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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书名:临时夫妻作者名:王子群本章字数:5650更新时间:2023-12-27 20:20:27

  

  司马月玲突然不催红麦了。

  自从司马月玲跟红麦商量好合租房子整天见了红麦嘴巴就叨叨这事。红麦耳朵眼儿里天天被她用这事灌得满满的,就有点烦,说,你先叫您老公打过来再说。

  司马月玲说,我老公最听我话了,只要我一个电话,今天打明天就会到。关键是你,你老公什么时候能到。

  红麦说,俺老公也快了,叫家里安排一下就能来,路上一天一夜就够了。

  司马月玲说,家里有个屁安排哟。都几天了也不见你老公有动静啊。

  红麦说,不是说好您老公先来您先住的吗?俺老公不用慌,等你们住够了俺老公再来也不迟!红麦说这话的时候心里有点发虚。

  最初俩人商量的好好的,司马月玲和她老公先住,一个月房租三勾她出两勾的钱。现在人还没来就催红麦,让他快把全喜叫来。红麦开始觉得她是为自己着急,还很高兴,慢慢听着不对味儿来。你老公还没来就叫俺老公来,来了住哪儿?自然住租好的房子里。这没什么,问题是全喜先来就得红麦两口子先住,那么两勾的房租谁出?听她的意思是想叫红麦出,因为你先住了嘛。可是现在红麦看出了这一点,看起来你也不是个吃亏的人啊!最初一冒失许了,现在又后悔了,都是熟人后悔了不好说,就逼我,我才不上你这个当哩!

  这样,红麦就给全喜打电话不积极了。

  那天,红莲接了她嫂子的电话,就跟红麦说,看样子俺哥不想来啊。

  红麦说,咋了?

  红莲晃着手机说,上东庄找咱娘去了。咱嫂子才打过来电话,我叫她跟他说,这几天来最好,地里没啥活儿,再等就该有事儿了。说着,有点气愤愤的。

  红麦说,等他叫家里拾掇拾掇着哩。

  红莲说,有啥好拾掇的啊?跟你老公公一说,黑了去看个门,他现在抬腿就管来。

  红麦说,我再问问着哩。

  红莲一听直眨鼓眼,咋不急了?这跟几天前的红麦可判若两人啊!

  红麦就把司马月玲自己老公不来光催全喜来的事儿跟红莲说了。

  红莲骂,扣屁眼子嗍指头的货!那就再等两天,她把不住了就该叫她老公来了。她老公一来她就该求你了。

  红麦说,我也是这样想的。

  红莲说,嗯,不管她,看她还有啥招儿!

  红麦和红莲这样订好了,没想到司马月玲也没前几天热火了,什么时候想起来了才会问一下红麦,你老公什么时候来啊?

  红麦哼哼哈哈地应付着。

  过了两天,红麦还没怎么,红莲坐不住了,说,姐,你得想想办法啊。

  红麦还没明白,问,啥啊?

  红莲说,你跟司马啊。

  红麦这才想起来,司马两天都没问过她了。就说,就是啊,司马咋回事啊?

  红莲说,别管司马咋回事了,我是说咱不能等啊!

  红麦还没意识到什么,淡然说,不能等还能咋的呀。

  红莲说,夜长梦多啊。

  红麦还是不明白,随口说,那是。

  红莲就急了,我是说他——你才走几天啊,呆家里就不安生,这要时间长了……不一定会弄出啥事来哩!

  红莲这样说了,红麦才恍然明白了,说,是啊!那咋办啊?司马没啥动静了呀!要不我见了她再催催她。

  红莲说,催她有个屁用啊!

  红麦急得头上冒汗,定定地看着红莲。

  红莲说,你就拉她直接去租房子!房子租了她就急了。

  红麦说,那得掏钱啊,还得现钱。

  红莲说,那当然,就是要她先叫钱掏出来!钱一掏出来,不用你催,她自己就急了!

  红麦一想,这招儿高!拍了一下大腿,好!我明儿个就拽着她租房子去!

  第二天傍晚吃饭的时候红麦就跟司马月玲说了。司马月玲听了很兴奋,两眼放光地望着红麦,你老公要来了?

  红麦说,嗯。

  尽管红麦的声音很轻,还是惹得边上的女工们纷纷转过头来看。有人就问,大姐,你老公要来了?

  红麦不置可否地笑了。

  女工们羡慕起来,哦,大姐老公要来了。

  事情来得太突然了,司马月玲有点猝不及防,真的?

  红麦点了头,说,嗯!

  司马月玲说,那我们就租房子去吧。红麦正中下怀马上积极响应道,吃了饭就去!两人当即跟陈师傅请了假,吃完饭就兴冲冲地去了。

  两人前几天已经打听过了,离厂不远有一片居民区,那里有很多房子出租。第一次去路不大熟,再说也没租过房子,不免磕磕绊绊的。当地的房子不像红麦老家的房子那样中规中矩的,要么三间要么四间的堂屋、一间或两间的灶屋、门楼、院子,而是没什么成规,爱怎么盖怎么盖,因而那房子就盖得五花八门的,有两间、三间的瓦房,也有一间或两间的两层楼或者三间四间的两层或三层楼,没有院子,也没有单独的灶屋,瓦房会配有单独的茅房,楼房根本看不到茅房。问了,人家叽哩哇啦的说些什么压根就听不懂,红麦和司马月玲撇着各自认为说得通的普通话跟人家说,人家也听得如坠五里雾中。最后提到房子人家才听懂了,伸着指头问她们要五百的还是三百的。五百的自然不会要,也伸了指头要三百的。

  那人就带她们去看房子。

  两人跟着人家慢慢的走,心里想着前面某一处可能就是了,可那人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就走过去了,如是再三,渐渐走到村外去了。

  红麦有点害怕,下意识地拉住了司马月玲。

  司马月玲开始还不以为然,再走也虚了,步子就慢下来,终于停了。

  那人开始没发现,又走了一小段路,可能听不到后面有动静了,才回过头来,说,还在前面呢。两人一听更怕了,还在前面?那到什么地方去了?这时候天也渐渐地暗下来,两人就想回来,可没看到房子就回来红麦觉得有点不好说。关键时候还是司马月玲,说,太偏了,不看了。那人说,房子很好的,不是偏了点的话三百根本不行的。司马月玲说,太偏了,二百也不会租的。就回来了。

  两人又回到村里挨家挨户地问,终于看了房子,不是太贵就是太吵,看了几家也累得不行。

  司马月玲说,唉,明天再看吧,累死了。

  红麦说,明天又得耽误加一个班啊!

  司马月玲说,那怕什么啊?

  红麦说,你说哩,耽误加班就耽误挣钱啊!出来不就是挣钱的吗?

  司马月玲说,说是这样说,钱哪里挣得完哦。

  红麦说,不中,今儿个无论咋说都得定下来!

  司马月玲说,那急什么嘛。

  红麦说,今天要是定不下来,再看房子你自己来,我是不来了,累不说,还耽误加班耽误挣钱,太不划算了!

  司马月玲吃吃地笑了,说,你哟。好了,回去吧,明天我自己看房子,行了吧?

  红麦原本是想激将她的,没想到她居然痛痛快快地答应了,这倒能省自己不少劲儿,可她看上的房子自己能相得中吗?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了。

  司马月玲就拍了一下红麦的肩膀,走了。两人就回来了。

  红麦刚走到厂子大门口红莲就和沈翠迎了上来,咋才回来啊?上哪儿去了?正说要去找你哩。

  红麦说,看了几家房子,累死了。

  红莲问,定好了吗?

  红麦说,没有。

  红莲说,去恁长时间咋还没定啊?

  红麦说,我说今儿个一定要定下来,她不干。

  司马月玲一直在听,知道她们在说租房子的事,可是她们说的是老家话她听不懂,现在见红麦指着她,猜着怎么回事了,就打包票明天自己去也一定搞定。

  红莲说,那会中?你们两个人的事叫你一个跑算怎么回事?司马月玲很大度地说,没得事了。其实红莲心里想的不是这回事,而是不放心,万一司马月玲租的房子红麦看不上,住着别扭那不是给自己找不得劲吗?念头忽然一转,觉得司马月玲自己去也好,最起码她得先把房租钱垫出来,这样红麦想出多少就主动了。就说,哎,那可太麻烦你了。

  红麦可想不了这么多,立刻说,明天我还跟你一块儿去吧。

  红莲急得直向红麦挤眼,红麦竟然没看见,不过没什么,因为司马月玲说,没得事的。

  过一天,司马月玲对红麦说,房子租好了。

  红麦很惊喜,是吗?在哪儿?

  司马月玲说,下班我就带你过去看。

  红麦说,好。

  一会儿,红莲和沈翠也都知道红麦的房子租好了,说下班了过去看看。

  吃晚饭的时候,司马月玲说,过去看看吗?

  红麦有点急不可耐了,说,去啊!

  司马月玲说,你会喜欢的。

  这样说了,红麦还是忍不住再一次问询司马月玲房子怎么样。

  司马月玲笑了,不说了,马上你就去看了,看了就知道了。红麦马上就跟红莲和沈翠说了,红莲和沈翠也想去看,但还是说,明儿个下班了再去看吧,明儿个就是星期天了不用加班,还能把赖货叫来一起去看。红麦想想也是,等司马月玲喊她的时候她已经到车间里干活去了。

  星期天司马月玲就领着一伙儿人热热闹闹地看房子去了。这伙儿人里除了红麦姐妹、赖货、沈翠还有他们的几个工友,都很新奇,也有点羡慕,几个人结了婚的还在心里偷偷地准备着,要是不错的话她们也打算把她们的老公喊来住几天。

  房子在村子外,不是远离村子,只是在村子的边上,不算偏僻但绝对不热闹,往前面几步远就是一大片庄稼地,只是地里没怎么种庄稼,边上挨着也有几户邻居。红麦觉得有点偏,要是回来晚了黑灯瞎火的不方便不说,也有点不大安全。

  红莲看了说,没事,他来了就不是你一个人了,怕啥?

  赖货说,就是,这多清寂啊,想咋的咋的谁也挨不着。

  红莲就拿眼瞪他,是的,就你说的铁!

  赖货说,不是咋的?呆庄里头人多事杂不定有啥事哩。

  红莲一听有道理,才明白刚才是自己想邪了。

  大家看了也都说,不错,就夸司马月玲怎么这么会找,找到这么合适的房子。

  司马月玲笑起来。

  开了门,红麦就皱起了眉。许是很久没住人了一股霉味扑鼻而来,蚊子却丝毫也不觉得,嘤嘤嗡嗡地唱着歌欢迎每一个愿意光临的人,大概早就习以为常了吧。房子很小,甚至不如红麦家的灶屋大,屋顶是几块大号的石棉瓦,一看就知道是仓促盖起来专门为外地人临时租住的。屋子小就小了,里面配的家具也很差,一张竹板床,两把小竹椅,一个小桌子,全都十分破旧,乌眉皂眼的看着就让人反胃,地板是水泥的,但却潮乎乎的,似乎永远也不会干的样子。

  沈翠刚一进门就叫起来,她的腿被蚊子叮了好几个包,痒痒的十分难受。沈翠扫了一眼,惊道,这咋住啊?

  沈翠这样一说,红麦心里更难受了。也有人怕司马月玲面上难看,说,哎,出门在外的还能怎样?就这样凑凑合合就行了。

  红莲看了看说,啥事都在人,好好的收拾收拾还不错的,出门在外又不是呆自己家,要恁讲究干啥?

  红麦一想,也是,反正住不了几天。就说,那我叫住室里桶拿过来打桶水,再把刷子拿过来先叫东西刷一遍。

  司马月玲说,对喽,哎,我这个脑子怎就没想到哦。大家看了,比比厂子里窗明几净的宿舍一下没了兴致,慢慢地都走散了。

  红麦回去拿水桶,赖货和红莲帮司马月玲把东西搬出去,把屋子打扫了一遍。沈翠帮不上忙,站在一边走不是留不是的,就说,我想去买点东西。

  红莲说,去吧,早点回去,别乱跑,也别乱逛。

  沈翠说,知道了。就走了。

  东西少,地方又小,三个大人三下五去二很快就收拾完了,单等着红麦拿桶来打水再把东西洗刷一遍。站着没趣就闲说着话。司马月玲和红莲说不到一块儿,又不能不说,有点别扭,慢慢就不说了。刚才忙不觉得,一闲了才觉得身上被蚊子叮了几个红豆豆,很痒痒。赖货就想走。

  红莲说,咱姐就该来了。

  赖货无奈,只好说,那就再等一会儿吧。

  赖货不认识司马月玲,跟她也说不上话,站着没事,为了不那么无聊一边吸烟一边装着饶有兴趣地看房子,看房子周围。看着看着,赖货心里忽然一动,走到红莲身边悄声说,红莲,咱也租一间吧?

  红莲说,租它弄啥?厂里房子住着多好啊,还不花钱!

  赖货听着不入耳,就说,是好,好,咋不好啊?

  红莲知道赖货的心思,还是说,那你还说啥?

  赖货说,这是人过的日子吗?

  红莲不耐烦了说,好了,你中了吧。成天价就恁些事儿,还像个男人吗?

  赖货有点委屈,说,这还是人过的日子吗?

  见红莲不理他,就问司马月玲,这房子多少钱一个月啊?

  司马月玲说,三百啊。

  红莲听不进去了,又冲赖货,你好了!再便宜也不租!

  正说着,红麦来了。

  两口子赶紧帮着收拾。

  赖货还不死心,问红麦,大姐,等您这房子到期了俺租着咋样?

  红麦随口说,中啊。说完了忽然想起来,你不呆厂里住的好好的嘛,租房子干啥啊?死贵!

  红莲说,就是。

  赖货就轻轻嘟囔了一句,这是人过的日子吗?

  红麦听见了,说,家里是得劲啊,可是家里不挣钱啊。唉——

  一会儿收拾完了,红麦问司马月玲,您老公什么时候来啊?

  司马月玲笑起来,说,我已经告诉他了,过两天就到了。

  红麦说,哦,那就好。

  想起来,说,我叫房租给你吧。

  司马月玲说,先不用,等你老公来了再给吧。

  房子租下来了,红麦还是有点怕,万一到时候司马月玲要跟她对半摊那就糟了,不如现在弄明,要是觉得不合适就不住了,算她一个人的去。说到底还是现在弄清楚的好,最后扯不清的话为几十块钱闹得不欢而散不值得,毕竟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工友。红麦见司马月玲不肯,心里有点堵。

  红莲见了,笑着说,司马,您俩的房租咋算的啊?

  司马月玲说,早就说好了的哦。

  红莲还是问,怎么摊的啊?

  司马月玲说,我和我老公先住,我出三分之二。怎么了?

  红莲说,没事啊,我就问问。

  司马月玲说,你姐姐知道的啊。

  红麦赶紧说,嗯,是的,是的。现在我把钱给你吧,反正早晚都要给你的。说着就去口袋里掏钱,看了看,说,呀,不够,等我回去再给你吧。

  红麦想着把自己应该拿的那份房租给司马月玲,可一转眼还是忘了,没等她再想起来,司马月玲找她来了。

  那天,红麦碰上司马月玲打了招呼,问,你老公来了吗?

  红麦只是随口问问,不想司马月玲笑了笑,很勉强的样子,说,等会儿再跟你说吧。

  红麦听了心里咯噔一下,不知道她前阵子还急得吱哇乱叫的现在咋突然没声了,问她又是这样藏头露尾的,不过,人家不说她也无从知晓。

  有次红麦刚要从厕所里出来,司马月玲来了,大姐,你等一下。

  红麦以为她要自己等她一起回车间,没想到司马月玲根本就没有方便的意思,还把她拉到了一边,看这架势不像碰巧遇上的,倒像尾随过来的。红麦问,有事?

  司马月玲说,哦。

  红麦就看着她,等她发话。

  司马月玲像是很为难地叹了口气,说,我老公不来了。

  红麦问,咋了?

  司马月玲说,我不让他来了。

  红麦一惊,问,咋了?忽然想到了房子,看司马月玲这样子估摸着可能是她要退房子人家不退,找她商量房租来了。

  红麦的心立刻提起来了,正忐忑着,就听司马月玲哀怜地说,大姐……

  红麦心里扑腾一下,要是司马月玲直接跟她说房租每人一半的话,她咋说才合适呢?

  司马月玲见她半天没说话,又叫,大姐!语气里似乎充满了乞求。

  红麦没法不吭声了,说,啥事啊?

  司马月玲却叹口气,不说话了。

  红麦看了看她,一脸的迷惑不解,你咋了?

  司马月玲往四下里看了看,没看到什么人,这才贴近红麦的耳朵悄声说,我怀孕了。

  红麦失声叫起来,啥?

  慌得司马月玲要捂她的嘴,大姐!

  红麦想起那天她和司马月玲一起看房子的情景来,难道是第二次司马自己去看房子被坏人欺负了?再一想,不对啊,这才几天啊?咋会就怀孕了呢?看司马那样子不像是装的,这就怪了。

  司马月玲看着红麦满脸的惊诧,低了眉,说,甭问了,也别跟人说。

  红麦很惊异,也说不出别的来,就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