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利益联盟

　　微博里虽然什么都没有，但手机短信里有一条新信息，是蓝绍泽的，他说：“我在下面。”

　　这句话没头没脑，她想肯定是发错了，按了删除键后去洗脸刷牙，然后做早饭。过了有半个多小时，才带着挂水的药下楼准备去医院，一出大门就看见了蓝绍泽，背靠在昨晚开的那辆白色宝马车身上，脸色非常不悦。

　　她这才想起那条短信，原来没有发错，他说的意思是在她家楼下等她。

　　“蓝总，你怎么在这里？”

　　“发了短信给你，没看到吗？”

　　“看到了，我以为你发错了，就直接删了。”

　　他吸进一口气，脸色因吸气太猛而变得铁青。

　　她想笑，见他目光已由不耐转为凶狠，忙忍住，低着头说：“你昨天不是批准我病假，怎么又要我上班吗？”

　　“去公司经过这里，顺路带你去医院，看来做好人还真没什么意思。”

　　他绕过车头开门上了车，弯下腰又打开了副驾驶一边的门，她虽然对他做好人这件事有点半信半疑，不过有顺风车搭，她倒也不做无谓的矫情了。

　　“谢谢蓝总。”她嫣然一笑，他转过头发动汽车，然后冷不防地问：“眼睛这么肿，晚上哭过了？”

　　她一惊，下意识地去揉眼睛，回答地有些慌乱。“没啊，大概是发烧关系吧。”

　　他眼中闪过一些东西，但很快平息，加大马力向前开去。凌随心在医院门口下了车，刚走进输液室，就看到小翠，一见到她赶紧问身体怎样，她奇道：“你怎么知道我生病了？”

　　“我也不知道蓝绍泽怎么有我手机的，昨晚上打电话约我出去，说你昏倒在路上，碰巧他经过，把你送到医院，说你一早要来这里吊针，让我过来陪你。”

　　她的简历上有小翠的电话，蓝绍泽一直知道这点，估计是在她的人事记录中找到的。“这几句话他电话里说不就行了，干嘛要约你出去？”

　　蓝绍泽越来越让她不解，她直觉他做任何让她不解的事背后必定有阴谋。

　　果然小翠说：“他是有目的的，问了我很多你的事。”

　　“什么事？”她紧张地声音都变了。

　　“主要是问你在PMS做枪手的事情。”

　　“你怎么回答的？”

　　“我把知道的都说了，你是因为妈妈病危，需要医药费才做那种事，还说了你现在一个人生活，欠了一屁股的债，过的很辛苦，当然我不会忘记在你老板面前夸你两句的，说你坚强独立又忍辱负重，希望他能大人不记小人过，不再逼你辞职。”

　　“昨晚他送我回来后已经很晚了，你居然还肯跟他出去，还说了这么多我的事，你对得起我吗？”

　　小翠“嘿嘿”笑着在她身旁躺椅上坐下。

　　“以前在电视上看到的蓝绍泽都是出现在官方场合，这次气氛不一样，蓝绍泽放下架子的时候还是挺有亲和力的，还有啊，真人比电视上还要帅，简直是太帅了。”

　　“快擦擦口水吧，别忘了你是有男朋友的人，看你那没骨气的样。”

　　“这种时候就别提他了，被甩几十条街呢，美色当前，你得原谅我，任何一个正常女人坐在这么一个男人面前，他问一句回答十句都属于有自制力的，我能在这种情况下还不忘记替你说好话，你应该感动的五体投地才对。”

　　凌随心沉痛地叹了口气，这个世界上能不受蓝绍泽皮相吸引的女人，只有受过那男人迫害的，这个是真理。

　　“对了，你不是昨晚去见JOE了吗，怎么样？”小翠怕凌随心继续追究这件事，快速地转了个话题，这着还挺灵，凌随心马上忘记了蓝绍泽，人变得恹恹的，毫无生气。

　　“没有见到，而且永远都见不到了。”

　　“怎么回事？”

　　凌随心眼圈又有点红，将昨晚的事情说了一遍。小翠安静地听完后，分析道：“给我的感觉是他发现你喜欢他，而他又有女朋友，所以马上踩了刹车，怕见面会让你越陷越深。”

　　“你的意思是他并没有出国，只是找个借口不让我再提见面的事。”

　　“有这可能，男人想拒绝女人，又不想伤害她，通常都会找类似的借口躲避见面。”

　　她长叹一声，“看来他是真的一点都不喜欢我，做的这么绝。”

　　“他是个好男人，不想伤害你，也不给自己犯错误的机会。好了，既然这样，你就别再打扰人家，成全他，也不再浪费自己的时间。”

　　护士过来给凌随心扎针，凌随心心情很差，也就不再说话，等护士走后，她忽然想起一事。“差点忘了，我得给助理打个电话。”

　　凌随心拨了齐欢欢的手机号，她好像在和供应商谈判，凌随心等了有一两分钟才听到她说“喂”，凌随心马上回答：“欢欢，我今天病假，想请你帮我做件事，我电脑桌面上有份新品表，麻烦帮我做好输入信息后给输入部门。”

　　“没问题，你把开机密码发到我手机上，我一会帮你做。”

　　凌随心说声“谢谢”，然后按照她的要求发了短信过去。齐欢欢听到短信提示音，心里正在琢磨怎么敲坐在对面的白康一笔竹杠，没心思打开，看到他手里的IPAD，忽然有了主意。

　　“白总，你也挺赶时髦的，抱个IPAD到处跑，我都还没买呢。”

　　白康心里骂了一句娘，脸上的笑容一丝不变。白康是凯州贸易的老板，凯州和浩然是死对头，两家都是正东家电部的大供应商，而且白康和申天一的关系更好一些。“欢欢啊，现在IPAD已经过时了，明天我给你买个MINIIPAD，快递到你家里，你把家里地址发到我手机上。”

　　“谢谢白总了。”

　　“自己人，何必说客气话呢，那我先走了。”

　　“好的，白总再见。”齐欢欢站起来，目送着白康走进电梯，才打开手机，看见上面有两条新信息，点开最新的一条，只见上面写的是：“欢欢，今天上午VP正好在办公室，你有空的话马上过来一次，VP只是走个过场，见完就能发OFFER了。”她拿着手机走回办公室，坐在位置上朝四周看了看，然后再次回到谈判间，从那里快速闪进电梯。

　　小翠说反正早上没什么事，吊完水把凌随心送回家，两人又聊了会天，然后小翠下厨房做了个虾仁炒饭，吃完午饭小翠去公司，凌随心靠在床上迷迷糊糊地正要睡着，忽然米兰打电话过来说：“随心，输入部来问我说我们一直盯着说今天一定要上线的新品牌，怎么到现在还不把资料给他们。”

　　凌随心一听就知道齐欢欢没有帮她做事，也不想解释那么多，趁还有些时间，马上打车去了公司。

　　米兰在门口见到她时很意外，说：“你不是病假吗，怎么过来了？”

　　“还说呢，都是因为她没帮我做新品单，我只好过来自己做。”

　　“今天申天一和你都不在，她见完白康后就开溜了，直到现在还没回来呢。”

　　“难怪呢，不和你说了，我快点做完回家。”

　　凌随心依次打开电脑和新品报价单，按输入部门的要求填写相关资料和插入图片。

　　刚做完站起来想去倒水吃药，就看到齐欢欢往自己位置小跑过来，一看到凌随心站在她位置前，神情有些紧张。“不是病假吗，怎么还来上班？”

　　“米兰打电话说我们的新品没上线，早上我不是把开机密码发给你了吗，让你帮我做一下的，你收到没有？”

　　“啊呀，我忘记了，你回家吧，我现在替你做。”

　　“我已经做完了，申总和我不在，你就无故缺勤，如果没有合理的解释，我会上报人事部处理。”

　　凌随心因为申天一的关系，知道虽然级别上她是齐欢欢的上司，但实际上齐欢欢根本不在她之下，所以从她来后这还是第一次以经理的口气训斥助理。

　　齐欢欢脸一板，声音比她还响：“你爱报就报，我本来就不想干了，在你们决定处罚之前，先收我的辞职信吧。”

　　凌随心没想到她这么狂妄，走回自己座位，将资料狠狠往桌上一扔，坐下来给汤姆发了一份考勤汇报，然后检查了下未读邮件，准备关机回家继续休病假。正好汤姆打电话过来叫她去人事部办公室，她估计是为了刚才那邮件的事。走进汤姆办公室，果然看见齐欢欢坐在里面，按刚才她的态度担心她会恶人先告状，心里暗暗做了些防御准备，但没想到汤姆说：“随心，刚刚欢欢向蓝总递交了辞职信，蓝总已经签了字，但蓝总说什么时候让她走由你决定。”

　　凌随心一愣，以为齐欢欢只是不满意她以经理的身份批评她，没想到她真的辞职了，而且都等不及申天一回来，直接将辞职信交给了蓝绍泽，谁都知道她是申天一推荐进公司的，不知道她向蓝绍泽辞职前有没有告诉申天一。

　　“随心，反正我那些工作都是你转给我的，我接手时间也不长，你应该还很熟悉，没什么需要交接的吧。”

　　齐欢欢忽然换了一副面孔，笑眯眯地和她商量，凌随心一下就明白了，她一定是找到了下家，急着要走。想了想对汤姆说：“欢欢说的没错，没什么需要交接的，你今天就给她办手续吧。”

　　“你确定吗？”

　　“我确定。”

　　“那好，欢欢，你找财务和IT经理签个字，再过来找我。”齐欢欢高高兴兴地拿过汤姆手上的表格，走过凌随心身边时，犹豫了一下，低低地说：“随心，谢谢。”

　　凌随心笑了笑，说了声：“再见。”她猜想刚才的话看在汤姆和齐欢欢眼里都很大度，但只有她知道不是，她愿意成全她，只是为了自己，齐欢欢非善类，作为她的助理，除了抢利益、打小报告，什么都没做过，她的跳槽对于凌随心是件好事，所以乐见其成。

　　齐欢欢一走，她也不敢回家休息，马上将她电脑里的文件拷贝到自己那里，用了一个下午的时间将她目前的工作都理清，发现有一份紧急新品报告，需要老板同意才能申请上线，因为申天一不在，按规定需要向蓝绍泽汇报。她整理好文件去敲他的门，蓝绍泽见到她很意外。“怎么在上班？”

　　“本来是过来做下新品资料就走的，但欢欢忽然辞职了，所以和她交接了一下手头工作，这两份是白康上报的新品牌，需要你签字批准。”

　　“放在这里，我一会看完告诉你。”

　　“好的。”凌随心放下文件准备出去，蓝绍泽忽然又说：“招人需要时间，先把销售部的妮娜调过来给你当助理吧。”

　　凌随心正在担心明天开始她又要过以前那种每天加班的日子，听到他这么说，高兴地大声回答：“好啊，谢谢蓝总。”

　　蓝绍泽对她的这份热情有些意外，怔怔地看着她不说话，凌随心这才发现自己有些失态，脸一红退了出去。

　　妮娜以前是沙飞的秘书，沙飞走了以后，被调到销售部做是米兰的助理，对家电商品和供应商都很熟悉，蓝绍泽和凌随心商量后将齐欢欢的大部分工作直接移交给她，不过因为申天一不在，很多他那个层面的事情，供应商或者其他部门的人都直接找凌随心处理，所以第一个星期还是天天加班。

　　第二个星期申天一回来了，蓝绍泽却出差了，不知道是不是有人故意在等这个机会，就在他不在的这五天里，营采部发生了一件重大的人事变动。

　　3C数码采购总监黎岑和家百采购总监申天一的矛盾在采购部内人人皆知，蓝绍泽进正东前为了争夺VP职位已经接近撕破脸的状态，但蓝绍泽来了后，这件事倒也算摆平了，这一次的争斗源于桑竹。

　　桑竹周一例会上演示了一个校园大使推广计划，校园大使通过推荐他人注册和购物获得正东币和提成，正东提供统一的大使证书和毕业实习机会，这个计划一出来立刻得到一片赞成声，吕智强指示马上开始操作。桑竹说因为我们的定价已经低于市场价，能给的提成也就只能是1%到2%，怕无法吸引学生参与，所以想在几家大学做线下推广活动时再送一些赠品，她列出的赠品清单大多为毛利高而成本低的百货单品。

　　桑竹和申天一一直走的很近，明眼人一看就明白这是两个人的一次合作，同为采购总监的黎岑自然也看的很明白，于是在会后拿着一叠报价单和样品走进蓝绍泽的办公室，很快桑竹也被叫了进去，蓝绍泽当着她的面说这次的赠品请市场部在这张清单里选，这些东西价格低毛利却很高，既然采购的头这么决定，桑竹也不好再说什么。

　　过了几天吕智强召开业务会议，因为蓝绍泽出差，由申天一代他出席，会议结束后桑竹说上次吕智强请她吃过一顿饭，这次由她做东，请他们俩，吕智强表示同意，申天一自然不会反对。

　　三人分别开车去了公司附近的一家新开的“你是我的命运”餐厅，一进去桑竹就看见了熟人。三辆车排成一排，首尾相连地开进车库，搭乘直达电梯到了餐厅楼层，正准备往包房走，申天一忽然看到一个熟人，热情地和他打招呼：“林锋，这么巧，你也在这吃饭啊。”“是啊，好巧啊。”林锋表情有些不自然，目光飘向对座的人，申天一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发现那人也是认识的，于是又和她打起了招呼。

　　“黎岑，真是巧啊，怎么今天大家都来这里吃饭了，难怪这家店生意这么好呢。”

　　听到黎岑的名字，站在一边等待的吕智强和桑竹都转过头来，黎岑见到公司里这么多熟人，里面还包括大老板，神情也不自然起来，讪讪地站起来和吕智强打招呼。

　　申天一向吕智强介绍了一下林锋：“这是我以前的同事，PMS易购的人事总监林锋。这是我的老板，正东的总裁吕智强先生。”林锋忙站起来，从名片夹里拿出一张名片恭恭敬敬地交到吕智强手上。

　　申天一斜看了一眼黎岑，笑的很有内容。“林锋前两天打电话给我说在找一个采购总监，问我有没有人推荐。黎岑，你不会是想跳槽了吧？”

　　黎岑看见在申天一问完这句话后，吕智强冷冷地看着她，心里一慌，匆忙避开他的目光，回答：“不是，是以前就认识林锋，朋友之间聚会而已。”

　　“是吗，那林锋你怎么说我们公司的采购总监你一个都不认识，黎岑就是采购总监啊，你和她是朋友，怎么会不知道她的职位？”

　　黎岑的额头开始渗出冷汗，而吕智强看向她的目光也越来越冷。他淡淡地说了一句：“不打扰两位聚会，我们先走了。”随即第一个向包房走去，供应商老总紧跟在他身后，最后一排是桑竹和申天一，桑竹和申天一对望一眼，两人同时淡淡地笑了笑。申天一对着桑竹做了个“请进”的动作，然后在她身后给林锋发了一条微信，上面只有两个字：“谢谢。”

　　黎岑在他们走后显得心神不安，怕一会会再见到他们，便早早收场和林锋道别回家。黎岑是在今天下午的时候接到林锋电话的，林锋自我介绍说他是PMS易购的人事总监，问她有没有兴趣跳槽去他们公司，她问他怎么得到她手机号的，林锋在电话里笑着说：“这个圈子很小，你又这么有名，一打听就打听到了。”她也知道这些搞人事招聘的人要弄到一个电话还是有办法的，便也不再多问，只说现在在正东发展的很好，不想跳槽。林锋说知道你们正东刚换新老板，目前公司内部人事变化大，不太稳定，建议两人见个面，认识一下，他说一下他们公司可以给她的条件，而她也多一条后路，以备以后之需。

　　黎岑当然明白他的意思，虽然沙飞走后，吕智强和几个采购总监都分别谈心，要他们安心工作，他不会亏待他们，但觉得林锋说的也有道理，职场瞬息万变，谁知道明天吕智强对自己会不会改变看法，和他认识一下总没有坏处，不久后林锋将酒店名字和地址发到她手机上，让她下班后到那里和他见面。

　　她抱怨运气太差，在和竞争对手人事总监见面时正好遇到自己的大老板，不知道吕智强听到申天一的话后会不会对她有看法，心里非常的后悔。

　　等蓝绍泽出差回来时吕智强已经发了人事变动邮件，黎岑被换到销售部做总监，原申天一下面的一个采购经理雪山因为有其他电商的数码采购经历，升职为3C部门的采购总监。

　　当晚蓝绍泽和吕智强详谈了一次，觉得黎岑被陷害的概率很高，吕智强意味深长地说：“你说的我都明白，我这么安排是有道理的，作为老板，不能让下面的人不和谐，但也不能太和谐，这两个人要是不斗，你反而没好日子过，而采购和销售是一对永远的矛盾，这两人没法在一个部门里工作，那就把他们俩分到这两个部门是最合适的安排，你想知道任何一个部门的事都有人会告诉你。”

　　蓝绍泽心悦诚服地竖起大拇指，在这方面吕智强可真算是人精。不过这件事让蓝绍泽和桑竹冷战了好久，虽然桑竹始终不承认自己有参与，但蓝绍泽还是对她说了狠话：“如果再让我发现你参与我部门内的事，我们就分手。”

　　这句话说出来时两人都是一愣，一直以为分手是桑竹的利器，是蓝绍泽的软肋，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两人的位置发生了变化，原来现在他也可以将“分手”两个字说的这么容易，是他对她太有把握，还是终究是有一些嫌隙，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桑竹很是慌乱，而蓝绍泽也不平静，他是一个相信爱情的人，即使是在最黑暗的五年里也没有否定过爱情，只是偶尔怀疑坚持的决心，而当如愿以偿地等到她回头，却发现已经回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