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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临时夫妻作者名:王子群本章字数:7572更新时间:2023-12-27 20:20:27

  

  又该发工资了。

  红麦等这一天已经等了一个月了,虽然事先知道的当月工资下个月发,可当月过完红麦还是会很盼望。盼望归盼望,事实是还得按规矩来,那就只能等。红麦就掰着指头一天一天的数,尤其是快到月底的那几天,红麦每天都会说上不知多少遍,再过多少多少天就该发工资了,每数一天都会让她兴奋不少,且兴奋劲与日俱增。这是红麦说在嘴上的,还有说在心里的,那就是可以领到多少多少钱。这个只能在心里说,不能在嘴上说,就算是妹妹和娘家侄女也不行。

  红麦已经领过几次工资了,有时候多有时候少,少了就发恨下个月拼命干,多了就很高兴,再干起活来劲头就很足。

  红莲说,你还真有劲,再过几个月就能撵上我了。说完,可能觉得说的还不够,又补了一句,说不定下个月就撵上我了。

  红麦嘴上说,我哪会撵上你了啊。心里却一点也不服气,觉得早晚有一天会撵上甚至超过她的。

  红莲说,会!我看你的劲儿足着哩。

  红麦被妹妹点破不好再说什么,就笑了。

  红莲说,能多挣点就多挣点,谁多挣了不好啊!又看着沈翠说,沈翠,你也好好干,咱仨比比,到年底看谁挣得多。

  沈翠就撇起嘴来,唉,别挣钱不要命了好不好?挣不完的钱!

  红莲听不进去了,你这闺女,那你不挣会有钱啊?你出来弄啥了?还不胜呆家歇着哩,歇着出气也匀乎些。

  沈翠一看红莲沉了脸,赶紧说,二姑,我跟你说着玩哩。比就比,谁挣得少请客!

  红莲这才放了脸。

  红麦说,沈翠,你还小,还没有成家,不知道家的难处。现在,你说说,啥不要钱?离了钱你一步都走不动。

  沈翠想了一下说,粮食不要钱。

  红麦说,粮食不要钱?

  沈翠很得意,说,啊,都是地里长的,你见谁花钱买了?

  红莲说,粮食没花钱买也跟花钱买了差不多,化肥、麦种、犁地、耩地、打药、收……哪一样能少了钱啊?

  沈翠的玩劲又上来了,说,水不要钱,空气不要钱。

  红莲说,西北风才不要钱哩,你喝去吧!

  沈翠面子上下不来了,就说,现在没有西北风叫我喝啥呀?

  红莲说,没有就省事了,别吃也别喝了,等着吧,啥时候西北风刮起来了啥时候喝,刮不起来就一直等着!

  沈翠说,那要一直不刮哩?

  红麦怕吵起来,忙站出来说,好了好了,你这闺女咋越说越上劲啊。

  红莲说,那就一直等着!

  沈翠说,耽时的不刮哩?

  红莲说,那就耽时的等着!

  沈翠说,那不叫我饿死了?

  红麦说,你还知道会饿死啊?

  红莲说,饿不死一点,西北风喝一口饱半年,等西北风刮起来了你多喝几口,好几年都不用再吃再喝了。说完也忍不住笑起来。

  沈翠也服了,说,二姑,都说你能说,没想到你会恁能说。说着也笑起来。

  红麦听着红莲的一套说辞很有力,很有趣,心里就很服气,接口说,那是的,你二姑南拉北的跑见的多了,好好跟您二姑学学吧。

  三人正说着,就听有人叫,沈红麦,一会儿叫你的帐对一下。

  一听叫对账,红麦什么也顾不上了,哎了一声当即就匆匆去了。对账是仅次于领工资的大事,账对不好,工资就不好说,哪里能马虎呢?

  红莲突然想起来,追出门去叫,姐,姐,你的本子拿了吗?

  红麦已经下到三楼了,不过还是听见了,立马返了回来。

  在这里每个人都有一个小本子,每天都会记一次,做的活计种类、件数都会记得一清二楚。这样有两个好处,首先是自己一天干了多少,挣多少钱,自己一目了然,再是厂里也会有登记,可以对一下,以免弄错了。

  厂里本来是不对账的,都是打出一张表格贴在墙上的公告栏里,谁谁谁的账目都一目了然,不光是自己的账目一目了然,厂里所有领计件工资人的账目都会一目了然的。这样本来很好,省事,账目对的就不用找会计对账了,可以激起大家的干劲,少的下个月加把劲追一追多的,可是没想到却招来一片怨气,什么活计分派不公了,价钱不合理了,等等,等等。厂里很挠头,知道工人们自己会记账的,想了很久才决定每到月底自己把记的账目报上去,会计再核对一下,没毛病的就算了,有毛病的就喊来对一下账。因此,谁都怕叫去对账,那就意味着你的账目出错了。现在会计叫了,不用说是账没对上。

  这是红麦第一次对账,也是她们三个人第一次对账,红麦自然慌神。

  红麦返回来刚走到走廊里,红莲已经拿着她的账本走过来了。

  红麦接了,又急匆匆地要走。

  红莲说,我跟你一路去吧?

  红麦说,不用,你赶紧上班去吧。说着话,上班的铃声就响了。

  红莲说,你自己中不中啊?

  红麦说,没事啊,哪一天干的啥活我都记得清清楚楚的,我都管跟他说出来。

  红莲说,好。你也别急,慢慢的说,慢慢的对,啊。

  红麦说,我知道,没事的。

  红莲说,那,俺上班去了?

  红麦说,去吧。说着转身走了。

  红莲就叫沈翠,走,上班去。

  沈翠就锁上门跟着红莲上班去了。

  会计姓曹,本地人,据说是老板的亲戚,典型的南方人,个头、脸型都是。大家跟他接触的机会不多,只在发工资领钱的时候才能说上话,虽然说不了多少话,但给人的印象还是很不错,和善,可亲。

  红麦到会计室的时候,曹会计已经在等她了。曹会计听见敲门声说,进来。

  红麦开了门走进来,急赤白脸地说,曹会计,我的帐……

  曹会计打断她说,不要急嘛,把你喊来就是要把账目核对一下,不要搞错了,对你负责,也是对厂里负责。看红麦站着,说,你坐,坐,不要着急。曹会计指了指桌子对面的一把椅子,说着站起来走了过来,走到红麦身后把门轻轻地一关,暗锁门咔哒一声关紧了。

  红麦每次领钱进来,那门都是要关上的。这没什么,要知道这是会计室。会计室是什么地方?放钱的地方,能是一般的地方吗?何况现在是夏天了,会计室还开着空调呢。

  曹会计关了门看红麦还站着又指着椅子说,坐嘛,坐。

  曹会计两次让座,红麦就不好意思不坐了,再说对账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对完的,就坐了。

  曹会计就把厂里师傅登记的账本拿过来放到红麦跟前,说,你看看,哪里错了?

  红麦就把自己的账本打开一一核对着,对了一会儿,红麦隐隐地觉得曹会计在看她,就抬起了头,发现曹会计果然在看她,心里就是一阵慌乱。

  曹会计没躲避,依旧看着她,说,沈红麦,你挺漂亮的嘛。

  红麦在这里呆了几个月,当地人的话虽听不大懂,意思还是能明白的,曹会计说的也算是当地意义上的普通话,红麦就不但能听明白也能听懂。除了应闺女那会儿有人夸她漂亮、人采、好看,后来就再也听不到了,一晃多少年过去了,她都忘了自己曾经漂亮过。现在冷不丁地被人家夸漂亮,又是一个大男人,红麦就有些不大习惯。要是在老家被一个大男人夸漂亮,那不是对你的赞美,而是对你的调戏,也是对你的侮辱。但,在这里就不一样了,据说南方人跟北方人不一样,什么都能敞开说的,人家夸你漂亮是真心夸你漂亮,没有别的意思,你要是像在老家那样理解就错了,就是把人家的好心当了驴肝肺。红麦知道了南方人和北方人的不同,就没怎么往坏里想,反过来心里很好受,脸却不由忽地就红了。于是红麦不安地笑了笑,说,漂亮啥,都四十多了。

  曹会计说,女人四十一枝花嘛。

  红麦这次真笑了,心里想,南方人真是会说话啊。红麦这么一想,心里一下放松不少,再说话不觉就随意了,说,还花儿哩,都老了。

  曹会计说,不老不老。

  红麦说着话又低头去看账本了,对曹会计的话就没怎么往心里去。

  红麦正看着账本,忽然觉得肩膀有些异样,一抬头,看见曹会计正站在她身边,一手按着她的肩膀,两眼紧盯着两本账本看。红麦想,也许是曹会计看得太入神了,就轻轻晃了晃肩膀,想提醒曹会计把手拿开。不料,曹会计不但没把手拿开,反而把另一只手搭在了另一个肩膀上。红麦心里一怵,头皮一麻,本能地霍一下站了起来。

  曹会计个头不高,红麦一站起来就跟他差不多高矮了,甚至比他还要高上那么一点点,曹会计的手就有点巴扎了。曹会计放了手,若无其事地问,怎么了?

  红麦没说话,接着看起了账本,用眼睛的余光不时地撇一下曹会计。

  曹会计为自己倒了一杯水,坐在办公桌后的转椅上喝了起来。红麦放了心,一会儿就看进账本里去了。

  过了一会儿,曹会计又蹭过来了。

  红麦感觉到了,立刻抬起头看着他,不经意地看到套间的门不知什么时候打开了。套间干什么用的不知道,估摸着是曹会计会在那里休息的,因为红麦看到了一个床角,干干净净的,像是经常在用的样子。

  曹会计笑了笑,说,别怕,没事的,没人知道。

  红麦本来没往心里去,听了曹会计的话警觉起来,说,你要干什么?

  曹会计说,不要怕。又说,好几个月了,你不想你的家人你的老公吗?

  红麦还是说,你要干什么?

  曹会计说,不干什么,就是喊你来对对账。说着话慢慢地走过来。

  红麦浑身控制不住地打起了颤颤,声音也变了,普通话也不会撇了,说,曹会计,你,你想弄啥?你想弄啥?同时两只手不自觉地枝杈起来。

  曹会计却不急不恼,笑吟吟地说,我会照顾你的。说着话,一只手抬起来轻轻地放在红麦枝杈起来的手上。

  红麦倏地抽回了手。

  曹会计说,你不要紧张好不好?沈红麦。

  红麦一边紧盯着曹会计,一边左顾右盼寻找着逃走的机会和路线。

  曹会计却没有靠过来,轻轻地说,你怕什么?你都是过来人了。再说,以后我会照顾你的。

  红麦没说话,瞅个空当一下扑到了门口。

  曹会计说,你不对账了?

  红麦已经拧开了暗锁的舌头,只要一拉门就开了,听了曹会计的话僵住了。

  曹会计说,你要不愿意就算了,你慢慢对账吧。

  红麦还僵在那里,不知道走的好还是留的好。曹会计好像看破了,说,你还是对账吧,今天不对,明天还是要对,明天不对,后天还是要对,早晚你都要对嘛。

  红麦很想走了算了,随他发多少工资,错了就错了,少发就少发吧。曹会计又说话了,你要不对也可以,发工资了你不要说账目不对。红麦心里就没底了,不知道这个狗东西会给她错多少,错的少了,星星点点还不算什么,要是差一大截子……她不敢想下去了,自己风尘仆仆千里迢迢抛夫别子辛辛苦苦为什么来的?不就是为着钱吗?红麦鼻子一酸眼泪跟着就下来了,身子颤颤的动。

  曹会计却坐回办公桌后面的转椅上了,拿起桌子上的烟抽出一根叼在嘴上,拿了打火机点着吸了一口,看着红麦慢慢地说,你哭什么?你要不愿意就算了,什么都没有嘛。你对对账去上班吧。

  红麦犹豫了一下,这才慢慢转过头看了曹会计一眼。

  曹会计慢慢地吸着烟,很享受似的眯着眼。

  过了一会儿,曹会计看红麦还在那里发愣,就说,沈红麦,把你的帐对一下吧?

  红麦已经转过身子犹犹疑疑地看看曹会计再看看账本,拿不定主意该不该过去。

  曹会计说,我本来是为你的,如狼似虎的年纪了又几个月没见到你老公了……算了,你还是对账吧。

  红麦看看曹会计安安稳稳的样子又迟疑了一下才走过去,把椅子往外挪了挪,拿起两个账本对了起来。

  红麦对完了,没差多少,心落到了肚子里。

  曹会计问,对完了?

  红麦点点头,对完了。

  曹会计说,对不对呀?

  红麦说,对,对。

  曹会计说,要有不对你就说出来,刚才是误会,我没想到你……哦,不对你就说,也可以把陈师傅喊过来对一下。

  红麦本想指出来的,一听还要叫陈师傅,那就等于是陈师傅记的马虎,立刻说,不用,不用。

  曹会计说,你要觉得没错,那就按这个给你发工资了。

  红麦说,好。愣了一下,说,我能走了吧?

  曹会计说,没事了,你去上班吧。

  红麦开了门,出来,又把门带上了,轻轻地呼了一口气,拍了拍胸口。

  红麦没直接去车间,而是回了宿舍,她想洗把脸,静一静,再去上班。红麦刚把钥匙插进锁孔里门忽地开了,惊得红麦啊地尖叫了一声。

  红莲探出头,说,姐,是我。

  红麦拍了拍胸口心有余悸地说,红莲啊,吓死我了。忽然想起来,问,你咋没去上班啊?

  红莲说,去了,我身上来了,我回来找个卫生巾换上。然后问,对了?

  红麦说,对了。

  红莲说,不错吧?

  红麦说,大差不差。

  红莲说,那就中,星星点点的哪恁好了?

  红麦说,是啊。红莲听着红麦说话不对劲,着意看了看红麦,觉得就是不对劲,问,你咋了?

  红麦说,没事啊。

  红莲就想起来了,更肯定了自己的感觉,说,那不对,没事你不去上班,回来弄啥啊?

  这话问到了点子上,红麦再拿不出什么合情合理的解释来,就不吭声了。

  红莲知道自己猜对了,心里反而慌了,盯着红麦问,咋了?

  红麦说,没啥。

  红莲急了,没啥?还没啥?你连我都不信啊?

  红麦的眼圈就红了,咬着嘴唇直愣愣地看着墙。

  红莲跳起脚来,到底咋了?姐!姐!姐!一声比一声高,叫着走过来。

  那会儿红麦就在床上坐着,红莲就挨着她坐了,看着她的脸。红麦用手揉了一下眼睛,长出了一口气,同时淡淡地说,没事了。

  红莲越发紧张了,到底咋了?你说啊,姐!又压低了声音忐忑地问,是不是曹会计……

  曹会计肯定不算个好人,好像也不算个坏人,你说他欺负你了那是血口喷人,你说他没欺负你红口白牙的也不是实话。红麦想了想不知道该怎么说,再想了想还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红莲就有点怕,惶惶地叫,姐!姐!姐呀!

  红麦知道妹妹真是替自己担心,心里感慨,到底是一娘同胞亲呀!看她着急的样子不说看样子不中了,说又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就把过程详细地跟红莲说了。

  红莲听了就不再紧张了,说,年逝个我来没多大时候就听那些人说了,心里还有点怕,后来到我去对账就防备了,可是去了他没咋着,规矩得很啊。我就想着可能是谁想占小便宜没得手熏他哩。没想到……唉,出门在外的啥罪都得受,啥气也都得忍。好了,你洗洗脸,停一会儿上班去吧,不干谁给你钱啊?

  红莲的意思红麦听懂了,有点很庆幸的意味。想想也是,他要是来硬的你也没法,报警当然没问题,会说成啥样红麦就没把握了,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她得卷铺盖走人——不光她,就连红莲、沈翠、赖货都得卷铺盖走人,而且这一带都不能呆了。那去哪里呢?不知道,能知道的就是挣不着钱了,还不是她一个人挣不着钱了,是四个人都挣不着钱了!红麦想到这就瓤了。

  红麦呆呆地坐了一会儿,准备把自己收拾一下去上班了,忽然又有点疑惑,曹会计好像啥便宜也没弄到手,为啥就轻易放手了呢?他是不是怕自己不依他扑腾得厉害弄明了啊?听他话的意思好像别的女人都愿意被他照顾,只有自己是个例外。那么他是不是下一次还会施腾啊?有可能。他是试着来,估计真跟他来硬的他也怕,要不他是不会轻易放了自己的。看来下一回得跟他来硬的!鬼怕恶人。要不他咋不施腾红莲啊?红麦这样一想,心里马上就明镜似的了,心里一下就有了底气。

  红莲看红麦还坐着没动,就轻了声地劝,姐,拾掇拾掇上班去吧,咱可搁这熬不起啊。

  红麦哦了一声就去洗了脸,又照了照镜子,理了一下头发。

  红莲看着红麦一连串的动作,放了心,说,好了,走吧。

  红麦没说话向外走去。红莲赶紧跟着出来了。

  晚上加班回来洗漱了三个人聊了会儿天,不知怎的就聊到了发生意外上,红莲就很想提醒沈翠。沈翠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发生了意外她回去咋跟哥嫂交差啊?她哥之所以把沈翠交给她带着也是觉得交给她放心,要是有什么不测不光是没法交代,恐怕她连娘家也没法回了。可事情毕竟没发生在她身上,是发生在红麦身上的,那就不能不顾忌红麦。

  红莲就看了看红麦,看见红麦也在看她,满眼的鼓励,放了心,说,要是碰上赖人了可不能软,得跟他来硬的。来硬的他得不了手,你要一软那就麻烦了。

  沈翠说,我的命好,不会碰见赖人,光会碰见好人。二姑你就是个大好人,挣钱了就慌得赶紧拉巴亲戚。这话就把红麦排除了,赶紧又说,俺大姑也是大好人,多疼我啊。

  红莲就笑了,小刁嘴。怕把气氛破坏了,以后再弄出这样的机会恐怕不大容易,赶忙叮嘱说,听见没?别打哈哈,我说的是真的。

  红莲不这么强调一下,沈翠就当闲说话,一听红莲这么认真倒沉了意,问,咋了,有啥事吗?

  红莲心里一惊,这闺女还真机灵!当然有事,不然冒不墩儿的说这弄啥?不过,不方便跟她说。就说,没啥事,就是对你说,出门在外的难,啥事都会碰上,小心点总是好的,小心无大差嘛。

  沈翠弄得一头雾水,没了兴致,不耐烦地说,好,好,好,我听见了,我听你的,中不中?

  红麦好一会儿没说话了,见沈翠这态度有点烦,就骂,您婆子那脚哎。

  沈翠嬉皮笑脸地说,你䞍撅了,反正俺婆子离得远,听不见。

  红莲听了也不耐烦,羞不羞啊,还没过门哩可就知道护了。

  沈翠吐了吐舌头,嘿嘿一笑不说话了。

  姐妹俩暗暗替沈翠捏着一把汗,但愿她事事平安,无灾无难,没想到第二天曹会计就叫沈翠对账了。

  沈翠一听就要走,红麦和红莲对视了一眼,点点头,红莲就把沈翠叫住了,别慌着哩,我跟你一路去。

  沈翠说,不用了,我自己能对。还是要走。

  红麦就训她,你这闺女。红莲也说,咋了?您二姑跟你一路沾你身上灰了咋的?

  沈翠一看这阵势心里咯噔一下,影影绰绰感觉到了什么,就吃目了,就老老实实地等着红莲了。

  红麦说,那我先去上班了。

  红莲说,你去吧,俺对完了就去了。

  红莲敲了门,听见曹会计喊进来就推门走了进去。

  红莲已经领过好多次工资了,曹会计是认识的,有点意外,说,你有什么事?

  红莲说,我没事。

  红莲说话的时候沈翠跟着进来了。沈翠虽说领过几次工资了,可是厂里人多,一个月曹会计才能跟她们打一次交道就认不大清,不过看到一个秀秀气气的姑娘走进来还是知道她就是沈翠了。曹会计就说,沈翠,把你的账对一下吧。又看了看红莲。

  红莲没理他,只管跟沈翠一起对着账。曹会计看看姑侄俩没吭气。

  一会儿,沈翠就发现有些账目不对,就急了。

  红莲说,先记着,对完找师傅去。就接着往下对,等都对完了,错的并不多。

  沈翠想算了,再找师傅太麻烦,也会让师傅没面子,以后私下里跟师傅说一下就好了。红莲却不干,说,一分钱也是咱一珠子汗一珠子汗干的啊!就让沈翠去喊陈师傅。

  沈翠很为难,就软软地劝红莲算了。

  红莲坚决不干,说,你不去我去!你呆这等一会儿!说着走了。

  红莲一走,屋子里就剩沈翠和曹会计了,沈翠是第一次对账,心里又不大同意找陈师傅核对,又孤孤单单的面对一个不大熟悉的大男人,加上红麦对账就是一个人来的,昨晚两个姑姑又是一番莫名其妙的嘱咐,今天换了没对过帐的红莲陪她来对账,猜测这一连串不大对劲的举动肯定都和这个曹会计有关,心里就惊惊的,不敢看曹会计,心里却时刻紧盯着曹会计的一举一动。沈翠紧张得不得了,很想说说话缓解一下气氛,可是不知道说什么,也希望曹会计能跟她说说话,比如问问她多大了、家里还有什么人、和红莲什么关系等等。

  可是曹会计没有问,连动一下也没有,只是一口一口地抽着烟。

  屋子里静得只有空调吹风发出的呼呼声。

  沈翠坐不住了,说,我看看去。刚要站起来,门就被敲响了。沈翠开了门,红莲拉着陈师傅的手走了进来。

  陈师傅三十多岁的样子,胖胖的,她每月的工资肯定会比其他工人高一大截子,按说也算有钱人了,有钱的女人一般都喜欢打扮一下的,哪怕最简单的瞄一下眉什么的,可陈师傅没有,天天都是平平淡淡的。不过,陈师傅喜欢吃零食,酸的、甜的、辣的、辛的……来者不拒,除了吃饭,嘴里差不多永远都在吃着什么。陈师傅现在就是这样,一边笑嘻嘻地嘴里一边动着。两个人走了一身汗,一进屋子就叫,还是这屋里凉快。

  红莲很利索,立刻就把账本拿过来递给陈师傅一边把错的地方指给她,回头对沈翠说,好好想想是怎么错的!虽说是对沈翠说的,可明显是说给陈师傅和曹会计听的,因为她说的不是家乡话,而是撇起了蹩脚的普通话。

  陈师傅拿起自己记的账本看了看,又拿起沈翠的本子看了看,听沈翠说了一番,又想了一下,说,嗯,是的,我记错了。拿笔把自己的账本改了,然后说,没事了吧?

  红莲马上向她道了歉。陈师傅自然不会放在心上。

  红莲就说了感激的话。三个人一起出了会计室上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