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职场上没有朋友

　　凌随心很担心旅游结束回到现实后还怎么面对他，幸好蓝绍泽给了她回旋余地，周一申天一告诉采购蓝绍泽请了三天病假，这期间由他代理VP工作，这让凌随心马上忘记了那些问题，转而为他的身体担心不已，蓝绍泽自从来正东后从没请过假，这次一下请了三天，看来在泳池内被伤的不轻。

　　想打电话询问下病情，又觉得尴尬，一天里拨了不下十次他的手机号，每次都到最后几个号码的时候放弃，心事重重中三天里什么事都没做，积下不少工作，只好留下来加班，自从进正东工作后，准时下班的日子几乎没有，唯有这一次是因为她的惰性。

　　做完最后一个新品单发现办公区已经很暗，大厦的保安越来越敬业，看见办公区域只有一个职员就把大部分地方的灯都灭了，走廊上也只留下几盏微弱的壁灯，凌随心一路走出来，越走路面越黑，前台连着电梯口的那块地方都暗的看不见物件，好容易到了电梯口，发现三部电梯两部都停运了，只好站在传说中曾有员工猝死在里面过的最左侧那部门口，心里一阵阵地发怵。

　　总算电梯上来了，门一开，里面站着一人，把她吓了一跳，那人似乎也很意外，昏黄的照明灯下凌随心看到他的脸上闪过一抹明显的不自然，这让她惊惧全消，随之而来的是一阵阵的慌乱，这是那天水下由他发起的接吻后第一次面对他，尤其发现他的不自然。

　　幸好蓝绍泽要老练的多，只一瞬后已从突发情况中恢复过来，稳稳地从电梯内走出来。

　　“怎么这么晚？”

　　“事情太多。”

　　“那是你效率低。”即使灯光暗淡，她也能看清楚他板着脸教训人的表情，但猜想未必他能看清她，于是将和工作一起积压三天的那句话问了出来。“你身体好些了吗？”

　　“嗯。”他简单地回答了一个字后，不再说话，但也没要离开的意思。

　　她觉得尴尬，只好继续提问：“请了病假怎么还这么晚来公司？”

　　“找个文件。”

　　她再也找不到话题，而似乎为了考验她的忍耐力，那个高大的身影立在原地，不动也不说话，她的脸上发热，低低地说了一句：“蓝总，晚安。”就想逃跑，但今晚她是挑错时间加班了，蓝绍泽没有阻拦她，阻拦她的人是桑竹。

　　几乎是刚才画面的重演，电梯门打开，里面站着一个人，桑竹看到差点和她撞上的凌随心时脸上同样闪过一丝意外，但随即看到了她身后的蓝绍泽，意外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冷笑。

　　她缓缓走出电梯，将凌随心逼得退了两步，离蓝绍泽只有一个身体的距离，因为背对着他，所以她没有看见，在这一刻蓝绍泽脸上的寒意。

　　“绍泽，那天你的分手理由让我觉得我真是个十恶不赦的女人，大学毕业时为了名利抛弃你，今天又为了名利欺骗你，你不要我都是我咎由自取，可是现在我才知道，那些不过是你的借口，在我和吕智强拍那些照片之前，你已经看上这个小采购了。”

　　凌随心以前在PMS古琪店工作的时候听人说过蓝绍泽的八卦，说他是在被初恋女友抛弃后脾气才变得这么冷酷，原来抛弃过他的初恋女友就是桑竹，她刚刚在费力消化这个爆炸性内幕新闻，桑竹最后一句话再一次让她震惊。

　　“桑总，你别误会，我刚加完班准备回家，正巧在这里遇到蓝总从电梯里出来。”

　　“哦，这可太巧了，现在是晚上九点，你在公司加班到这么晚，而他又这么晚来公司，绍泽，你没教过她怎么编谎话吗？”桑竹伸出白皙的手臂，指着腕上的钻石名表，这个地方这么暗，根本看不见表上的数字，她只是想用这个肢体动作达到攻击的效果，凌随心果然因为她的大幅动作而生了戒备心，在桑竹推理的故事中，她是夺人男友的小三，电视剧里这种场面出来后，原配都会给小三一个耳光，观众为此鼓掌叫好。

　　她摇摇头，挥去这么可怕的想象，看来桑竹误会已很深，只好求助于蓝绍泽。

　　“蓝总，你和桑总解释下，我们没有事先约过，确实是碰巧遇上的。”

　　“凌随心，你给我闭嘴，两个VP在说话，哪里容得到你插嘴。”桑竹越过她来到蓝绍泽的面前，桑竹的眼睛很漂亮，最近又刚种了假睫毛，在昏黄的光线中闪着晶莹的光芒，像是有泪水。

　　“绍泽，我不要听她说，我要你说。”

　　一直沉默的蓝绍泽终于开口了，声线带着病后初愈的虚空感，但每一个字都说的明明白白。

　　“你要我说什么，该闭嘴的人是你，如果你想要名利和爱情兼得，我绝对不会让你如愿，因为我-没-那-么-贱。”蓝绍泽一字一顿地说，周身上下浓烈的暴戾气将桑竹和凌随心都吓住了。

　　至此桑竹知道他的决定已难撼动，眼泪落了下来。

　　“蓝绍泽，五年前我提出分手，你放下骄傲求我回心转意，你说不管我做过什么，只要我肯回头，就什么都不计较，这次我这么求你，你还是要分手，难道我真的不如她吗？”失控中的女神口不择言的样子和所有的弃妇一般无异，她还浑然未觉，蓝绍泽的眼中闪过一丝挣扎，但随即恢复了冷漠。

　　“桑桑，这是我最后一次这么叫你，以后我们只是普通同事关系，希望在公司内你不要让彼此不愉快，谢谢，晚安。”

　　蓝绍泽按了一下电梯下行键，深夜无人搭乘电梯，所以桑竹出来后，电梯一直停在这一层，蓝绍泽一按，门立刻打开，他在门口停顿了一秒，忽然转身走到凌随心面前，拉起她的手跨进电梯，电梯外桑竹的恨意穿过黑色的空气，射穿凌随心的身体。

　　电梯门缓缓关闭后，凌随心抱歉地看向蓝皓泽，发现他的唇边是一缕报复后的冷笑，她的心一沉，已然明白过来。

　　“你在临海宾馆里喝酒闹事都是因为和桑竹分手，你在游泳池里对我做那种事也是为了发泄心里的不痛快吧，现在又把我当成报复桑竹的武器，蓝绍泽，你不觉得太过分了吗？”

　　他侧过脸，笑意未变。“那你想要我做什么，说对不起，还是说不要误会，我不是为了桑竹才吻你的。”

　　“蓝绍泽，你是混蛋。”她气的跺脚，他眉毛一挑，一副无赖相。

　　但她没有心思和他斗嘴，脑海里都是电梯门关闭前桑竹的眼神，心中有种不详的预感。

　　“以桑竹的为人，还有她现在老板娘的地位，我以后还会有好日子过吗？”

　　“怕什么，有我。”他慢慢地走出电梯。

　　之后几天公司里一片风平浪静，每周一次的市场部和营采部的营销例会上蓝绍泽和桑竹交谈的很愉快，看不出任何嫌隙，散会后采购们低声议论看来吕智强的安抚策略成功了，蓝绍泽不再对这件事耿耿于怀，也有人说蓝绍泽不是那么好摆平的人，估计吕智强除了表面上大家知道的那些赏赐，背后一定还给了蓝绍泽不少承诺，事实如何谁都不能确定，对于凌随心来说，只要他们两个能和平共处，她也能少一些是非。

　　周五米兰拿了两张东方艺术中心的歌剧票，说是凯舟的白康给她的，白康赶时髦又开了一家文化公司，第一个项目是新疆歌舞剧《香妃》，米兰说她也没有男朋友，只好找同样没有男朋友的凌随心一起去看了。

　　其实白康也送过票给凌随心，凌随心说看不懂歌剧就没拿，想想周末回家也没事做，加上米兰主动示好，她不好意思回绝，就答应下来。

　　大概经过在临海共居一室的预热，现在相处起来已没那么拘束，因时间紧张，两人在苏州面馆匆匆吃了碗面权当晚饭，歌剧虽然剧情、演员都很一般，不过没什么机会来剧院看歌剧的两人还是觉得这是一件很高雅的事，散场后米兰打电话给白康，让他以后有新戏要再送票过来，她和凌随心都很喜欢，白康自然连声答应。

　　收了线，米兰说肚子有点饿，提议去对面的满记吃夜宵，凌随心很喜欢那里的甜品，笑着说：“刚才的面钱是你付的，这次别和我抢。”米兰也笑着答应了。

　　满记里人不多，两人挑了个靠玻璃窗的位置，甜品上来后，米兰却迟迟没开动，凌随心看了她一眼，问：“不好吃吗？”

　　“不是，”米兰犹豫地看着调羹上的芒果果粒，若有所思。

　　“是有虫吗，让我看看。”

　　“不是，随心，有件事我憋在心里难受，我告诉你，你千万不要说出去啊。”

　　凌随心肯定地点点头。

　　米兰又像四周看了一眼，显得很难启齿的样子，这倒勾起了凌随心的好奇心，忍不住又催促了她一下，米兰终于下定决心。

　　“我喜欢上雪山了。”

　　凌随心大吃一惊，她原以为米兰说的是和她有关的工作上的事，没想到是感情问题，让她吃惊的不仅是话题的性质，更重要的是雪山是有女朋友的。

　　“米兰，你这样会很痛苦，赶快放弃吧，而且雪山和女友感情很好，这是公司里的人都知道的，你强求这份感情的话不道德。”

　　“道理我都懂，可是控制不了自己的心。”凌随心无话可说了，她又何尝控制过自己的心，明知道蓝绍泽和桑竹在交往，对他的感情也没有停下来过，反而越陷越深。雪山是最年轻的采购总监，事业蒸蒸日上，性格和外貌也都很阳光，会吸引到米兰也在情理之中。

　　她拍拍她的肩膀，安慰说要和她一起去相亲网站注册，然后一起参加传说中的二对二，米兰总算露出笑容，叹了口气，低头吃了一会甜品后，忽然抬起头问：“随心，你在我们公司里有暗恋的人吗？”

　　凌随心一愣，这是纯属自然的反应，内幕一览无遗，米兰大概是因为有了同盟，完全忘记了自己的烦恼，转而有些兴奋。

　　“你也有是不是，我都告诉你了，你不许瞒我，快说他是谁。”

　　凌随心觉得很为难，因为这个名字已深入骨髓，成为她最深的隐秘，越重要好像越无法轻易说破，连小翠都不知道，何况米兰是同一公司的人，更是忌讳。

　　米兰见她一欲语还休的样子，责怪道：“你太不够意思了，我把你看成最好的朋友，把这么见不得光的事都告诉你了，你居然什么都不告诉我，我不理你了。”

　　说着米兰站起来招呼服务员过来买单，之前凌随心有说这顿她付钱，米兰这么做真的是划清界限的意思了，忙拉住她的手臂，将她拉回座位，对着服务员摆摆手，意思她们还没吃完。

　　“好了，你别生气了，我告诉你就是，我暗恋的人是.……”凌随心停在了那里，眼睛一眨不眨，米兰心都吊到嗓子眼了，催促道：“是谁啊？”

　　凌随心收回目光，坐好身体，不可抑制地大笑起来。

　　“我逗你呢，我哪里有什么暗恋的人，还有我们公司里优秀的男人不是结婚了就是有女朋友，比如雪山，还有哪个能让我暗恋啊。”

　　米兰反驳道：“雪山不是最优秀的，公认最优秀的男人是蓝绍泽，而且还未婚，你是他的亲信，他对你这么好，你不动心吗？”

　　“他对我好不过是笼络下属的手腕，我心里清楚的很，蓝绍泽确实很优秀，但就是太优秀了，不是我这样的人能产生想法的，我对他只有下属对上司的尊重、认可和信任，绝没有其他非分之想，以后我们不要谈这种事了。你吃的差不多了，我来买单吧。”

　　凌随心没有理会米兰在身后的阻止，拿着皮夹直接走到收银台付账，一走远，她的脸色就变了，变得惨白如纸。

　　就在她即将对米兰说出那个名字的时候，她看到她衣服口袋上有一点红光闪烁，那光芒非常特别，也非常熟悉，她惊觉过来那是正在工作状态的米兰的录音笔。

　　这是一次经过事先策划的结伴看戏活动，目的就是要她亲口说出那个名字，在那一点红色的光影里，她看到了电梯门外桑竹怨恨的目光。她不知道是该为推翻一次被朋友设计的阴谋而庆幸，还是该为从此再不相信职场有朋友而哀伤，这一次又接近她能承受的底限，虽然最后还是以笑容和米兰道别，但那已是很勉强，只是再勉强都无法强迫自己和她同行，所以在满记门口用一个勉强的借口独自上路。

　　凌随心以为她已最大限度地容忍了米兰，以为有了这样的洞察力就能避开祸端，但有时候能预见不测，并不等于有能力消除不测，会来的依然来了。

　　当凌随心听到这段音频的时候已经是米兰发送后的第三天，米兰倒没有像齐欢欢那样抄送全公司邮箱，只发了几个好友，但好友还有好友，仅仅三天，听过这段录音的人已占到全公司的一半了，凌随心在这三天里已感觉到不对劲，终于忍不住问了一个平时关系还不错的数码采购，那人在无人处偷偷放给她听。

　　里面的确是她那天说的话，只是米兰做了编辑，在她说完“我暗恋的人是.……”的停顿之后出现了“蓝绍泽”的名字，估计是从她后面说的话里剪切出来的，她后悔应该更小心一些，整句话里都不出现这三个字，但转念一想，即使那天没说过，也不能保证以后永远不会说这三个字，对方既然存了这个心，总会找到办法的。

　　她飞奔着回办公大厅找米兰，这时候正是午饭后的休闲时间，急速穿过大堂的时候看见米兰坐在茶水间里最靠近门口的位置上，她的对面是桑竹，这种时候茶水间通常是满的，今天也不例外，但凌随心的眼睛里只有这两个人。

　　她站在门口，轻轻叫了一声：“米兰。”整间里的声音都停了下来，米兰本能地站起来，向后退了两步，离桑竹更近了一些，凌随心冷笑了一声。

　　“即使做了亏心事也不必怕成这样，我不会打你，用不着到处找靠山。”桑竹的脸色变的很难看。

　　米兰下意识地看了她一眼，见她并没有打算为她出头的样子，只好自己顶上去。

　　“凌随心，如果你说的亏心事是说我原本答应你为你保守这个秘密，现在却搞的大家都知道的话，那是我不对，我可以向你道歉。”米兰说的既和善又真诚，凌随心从众人的脸上已看到结果，他们因为这句话而对录音内容再无怀疑，她气的全身发抖。

　　“你心里很清楚那个录音是你伪造的，目的是想让我在这家公司呆不下去，我能理解你讨厌比你晚进公司，受过你不少指点，却比你发展的好的同事，也能理解为了职场前途，接受公司高管的授意做出这种对不起朋友的事，所以我会原谅你，但我要告诉你不要幻想我会如你们所愿地乖乖辞职，不管你再做出多少肮脏事，我都会坦荡荡地留在这里，然后，送你走。”

　　茶水间里鸦雀无声，几乎所有人的脸都变了色，而变化最大的是她对面的那两人，这让凌随心痛快了不少，她强装镇定地向四周扫了一圈，确定这里发生的一切很快全公司都会知道后，满意地背转身去，但这一转后，她的脸色也变了。

　　蓝绍泽倚着玻璃门斜站着，姿势慵懒而娴静，于是她明白众人变色的原因，不是因为她那些字正腔圆的话，而是因为看见了蓝绍泽，她很是遗憾两人之间的差距，他一句话都不需要说就能让所有人心惊肉跳，不知道这辈子她能否达到这高度。

　　蓝绍泽的目光一直没有变化，穿过她的身侧，落在她身后的某一位置上。但他显然感觉到她回身，于是调整了一下站姿，然后慢慢拍了两下掌。

　　茶水间里的气氛变得很诡异，不过这种诡异的局面只持续了很短的片刻，有人开始跟随他的节奏也拍起手来，之后又有不少人加入，到最后，唯一不动的只剩下了两个人-米兰和桑竹。

　　桑竹铁青着脸，站起身，擦着蓝绍泽的肩膀冲出去，蓝绍泽的唇角微动，扯开一个耐人寻味的笑容，然后慢慢地走进来倒了一杯咖啡。

　　她有些明白他笑容中的含义，身处漩涡中的他选择站在她身后，是在告诉众人他没把这个录音当真，戏已落幕，请各自散场。

　　她的眼睛有些湿，正东是她人生最大的梦想，现在才刚刚跨出梦想的第一步，她要学习的东西还很多，绝对不会因为米兰出品的一个录音就甘心放弃，但这件事却比以往任何一次打击都更为沉重，因为牵涉到蓝绍泽，作为女孩子，出现这样的传闻，她不知道能不能承受住压力继续和他一起工作，他也知道压力巨大，所以出现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