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周年庆第二战

　　不过从桑竹办公室出来后，蓝绍泽就没有时间为这些小事生气了，因为吕智强说的那句“活动期间还会再出事”的预言成真了。

　　周年庆活动除了那些秒杀单品是很大的亮点外，由浩然贸易代理的兰德厂商周活动是另一个重头戏，首页上设了活动专区，点击链接后会看到各类破低价商品、买就送和抽奖活动，非常有吸引力。

　　活动开始后排名前二十商品榜单中这个品牌一直占据着半壁江山，这让王浩然非常兴奋，天天打电话给凌随心沟通销售和库存情况，但今天电话中王浩然的声音却很沉重。

　　“随心，你不要再下订单了，我已经没货了。”

　　“怎么回事，你不是说按我的预估量备好货了吗，现在我提的货一半都不到，怎么就说没有了。”

　　王浩然叹了口气，“随心，我们关系这么好，我也不瞒你，其实我是有货的，但苏美联合了丫丫、尚品、四月天、奇宝搞了个对付正东周年庆的联盟，逼我断你们兰德的货，否则他们五家会一起把浩然清场，虽然大家都知道沙飞这么做是针对你们吕总的，不过现在吕总的作风太过专横，搞的其他网站都没活路，所以这次他们的心很齐，五家一起来，我得罪不起啊。你就跟申总说我备货不足吧。”

　　凌随心大急，但不管她怎样威逼利诱，王浩然就是不肯答应恢复送货。她知道事情严重，挂了电话就向申天一做了回报，没想到申天一翘着二郎腿，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随心，你不会忘记准备会时的事情吧，我当时是要用凯舟的促销方案，是蓝绍泽指明要你做浩然的，对了，还有黎岑也是投的浩然的票，现在出事了，你不找他们俩，找我有什么用。”

　　凌随心差点气的晕过去，没想到申天一对这件事还在耿耿于怀。

　　事情发生在黎岑因为和林锋吃饭被吕智强撞见而调去销售部不久，蓝绍泽召开周年庆活动准备会议，要求家百、3C和通讯三个部门的采购经理一个个地上来解说准备好的促销方案，在会议前十分钟申天一对凌随心说浩然和凯舟的品类和单品很类似，他挑了凯舟的促销方案，让她等一下浩然那个方案就不用说了。

　　凌随心不是新人，明白申天一和凯舟白康的关系远远超过王浩然，于是老老实实地准备坐那陪听。

　　没想到蓝绍泽听完申天一的报告后“砰”地一声合上了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申天一也暂时停止说话，紧张地看着他的表情。

　　“我知道这些东西都是采购经理交给你的，只是你在给我看之前，自己有没有看过？”

　　申天一小心地回答：“看过了，我是从她们的方案里挑选出来向您汇报的。”

　　“也就是说这些已经是你觉得谈的最好的部分了，可我看到的都是垃圾，家百采购就这点能力的话你们可以都回家了，我会找有能力的人来坐这些位置。”

　　一句话说的申天一面红耳赤，而家百部的采购们全部低下头，连呼吸都不敢用力。

　　申天一尴尬地站在屏幕前，开始寻找救命稻草，试图先摆脱一下这样的局面。

　　“另外还有一个我觉得非常有新意的方案，你要不要再看一下。”

　　蓝绍泽依然面无表情，偏偏每次这种时候声音会特别磁性。“说吧。”

　　“这个方案因为是凌随心刚刚拿到的，我只看了个大概，觉得还是很有创意的，让她上来讲解吧。”

　　蓝绍泽看了一眼凌随心，点点头。浩然的促销案就这么幸运地见到了阳光，等她说完后黎岑插了一句话：“浩然贸易去年是家百部销售最大的供应商，今年降到最后几名，看来为了争取到周年庆的资源，这次是拼了。”说话时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申天一，见他没什么反应，干脆挑明了说：“申总，那个凯舟今年可是我们网站首页位置上的常客，这么大的活动，白康怎么反而不给好一点的方案，让王浩然给比下去了呢？”

　　申天一骤然变色，谁都看的明白，在家百部想把哪家供应商变大哪家变小都是申天一说了算，蓝绍泽对这行的潜规则了如指掌，黎岑当着蓝绍泽的面这么说是要和申天一撕破脸了。申天一猜测以黎岑的智商，他和桑竹联手陷害她的事，她应该能想明白原委，当时蓝绍泽在出差，所以她现在故意当着蓝绍泽的面说这些话，是为了引导蓝绍泽产生对他的猜疑。

　　“浩然这次给的赠品和折扣都是品牌商支持的，再说不能让凯舟一家独大，我也得平衡供应商关系。”

　　申天一笑的很勉强，黎岑也就学着他的样勉强地笑了笑。

　　这就是为什么申天一听到王浩然无法供货后会如此开心的原因。

　　但这是凌随心负责的，她不能也当笑话看，最后追究起责任来还是她倒霉，虽然百般的不愿意，但她还是只好重新去敲蓝绍泽办公室的门。

　　蓝绍泽一见到她，刚刚晴朗的脸一下就阴云密布。

　　“还知道回来啊？”

　　她楞了下，语句虽是责怪，但带着明显的宠爱，让她心里一荡，但随即看到那张阴沉的的脸，觉得应该是自己理解错了。

　　“蓝总，我是来谈公事的。”蓝绍泽一口气噎住，她这是明目张胆地指责他公私不分，话说他对她说过的哪句话算私事。

　　好不容易平息下来，那种让她心情荡漾的语气再也找不到了，只剩下冷冰冰的一句：“什么事？”

　　她有些失落，原来她是希望他继续和她谈私事的。不过现在是火烧眉毛的当口，容不得她再迟疑，集中思绪将王浩然刚才的话复述了一遍。

　　“申天一知道这件事吗？”

　　她觉得这是在暗示她越级，心情变得更为灰暗，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对她了，原来富日子过惯了，会受不了穷。

　　她板着脸，也冷冰冰地说：“蓝总，我没有忘记我的身份，第一时间向申总做了汇报，但申总对这个营销案还有情绪，说不管这件事，让我找你和黎总。”

　　蓝绍泽听明白申天一的情绪是什么原因的同时，也听明白了她对他的指责，这让他火冒三丈。

　　“凌随心，是不是我最近脾气太好了，让你以为可以随便给我编罪名，我哪句话在说你越级，不要因为我们之间的约定就恃宠而骄。”

　　凌随心楞了一下，脸突然就红了，蓝绍泽原本还要继续进行批评教育的，可是看到她脸红后惊觉这个词确实有些不妥，可是如果这个时候做出解释的话，只会让形势变得更加不妥，所以选择了暂停。

　　“你先出去吧，让我安静地想一想该怎么办，有任何情况你马上向我汇报。”

　　他这么说算是默认她可以跳过申天一，那她之前的话确实属于胡乱猜忌，难怪他生气。

　　被王浩然的电话疏散的那一种空落和忧伤，突然间全部回来，她一再地忘记职位，在他面前闹情绪，不过是因为知道他和桑竹在秘密交往，而为什么会因为这件事闹情绪，她不敢再想下去，准确地说是强迫自己不要去想。

　　回到办公桌边，已经有客服用公司内的实时对话软件询问兰德缺货的事，她打开库存系统看到就在她进出蓝绍泽办公室十五分钟左右的时间，有大量兰德团购销售产生，首页活动专区内的单品已有一半显示无货。

　　她敏感地觉得这不是正常现象，很像是以苏美为首的反正东联盟做的事，他们已经知道浩然不会有后续供货，所能卖的库存就只有正东仓库中的那些，所以他们在突击买这些库存，让真正的顾客无货可买，造成大量投诉。

　　事实证明她还是比沙飞要嫩一些，她想到的沙飞都想到了，而她没想到的沙飞也想到了。

　　两个小时后当页面上的兰德单品基本都无货后，网络、微博和微信上出现大量攻击正东周年庆的言论，主要证据就是所谓低价促销的兰德厂商周是虚假广告，顾客根本买不到货。

　　吕智强气急败坏地将蓝绍泽叫进办公室，凌随心一看到这状况就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已经非常危险，如果蓝绍泽无法想出对策，后果这么严重的一件事必定需要有人出来承担后果，申天一已经摆明了这个方案不是他想做的，整个营采部一起开的会，随便找人出来都能充当他的证人，那承担后果的人必定是她凌随心。她苦笑了一声，前脚才在沙飞面前煞有其事地宣战，这么快就要被扫地出门，沙飞什么都不用对她做，就将她连做对手的资格一并剥夺，她要当他的对手，真的还欠火候。

　　一直到下班，蓝绍泽都没有从总裁室出来，有意无意过来询问消息的人也慢慢散开，他们离开时看她的目光像是在做提前的告别，如此这般的职场规则，只要有一点经验的人都看得明白。

　　这样的气氛快让她窒息，她带着皮包冲出办公室，并且没有上回家的公交车，此刻她无法在任何封闭的空间里停留，只想在街上漫无目的地游走，这样好像更接近自由。

　　当她在准备会上讲解浩然这个提案时曾有怎样的庆幸，终于有机会展示她的采购能力，也很感激蓝绍泽的认可，兰德促销案进入首页的第一天，她坐在电脑前反复地看着上面的图片和文字，好像看到了成长中的自己，但这一切竟然都是误会，她没有因为这个提案而获得渴望中的成功，反而被再一次逼到离职边缘。

　　不知道这么乱走乱逛了多久，实在走不动了，看见路边有个排挡，生意清淡，只有两张桌子上有客人，忽然来了喝酒的冲动，于是学着韩剧中男女主角的样子，在角落上的方桌子上坐下，点了一个蔬菜和一瓶啤酒。

　　其实她不是想喝酒，只是一时想不出表达失败感的方式，唯有醉酒最为直白，也最为强烈。

　　她的脑海里不断交替出现沙飞的名字和面孔，很难界定这一刻的感觉，和仇恨无关，那是他和吕智强的故事，不是她的，和梦想也无关，当她即将离开正东时，他的卷土重来带来的身心上的震撼和战前的慌乱都已平息，无法介入，也不需整理。

　　一瓶啤酒在她无法介入的介入，不需整理的整理后慢慢见底，结了账想起身回家，茫然四顾却不知道身在何方，一阵晕眩中颓然落座，下意识地手又伸向酒瓶，但还没碰到瓶身，已有人在她之前抽走了瓶子。

　　抬眼时，只看到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和清俊的五官。

　　“蓝总，你怎么会在这里？”

　　“开车路过这里，正好看到你，我们还真有缘分。”她虽然不是完全清醒，但这个词还是让她有正常时的反应，心里一跳。

　　“一个菜就喝了一瓶酒，酒量不错嘛。”他坐下来，招手叫来了小二，她有些迷惑难道他也要在这个地方吃饭，像他这种金领进出不都是大酒店吗，这里可是个排挡，还是个环境有些脏乱差的排挡。

　　他丝毫没有感觉到这么和她一起吃饭有什么不正常，借着等菜的空闲时光，开始数落她的不是。

　　“从老板那里出来，想马上安排你工作的，没想到你走的这么快，不知道我和吕总的谈话结果直接影响你能否保住这个饭碗吗？”

　　“当然知道，这种事又不是第一次，但总有最后一次，你也不是万能的。”

　　她的倦怠、颓废在半迷糊的状态下毫无隐藏的意图，她的忧虑和痛心是真实的，她对他的依赖和期待听着也像是真的。

　　“凌随心，你是不是已经习惯把我当救世主了？”他眯着眼睛看她，虽然是个问句，但心里有十分的把握，这种感觉很好，以至于笑了起来。

　　他的笑容很好看，尤其是在志得意满，没有目的性的时候，但每次觉得他好看的时候，心都会痛。

　　受不了这样的心痛，抓过他的酒瓶，往自己杯子里倒了一杯，还没见底，已被他抢了下来。

　　“这是我的酒。”

　　“从你坐下来开始，就是我们的了，这顿你买单啊。”

　　“你这是借酒撒泼呢，竟然敲我竹杠。”他笑的毫无节制，引得另两桌人频频回头。她对他有要求让他很开怀，在她把他当救世主的时候，其实他已经这么做了，当他还是JOE，她还是妖妖的时候，因此他认定凌随心的身上有着只有他能开启的密码，她是他注定的责任，这件事因为蹊跷而神奇，因为神奇而庄严，承担的过程让他快乐，结果让他满足，这么圆满的状态促使他不仅安于现状，并且会尽全力保护现场。

　　“吕总怎么说？”

　　“终于开口问了，如果我说他要你引咎辞职，你会怎样？”

　　“不行，我答应过你的事我一定要做到，你要想办法让我留下来。”她的酒似乎醒了，但反而更冲动，身体前扑，一下子就抓住了他的手，他并不觉得唐突，被人抓紧的感觉让他很受用，原来她将对工作的珍惜等同于对他的珍惜，从认出她的那一刻起，他就决定要护她周全，而这种守护恰巧是她渴望的，这一点他才刚知道，觉得得到了从没有过的满足。

　　“我对吕总说，你找到了一家新的兰德代理商，明天就会送一批货进来，但不是那些专供的活动单品，而是兰德市场上最热销的机型，我要用有限价的商品打出低价，搅乱兰德的市场价，逼兰德来和我谈判，由兰德命令浩然恢复供货。吕总说会全力支持，损失再多的毛利他也不在乎，就是不能让沙飞赢这场仗，还有，吕总对你的供应商搜索能力表示赞赏。”

　　她无力地松开手，靠在椅背上重重地舒了一口气。他从包里拿出一张名片，放到她面前。

　　“这是兰德华东地区的总代理，我已经和他们的老总谈好，你明天约这个大客户经理过来签约，合同完成后当天就会送货，你把这些单品换到活动页面上去，把没货的撤下来。”他叉着双手，斜睨着她，嘴角上噙着愉悦的笑容。

　　“凌随心，我为了救你，不惜欺骗老板，你该怎么谢我？”他嘴角噙着笑，整个人春意盎然，好像在说：“有我在，你就不会有事。”这样的他很养眼，同时也很有安全感。

　　她的酒完全醒了，所以才会装醉，这样的机会不可多得，咫尺之间，他说出如此诚意的话，她带着薄醉状态，做出任何举动都不会让他怀疑，此刻的她是最安全的，也是自由的，她要的就是这样一份自由的表达，即使自由中带着隐瞒。

　　她站起来，绕过塑料面板的餐桌，来到他面前，他身材高大，即使坐着，依然和站立的她相差无几，她的心快要跳出来，但掩饰的很好，没有显出任何的紧张，脚步有些蹒跚，这个不是装的，是因为紧张。

　　他抬起头用询问的眼神看她，没有时间迟疑，她避开他的视线，倾下身，紧紧拥抱他。

　　“谢谢你。”

　　他的身体在一刹那间紧绷起来，呼吸有些杂乱，他对这样的反应有些意外，他不是没有被赏识的女下属抱过，但都是公众场合，但即使是只有两个人知道的私密环境中，也不该如此失态。紧密的贴合状况下，凌随心感觉到他的异常，甚至还感觉到了一种危险，下意识地松开手。

　　“对不起，我有点醉了。”这是她想好的措辞，但不善于撒谎的她还是说的有些慌乱。

　　在她的身体即将远离时，他站起来，将她拉进了怀里。

　　“没关系，我不介意给下属一个拥抱。”他用这样一个好借口来掩饰他在这一刻不想让她离开的私心，这是一个无耻的念头，但却真实出现了，他不觉得有多无耻，不过就是不想她离开。

　　她的心“咚咚”地跳的全世界都听见了，他自然也听见了，低下头，看到她紧张地不敢呼吸的样子，轻笑一声，放开了她。

　　“你有和沙飞拥抱过吗？”

　　她大惊，将那些旖旎的想法抛到千里之外。

　　“蓝总，你这么问是什么意思？”

　　她的眼神中充满戒备，他知道她听懂了，收起笑容，正视着她。

　　“你上次告诉过我你和沙飞是朋友，但我马上要和他开战，你必须要站队，我和他，你选谁？”

　　她很想反问：“你说我该选谁？”只是这话她不会对他说，也没有必要说，她的选择显而易见。

　　“我选你。”她带着笑容说出答案时，他心里一动，原来任何一个平凡的女孩面对着自己说“我选你”的时候，都会变得楚楚动人，他是第一次觉得凌随心也有打动男人的地方。但其实凌随心的笑容是送给自己的，因为她终于重新站到了战场上，而这一次她不是一个人，有他和她并肩。

　　蓝绍泽把凌随心送到家门口，他的记忆力超群，离医院那次已经隔了几个月，居然不用她指路，直接开到了目的地，临走时他还嘱咐她今晚好好睡一觉，明天开始要打一场只能赢不能输的仗，很有一点战争爆发前夜的感觉，但她躺在床上一点睡意都没有。

　　不得不起来，打电话给小翠，小翠被她从梦中叫醒，以为她又在公司里受了什么冤屈，没想到凌随心第一句话说的是：“小翠，如果灰姑娘在舞会之前遇到王子，然后主动告白，王子能不能接受？”

　　“你是不是在腾讯看总裁文看的神魂颠倒，这么大半夜的把我叫醒就说这么无聊的事。”

　　小翠打着呵欠指责她一顿，她不敢说那不是小说，怕小翠发现什么，只好委屈地承认是小说里的情节。

　　“你只要这么想象下就知道了，你能追到蓝绍泽吗？”

　　凌随心被逼到绝境，求生欲让她下意识地就反击道：“我没追过，你怎么知道我一定追不到。”她突然敢这么嘴硬，是因为今天蓝绍泽的那个拥抱，以及短暂过程中她能感觉到的他的情绪起伏，这给了她很多遐想。

　　“那等你追到了再打电话给我，我要睡觉了，你继续看书吧。”

　　小翠的激将法成功了，在挂断前凌随心做了个决定，等打赢那场恶仗后就向蓝绍泽告白，

　　凌随心早就发现自从公司里传出流言说黎岑是被申天一和桑竹联手赶出采购部后蓝绍泽和桑竹的关系变的很差，好几次她和蓝绍泽走在一起，迎面遇到桑竹时，蓝绍泽居然只当没看到，连面上的戏码都省略，一副毫不在乎别人知道他们关系不好的架势，每每这时，凌随心都会认真观察桑竹的反应，每次桑竹的脸上都写着失望。

　　从那次蓝绍泽将她送到医院后，他对她的态度一夜间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刚开始时她还怕他有什么诡计，但过去了这么久，不仅没有发现诡计的迹象，反而觉得他对她越来越好。骨子里她就是个赌徒，答应小翠做枪手时赌过一次，进入正东时赌过一次，现在她要再赌一次，第一次是赌的是妈妈，第二次赌的是沙飞，这一次她赌的是蓝绍泽。

　　和代理商的合同签的很顺利，那家公司一直想进入正东，但因为兰德规定一家电商只能一家代理商经营，避免内斗，所以没能进入，这次浩然断货的事情对他们来说是天赐良机，所以全力配合，收货区截止时间前一刻钟，所有蓝绍泽要求的货全部到位，凌随心在确定这些单品都有库存后，换下了所有首页活动区域的单品。

　　这一天蓝绍泽走到凌随心座位边不下十次，连吕智强都有四、五次，最后一次看到所有单品都有货后，吕智强和蓝绍泽击掌庆祝，临走前还破天荒地拍了拍凌随心的肩膀，说了句“你很能干，好好跟着蓝总学习，在正东会有大把的机会。”

　　蓝绍泽以为凌随心会为总裁在办公大厅内这样高调的鼓励或兴奋或紧张，但出乎他意外的是，当吕智强碰到她肩膀的那一瞬，他看见她的眼中出现一抹厌恶，虽然一闪而过，但依然清晰可辨，对于一般职场上的中低职位的人来说，这种反应非常奇怪，也很不正常，所以他以为是看错了。

　　他想等第二天兰德的人来找他谈判，一鼓作气解决了特价机供货问题后，找个机会问问她是不是对吕智强有什么看法。

　　在第二天各大电商纷纷致电兰德几个相关产品事业部部长，投诉正东的这些单品在周年庆活动中破了兰德品牌规定的市场最低价，要求兰德给说法后，兰德方面确实如蓝绍泽预计的那样马上由代理商带领，来正东找他谈判，但谈判结果并不如他所想，兰德方面只是一味地要求正东马上恢复市场价，却没有对苏美为首的电商联盟要求浩然停止供货的行为表示谴责，更没有承诺让浩然马上恢复送货，双方发生很大分歧，最后不欢而散。

　　这样过了两天，兰德方面再没和蓝绍泽联系，蓝绍泽心里非常着急，因为库存虽然还有一些，但是在拿高价的常规机卖特价机的低价，毛利损失非常大，不过他很清楚兰德方面一定也是如坐针毡，正东的周年庆一共三波，总计三周，现在才过了一周，会有无数的竞争对手在给他们压力，现在就比谁顶得住。

　　但到了第三天，凌随心带来了一个坏到不能更坏的消息。

　　蓝绍泽特意指示过这些促销商品在系统内每个注册账号每天都要设置购买限量，为的是防止沙飞再度买空他们的库存，但之前两天一切正常，库存和负毛利都和事前的预估很吻合，但这天上午他们的系统被黑客入侵了，有个新注册的账号一次性买走了所有库存。

　　蓝绍泽看着“无货”的单品页面问凌随心：“供应商那里还有货吗？”

　　“货是有的，但我们的毛利损失太大。”

　　“有没问过IT，这个漏洞能否补救？”

　　“问过了，说对方是个高手中的高手，修复完得三天，而且不保证对方会不会用新的方法继续入侵。”

　　蓝绍泽狠狠拍了一下桌子，将凌随心吓了一跳。

　　“我就不信沙飞有那么多资金可以继续买我们的库存，继续进货。”

　　“好的，我马上下订单。”凌随心就怕蓝绍泽看到毛利报表会有所动摇，蓝绍泽这样坚决的表态大大增强了她的信心。

　　只是凌随心刚走，吕智强就把蓝绍泽叫去办公室，在半路上他遇到申天一，他以为这只是正常的偶遇，但当吕智强将今天的毛利报表扔到他面前时，他知道不是。

　　“绍泽，停止吧。沙飞已经失去理智了，但我还没有，不想这么白白地扔钱进去陪他玩，正东我都赢过来了，不介意让他赢一个小活动，就算落个欺骗顾客的口碑，过一阵能用其他好活动补救回来，马上让凌随心把价格调上去。”

　　“老大，再给我一天时间，我相信兰德的人一定会来找我的。”

　　“绍泽，如果一天能解决，我一定会答应你，但申天一刚和兰德的人通过电话，他告诉我兰德口气很硬，说绝不姑息搅乱市场的行为，不要说一天，周年庆活动结束他们都不会再来见你。”

　　吕智强在三个采购中对申天一最为欣赏，这是蓝绍泽刚入职时就发现的，所以他决定对申天一采取拉拢策略，之后合作上一直没有什么问题，直到申天一让凌随心承担齐欢欢辞职的责任，来摆脱内奸嫌疑的那次，两人开始生出龃龉，再之后就是周年庆方案蓝绍泽没有用凯舟，而是用了浩然，申天一是在白康那里按进货额提成的，正东的周年庆每年都是除双11外销售额最高的一个营销活动，损失了周年庆，全年灰色收入会差很多。

　　因为这个原因，申天一希望这次兰德营销案失败的愿望比沙飞更甚，但蓝绍泽没想到他会越过他直接进了吕智强办公室，在他回到自己办公室平静下来仔细分析过后，知道申天一这么做还有另外一个目的，如果这个月毛利指标完不成，他将没有任何责任，一切责任都会由蓝绍泽承担，他见吕智强既是发泄对蓝绍泽的不满，将他安置于一个危险的境地中，同时也是提前做免责声明，可谓一举两得，不过能这么做还是因为有和吕智强关系不错这个大前提，否则他就是再想弹劾蓝绍泽也不敢越级。

　　他重重地念了一遍“申天一”的名字后，将凌随心叫了进来，凌随心似乎比他更难以接受这个决定，这一点很出乎他的意外，他曾经担心过因为和沙飞之间的私交，她可能不会倾尽全力和沙飞对战，但事实是她比任何人都更想赢。

　　看到她急的通红的脸，他笑了起来，最近他比以前爱笑，但这样的笑容是第一次出现，不是冷笑和嘲笑，也不是自信和愉悦的笑，是无奈和不甘心，又是真的在认输的笑，她看到他笑容的时候心狠狠地一疼，她从来没有想到过蓝绍泽会认输。

　　“蓝总，能不能给我一天时间，如果明天还没有转机，我们再调价。”

　　蓝绍泽又笑了，这次是因为她在他面前说的话，和他在吕智强面前如出一辙，吕智强没有答应他，但他回答：“好，我们就再等一天，明天中午如果没有什么变化，你就调价。”

　　一天的拖延，蓝绍泽是有把握说服吕智强的，再多他不会去做，每个老板都是有底线的，从刚刚吕智强办公室内那些谈话内容中他得出判断，吕智强给他设定的底线，就是24小时，这是他可以马上答应凌随心的原因。

　　这一晚蓝绍泽失眠了，进入职场后能让他为公司内的事失眠的记录并不多，这次失眠不是因为他觉得这24小时有多关键，而是因为他确定刚刚已经输了一场被竞争对手用不公平的手段制造的商战。

　　凌随心毕竟职场中经历过的事比蓝绍泽要少的多，对失败的承受能力明显不如他，第二天居然和他玩消失，到了他给她设定的调价时间都找不到人，他已经把她的新助理叫进办公室，准备让她来做调价的事时，她却突然冲了进来。

　　她的样子把助理吓了一跳，还是蓝绍泽自控能力强，波澜不惊地对那个应届生说：“你先出去。”然后关上门，奚落了一番：“你是怕我输给沙飞心情不好，给我找点乐子吗，可惜你没什么幽默细胞，搞出来的造型一点都不好笑。”

　　凌随心已经累的站不住，不客气地从他办公室的冰箱里拿出一瓶矿泉水，一口气灌下去半瓶，然后又从桌上的皮质餐巾盒内抽出两张纸巾，将脸上的黑色灰尘擦去了一点。

　　蓝绍泽在老板椅上坐下，这一次倒是真被她逗乐了。

　　“你不擦还好，现在一半白一半黑的，比你进来时还吓人，到哪里搞成这副模样。”

　　“在仓库找赠品。这是清单，包括兰德和其他品牌目前在仓库内的赠品，有和货绑在一起的，也有单独装箱送进来的，如果把这些单品都开个单品号，打个低价放上首页卖，我们贴的毛利都补回来了，而且足以支撑我们到周年庆结束，关键是我们不用撑到结束，我有把握再坚持两三天，兰德一定会投降的。”

　　蓝绍泽完全听懂了，所有仓库内的赠品清理完毕，加上整理成清单，不是一两个小时能做完的事。

　　“弄了一整夜吗？”

　　“不止啊，昨天中午从你这里出去后开始，一直到现在，下午能放我回去补个觉吗？”

　　“当然可以。”

　　“谢谢蓝总。”

　　在她站起来准备往外走的时候，他在她身后幽幽地说：“以后这种事先跟我说一声，两个人做会更快一点。”

　　她转过身，对着他莞尔一笑。

　　“我不敢确定有多少，想成功了再告诉你，否则多没面子。”

　　她的脸上一半白，一半黑，但笑容是完整的，他也笑了起来，一夜无眠的疲惫被这个结果给彻底赶跑了，他斜靠在椅背上，觉得很舒服。

　　“凌随心，能告诉我为什么在这件事上这么拼命吗？”

　　她收起笑容，很认真地想了想，理由很多，但最大的理由是这个：“因为我选了你，我不想看到你输。”

　　他坐正身体，愉快地看着她，她不敢看他的脸，很快转身离去，站在门外，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眼看着自己一步步沦陷。

　　在PM大卖场里的初遇是她的命运，虽有注定，但也会有差错，有些事提前了，有些事还没开始，有些人已到目的地，有些人还在来的路上，爱情是两个人才能做的事，不会每一段都是刚刚好，但她可以做她能做的，比如等待，比如告白。

　　和凌随心预计的一样，三天后兰德全国销售经理打电话给蓝绍泽，说要来做紧急拜访，这一天蓝绍泽带着凌随心和兰德、浩然两家公司的人开了两个小时的会，兰德承诺会命令浩然马上恢复供货，并会给电商联盟发出警告信，如果再有类似针对正东的恶意竞争行为，兰德将联合其他家电品牌进行反抵制。

　　蓝绍泽代表正东商城郑重承诺所有兰德产品价格会马上按照品牌商下发的最低限价执行。

　　作为成功处理这次危机事件的功臣，吕智强请蓝绍泽去“你是我的命运”餐厅吃了顿大餐，席间蓝绍泽说最大的功臣是凌随心，吕智强心情极好，第二天就发了总裁特别嘉奖令，凌随心晋升为高级采购经理（SPM），离采购总监（PMD）还有一步之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