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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回 纵部属胡作非为 见马贤心灰意冷

第十二回 纵部属胡作非为 见马贤心灰意冷

书名:千家峒祭作者名:杨弃本章字数:6752更新时间:2024-12-27 17:52:38

  旺叔头戴箬笠,身背褡裢,骑着毛驴下了龙窖山。寒风夹着细雨阵阵飘来,旺叔的胃痛起来了。他尽量把身上那件浸过桐油的粗麻布雨衣裹紧,挡着寒风。多年来,每遇山外有大事,旺叔就悄悄下山,亲眼察看态势。

  早几天夜半,一群穿瑶服的人摸进下黄里一大户家,奸污了小姐和两个丫鬟,杀了三个庄客,一把火烧了后院,趁夜逃跑,被一群百姓包围了。这些人“嘿嘿”一笑,飞檐走壁逃了。汉人们犯狐疑了,瑶人怎么也干起了这种下三烂的事,难道他们真变了?明光员外上山来找峒主旺叔。三人既愤怒,又惴惴不安。

  “天哪,冤枉啊!”一个响着嗡腔的女声,从前面隐隐传来。旺叔眉头一皱,再听,凄惨的声音伴着沉闷的雨天,沉重得像一把大锤砸在心上。

  “快走,我们去看看出了什么事?”旺叔催促仆者禾仔。近些天,县兵疯了一般,在龙窖山下到处抓凶犯。

  转过小山,只见路边一单家独户的茅草房,一个塌鼻子女人散头披发坐在门槛上嚎,一个四五岁的小孩伏在她身上嘤嘤地哭。

  “嫂子有什么伤心事,快进屋去,不要冻了孩子。”旺叔弯下腰,劝慰这个三十多岁、双目呆滞的女人。

  “大哥哇,我真是冤啊!”女人看了旺叔一眼,双泪长流。

  “有什么冤可以告诉我吗?”

  “我的冤就是要告诉天,告诉菩萨神灵,告诉世人,总有好人能帮我伸冤的。”女人的声音像装在木桶里,含糊不清,又说:“如今的天瞎了眼,不主事,说了也白说啊!”

  旺叔好劝歹劝,禾仔扶着哭得瘫脚手软的女人,坐到了堂屋椅子上,女人泣泣诉说起来。五六天前的一个傍晚,有两个外地人到我家借宿,我一家把床铺让给了他们,钻了一夜草洞。夜里,外地人对我老公说,元兵待百姓特好,马上要来了,百姓都会过上好日子,还要我老公告诉乡邻。第二天早上,四个县兵路过,我留下歇脚喝茶,两个外地人爬起床,慌慌张张往后门溜。县兵急忙追上去。外地人掏出大把碎银铜钱一洒,四个县兵把钱捡完,外地人早没了影子。县兵在外地人睡过的床上,捜出一个五分金、五分铜的如来佛相来。他们一看,说是在下黄里被杀了三个女人的大户家抢走的,就说我老公是土匪,不问青红皂白绑走了,已经过去五天。我找族长,族长手一摆,说惹不起祸。我找里正,屁放进尿桶里,气泡也没一个。这事就横在屋梁上无人理了。

  “现在天下大乱,白天雪雪白,都是客;夜晚墨墨黑,都是贼。我家尽是睁眼瞎,如何辨得出?噢!可不,你们……天哪!”女人突然瞪大眼睛,诧异地眼望旺叔,一阵发抖,又大哭起来。

  旺叔立即明白女人害怕他们的意思,忙将伸进放银子荷包的手抽出来,拉起禾仔就走,掉头用宽慰的口吻说:“嫂子莫急,老天有眼睛的。”

  “哎哟,我只管说话,忘了给你们倒茶喝,这哪像个人家哟!”女人追到门口,朝着旺叔的背影,打鼓一样喊着。

  黄沙港桥头挤满了过桥的人。有担箩筐的,有扛锄头扁担的,有背竹篓的,有赶骡马的。男的女的老的少的,个个双唇紧闭,双眉紧锁,满脸焦灼不安,静静地站在雨中,敢怒不敢言。桥头立着两个手持长矛的里丁。

  这里是通城县北乡人进城的唯一石桥,被青山里管制,盘查来往行人,专抓外地人乱党。里正不愿站在风雨里受罪,半个时辰审查放行一次。此时正在桥头的杂食店里烤火喝酒品茶。

  禾仔早就怒了,不由自主地伸手捏住了搭在肩上的绦巾,当他望见平静的旺叔时,又放下了手。这时,禾仔感觉腰上被捅了一把,回头一望,帮他从县兵手中抢下鸦雀的狼牙,正在向他笑呢。

  人们突然骚动起来,满身横肉的红脸里正,伸着懒腰走出店,后面跟着两个手握明晃晃腰刀的里丁。拥挤的人们一阵忙乱,将一条三尺左右的空隙让出。红脸不紧不慢走上了桥头。

  “家在哪里?”持刀的里丁手指一个过桥人大吼。

  “落家庄。”一个细细的方言上了桥。

  “你个老不死的,到街上干什么?”里丁大吼一个老头。

  “买方子(棺材)啊。”老人眼睛闪着火光走了。

  “这么急匆匆的,家里死了人啦?”里丁怒问一个挤上桥头,肩扛锄头的男人。

  “这样的尧舜天,百姓活得真好。我巴不得都不种田,把懒死崽、没事做的崽统统饿死,死光就好了啊!”男人大笑着回答。

  “东西痒不过,上街找野老公?”里丁一脸淫笑,盯着一个少妇美丽的脸,眼里闪着贼光。

  “不是,上街撕几尺布。”少妇低着头,脸红到了耳根。

  “抬起头来看看嘛,又不是朵昙花,摸不得。”红脸走过来,一伸手托住少妇的下巴,往上一抬,顺手在脸面上一捏,又在前胸两边摸几摸,说声“真是女人喽!”随即一阵哈哈大笑……

  “哎哟!”突然一声惨叫。人们惊异地抬眼朝声音望去,一枝箭扎在里正胸口,鲜血顺着捂胸的手直往下流。

  人们大怔,发一声喊:“啊!出人命了。”四下里乱跑起来。

  “又是瑶蛮作恶!”吓得缩头缩脑的里丁回过神,向两个朝河边山上猛跑的瑶服大叫。

  “哎哟”一声传来,一个瑶服早倒地了。“快逃命!”狼牙趁乱飞石打倒瑶服后,在人群里大喊。禾仔与旺叔赶紧过了桥。

  几个里丁赶上去,抬着头破血流的“瑶蛮”,高兴地送县去了。

  通城县城坐落在隽水、秀水两河交汇处。城北门外一小山脚下,有个“悦来”客栈。数年来,旺叔进城就在这里落脚,与客栈岳老板交往甚好。今天,客栈怎么关了门?

  “岳老板!”禾仔狐疑地推开门,喊了一声。

  “来了来了。”岳老板声音郁闷,身影一闪,来到前堂。

  岳老板盯着旺叔眼睛一亮:“噢!怎么是你?”岳老板吐了一口气,随即沉下脸,前后左右一望,把嘴伸到旺叔耳边,压低声音说:“你快走,到别处去,这里住进了一伙不干净的外地人。”

  “外地人,怎么不干净?”旺叔眉头一皱。

  “这些人每天黑进黑出,不知做些什么,晚上,还有人去梦春楼宿妓,险些被县兵抓了。”

  旺叔虽然心里一冷,想到他们极有可能就是让通城大乱的义军,决定留下观察他们的动静,于是果断说:“我就在这里住下。”

  “我的爷喂!我怕你我怕你。”岳老板满脸苦相,一把将旺叔拽进内屋。好一会才出门,犹豫了一阵后,又转身进了门,苦口婆心地嘱咐旺叔:“爷喂,这是一伙不正经的夜猫子,你和他们住在一起,我的心总不落窝。”又嘱咐禾仔说:“你千万保护好旺叔哟!”

  第二天吃过早饭,旺叔带着禾仔向城内走去。他要去找张喜了解县衙、元人和义军的动向。刚到城门口,只见一个装着一颗人头的竹筐,挂在城门上方,下面贴着县衙的告示,简略写着被杀之人“通匪通瑶蛮”。市面上,稀拉的人们脚步匆匆,躲躲闪闪,官军巡逻队凶神恶煞般横冲直撞。还有一些穿着便服的鬼影,四处瞄风听雨。店铺冷落,城里的大户大都是“铁将军”守门。最有生气的地方是四围城墙,县兵监督着大批青壮劳力,把大块硬石从银山上凿得方方正正拖来,打着号子抬到城墙上修残补缺。手挥皮鞭的兵勇呵斥来往过客“滚远点”。城墙外的农田里,季节过了,还没有种秧。城墙内的教场上,三四十个县兵在有气无力地操练。

  突然,一阵锣响从街南头传来,旺叔一望,一个五花大绑的人在游街,牵着绳索的县兵说他卖了五十斤盐给乱党。

  旺叔怎么也想不到有八景之称的美好县城,如今竟像一桶潲水,酸涩不堪。不时有一两只寒鸦,在天空匆匆飞过,留下声声哀鸣。旺叔到了张喜家没见到张喜,便告诉他的堂客凤梅,约请张喜中午到悦来客栈相见。

  午饭后,通城县衙主簿张喜,以巡查为名到悦来客栈,告诉旺叔,元人沿汉水东下,攻下不少宋军的重要驻点。那些在通城讨米要饭,到处杀人放火的歹徒,身份不明,县衙怀疑他们就是乱党义军。他们把大宋要完蛋的帖子,暗暗塞到了县衙公堂和知县家里。昌吉吓坏了,忙将家人和细软,送往南面老家去了。又说,县衙正在向府上行文,诬陷乱党与龙窖山瑶蛮勾结,造反在即。张喜说完匆匆走了。

  正如岳老板所言,旺叔发现,当晚夜半,一些不三不四的人进了店,天亮前就离开了。这些外地人不准岳老板接待客人,身上暗藏兵器。为了躲灾避难,岳老板把家人都打发到乡下老家去了。下午,岳老板推开旺叔的房门进来了,惊慌失措地说,那些外地人提出今晚要见你,怎么办?

  “可以嘛。”旺叔坦然答应。

  岳老板满脸愁苦,徘徊了一阵,对旺叔说:“我的爷喂,你要仔细想想,不要冒险,现在正好回山喽。”

  提出要见旺叔的人正是马贤。马贤出身与通城毗邻的江西一个殷实人家。爷爷是数百里路上有名的“财帛星”,良田万顷,大厦千间,庄客数百,长工万计。人们传他爷爷“左脚踩金,右脚踩银,富可敌府。”家里藏有四十八窖金银财宝。好逸恶劳的父亲是个“化钱炉”,变着法子炫富。

  有一次,他提前一月,约定到武昌城闻天语酒楼摆十桌酒宴,点了熊掌、猴脑、鱼翅、高丽参、南海鲤鱼须等二十个菜。楼主慌了神,派出一百人,天南海北去采买,终于办成,轰动数府。爷爷故去后,父亲继续化钱,把奶奶精心收藏的十个金碗,偷出九个卖了。奶奶把最后一个金碗,涂上灰漆后气死了。父亲住到家里仅存的一处山上庄屋里,把从四处偷来几个痴傻儿养着,替人顶杀卖钱,被人砸了场子,只得拿着金漆碗讨饭。后来,父亲把漆碗一丢,与一伙泼皮鬼混在一起,到处寻找袓父的四十八窖金银,始终没有下落。

  家道中落,饱读儒书的爷爷曾期待孙儿马贤好好读书,重振家声。一次,爷爷要孙儿写篇立志文。他抓耳挠腮哪里写得出?偶尔发现爷爷少时写的立志文,就抄袭呈给爷爷。爷爷阅后大喜,连连赞扬“壮哉!和我年少一样胸怀大志。”奖赏了他十两银子。马贤尝到了骗人的甜头,从此满嘴谎言。爷爷离世时,把孙儿叫到床前,将先袓传下的一个纯金家神牌,满怀殷切交给了胸有大志的孙儿。

  哪知,马贤书读得差,功名考不上,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与福海等一伙泼皮混在一起,装神扮鬼,打家越货,强奸民女。为了掩盖自己的真实形象,马贤做坏事时,就练着把一只眼忽儿瞪大,一只忽儿闭小,两眼交替乱扯,久而久之成了习惯。捕快费尽周折,终于把他这个“怪眼魔王”抓进了死牢。同伴挖洞将他救出,逃离家乡,辗转来到了元人刚刚攻占的襄阳。城里一片混乱,马贤一伙趁火打劫钱财,寻欢作乐。

  马贤是妓院的常客。当他听说一枝春是悦心院的花魁,立即花重金上了门。果然,一枝春国色天香,一颦一笑摄人魂魄。那是马贤最开心的一夜,只要手里有银子,头牌美人也可以抱着作乐。当马贤再去悦心院,一枝春已被一个元军将领抢走了。原来,有权比有钱更好。马贤一想,若是投靠了元人,不是官与钱都有了?不是可以完成爷爷遗愿,重振家声了吗?

  他费尽心机找到一枝春,要她把自己介绍给元人。一枝春一听怒目圆瞪,一巴掌打在马贤脸上,厉声呵斥道:“男子汉大丈夫,只想着投靠元人做猪做狗,你还是人吗?”说完拂袖而去。不久,马贤听说一枝春自缢死在元军营里。

  襄阳市局面稳定后,花光了银子的马贤找到元人,跪拜愿意效力。元人大喜,许他下江南组织人造宋朝的反,攻下一县就当知县,攻下一府就当知州。马贤受宠若惊,“若是自己当了知县知州,岂不是权钱都有了,家声就会大振?”马贤高兴地回到得海等同伙中,向他们瞒下投靠元军,打出了义军旗号,对众人一个个封官许愿,兴冲冲来到通城。

  通城地处边远,宋军力量薄弱,山高林密,又便于他们躲藏。特别是他早就知道,通城北面有个龙窖上,山上住着不属州县节制的三万多瑶人,若是长期受宋王朝迫害的瑶人能与他联手,夺取通城岂不是唾手可得,知县不就到手了。再打下岳州,不就登上了知州宝座?他还盘算了,怎样把瑶人暗暗拉下水,再与瑶人交好,瑶人一定视他为大恩人。因此,他十分愿意见到瑶人师爷旺叔。

  天黑了,旺叔燃起蜡烛在读书。银山寺的钟声一次次传出,梆声响过了三遍。岳老板满脸紧张推门而入,说:“那些人约你现在见面,我说同你去,他们不同意,只准你一人去,怎么办?”

  “我一定要去。”禾仔不知什么时候从床上起来了。

  “你们都不去,我绝对没有危险,你们尽管宽心睡觉。”旺叔拍拍二人的肩

  膀,笑着出了门,摸上一片漆黑的后山顶,在林中站定。

  “哈……旺叔果然是大智大勇之人。”随着一个尽量压低音量的江西嗓声响起,一个黑影走过来。

  “可问是哪路神仙?”旺叔随和地迎向前。旺叔常想,大宋无能,若是有一支抗住元军的义军,不也可以拯救国家和百姓于危难吗?他多时想见面的义军头领终于见面了。朦胧中旺叔看见,一张尖削脸伸到面前,一双三角眼一大一小,交替变换着乱扯。

  “当然要告诉旺叔,在下马贤,请关照啊!”尖削脸双手一拱。

  旺叔深深一怔。他怎么也无法相信,头领就是瑶人传说的治病“神人”、盘勇恭维的彬彬有礼的“老者”,于是又问:“听马先生口音是与通城相邻的江西人吧?能问先生来通城有何贵干?”

  马贤生来第一次听人称他“先生”,心里吃了蜜般甜,称心如意地答道:“我在瑶府还盘王愿庆典时见过旺叔,知道旺叔是瑶人中的高人,十分佩服。在下从江西来通城……”马贤本想说“替天行道”“为民请命”之类的豪言壮语,却打住了,仅说:“让山疯子在城里喊话,到县衙公堂、知县家里散帖,在乡下讨饭、补碗、卖针头线脑作掩护,杀不公,传播大宋王朝要完蛋,把官府吓得丧魂落魄的外乡人,都是在下的手下。”马贤言语里不无自豪得意。

  听说就是他们利用了“山疯子”,旺叔喉咙像钻进了一只绿苍蝇般难受,眼前的马贤立即矮了一截。但他未露声色,仍平静地问:“马先生见我,不知有何见教?”

  马贤以为自己的做法让旺叔动了心,心里一喜,忙试探说:“瑶人是个弱势,身居大山,消息不灵,谨慎处世,被历朝历代官府欺压。我想把天下大势告知旺叔,别无他意。”

  “是吗?”旺叔反问了一声,又说:“感谢马先生担心。瑶人虽远避深山,但我们的峒主精明练达,博览丛书,纵观天下,在风云变幻中把握方略,已历经年。”

  “对。”马贤惊得削脸皮几抽几搐,顿了顿静下心,话锋一转,说:“见了旺叔,在下方知通城民间对瑶人的传言,与实际谬误甚远。”

  马贤左右眼大小几个交替,又说:“大宋朝廷不得人心,奸臣当道,忠良受气,残害瑶人,今遭报应,乱民四起,报仇雪恨,大宋必定完蛋。天下将是取胜襄阳后,顺汉水而下的元军的。”

  旺叔眉头一皱,眼里射出一道辛辣的光,反诘马贤:“我还真不理解了,先生是读书人,应懂儒家礼教,为什么要为元军造势,煽动推翻大宋王朝,引起人心混乱呢?”

  一股窘态袭上马贤的脸。他本以为推翻长年欺凌瑶人的大宋朝廷,旺叔准会大喜过望,承诺与他合作打天下,未料却遭到质问,一时语塞,惊出一身冷汗。

  “难道先生不知,战火一起,百姓涂炭,黎庶遭殃,引起战火的人就会被万人指其项背,遗臭万年吗?不知先生是何认知?”旺叔满脸严肃,紧接着又问。

  “对,旺叔说得好。”被逼到墙角的马贤小眼珠一转,突然哭丧着脸,煞有介事地说:“其实,我们也是一伙苦难人,对大宋王朝是有感情的。无奈我父母被官府冤枉,投入牢狱害死了,还到处抓我。我是个读书人,报国无门,走投无路,情急之下,只好带着大家造反。宋军无能抗敌,天下给元人,不如捏在我们义军手上。只是我手下人良莠不齐,一些没有文化的农夫,信口开河,口无遮拦,以为说元人就可以吓倒官府,没有想到百姓都恨元人。旺叔教诲极是。”马贤说完,向旺叔深深一揖。

  天下乱民四起,马贤造反不足为怪。旺叔气愤却又强抑平静地又问:“龙窖山下那些杀人、除大户、烧屋,假扮瑶人,都是你们做的吗?”

  “不!我们怎能做出那种下三烂的事?我们造反,是要拯救天下黎庶于水火,怎能祸害无辜百姓呢?”马贤擦着额上的冷汗,先前的豪气荡然无存,一口否认了。

  “嗯”,旺叔的心彻底冷了,不愿与马贤再谈下去了。他又回到原来的话题上:“马先生见我,不知有何见教。”

  看着旺叔把话说回来了,马贤浑身一轻,忙说:“在下只想告诉旺叔,不!向旺叔讨教,如果我们义军和宋王朝官军作战,请瑶兵不要援手官军可以吗?”马贤感到旺叔身上,有一种让他喘不过气来的压力,且看不起他们,就把请瑶兵出手,帮忙打通城县衙的打算咽下了。

  “嘿嘿!”旺叔一笑,说:“瑶人历来只做对国家和天下百姓有益的事。”

  马贤也不愿再谈下去,连忙轻轻击了三下掌,从小树林四周,钻出四个黑衣人来。马贤吩咐说:“得海都头,快带头领们来见过旺叔。”

  “见过旺叔。”四个黑衣人跑来,生硬地双手一拱,深深一揖。

  “我一到通城,就准备去千家峒拜望峒主和旺叔,今夜得见,真乃三生有幸。从旺叔身上,我见识了瑶人的智慧和力量,马贤拜请旺叔向峒主致意。今后日子多过牛毛,还望旺叔多多关照啊!”马贤走到旺叔前,又是躬身一揖。

  “我代峒主谢过马先生。”旺叔抱拳一躬,回礼下了山。

  守在后门口的岳老板一手拉住旺叔,高兴地携手回到屋里。旺叔对尾随进门的禾仔说:“明天一早,我们就回龙窖山。”

  禾仔看着旺叔失望的神情,一言未发,心里一痛。

  小山上,回过神来的马贤一屁股坐在湿漉漉的地上。他原以为瑶人是一伙愚蛮之徒,可以任由他作弄调遣,可是这个大额头……他一拳打在自己头上,尖削脸皮一阵阵抽搐,鼻子几哼几哼,咬牙切齿骂道:“老子到龙窖山下杀人放火做得好。我们一定要把这些恶事,都和瑶蛮扯在一起。历史上哪个混世魔王不是搞乱天下得好处的?我要像鬼一样缠着你这个大额头。要你甩不掉,推不脱。老子得势,就剥你的皮,抽你的筋,不留你做祸害;老子若是失势下了火坑,就拼命把你拖下坑一起烧。嘿嘿,你个山牯佬怎能逃得出我的手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