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回 四龙观共谋大事,徐州府智取盐纲
书名:黄龙山传奇系列之隋唐英雄传作者名:许强本章字数:10110更新时间:2023-12-27 20:20:22
说话之人的声音似乎不大,但院内每一个人感觉就像有人在身边耳语,听得清清楚楚,如何不惊?!
司马罗、胡丹儿反应敏捷,对方话音未落,他们便飞身上了屋顶,一左一右把说话之人围住;其余众人也抄起兵刃在手,各自戒备,昂首向上望去。
房脊上,一个中年道士面如金玉,神态超然,头戴五岳真形冠,身著五云霞帔,衣袂飘飘,负手而立。司马罗神眼看去,此人被强大的玄色真气笼罩,细看之下,竟然龟蛇同体,鳞甲鲜明,沉稳持重,乃“天之四灵”——玄武之相!
司马罗见来人面带微笑看着自己,一愣之下大喜:“哎呀,原来是李道长。晚辈这厢有礼了。”
来人竟然是司马罗经常挂念的道长李靖。司马罗对李靖有一种特殊的感激之情:两年多前,司马罗根据师父徐世勣的指点,去黄龙山永安寺向超慧禅师拜师学艺时,超慧为了打压他的傲气、试探他的决心、磨练他的意志,曾故意拒绝他的请求;在司马罗无计可施的时候,李靖指点了他,让他得以学艺。那以后,司马罗再没有见过李靖,但这份情义记在心里。后来侯君集讲述了李靖从洪福宫手下,解救巽寨兄弟姐妹,并悉心授艺的经过,更是让司马罗多了一份感激。不想今曰在此相见,自然喜出望外。
“呵呵呵,恭喜、贺喜,司马兄弟功力超卓、更是远胜当年,看来已经出师啦。”俗话说: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李靖见司马罗飞身上屋的功夫,便知他已经功力大成,由衷地赞许。他指着胡丹儿道:“这位小……兄弟,功力也是不凡,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
“谢谢道长谬奖,这是舍弟罗明月。”司马罗知道李靖看出胡丹儿女儿身,本来也不必对他隐瞒,便改用密音术说:“这个是我山寨的胡丹儿妹妹。为了江湖上行走方便,现在改扮男装,改名罗明月,我叫罗明星,我们兄弟相称。”李靖微微颔首,表示知道了。
李靖又是怎么来的呢?两年多以前,超慧禅师以大智慧激发李靖的报国雄心,让他入世辅保明主,匡扶天下。李靖下山后,为了行事方便,仍然以道士身份回到京兆白云观做住持。李靖本来就是官宦世家出身,年少时便已经因才学名动京师,如今学成归来,更是成为京城达官贵人争相结纳的方外高人。李靖因此游走于权贵之间,其中有一个过从甚密的高官就是靠山王杨林。
中秋节过后不久的一天,杨林早朝后回到家中,怒气未消,唉声叹气。李靖正好来访,见杨林情绪不佳,探问因由。杨林便把在朝堂上的一切告诉了李靖:“皇上前几天梦到了一种异花,甚是喜爱,便让人绘影图形,张贴在午门外悬赏:凡认识异花的人,说出出处、名称,便封赏太守!这梦中所见之物岂能当真?朝臣大都只当是个笑谈,老夫虽觉得皇上此举不妥,只是君上已经做了决定,只能姑且听之任之,我想过不了多久就会不了了之的。不曾想,今天竟然有人跑来献图,跟皇上梦中所见的花一模一样。献图之人说皇上所梦的花真实存在,他在扬州亲眼所见,乃天上降下的火球所化,天下无双,并请皇上为那花赐名。皇上大喜,当即赐名为‘琼花’,并封那献图之人为琼花太守。那无量子和宇文化及等人就吹捧皇上为明君,天下为太平盛世,所以出现祥瑞之物,唆使皇上前往扬州看琼花。扬州离京师千里,皇上觉得出行不便,宇文化及就出主意,让皇上修一条运河,坐船去扬州看花。”
杨林说到这里,眉头紧锁,情绪开始激动起来:“我看这彻头彻尾就是一个骗局,劝谏皇上打消荒唐的念头!但皇上却深信不疑,不仅不听老夫的谏言,还立即颁旨任命麻叔谋为开河总管,限令两个月内挖通东京至扬州的运河。大隋自先帝建国以来,内忧外患不绝,年年征战不休,百姓还没有来得及休养生息,如今就为了看个琼花,又大兴土木、劳民伤财,我看大隋就要败在这群奸佞手中了,这可如何是好!”
“圣意难违呀,王爷千岁不要气坏了身体。”李靖其实也听见朝野议论皇上悬赏之事,大都认为这不过是皇帝的又一个荒唐之举,没有想到竟然是事实,直觉告诉他:这事情不简单!他劝杨林道:“皇上既然执意要修运河,前往扬州看琼花,恐怕一时难以改变。依贫道之见,这件事情确实透着邪气。如果王爷也觉得是个骗局,那首要的任务,就是设法找到证据,在圣上面前戳穿它,才能达到改变圣意的目的。”
杨林闻言,眉头舒展开来,欠身问道:“哦?如何戳穿?请道长明示。”
李靖微微探身,凑近杨林,低声道:“王爷,依贫道愚见,琼花是所有事件的核心,琼花是真是假?又是如何产生的?一定要尽快查它个水落石出。既然琼花出在扬州,王爷可派得力之人,立即前往扬州,尽快调查清楚琼花事件的来龙去脉。如果确实有诈,王爷只需如实禀报圣上,就可以让整个事件翻盘,还可借欺君之罪,除去那些奸臣贼子。”
“言之有理!”杨林颔首击掌:“到底让谁去调查合适呢?对了,小女琼儿在河南、山东一带游历,我飞鸽传书,让她尽快前去调查清楚。我怕那孩子经验不足,可否有劳道长亲自前往扬州一趟,助我孩儿一臂之力?”李靖本来就有意出京一趟,见杨林有请,便慨然应允,立即动身。
离京后,李靖经过陕西、河南等地,打算顺道联络当地绿林朋友。等他登门拜访,竟然都不在;一打听,才知道全部结伴往山东,为秦琼母亲祝寿去了。李靖便一路寻踪,来到了凤凰嘴,正赶上大家在议论纷纷,便跟众位朋友开了个玩笑。
“李道长,別来无恙啊。你不在京都白云观内清修,是什么风把你吹来啦?”站在院中的徐世勣也开口问候。李靖早年游历到黄龙山时,被超慧的道行所折服,想拜超慧为师;超慧虽无信仰、宗派、门户之见,但看出李靖道行已经十分深厚,不愿他为徒,只同意留在永安寺共同切磋修行,成为亦师亦友的关系。徐世勣在云巢隐居、教授司马罗武艺时,经常去拜会超慧,是以和李靖也成了道友。徐世勣下山这几年,行走江湖,与江湖正义之士声息相通,同李靖也保持着密切的联系。刚才李靖在屋顶故意出声恫吓,众英雄均怵然变色,唯独徐世勣神态自若,那是他已经听出是李靖到来了。
“哈哈哈,天下之大,恐怕再难找到清修之地了。”李靖拉着司马罗和胡丹儿,飘然落到院中。“走,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前方有个回龙观,乃我弟子住持,我们到那里先去吃点斋饭,再慢慢叙谈如何?”
程咬金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当场就嚷开了:“哎呦呦,我说道长,我看我们就不去了吧。想那观中都是清减的素食,吃得人嘴里能淡出个鸟来,有什么吃头。我们都带的有酒肉,就在吴家老伯这里借借火,炖巴炖巴,喝酒吃肉岂不快活!”齐国远等几个人也齐声附和。
“这样也好,我和魏兄、单老弟、罗明星、罗明月随李道长到回龙观一叙,其他兄弟就在吴老伯家开伙用餐。”徐世勣明白李靖说的吃饭是假,借个安全地儿说话是真,就对吴老伯道:“那就让我这些兄弟们打搅你老人家一阵子啦。”
“道长说哪里话,众位英雄在这里,老夫欢喜的很。就怕招待不周。”吴老汉热情地张罗着。
众人于是兵分两路。
回龙观在镇外一处幽静的小山中。道观主持吕渭见恩师驾到,赶忙迎了进去。道观不大,玉皇殿之外,便是几间偏房作为道士住所,并无其他大的建筑。李靖安排吕渭去准备膳食,便关上玉皇殿门,招呼大家落座。
待众人坐定,李靖率先开口道:“我这次出京,明面上是靠山王杨林差遣,暗地里也是要找到众位兄弟,商量一件事情。”
“这些年,我利用薄名,游走于京师高官显贵之间,实则是要查清一件事情:想那无量子在不周山修行经年,却突然下山,辅保杨广做下了争储、篡位、弑父、奸母等等不赦之罪,到底意欲何为?仅仅贪图国师之名利?显然不是那么简单。我一直密切注意无量子和洪福宫的举动。可惜,洪福宫总部戒备森严,很难接近;无量子老奸巨猾,不露马脚,我一直找不到他的把柄。近年来,我眼见京师上空阴气、邪气日甚一日,帝星式微,知道必有邪异蛊惑。一直以来,贫道只是猜想肯定和无量子有关,并没有往杨广这方面想。有一次,我夜探皇宫,无意中撞见杨广与宣华夫人一起用膳,本打算悄悄离开,不小心衣袖被树枝挂住,弄出极轻微的响声,那宣华夫人竟然立即警觉,以极快的身法扑向我待过的地方,殊非常人!要不是我躲避及时,恐怕被她发现。一个养尊处优的后妃,有如此道行,岂不令人生疑?从那次事情后,我把监视的重心移向了宫中,尤其是宣华夫人。”
李靖见大家听地认真,继续道:“果然不出我之所料,竟然发现一个天大的秘密。我发现麻叔谋经常乘杨广外出时,到内宫中来,他竟然和宣华夫人有私情!事情还不仅如此,麻叔谋每次进宫都带了同样的食盒过来,引起我的注意。我追踪到麻府,发现他进了后院一间不起眼的瓦房。那房间外部看起来非常普通,但却戒备森严,倒像是个密室。在房间内,有几个厨师模样的人正在忙活着,我定睛一看,只见他们从一个麻袋里倒出一个五花大绑的男童,这时麻府巡逻官兵过来,我躲避了片刻,再回来时蒙童已死,那几个人正在肢解遗骸!为了不打草惊蛇,我强忍怒火等他们忙完后,悄悄进了密室,突然听到内室有响动,我打开门后,几乎惊呆了:房间里还有五个大约三五岁大小的小孩,被五花大绑、口中塞了破布,见我进来,眼中充满恐惧。我见一个小孩年龄稍大,便取了他口中破布,询问他情况,那孩子惊魂未定、抽抽噎噎,无法回答我的问题。我把几个孩子偷偷带了出去,安顿好后,又回到麻府,抓了一个刚才肢解幼童遗骸的厨师,细问之下,更可怖的事情才搞清楚:原来麻叔谋定期派人外出,偷抢来婴童后,秘密关押在这里,最后由那几个畜生杀害、肢解;幼童的肝肺被麻叔谋送到宣华夫人的后宫,做成汤膳供杨广和宣华夫人食用;幼童的肢体被麻叔谋每日当肉食食用,而心脏则用另外的食盒装好,被几个黑衣人带到大兴城洪福宫仙居院,那里有隋帝杨广专为无量子修建的瑶光殿。瑶光殿把守非常严密,守卫功力也出奇地高,我一直无法接近,还不知道里面到底有什么名堂。我在搞清情况后,就把麻府的秘密据点捣毁了,把几个厨师关押起来,留着活口。”以李靖的道行,说到他所见所闻,竟然也难掩心中的恶痛。
徐世勣、魏征、单雄信等人虽见多识广、经历过无数阵仗,听来也毛骨悚然。司马罗一听到李靖提起无量子,就已经心潮起伏;等说到麻叔谋的恶行,更是悲愤难忍,他攥紧双拳,恨不能立即手刃了这两大恶人。
徐世勣面色沉重地说道:“十年前,在无量子和麻叔谋带兵攻打黄龙山长山寨的行军路上,我碰巧发现麻贼食人的恶行,本来要除掉此獠,无奈当时情况有变,错过了时机,只好把他吃人的消息散播出去,让百姓知道他的恶行,提前躲避,避免伤害。原以为吃人只是麻贼一人作恶,万万没有想到,麻叔谋只是这食人魔族中的一个喽啰,后边竟然有杨广、宣华夫人、无量子!我推测,麻叔谋家中窝点被捣毁,只会引起敌人的警觉,恐怕还断不了他们盗抢、杀害幼童的恶行,必须想办法根除!”
“说到无量子,后边其实还有更大的阴谋,也正要告诉道长和几位好友。”徐世勣满含深意地望了一眼司马罗,继续说道:“魏大哥、单兄弟,不瞒二位讲,罗明星本名叫司马罗,是我的徒儿。这要从罗儿的身世说起。”
徐世勣从黄龙山长山寨之难谈起,告诉李靖等人:无量子、麻叔谋攻打长山寨,意在夺取囚禁魔主蚩尤元灵的八卦宝镜,宝镜被无量子邪气逼迫而破碎后,蚩尤元灵得以逃脱,正在组织魔众,妄图复活肉身、祸害三界,司马罗受伏羲帝皇指点,成为天使,将要召集长山寨旧部,复原八卦镜,并联络天下正道、再次收伏蚩尤元灵等事;只是隐瞒了蚩尤真身所在,以及司马罗受伏羲帝皇之命,扬州布疑阵,以迷惑魔主这一秘密。
“原来如此,徐兄这一说,所有疑问都迎刃而解了。”李靖恍然大悟。“毫无疑问,无量子、宣华夫人都是蚩尤的爪牙,他们做的一切就是为了搅乱天下,乘机召集邪魔外道,复活蚩尤,从而达到统治三界的目的!典籍记载,魔主复活时,需要用九百九十九个幼童的灵魂炼成的丹药才能成功,因此,无量子、宣华夫人就利用麻叔谋这个邪恶鹰犬,既可以保证有人为他们提供幼童,还能为他们遮掩恶行;为了让狡计得逞,他们不惜控制了杨广,让当今人皇也变成食人恶魔。如果不出我所料,无量子、宣华夫人、宇文化及等人动这么大干戈、极力唆使杨广移驾扬州,恐怕与魔主复活真身有关,蚩尤的肉体可能就在扬州!而所谓的‘琼花’,就是无量子等人无中生有搞出的噱头,目的是利用杨广这个傀儡好大喜功又猎奇的心理,唆使他南巡扬州,从而借人主的便利,相机盗取蚩尤的真身。”
“道长分析有道理,事情基本明了。如今魔道行动已经越来越猖獗,我辈必须早做谋划。否则,一旦蚩尤复活,三界遭殃、生灵涂炭,不可想象啊。”魏征也忧心忡忡地说道:“从种种迹象来看,我也觉得魔主真身在扬州的可能性很大,我们是不是设法先找到,把它毁掉?”
徐世勣怕魏征的提议打乱伏羲帝皇的部署,忙道:“蚩尤乃魔界共主,其魂灵不但永世不灭,肉身也同样不灭,众神都毁不了,我们凡人同样毫无办法。与其在肉身上花费功夫,倒不如帮助罗儿完成帝皇交办的任务,收复蚩尤魔灵才是。”
单雄信立即附和道:“徐先生所言极是,既然太极八卦宝镜可以收复蚩尤魂灵,那就帮助司马罗尽早复原宝镜,这样要比和魔界抢夺蚩尤真身有用。”
“我也同意徐先生和单庄主的说法,与其抢夺蚩尤真身,不如我们用太极八卦宝镜收服魔灵。”李靖也道:“不过,我们不能让无量子等人轻易地得到蚩尤真身!否则蚩尤一旦复活,再封印魔灵就难了,我们要拖延他们找到蚩尤肉体的时间,抢在蚩尤复活前,复原八卦宝镜!”
司马罗道:“师父、道长,可否让徒儿去京师一趟,把麻叔谋除掉,让他们断了收集幼童炼制丹药的源头?”
“罗儿不急。麻叔谋既然已经受命做开河总管,不久就会送上门来。”徐世勣沉吟有时,才说道:“道长、各位兄弟,我看这样,眼下秦兄弟母亲祝寿之事结束后,道长先回京师,继续监视无量子、宣华夫人等人的行踪,同时联络在京的同道做好对敌准备;罗儿则按照帝皇的旨意,速速回去召集黄龙山旧部,复原八卦宝镜,为收伏蚩尤元灵做好准备;我和魏兄、单兄弟联络天下英雄,伺机而动,北可策应道长,南可助力罗儿。至于除去麻叔谋之事,不必罗儿亲自动手,我有一石三鸟之计,大家不久就会看到结果。”
单雄信笑道:“徐先生有什么妙计?说来大家听听啊。”
徐世勣微微一笑:“天机不可泄漏。哈哈哈。”
议完正事,众人在观内简单用完膳,便离开回龙观。
李靖因还有公务须往扬州一行,恐怕错过秦母寿辰,修书一封,让徐世勣带给秦琼以为祝贺,便率先告辞。徐世勣独自送李靖一程,两人晤谈良久,回来后即率众人前去吴老伯家,与其他弟兄会合。
徐世勣等人回到吴老伯家中时,已近亥时,程咬金、尤俊达、齐国远等人已经酒足饭饱,就在喽啰们布置好的行军帐中酣然入睡。王伯当、谢映登等少数几人还没有歇息,尚在院中饮茶叙话,见徐世勣等人回来,立即起身迎接。
单雄信问道:“兄弟们都安歇了?”
“总瓢把子放心,都安排妥当了。吴老伯家房间有限,我们在院里支了帐篷将就一下,手下的兄弟就在街上扎下了营帐。”单雄信带来的这些人经常行走江湖,训练有素,不亚于朝廷的正规军,安营扎寨是家常便饭,王伯当吩咐一声,自然会有人收拾好。王伯当接着说:“有一组出去打探盐纲消息的兄弟,已经回来报信了。”
王伯当话音未落,他身后一个挑夫模样的人来到单雄信跟前,单膝跪地,行礼道:“属下单武威,拜见总爷。”
单雄信见是自己心腹单武威最先回报,不免有些得意。他装着不经意的样子,问道:“哦,情况怎么样?如实报来。”
单武威再次抱拳施礼:“启禀总爷、各位当家的,小的按照总舵主的吩咐,带了两个兄弟前去打探。才过宿迁,就遇到一队官军押着几十辆马车往西行军。我们跟踪了半日,乘他们休息时,我化装成行脚的挑夫,与一个赶车马夫套上老乡关系,打听之下,才知道今年盐纲要分几批起运解京,他们这是第一批,共三十万两白银。”
单雄信眼睛一亮,兴奋地问道:“哦,押运官是谁?带了多少人马?你可清楚他们的行进路线?”
单武威回道:“小的打听清楚了,这支盐纲的押运官,是靠山王杨林帐下三太保李武、四太保卢方,共有官军五百人。按时间算,明日下午就要到徐州境内,那里是离我们现在最近的距离,快马大约三个时辰可到。因时间紧急,我安排手下兄弟继续跟踪,自己先赶回禀报。下一步怎么办,请总舵主定夺!”
“五百军卒而已,我们带的这一百多个弟兄,个个是以一当十的精兵强将,对付他们绰绰有余了。李武、卢芳二人虽勇,也不是我们哥几个的对手。”单雄信望着徐世勣和魏征,道:“二位兄长,不如我们明天去把盐纲劫了,正好为以后办大事做点准备,如何?”
“这些官兵确实不足为虑。不过,我有两重顾虑,一是武力劫镖,动静太大,万一引起地方军兵出动,对我们安全转移银两带来不便。二来还有一重:历来盐运都是由官府委托漕帮负责;盐银虽由中央政府派军队保护,承运的脚夫却都是由漕帮派出。漕帮号称‘天下第一帮’,势力遍及中原各地和大江南北,帮主司徒雷素有侠名,我们以后还需要拉拢他。如果今天武力劫银,势必与漕帮结下梁子,为以后留下隐患。我的意思智取为上:既要把银子取了,大家能安全脱身,还不得罪漕帮。”徐世勣手捋胡须,思忖了一会儿,问道:“不知单兄弟出来时,可让手下兄弟带了替换的行头吗?”
“哦,这个自然。”北九省各绿林山寨为了行事方便,都准备的有官军服装随身携带,必要时就伪装成官军,躲避官府的盘问。单雄信呵呵一乐:“徐兄要如何再施妙计?”
苏淮沿海一带滩涂广阔,四季分明,是海盐的主产区,也是隋朝盐税的主要征收地和库银的重要来源地,每年入冬前,盐银集中于盐城,由官军护送解京。今年因全国各地暴动屡禁不止,沿途响马活动频仍,靠山王杨林怕盐纲运送中途出现意外,特地派自己手下得力的干将三太保李武、四太保卢方亲自前去押运。
李武、卢方押着三十万两白银从盐城出发,一路晓行夜宿,小心谨慎,唯恐出现差池。这天,刚来到徐州与济宁的边界,突然看见前面尘土飞扬,老远就能听到马挂銮铃声,似有大队人马冲他们过来。李武不敢大意,立即让部队停止行进,把盐纲围住,做好应对准备。
不多时,一队官军在十余位黑衣蒙面人的带领下来到李武、卢方面前,摆好阵列,当中“麻”字帅旗迎风飘扬。为首之人一抱拳道:“对面可是李将军、卢将军?”
李武满腹狐疑地问道:“不错,正是在下。尔等何人?”
为首之人以命令语气道:“鄙人乃洪福宫掌令使,今日奉国师、宇文丞相命令,特来通知二位将军:因皇上限令两个月修通运河,财资紧张,目前所有盐纲资金紧急调往麻大帅总管府,不得有误。”
“原来是洪福宫尊使,小将有公务在身,不能下马行礼,尚请海涵!”由于洪福宫权力太大,不受约束,专权跋扈,无恶不作,隋朝官场闻之色变,李武纵有靠山王杨林保护,也不敢马虎对待。他在马上一抱拳,又道:“小将出发时,王爷一再交代,必须安全、如期地把盐纲押解到京,交户部银库,您看……”
为首黑衣人不等李武说完,用手一指身后一位将官模样的人,道:“麻大帅账下王千户已经随本使来了,你把盐纲交给他,便可回京复命了。”
“既是国师和丞相有令,不知可否赐下圣旨或丞相令谕?我也好回去复命。”李武见那黑衣人态度坚决,难以抗拒,只好要求看朝廷文书。
“放肆,本使亲来,就是令谕!”为首黑衣人勃然大怒,用手一指李武、卢方,喝道:“尔等敢不遵吗!?”
“不敢。”李武见对方动怒,马上抱拳行礼,诚惶诚恐地道:“恕小将眼拙,不知您是哪位尊使。”李武不是看不清,而是对方因面具遮挡,根本看不见尊容。
“那你可要看清了!本使乃黑牌令使潘诞是也!哼!”为首黑衣人揭开面具,又迅速掩上。
洪福宫的人专责监视、侦办、缉拿等秘密事务,直接受当今皇上节制,除无量子外,掌令使以下并不上朝。李武、潘诞之间没有交集,为首黑衣人虽然露出真面目,李武仍然不知真假,便汕笑道:“小将虽久闻尊使大名,但无奈位卑职小,未曾见过尊使。听闻洪福宫各位大人都有腰牌作为身份象征,可否示下。”
为首黑衣人没有想到李武提出这样的要求,怒道:“大胆李武,就凭你,也敢索览本使的腰牌?!你可知道,按照我洪福宫的平时行事风格,你再要啰嗦,本使可就不客气了!”
卢方在一旁插话道:“尊使息怒,下官等也是奉命行事;如果尊使身份不能确定,我们就此交差,以后无法向朝廷交代,上官追究起来,那可是掉脑袋的事情,望体谅卑职等办差的难处。”
卢方的话不卑不亢,说得在理,自称“潘诞”的黑衣人似乎无法驳斥,正在犹豫中,他身边一个身材修长的黑衣人道:“李武、卢方,我洪福宫黑牌使身份何其尊贵,他的腰牌岂是你等可以随意看到的?你看看老夫的腰牌,可够分量?!”说完,一招手,他身后一黑衣随从飞身下马,从他手中接过一个银色物件,奔向李武。
李武伸手接过黑衣人递来的东西,仔细检看后,交还来人,道:“卑职没有想到护法大人也来了。哦,潘大人、护法大人,小将等失礼了。只是,哎呀,这个……”李武心想,看来是潘诞和洪福宫护法亲自前来不假,但对方没有圣旨或手谕,就这样把这么大一笔盐纲要走,也太不合常规,万一出现差池,日后追究起来,如果潘诞一推干净,自己脱不了失职之罪。他细思极恐,犹豫不决。
为首黑衣人见李武委决不下,向身边人使了个眼色。突然两道黑影一闪,李武、卢芳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就觉得脖子发凉,扭头看时,两个黑衣人各自站在身后马鞍之上,明晃晃的宝剑架在了他们脖颈上。
“身份已经验证了,还不交差,你待怎地?你可知道,本使有擅杀大权,莫非要我动手不成!”为首黑衣人声音冷厉,显然动了杀机。
“小将遵、遵命!”李武、卢芳吓得魂飞天外,哪敢说半个不字,连忙下令军兵和脚夫放下银车,撤在一旁,眼睁睁地看着对方把盐纲运走了。
所谓的扬州琼花,确实是铁冠道人献给魔主蚩尤的计谋,唆使杨广南巡,以此为由头在扬州观音山建设行宫,从而借人皇杨广到达行宫、观音菩萨避让之时,趁机捜寻并盗走蚩尤的“真身”。
再说麻叔谋。黄龙山一役回京后,一再请求无量子把“红烧肉”制作方法告诉自己。此时,魔主元灵逃脱后,直上京城,找到无量子、宣华夫人、铁冠道人、鱼俱罗等,无量子、宣华夫人这才知道都在为魔主效劳,便叫来麻叔谋,把“红烧肉”的真实情况告诉了他,并要他日后定期定量盗掠幼童,分別供应宣华夫人和无量子;麻叔谋初听时有些意外,但吃人肉已经上癮,只好接受任务,在府中密设窝点,指使心腹之人专门盗掠幼童。前不久,麻府中窝点突然被捣毁后,麻叔谋心知恶行被人窥破,一度战战兢兢,唯恐丢了老命。他去找宣华夫人讨主意,宣华夫人也怕窝点被破坏的事情让魔主知道,受到惩罚,便让麻叔谋封锁消息,从其他渠道继续盗取幼童,保障供应。当铁冠道人为魔主出谋,设计让杨广去扬州时,宣华夫人灵机一动,立即指使麻叔谋请旨负责修运河。她告诉麻叔谋,一旦获旨修运河,大权在握,既可以调动部队保卫自己,又能利用手中的权力,轻松获取幼童;同时督修河道,四处巡行,不断变化住所,可以躲避敌人暗中跟踪。
麻叔谋根据宣华夫人的授意,请旨做了开河总管,第二天就发出通告,用八百里加急发往运河计划途径的各郡县,严令沿途各郡、府、县接到通告三日内必须开工。
麻叔谋怀揣着皇上圣旨,得到生杀予夺专权,带领亲兵卫队,离开京城,和副总管令狐达一路下去,督办开河工程,受到沿途大小官吏的小心奉迎,好不威风。时日不久,麻叔谋见一切风平浪静,开始故态复萌,横征暴敛、作威作福之外,一再催逼各地官员加快开挖河道。
各郡县主官不敢懈怠,首要的任务是征集民夫。隋朝经过十年前瘟疫后,民生本已凋敝,名目繁多的税捐却层出不穷,如今又要开挖河道,沿线百姓不堪重负、纷纷逃离,官府不得已开始动用官军强抢民夫,官军则借机烧杀虏掠、无恶不作。暗地里,麻叔谋还利用职权组织捜捕队,四处盗抢幼童,搞得运河沿途鸡犬不宁。一时之间,民众心中对隋朝官府的怨恨到了极点,各地陆续爆发小规模的暴动事件。
这一天,麻叔谋巡视到相城时,在府衙内用过“膳”,正斜靠在逍遥椅上剔牙,突然有人报告:开河到相山附近时,挖到一座大坟,却怎么也打不开,挡住了河道去路。麻叔谋与副总管令狐达立即前往,见一座坟茔正在河道中间,任凭工人想尽办法,就是打不开。令狐达随无量子学法术多年,道行不浅,他围绕坟墓转了三圈道:“这是个神穴,有密贴封门,凡人难以打开。待我用法术破它!”令狐达命人取来法衣,挥舞宝剑,焚香祷告,念咒施法。他围着坟茔转了三圈后,剑劈墓门,猛听一声响,坟茔爆开,青烟四散。待烟尘散去,却露出一块石碑,碑上有几行上古蝌蚪文字,无人识得。
麻叔谋命人把石碑取出,放在一边,一面命人继续开河,一面找来几位当地名宿大儒,命他们帮着辨认石碑上的文字。这些儒生看完碑上的字,皆面面相觑,不敢做声。麻叔谋怒道:“你们这些饭桶,号称本地最有学问的人,却连几个字都不认识,看来相城无人啊!”
麻叔谋的话最是辱没一县的文人,有一个老者气急,站出来说道:“大人,非是我们不认得这些字,实乃不可说呀!”
麻叔谋作威作福惯了,一派颐指气使的神情道:“混账东西,有什么不可说的?让你说,你就说,有什么事情我担着!”
老者没有办法,硬着头皮说道:“这上面写的是:‘紫薇耀扬州,江河逆水流,杨去琼花落,天子不回头。’”
麻叔谋再是莽夫一个,碑文的意思还是明白,听完惊得几乎跳起来,怒道:“你这大逆不道的老东西,竟敢信口雌黄、造谣惑众!来呀,把这几个老儿拉下去,杖毙了!”这些可怜的老者哪里经受得住杖刑,哀嚎声未几,便魂飞太虚。
麻叔谋命人立即毁掉石碑,禁止任何人走漏风声,否则军法从事。但“运河河道出现上古石碑,碑上写着谚语”的消息还是不胫而走,迅速从山东、河南向全国各地扩散开来。碑上的谚语成了童谣,在各地传唱,妇孺皆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