在八平方米的小店里打牌,一台老款电视机从来都是雪花飞舞的,沙沙的噪音让人听得耳朵起茧,但是村民倒是听得津津有味,因为她们都是心不在焉地在下赌注。
陈忠也会理解老妈的举动,自然也会问老爸出事的来龙去脉,每次都是惹得阴冷的脸孔而告终,她不想儿媳妇以后跟自己同样的命运,自然非常反对陈忠去找什么过去烂骨的事。陈忠倒是不服,凭什么因公殉职就没有赔偿了?
他老妈说,赔偿的事还在处理之中,但是所里的领导来探访过家里,可不这都是看着你老爸的面子吗?高所长捎来话说,他会替老陈主持公道的,我们穷人家还图什么呢?民不与官斗,我们种地养猪,别去惹当官的。
陈忠听了一肚子火,以为老妈说的自己没有了民主,非要闹出结果来。后来,左邻右舍过来劝说了半天,他才明白,老百姓穷的,不仅仅是口袋,老百姓需要改变的,也不仅仅是生活水平……
雨过天晴了,陈忠终于走出了心里布满阴霾的日子,他来工商所找所长打听老爸的情况。来之前遇到了老同学萝莉,萝莉告诉他别去。
“怎么我就不能去了呢?”陈忠觉得很奇怪,老爸在工商所上班,所长也不能找了吗?
萝莉说:“这个社会,两种人不能沾边,否则你会有麻烦。第一是黑社会,第二是官场的人。”
“我不怕。”陈忠挥挥手,不当一回事地踏进了工商所大院的门。“老同学,别说我话多,瞧你这妇道人家,头发长见识短的,懂什么!瞧我的。”
萝莉听到这话,自然不好再说什么,唯有在背后望着陈忠,希望他会是幸运的。事实上,萝莉还是非常佩服陈忠的,早在陈忠十二岁的时候,胆子就超过了大人的想象。记得那天有石匠来村里爆破石头,大家对炸药雷管那玩意儿爆破石头非常好奇,但是听石匠说炸药威力巨大,不宜近看,得跑到一百米外的山上去才安全。当时,陈忠乘爸妈不在,偷偷溜出去找来个盛稻谷的箩筐,罩在头上,从石匠点导火索的那刻起,慢慢走近石头爆破出,目的是看个究竟,炸药是啥子事。远处的村民个个都替他捏了把汗,以为他会被炸药炸伤而闭眼不看,等爆炸后他头上的箩筐都飞走后,才知道刚刚是多么危险,从此后他大胆的名声越传越远。
在八年的同窗学习中,萝莉一直都非常欣赏陈忠,但是陈忠却对她好无兴趣。就是这个原因,让萝莉在以后的日子里一边改变自己,一边想令陈忠改变主意,可是陈忠当兵后她已经嫁做人妇,到今天变为单身想给陈忠一种姐姐般的关照——
高所长在蓝桥乡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在老百姓眼里是个官。当官公务员都是个大忙人,平时很少在单位,通常都是出差或者是别的公干去了。只有在节假日才会在办公室呆着,至于什么目的,公务员行内人士就明白,就是要手下“烧香”了。
高所长并不高,满身肥肉横向发展特别发达,整天挺着大肚子好像是七八个月的孕妇,站在地上连自己的脚尖都看不到,所里的人都是所长的制服不是穿的,而是披上去的。高所长对店铺的商贩子来说,简直是人见人畏的活阎王,因为大家都知道他有个爱好,就是好色,他若是看中了那个老板娘漂亮,肯定要有下一个动作的,要么就上门检查,要么就是发通知去所里参加什么培训,总之就是要千方百计让老板娘送上门给他玩得舒服了,才肯罢休。
今天,高所长一身正气,正在办公室里走马观花地浏览党报,这是他一贯的作风,平时他上班很准时,只是来到办公室后便没有多少人知道他的工作状况。局里的人都明白他有个特点,每次去县里开会回来,就会召开一次会议,要么是批评要么是下发指标。据说他有个爱好,就是身上喜欢带着打火机,而那盒香烟,永远都是空空的。作为下属的人早就熟悉了,因此要找领导签字的话,都会带来好烟的。如果是女客户找他办事,他一双眼睛就会盯着女客户滴溜溜地转个不停,客户明天他的意思,嘴上不说什么,但是下一步的举动大家都心知肚明了——
以前陈忠小时候曾经跟着老爸来工商所里玩,他就看到胖乎乎的高所长正在对着一位来办事的客户嬉皮笑脸的开了玩笑。那一次,陈忠手里拿着两只大橙子,高所长招招手叫陈忠过去,然后告诉他说会变魔术,等他把陈忠的两个大橙子变得消失了后,陈忠赖在地上死活不肯走。高所长就说大橙子被那个阿姨藏在衣服里去了。陈忠一看果然有两个鼓鼓的东西,便一下就冲过去猛力一抓。谁知道那个阿姨一气之下就把陈忠扇了两个耳光,还骂谁的孩子缺乏教育。从此,陈忠心里,对高所长是很有成见的。
事隔多年,不忍回首。陈忠轻轻敲门就进去了,问:“高所长,我想问你点事情。”
“哦?”肥头大耳的高所长微微一笑:“你是?”他以前很少见陈忠,现在陈忠长高了。
“我是陈明亮的儿子陈忠,我想了解下我爸爸的情况。”陈忠很有礼貌地问,从衣兜里掏出七匹狼香烟,取出一根恭恭敬敬地送了过去。就在低头一刹,陈忠无意窥见了高所长裤裆里鼓鼓囊囊的一大团,拉链也没有系好,心想这个所长一定是出门太匆忙了,说不定昨晚又是扒了谁家窗户还不一定。
陈忠记得第一次见到高所长时,也就在洗手间里面,高所长斜靠在洗手池旁边,低头用手清洗裤拉链边上的污物,陈忠当时偷笑了笑。高所长就斥骂了他一顿说没有见过大蛇吗,高所长一怒之下装模作样掏出内裤,伸手来抓陈忠的胳膊要他看个够。陈忠就这样被吓得要哭了,却不敢告诉老爸,那一年陈忠才十一岁。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不论是寒假暑假,老爸就不愿意带陈忠去所里玩……
“请坐!”高所长不经意地瞄了一下七匹狼香烟,没有伸手去接香烟,摆手示意今天嗓子不舒服,快戒烟了。他转动着桌上的保温杯说,淡淡地说:“你爸在职的时候,工作还是很认真的,不过生活方面有些不足也是可以理解的,总体来说还行,还行。”
陈忠听他说得模棱两可,将香烟放在桌上,又问:“请问高所长,我老爸临走时也没有什么异常?”
高所长听罢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水,不紧不慢的说:“根据他一向的做法,是不会私自去行动的,谁知道他一去就出了意外,摔下了大桥……”
“请问,有留下什么证物没有吗?”陈忠追问道。
“出事现场都有派出所民警去勘察过的,很抱歉,所里没有异常。”高所长终于站了起来,把窗户关了起来,道:“外面好像起风了。”
“真的没有什么异常现象吗?高所长。”陈忠对这样的答案不满意。
高所长从容不迫地从抽屉里取出一包软中华,倒过来抖了抖,捻起一根塞进嘴里。他不是戒烟了,而是不喜欢廉价的七匹狼,当官的有地位有形象,抽烟是代表身份最明显的一种,中华醇香顺口,味道纯正,每次他只要一抽中华香烟,很多办法就会闪现出来。
陈忠白了他一眼,心里嘀咕道:“嫌我的烟便宜就明说吗?何必假惺惺地说戒烟了,看你也不是什么好鸟!”
发福的高所长,将浑身肥肉往后一仰,高档真皮座椅瞬间被压到了极点。他摸到了打火机啪嗒点着后重重地吸了一口,浓浓的眼圈里,两道锐利的目光电射过来,严肃地回答:“这事能开玩笑吗?”
那堆满肥肉的脸上,阴晴不定,这样的表情,陈忠只在电视上看到过警察询问嫌疑犯时出现过。
“请问高所长,我可以看看我爸的办公地方吗?”陈忠也站了起来,抽出自己的七匹狼抽了起来,辛辣浓重的烟油味差点呛着了。
就在高所长关窗户的一刻,陈忠看到了一张空空的办公桌,已经空了桌面,旁边倒是几个工作人员在谈笑风生,从那些人脸上可以看到两个特别醒目的字“和谐”。
“老陈办公的地方已经做了交接,已经没有什么好看的,至于住宿的房间也清理过,如今还空着呢。”高所长下意识地指了下窗外。接着他就转开了话题,道:“我们都能理解你此刻的心情,若不是老陈生前一再强调不让你来接班,你是有希望来局里接班的。”
“高所长,我不是想来接班,请你不要误会我。”陈忠陈恳地问道:“请问我爸爸有没有跟人结怨仇?”
“他喜欢赌博与喝酒,有没有结怨难说。”
“那工作上呢?”
“工作任务都是单位安排执行,这样的假设不成立。”高所长拍拍陈忠的肩膀,道:“小伙子初出茅庐,一股热情干劲不错,但不要用错了地方哦。”
“哦……”陈忠低下头沉思着。他听部队的连长说过,官字两个口,横竖都是有理的。
“哦,小陈忠,请问你还有什么事吗?待会我要去要开会。”高所长的逐客令下的太快。他伸了个懒腰,抬腕看了看表。“有时间再聊。”
“那不打扰您了,高所长。”陈忠失望地离去。一路上,都觉得高所长的话,都是官腔,一点也不真实。
陈忠在家里多呆了几天,老妈似乎不太高兴。因为他老妈这些年过得很孤单,平时老公在所里上班,周末也不一定回家,她就会在这个时候跟左邻右舍聚在小店里打牌,赌注不大,都是一块两块的把戏,渐渐地就沉迷着那伙牌友。玩牌的事,上瘾的人都会明白,好像一天不玩,心里就有猫爪子抓一样难受。若是手气好也罢,手气差时,满嘴的脏话骂得不堪入目。
这段时间,陈忠常常劝说老妈,打牌没有意义,浪费精神,还不如做些好吃的饭菜呢。看似一句好心劝说,但是对于他老妈来说,简直是犯了大忌。
她故意在吃饭时候总是攀比起来说:东村的老五在外面办了制衣厂,西村的黄二又到县里买了新房子,还娶了个漂亮的媳妇。要知道他们才十八岁呢,咱家的老忠个子不差,人貌不差,就是命儿差,以前还有媒婆上门,现在老头子(老公)还在的时候来的比谁都勤劳,我们家半门未关真是命苦啊……
听到老妈这样三分埋怨四分责怪三分罗嗦的废话,急性子的陈忠终于坐不住了,他既然想到了田艳,想请过来合演一场戏,先哄哄老妈,然后暗地里找找线索要将罪魁祸首一举擒获。这个办法,也是按照连长教导的制敌技术来的。
且说,女人对男人都有一套属于自己的逻辑。特别是现代少女,选对象也不一定要求正人君子般的内外兼修的男子,而是根据社会上流传的一句“男不坏女不爱”的俗语来挑对象,毫无疑问田艳就是这类人。
田艳居然不肯去他家,说陈忠不是她喜欢的那种政界仗剑驰马,逐鹿中原,在商界叱咤风云的成功人士。陈忠听了颇为恼火,恨这样的女人太现实,只得去找以前的同学萝莉帮忙,身为按摩小姐的萝莉竟然同意了。
萝莉是陈忠的初中同学,后来因为一百元钱做了小姐,据说有一次,初中毕业的她跟堂姐借一百元出门走路费而不肯。她一怒之下冲到路边的发廊里就问,老板娘这里还请不请学生妹?从此她就走上了这条路。直到认识了人才黄明,黄明在一次跟她皮肉生意时用一招窑子转火赢得了她的心,之后萝莉成了黄明的赚钱机器。
今天,萝莉已经离异,但是她以前跟陈忠是同学,关系不错,当时在学校里就有牛郎织女的称号,但是陈忠看不顺萝莉那大大咧咧的性格,最要命的是她过于开放,以前总是留一个男装头,把自己打扮的像个假小子。在同学嘴里说,不像是女孩子,这句话就让陈忠对她很有看法的。但是,她离婚后,命运波折,深表同情的陈忠总是替她打抱不平,现在县城的按摩行业如日中天,竞争剧烈,难免会有一些同行矛盾出现,最特别的就是萝莉接客并不是她长得漂亮,而是她的jiao床声一流的,按照妈咪的话来说,就是萝莉一娇床,可以把天上的月亮羡慕的掉下来,可以让阳痿的男人瞬间亢奋的冲动。自然她的回头客最多,而遭到许多同事的攻击,其中包括一些无法避免的社会力量。
萝莉就是看中陈忠退伍出来炼就一身强健的条形肌肉,所以她非常的配合,故意打扮的清纯靓丽来到家里见到陈母也嘴巴甜甜的,又是下厨又是买礼物,这样,陈母是看在眼里乐在心里。还夸萝莉做饭的手艺不错,还故意把房间收拾的非常整洁干净,准备让她们今晚就同房。因为当时的农村,思想比较封建,一旦同房就认定了对方,从不轻易更换对象,而且更换了对象的人身价也是折上折的。
陈忠却在吃饭后要送萝莉回县城,萝莉看出了他老妈的心思不肯走,非要陈忠答应一件事,要不然就告诉他妈说陈忠的鬼马心思。
一番权衡,陈忠勉强点头说:“只要不违背良心,道义的事情就可以。”
“晚上我可以免费陪你一晚。”萝莉羞红了脸,她犹如回到了读初一时的那种少女时代,一会儿她又说:“只要你不介意。”
放佛一下子咽下两只活蟑螂,陈忠木然了,道:“我们是老同学,别说这样的话,你若是有什么要求说吧。”
萝莉慢慢的叙说:“结婚不久我就怀疑老公在外面包小三,但是老公会赚钱会养家也就忍了,有一次我买菜回家竟然发现老公带回来一个小三在床上鬼混,就这样我也忍了,谁知道我老公却在床上说叫我去做饭给她们吃,因为她们战斗太久饿了。我一听到这话非常气愤地叫她们滚,我把蔬菜撒了一地,然后去抓那小三的头发,我老公起来后竟然狠狠地踢了我一脚,说我什么也不是。后来我流产了,离婚了……现在我有能力养活自己,我要找我老公报复。”
“你老公是谁?”陈忠听得义愤填膺,摩拳擦掌的说世界上还有这等人渣存在,要去收拾下方可。“他在哪里?”
“他叫阿明,在青山县城,现在不知道了。”萝莉叹息道。
“只要我能找出来,就给你个满意的答复,怎么样?”陈忠当面保证道。“你可要在我老妈面前好好表现一番哦。”
就这样萝莉把屋里屋外都收拾了一番,俨然是个孝顺的儿媳妇摸样,他老妈喜在眉梢乐在心头地说陈忠要在家乡找找事做,不去外面打工了,目的是培养下两人的感情。即使是这样,按照陈忠他老妈的性格,肯定会将他儿子带了女朋友来玩的事情去村里洗衣服的河边宣传一下的,但是考虑到他老爸刚去世不久,只得把这事藏着掖着,等过一阵再说。可是村里的许多妇女都猜测了她的心思,一番恭维的话说出去,她就招架不住了,等大家都赞她会生儿子时,她整天都乐呵呵的,丧偶之痛也随即消失许多。
陈忠早出晚归,除了发现青山县境内的零售市场出现很多假烟现象,没有发现一点可疑的蛛丝马迹。青山县地处边陲境地,又是沿海地区到省城的交通要塞,这里的零售业居然有些垄断现象,全部超市是惠民超市,大批发部都是惠民批发部,但是最大的货仓却设在蓝桥镇,外面的保安较多,陈忠去了好几次毫无所获,但是招牌上的打广告却是相当清晰的,清风洗发水是青山县的热捧的产品,廉价,实惠,好用。
萝莉的老公没有找到,陈忠又想找份工作,请萝莉吃了一顿饭,问:“萝莉,我想留在青山工作,我家里出了意外不想走远了,另外可以一边给你打听你老公的事。”
同是天涯沦落人,家庭破裂的萝莉身有体会,她诚恳地告诉他:乌烟瘴气的青山县不适合陈忠发展,趁年轻要去外面闯闯世界,哄个外地的女孩子也不错,青山县的女人是嵌了金边的,又贪钱又好吃懒做,离婚率十分高,你娶的起吗?
“省了,跟你说不通的。”陈忠不肯就此罢休,他想留在县城安顿下来调查。“我现在没有心情谈爱情。”
萝莉又调侃道:“是不是心情不好?如果心情不好去按摩消费消费,里面的小姐很多,服务不错。”
“我烦着呢,别给我推销。”陈忠走到店里买了一包香烟塞了给她,直截了当地问:“有没有工作介绍?”
那个年代,找工作好像找处女那么困难。陈忠知道,萝莉这样的人就是来实际的。
有了香烟就不同了,萝莉告诉他,县城的批发部惠民批发部在大量招聘保安,于是他去惠民批发部面试保安,但是人事部的经理一看他的简历,推辞说等候电话通知。大家都知道现在的职场,所谓等通知,其实就是委婉拒绝的意思。
太阳滑下西山,陈忠在镇上买了很多老妈爱吃的黏米黄糍粑,一条草鱼,他是准备好了做一顿饭给老妈吃的,明天去下海了。路上,又买了一只虎头虎脑的黄毛小土狗,那是看家用的,老妈说新修的公路通了外边的人常常会来村里溜达,前几天还把老狗偷走了。
刚刚到家门口,陈忠就大声喊道:“妈,我回来了。”
闻声,他老妈竟然扯开围裙,抓起一只扫把,着势要甩了过来。
见状,陈忠放下手里的东西,双手提溜着耳朵说老妈冷静些。
“没良心的老忠古,脚骨硬了,把老娘也骗了。”他老妈破口大骂起来。接着,把扫把扔了过去,吓得小狗一溜烟跑了。她还在厨房门口喋喋不休地谩骂:“冇良心,冇天理,阿爸刚刚走就来骗我,我的命苦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