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背叛

　　周六请小翠和男朋友吃饭，吃完了又K歌，三个人喝了很多酒，又唱又跳，一阵疯闹后将所有的烦忧都宣泄出来，人觉得轻松了很多。

　　第二天被一阵音乐声吵醒，以为是手机，拿过来看了半天没什么动静，才发现是门铃。不请自来的除了小翠、快递、物业和邻居外应该也没别人，她批了件外套过去开门，这个坏习惯一直都改不了，就是不看一下猫儿眼就随意地开门，当她看见外面站的是沙飞后，她楞在了那里。

　　“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

　　“我找人调查了你，住址只是其中一小部分。”

　　她的心一沉，他已跨过她的阻挡，走到了室内，朝四周看了一圈后，转身只看住她一个人。

　　“随心这个名字是瑞莹改的吗？”

　　她惊的几乎站不住，他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只是他的手抖的很厉害。

　　“你肯让我陪你妈妈走最后一程，为什么不肯告诉我你是我女儿，宁可一个人过的这么辛苦，为什么不找我帮你？”

　　她在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的情况下被识破身份所带来的震惊和混乱在他这些责问后反而都消失了，她的思绪从来没有这么清明过，她做过的事，想做的事，无一不在她的脑海里，她慢慢挣脱他的手。

　　“从两岁开始我就没有爸爸，我想要爸爸想了很多年，当我一个人送妈妈走的时候，我发誓再不想要爸爸。我同意你帮妈妈选墓地，是因为我知道她一直在等你，但她没有等到，所以我帮我圆了这个心愿，但这不等于说我会承认你，更不是说我会原谅你。我很感谢你帮助我进正东工作，但我想进正东和你无关，我只是想要在一流的电商企业内锻炼自己，在火车上遇到你时，我觉得那可能是个机会。”

　　对于她的恨，还有绝情的话，他是有心理准备的，在看见她和凌瑞莹的母女关系文件后，他就做好了准备，接受她的一切谴责。

　　“对不起，随心，这句话是一定要对你说的，在你两岁的时候决定和你妈妈离婚，确实是我对不起你，但我和你妈妈的婚姻走到那一步，不是你在火车上说的是因为嫌弃你是女孩，而是当时双方在性格，以及在很多大问题上的看法都产生了重大分歧，根本无法继续在一起生活，没有感情的婚姻是不道德的。带着你离开，并且不许我再来看你，都是你妈妈当时提出的离婚条件，离婚后没多久我就出国了，很多年都不联系，回国后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联系你们，但我一直在想你。”

　　“你撒谎。”父爱是她的软肋，是她无数次失声痛哭都不可得的梦想，现在近在咫尺，她却觉得荒唐，他是那个被她认定为绝情的人，是终其一生都不会说原谅的人，他所谓的想念都是托词，是在和她相认后为自己洗刷罪名的谎言。

　　他的疑心来的莫名其妙又合情合理，将和她相识的前前后后都回忆了一遍，想起她在火车上要求介绍工作时还说过一句：“因为正东是你的。”似乎有玄机，于是请了私家侦探调查她的身份，在看到调查表后，他一夜无眠，一早就赶到了这里。

　　他叹了口气，不想妥协，却也知道要取得她的原谅，路还很长。

　　“我会慢慢证明我没有撒谎，但希望你能给我机会来证明，别再恨我，也不要拒绝我的关心，还有别再和我斗了，我不想我们成为对手。我先走了，有空会来看你。”

　　他走过她身旁的时候，有些晕眩，那是往事的光影在眼前跳跃的关系，他站定在那里，慢慢地梳理，又侧过头看了看她，见她目不斜视地看着和他不相干的地方，再一次叹了口气。但在他走到门口的时候，她突然说话了。

　　“你因为恨吕智强所以失去理智，我不会帮助你用不正当的手段夺回正东，我希望你能用正确的方法，但我知道你一定不会听我的，所以我要用一次沉痛的败绩让你清醒，也让你从此收手。”

　　他猝然转身，突然而来的欣喜让所有其他的事都变得渺小。

　　“随心，你在担心我是不是，怕我太想成功，反而跌的更惨，我承认为了报复吕智强，做了很多错事，为了你，我愿意答应不再做这样的事，会用正大光明的方法赢回正东。”

　　她沉默了很久，才慢慢转过身面对着他，不过还是一脸的寒霜，没什么好脸色给他看。

　　“我是正东的一员，有自己的职业操守和梦想，也有做人原则，不仅不会帮你做那种事，还会将战胜苏美作为证明自己的目标，所以，我们必定会是对手。”

　　她微微仰着头，说的从容不迫，没有丝毫的纠结，很明显这对她不是什么难题，他没有失望，只是有些感慨，他看着她，像是看到了在穿越枪林弹雨前那段风和日子的日子，那个充满斗志、有梦想、有原则的自己，用智慧和知识达成目标，而不是其他。身在棋局中，所以看不清哪条路更接近完胜，失去过太多，他只想要一次赢回，不在乎是否完美，是她及时提醒了他要注意前行时的仪态，幸好他尚未走远，她已出现在身边。

　　“那么随心，我们就在商场上决一胜负吧，如果这能让你快速成长，即使苏美败给正东，我一样有收获，这是我的心里话，你信我一次好吗？”

　　她没有说“信”，让他很失望，但他道别的时候她忽然又说话：“我刚起床，现在很饿，你请我吃饭吧。”沙飞眼睛微微湿润，艰难地说出一个字：“好。”

　　这一顿饭两人都在刻意回避商业关系，也在刻意回避家族恩怨，这样一来便无话可说，饭局很是沉闷，也很尴尬，但沙飞却很满足，血缘是一种奇怪的缘分，不管聚散分合，有偶然又命定的粘连。

　　之后沙飞确实守住了对凌随心的承诺，正东的周年庆再没出事，一片喧嚣中归于沉静，也算顺利落幕。周年庆活动结束的那天吕智请蓝绍泽吃饭，一起庆祝成功度过危难，吕智强说这个周年庆比走十万长征路还要艰难，希望沙飞被凌随心教训后能知道收敛，蓝绍泽确定地说：“应该会的，这次的教训够他受的，凌随心的潜力无限大。”吕智强暧昧地笑了笑：“绍泽，你不会喜欢上凌随心了吧？”

　　蓝绍泽一愣，坚定地否认后意识到对凌随心的保护和赏识在分寸上有些过了，以后需注意这一点，这不仅是为了尊重桑竹的感受，也是保护凌随心的名誉。

　　如蓝绍泽所言的那样，沙飞果然没有再做出那种卑劣的事来，但来自“苏美在线”的竞争却没有停止，一个月后“苏美”的名字再次出现在各大媒体财经类头条上，这次是因为苏美和PMS易购的合作新闻，苏美的图书产品正式在PMS易购的商城上开设分店，苏美公关总监对记者说：“谁让人家流量大呢。”

　　苏美在PMS易购上旗舰店的首个促销活动是著名偶像派作家萧竞航的新书两天全国独家销售权，因为萧竞航很久没有出新书了，所以这个活动引起强烈反响，苏美图书项目一炮打响。

　　吕智强想起在郑墨寒引荐他认识苏美在线总裁的那顿晚宴前，曾经在他的办公室里说过这样一句话：“你们正东的事情我没有兴趣介入，我在意的只有PMS。”当时他就知道那是一句警告，郑墨寒的PMS易购要对他出牌了，现在他终于看到了牌底，那么这就不是一句警告，而是一句解释，郑墨寒性格一向温和，知道PMS易购和苏美合作必定会引起他的不快，但又需要那种合作关系，所以以一句暗示性的话表达歉意。

　　他当即就原谅了郑墨寒，在商言商，郑墨寒没有任何需要指责的地方，但他不会原谅沙飞，因为苏美在线已经开始对正东产生真正的威胁，在苏美PMS旗舰店开张的第一周，正东图书分类销售下降10%，并且还在不断下降中，图书分类一向是正东的优势分类，如果失去优势，也就意味着他在一个重大城池上失守。

　　之后一段日子吕智强变得很忙碌，也很神秘，一天内要把桑竹叫进去了好多次，一般情况下桑竹进出总裁室都是不请自来的，但最近是吕智强的秘书打分机把她叫进来，大家都知道每当吕智强频繁地找桑竹，就是要有重大媒体公关行动了。

　　蓝绍泽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机会，向吕智强汇报他的一个图书营销方案，蓝绍泽通过关系和著名女作家安语童签了一份在正东商城进行签名版新书限量发售协议，策划案都已经做好，就等着上线，吕智强对他在这么快的时间内做出反击方案大大地表扬了一番，但又委婉地表示安语童虽然是萧竞航的新婚妻子，这本新书又是由萧竞航的图书公司策划出版的，萧竞航为了求婚成功，为安语童这本新书办过一个大型的签约发布会，让这本书有很大的话题性，但安语童在知名度和读者数量上都远远逊色于萧竞航，这个方案会让同行笑话正东模仿苏美的创意，却又做不过苏美的销售，所以还需要加一些亮点。

　　两人的谈话就到这里结束，蓝绍泽知道吕智强这话的意思就是觉得这个方案有很大的不足，但如何完善吕智强也没给出方向，只是安慰他不要着急，他自有办法。蓝绍泽见他并未说出是什么办法，按职场惯例，他不能多问。

　　从总裁室出来收到桑竹的信息，说她先回家准备晚饭，让他和吕智强谈完后自行过去。桑竹的新房子刚装修完，装修前曾向蓝绍泽暗示过这段日子是否可以搬去同住，蓝绍泽的心里依然有她提着行李离开他的家，坐上那个男人黑色豪车的阴影，所以故意装着没有听懂她的暗示，桑竹不好意思进一步挑明，最后意兴阑珊地回父母家暂住。

　　不过整个装修工程，还有两次搬家，都是蓝绍泽帮的忙，基本她没操心过这些事，前一天重新入住后桑竹向蓝绍泽发出邀请，说要在家里亲自为他做一桌菜，以示感谢。这样的邀请容易让男人产生旖旎联想，蓝绍泽虽然心里有阴影，但如果她有治愈良方，并且一直在努力学习配制，那么他不会拒绝她的好意，并且愿意为了她而痊愈。

　　这是他接受邀请时就决定的事，也就是他决定从今晚开始，要和桑竹进入到感情的另一个阶段，为婚姻做准备了。

　　从总裁室出来已经七点多，蓝绍泽一路飞车到达桑竹的新家，特意在楼下买了桑竹喜欢的水果和玫瑰花，作为给她的乔迁礼物。

　　桑竹接过礼物，让他在客厅休息一会，她把罗宋汤做完就出来和他共进晚餐。蓝绍泽说：“你去忙吧，我用手机处理几封邮件，有WIFI吗？”

　　“有。”桑竹在厨房内大声回答，“密码是我生日。”

　　蓝绍泽答应了一声，拿出手机，正想进入设置菜单，忽然发现左上方的移动“E”标识已经变成了WIFI的三个圆弧标识，他愣了一下，问：“不需要密码就能上网啊？”

　　“要密码啊，都说了是我生日，你不会不记得我生日了吧。”桑竹端着一锅热腾腾的鸡汤，含嗔带娇地白了他一眼。

　　他正想说明，手机响了起来，来电号码是吕智强办公室的直线。吕智强说：“绍泽，你刚才走的时候错拿了我的手机，你的还在我办公桌上，你现在哪里？”

　　蓝绍泽紧紧攥住手上的土豪金IPHONE5没有说话，吕智强以为他信号不好，在电话那头“喂”了几声，他侧过头，看着正在摆碗筷的桑竹，压着嗓音回答：“我马上回办公室。”

　　桑竹听到这句话后诧异地抬起头，正看到蓝绍泽放下手机，紧盯着她的脸，那神情有些古怪，好像有很复杂的情绪，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出什么事了吗？”

　　他依然死死地盯着她，但没有迟疑，很平静地回答：“有点急事，我要马上回公司，不陪你吃饭了。”

　　她走到他身边，环住他的腰。“我等你回来一起吃吧，做了这么多，我一个人哪里吃的下。”

　　“不用等我了，吃不下明天再吃。”

　　他的目光已很澄净，语气也变得柔和，让她的不安很快平息，她笑着吻他，算是道别。

　　他推开她，朝门口走了两步，背影英挺而萧瑟，只是低头夹菜的她没有发现。

　　“你邀请过其他同事来这里吗？”他背对着她，突然问。

　　“我从来不请同事来家里，何况这里我自己也才刚搬进来，你是第一个客人。”他重重地呼吸，意识到刚刚那个吻是真正的道别，他的步履因此有些踉跄。

　　过了一个小时左右桑竹打电话给蓝绍泽，想看他是否还在加班，结果对方已关机，她有些奇怪，以前也遇到过这样的情况，原本说好的约会因为工作而取消，每当这种情况，蓝绍泽都会在办公室里给她打电话表达歉意，还有一次加班完又特意接她出去吃宵夜，像这样一个晚上都不和她联系的情况还从未有过。

　　回想起他离开时的样子，有些担忧。

　　桑竹原打算第二天一早去蓝绍泽办公室，告诉他一件重要的事，因为昨晚他离开的匆忙，她没来得及说，但没想到早上从车里一下来，就被一大帮媒体记者包围住，这一天她没能进入公司，吕智强特地打电话批准她外出休假一周，以躲避媒体围剿。这一周内她没有见过蓝绍泽，因为蓝绍泽拒绝接听她的电话，这让她非常害怕，她怕失去他。

　　她被围堵以及蓝绍泽不接电话的原因是同一个，她上了各大财经新闻版面的头条，和她一起上榜的还有吕智强。

　　吕智强之前对蓝绍泽说安语童新书的营销方案还需要增加亮点，而头条上的就是他当时没有透露的已经想到的办法，他和桑竹各发了一条提前设定发送时间的图文微博，图片中两人都坐在一个房间内，手里拿着营销案中的商品-女作家安语童的签名书，各自配上了一些读书感悟和营销案的内容。这原本只是一条普通的广告微博，两人的微博认证都是正东商城高管，发宣传本公司营销活动的内容再正常不过，但这两张图片中隐藏了一个让所有网民血脉喷张的信息，两人的照片背景是同一个卧室的同一张床上。

　　通过微博营销公司的推波助澜，一条香艳的八卦新闻一天之内传遍互联网，正东总裁和美女总监的地下情浮出水面，桑竹开始休假的时候，安语童的新书正式在正东商城上开卖，一度销售火爆，图书市场份额回到苏美PMS联盟前的水准。

　　在桑竹假期的最后一天，蓝绍泽很突然地出现在她门外，她欣喜若狂地抱住他，但下一秒已被他推开，他没有暴跳如雷地要求她解释，只是沉默地看着她，像是等待她先开口，他的冷淡比狂怒更让她担忧，她担心他已心冷。

　　“绍泽，其实那天我约你来家里，就是想提前告诉你这件事，但你匆忙走了后也没有给我电话，就没来得及说。我知道你突然看到这样的新闻一定很生气，但你要相信我，这只是吕智强要求我找营销公司做的一个炒作方案，我和他没有任何男女方面的关系，他那张照片是在我的背景上PS的。”

　　这些话不需要她说明，其实他都已经看明白，除了最后一句，他的眼中升起雾霾，很浓很冷。

　　“你说PS，也就是他没有进过你卧室。”

　　“当然没有。”她急切地握住他的手，有些欣喜，既然他在意，那就不会有事。

　　他轻轻挣脱开来，往前走了两步，背对着她，其实是他无法承受看到她谎言被揭穿时的慌乱，那会让他的心更冷。

　　“那天我错拿了吕智强的手机，到你家后，发现自动上网了。”

　　背后一片寂静，他觉得是有先见之明，否则这么沉默相对，像是他在为难她，而其实她早已为难了他。

　　他欲待转身，已被她从后抱住。

　　“对不起，是我骗了你，我是担心你不能接受这种事，任何一个男人都无法接受女朋友和男老板在卧室里拍这种照片，虽然是为了工作，所以我不敢说真话。”她将他转过身来，眼中满是惊惶。

　　“不过我真的和他没那种关系，这次的事完全是为了工作，你相信我好不好。”

　　“好。”他说的又快又肯定，但脸上的寒意没有丝毫的推却，让她更加不知所措，他看着她的样子，唇角微动，掀起一抹极冷的笑容。

　　“我相信你，五年前可以为了金钱地位抛弃我，五年后自然也可以为了职场前途而不顾我的感受。吕智强承诺了你什么，升职还是加薪，你已经是VP了，还想要什么职位，对了，听说我来之前你和申天一、黎岑一起争抢过这个职位，是不是他答应你让我滚，由你来做营采VP？”

　　他已经达到暴怒的程度，可是语气依然不温不火，唇角也依然是那抹笑意。

　　桑竹被他的气场震住了，除了一句：“我没有。”什么都说不出来。

　　“那你要的是什么，桑桑？”幽柔婉转的一句“桑桑”，让桑竹知道他是真的生气了。

　　“五年了，你一点都没有变，只要和名利冲突，你首先放弃的永远是我，这种新闻能让只在正东里出名的你立马成为整个电商界，甚至是整个商界的名女人，这样的机会你绝对不舍得放弃，所以明知道我会生气，明知道所有男人都难以接受，你还是答应了吕智强的要求。你把我当什么，我在你心里算什么？桑竹，我们分手吧，我绝对保证这是我们最后一次分手。”

　　他那么轻易地说出这些话，可想而知已在心里藏了很多天。桑竹冲过去，再一次从后抱住想要离开蓝绍泽，在他的背后嚎啕大哭。

　　“绍泽，我错了，以后所有的事我都会先和你商量再做决定，这一个星期，我每时每刻都在担心会失去你，求你不要分手，我爱你。”

　　他高大的身形在她竭尽全力的摇撼下依然巍然不动，她哭累了，声音慢慢低下来。

　　他又等了一会，然后毅然决然地向前迈开大步，这一次她没能再阻拦，而他早已做好准备，她已无法阻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