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青梅柴桑遇竹马,恩师湖口救爱徒
书名:黄龙山传奇系列之隋唐英雄传作者名:许强本章字数:10255更新时间:2023-12-27 20:20:22
司马罗按照伏羲帝皇的旨意,从黄龙山下山后,展开功力,一路东行,不一日便来到长江边一个巍峨的古城。高大的城门上书“柴桑城”三个大字。
柴桑城地处鄱阳湖与长江交汇处,北面临江,是为水门,城门口即是码头,水陆交通四通八达。柴桑城城高墙厚,地形险要,扼守住柴桑,就等于掐住了长江的七寸,自古是兵家必争之地。司马罗年幼时,喜欢听长山寨老人们讲三国故事,记得“诸葛亮舌战群儒”、“柴桑口孔明吊孝”等许多精彩的桥段就曾在这里上演。他本欲入城去凭吊一番,但想想自己的任务,看看时间尚早,决定简单用餐后,绕城而过,继续前行。
沿着城外的大路东行不久,便来到一处名为湖口的渡口。这里是鄱阳湖与长江交汇点,江湖相连,白茫茫一片,全是浩淼的水面。因为时近黄昏,渡口无人,也无船只。司马罗功力再深厚,毫无凭借,也无法飞渡如此宽阔的湖面,不由得望湖兴叹。
司马罗正自踌躇间,猛听远处“吱呀”声响,一叶无蓬扁舟,从洞庭湖中往长江入口方向顺流而下,船尾两个黑衣艄公正在卖力地摇着橹。
“船家,我是过路的书生,错过了渡船,可否载我过江。”司马罗一袭长衫、腰挂宝剑、肩背行囊,一副标准的游学儒生打扮。为了不让船家起戒心,他说话并未用上内功。好在相隔不远,船上躺公听得清清楚楚。
“你找摆渡的船吧。我们不是渡船,船上已经坐满了人,还有急事要下江,没有时间梢你。”艄公摆摆手,自顾着划船。
“船家大哥,我也正好要下江,就我一人,增加不了多少重量,并不碍事。麻烦二位大哥载我一程,我愿意多付船资。”司马罗从背囊中取出一片金叶,向船家挥动起来,金叶在夕阳余晖映照下,闪闪发光。这金叶还是当年长山寨沦陷前,司马罗母亲亲手为他收拾的,一直没有用过。
船上两位艄公耳语几句,其中一个年轻的说道:“看你是读书人,那就载你过江,你等着。”说完,便掉过船头,向司马罗站立的方向划了过来。
船到岸边,司马罗向船家道声谢,便模仿普通书生的样子,斯斯文文地踱步上船,礼貌地向船上的乘客微笑着点头打招呼。船上已经坐了十五、六人,竟然是清一色的年轻男女,衣服也均为藕荷色,不似普通渡客。他们分两排整齐地坐在船上,表情肃穆,对司马罗的致意置若罔闻。
司马罗见无人回应,略显尴尬,把金叶递给艄公。那艄公黑衣黑巾短打扮、身手矫健,右手袖口还绣有红色的蝙蝠,一看就身怀武功,不似普通船夫。司马罗想,这艄公估计是当地船社或商号的人,长期行船,有点功夫防身也不为过,便不以为意,独自站在船头,再不说话。艄公摇着撸,船很快离开了码头,驶入湖中。
船行江心,天色渐暗,司马罗看着脚下江面浩瀚、远处山峰飘渺,遥想起三国时期东吴水军大都督周瑜,小乔相伴、伉俪情深,指点江山、大败百万曹军的雄壮,感怀人生豪迈,油然而生无尽的遐想,不知不觉中仿佛进入那英雄辈出的年代。
“公子,请喝口茶。”司马罗正在出神,那位年轻艄公来到船头,递给他一碗茶水。
“谢谢,有劳小哥了。”司马罗接过碗,一饮而尽。茶一入口,他便感觉不对,内气自然而生,把茶水堵在咽喉;他张口便喷了出来,茶水落在船板上,升起青色的烟气。正在这时,耳边猛听“呜”的一声响,有物体飞到。司马罗反应迅速,顺手一抄,一根桨板被他牢牢地抓住。
司马罗定睛看时,那个年轻的黑衣艄公抓住船桨的把柄,正用力回撤。原来,那船上的艄公竟然是歹人,本欲用毒茶撂倒司马罗,抢夺他携带的金银,见狡计不成,便痛下杀手,挥舞船桨朝他劈头打来。
司马罗自幼为人坦荡、疾恶如仇,哪容那肖小之徒有第二次作恶的机会。他力贯桨板,往前一送,桨柄直接刺入那年轻艄公胸膛,艄公一声惨叫,尸体“噗通”沉入江中。年长艄公见势不妙,不等司马罗攻来,一头扎入水中,消失不见。
司马罗定住身形,站立船中,小心戒备,提防那艄公从水下破坏船底。等了约有半个时辰,仍然没有动静,想是那歹人知道不是司马罗敌手,已经从水下潜走了。
司马罗这才放松下来,再看船上众人,依然正襟危坐,刚才惊心动魄的一幕,仿佛不曾发生过。司马罗心想情况不对,运起神眼一看,船上众人皆被淡绿色光晕围绕,有虎豹等异兽之形,显然身负武功,只是每人额头都有乌青之气,胸中皆有块垒;再探探每个人的脉象,发现脉息稳定,均未受伤。显然是这十多个人全都被人施了法术或下了毒,失了心性,仿佛行尸走肉。
司马罗一时还不知道如何解救,心想,当务之急是赶紧把船划到岸边,以防敌人去而复返。司马罗操起歹人剩下的一只桨,用力地划水,船却总是原地打转。司马罗自幼在黄龙山长大,今天是第一次处在这么宽阔的湖面上;由于功力深厚,他尚能在船上站稳,但让他划船行舟,却是不行。
司马罗正在船上忙碌,猛听“嗖”的破空之声响起,有物体飞向他的面门,他挥手一抓,手中冰凉,感觉湿漉漉地,满手水渍,却并无他物;他怕那水有毒,急忙运功护住手掌,同时掣剑在手。此时,“嗖嗖嗖”之声不绝于耳,似有无数的暗器飞来,司马罗舞动宝剑,形成密不透风的气墙,把自己护在中心,攻来的暗器为他的剑气所挡,变成一团迷雾笼罩着周身。
司马罗抽空往外看,朦胧中有一条小船飞快冲过来,船头站立一个绿衫少女,鹅蛋脸,柳眉倒竖,双目湛然,面如凝霜,只是肃杀中也难掩俏丽。只见那少女双掌拍向水面,激起冲天水柱,再用双掌前推,催动水滴化为无数的箭矢飞向自己;单凭掌力能化水滴为箭矢、激射袭人,这份功力自是不弱。
司马罗见来人靠近,一面舞动宝剑护住全身,一面暗提真气,欲用剑气攻击对方;但平时运用自如的强大剑气竟然施展不出,宝剑反而因与水“箭”相撞,发出叮叮的响声,仿佛雨滴溅落琴弦,奏出悦耳的声乐。
司马罗心中诧异,运起神眼功夫,只见这少女被彩色光晕笼罩,形如仙鹤,红蓝顶盖,金眶褐瞳,白色长喙,身体蓝中带绿,五色翅膀,翅尖羽毛长而红色,周身环绕蓝绿色火焰,让人赏心悦目,瞧这形象,竟然是上古瑞兽——灵鸟。在少女印堂之上一块碧绿色“坎”形光晕,异常夺目。
“敢问姑娘是不是长山寨之人?”司马罗心中一动,开口探问。
“你既然知道长山寨,长山寨与世无争,你们为何要赶尽杀绝!?”对面少女似乎认定司马罗为敌人,说着话,攻势却更强了。
少女说话虽饱含仇怨,但声音甚是清脆悦耳,司马罗听了,心中一动,想起了一人,问道:“你可是丹儿妹妹?”
“咦,你怎么知道我的小名?你怎么瞅着这么面熟?”两人答话间都停止了打斗,此时两船已经十分靠近,司马罗身边的水雾迅速散去,对面的少女突然兴奋地叫起来:“你是罗哥哥!”话音未落,一下便跳到司马罗船上,飞扑进他的怀中。
原来,这少女是长山寨中“坎”寨头人胡天喜的女儿胡丹儿。胡丹儿比司马罗略小,两人自幼青梅竹马,甚为要好。年幼时,两人经常和一群小伙伴在黄龙溪中游乐、在山林中嬉戏。长山寨之难后,小伙伴们离散,便再也没有音讯。司马罗闲暇之余,也经常会想起儿时的玩伴。如今时隔近十年,两人都从孩童成为俊男靓女,形貌有了较大的变化,是以一下子没有认出来。
当年,长山寨被隋军围困时,坎寨长老胡婆婆、也是胡丹儿的奶奶,按照老盘王的吩咐,带着坎寨中妇孺离开黄龙山。由于隋军的堵截追杀、沿途地方武装的袭扰,寨中妇女为保护孩童,且战且走,加之疫病的摧残,最后仅有三十多个孩童逃脱。胡婆婆带着这些幸存的孩童,一路东行,终于在鄱阳湖口东岸,身上的玉佩发出嗡嗡声响。胡婆婆知道应该是玉佩在指示避难之地,便觅得合适的地方潜隐下来。她带领孩子们每天练功学习,也不断打听长山寨的情况,耐心等待有人前来召集他们回到故土。
今天意外相逢,两个儿时的伙伴热情拥抱在一起,十分开心,丹儿更是高兴地直跳。等冷静下来,胡丹儿发现还搂着司马罗,赶紧松开手,脸上泛起红晕。司马罗也有些激动、带着几分羞涩,讷讷地说不出话。
“罗哥哥,我们先把船划回去。”胡丹儿率先打破沉默。
“好的。”司马罗立即操起船桨,用力划水,但船依然在水中打转。
胡丹儿见司马罗笨拙的身法,知道他不会使用船桨,“扑昧”一笑,来到司马罗身边,手把手教他:“罗哥哥,我来教你划船吧。你看这浆板,一面是平的,一面是弧线的,划桨的时候,要把有弧面的一边划水,这样既轻松,又快速。现在就一支桨,你左边划两下、再右边划两下,这样两边用力是一样的,船就不会打转了。对,就这样,要是想船头往右拐,就在左舷多划几下。”
胡丹儿边说,边示范。两人如此靠近,司马罗能闻见丹儿身上诱人的体香,情不自禁地心旌摇动;他赶忙收敛心神,认真按照丹儿教的方法划船。
“丹儿怎么会在这里?”船只终于平稳前行,司马罗方抽出时间来询问胡丹儿。
见司马罗询问,胡丹儿神色暗淡下来,眼中泛着泪光,简要述说从隋军包围中出逃及湖口安家的经过,继而道:“今天早上,奶奶吩咐我到湖对面的柴桑城中,采买一些生活用品,等我回来的时候,发现院子里有几个黑衣人倒在地上,堂屋门口也有几位兄弟姐妹倒地身亡。我知道不妙,赶紧进屋,家里一片狼藉,奶奶斜靠在桌前,面色发黑,我赶忙去扶她老人家,她还有一点气息,我立即给她输入真气。奶奶醒来后,让我快住手,说兄弟姐妹们已经被歹人带走,乘船往北,让我赶紧去追。我顾不得救奶奶,急忙追了上来,我老远看见你在划船,兄弟姐妹们都在船上,就你一个陌生人,以为是歹人,所以就打起来了。对了,罗哥哥,你怎么在这里?”
司马罗来不及细说原委,简单把上船之后的经过告诉了胡丹儿。这时船已经近岸,湖岸边两个小山头已然清晰可见。胡丹儿这时脚尖一点船头,如散花天女一般飞掠湖面,落在岸上,急速地奔向两山之间的一处农家院子。
司马罗等船到岸边,系好缆绳,迈步就要上岸,见船上一众人等依然呆坐如故,他不放心把他们留在船上,试着拉起为首的一位小伙子,没有想到,小伙子一站起来,其他人皆跟着站了起来;司马罗拉着他下船,其他人亦步亦趋,也跟随着下了船。司马罗便带领众人,进入院内。
此时,已经入夜,皎洁的月光挂在枝头。司马罗功力深厚,目能夜视,院中横七竖八地躺着几具尸体,他顾不得验看,松开小伙子的手,直接进入房间。在内屋,胡丹儿正搂着一位老嬷嬷失声痛哭。老人面色青灰,毫无气息,已经死去多时。
司马罗审视房内,到处是残破的家具,显然曾经发生了激烈的搏斗;房屋门窗齐闭,房内光线较暗,月亮的清辉从窗户纸的几处破洞中照进室内,室内散发着淡淡的奇异香味。
“丹妹,现在不是哭的时候,我们先在四周找找,看有没有幸存的兄弟姐妹。”胡丹儿一听,点头称是。两人分头行动,捜查一圈,见无生者,便把这些遇难的坎寨子弟尸体集中到一起。
“罗哥哥,还差十一名兄弟姐妹。这可如何是好?”胡丹儿心中惶恐,急急地问道。
“我估计是被敌人掳走了。”司马罗眉头紧锁:“从时间看,敌人肯定已经走远。现在还有十几个神志不清的兄弟姐妹需要救治,我们不能丢下不管。我看这样,我们先把奶奶和死去的亲人安葬了,再把中毒的兄弟姐妹们救醒,问明情况,一起想办法救人。”
“好吧,这些兄弟姐妹们已经迷失心智,没有自我保护能力,我们先把他们带到密室里吧。”胡丹儿带着司马罗来到院内。院子右边是一个依山而建的砖木厢房;在厢房左侧有个柴草堆,移开柴草,现出一个暗门,打开门,点亮油灯,里面竟然是个能容百人的石洞,石洞内生活用具一应俱全。“这里先前就有个石洞,奶奶带领我们修建成密室。石洞通向石钟山中间,在湖边悬崖还有一个出口。为了不引起外人注意,我们平时练功就在这石洞之中,遇到危险时也做藏身之所。”
司马罗见密室非常隐蔽,而室内通风透气,生活用品一应俱全,确是隐蔽的好地方,暗赞胡婆婆想得周到。司马罗把众人带到密室,安顿他们坐下后,逐一检查周身,不见伤口也无明显的异样。司马罗想尽办法,甚至不惜用真气帮他们逼毒,但均不起任何作用,只好作罢。两人出得密室,把门掩盖好,又在山脚下东向、临水的地方寻得一处向阳背风的好位置,把胡婆婆和几位兄弟姐妹的尸体分別安葬、立上碑。在屋子四周,还有几具黑衣歹人遗体,衣服与那袭击司马罗的船工一样,袖口均绣有红色蝙蝠标记,此外并无特別,便一起在远处掩埋了。
忙完这些,已近午夜。两人在堂屋内坐下,默默相对,似乎有满腹的话,但又无言以对。
“丹儿妹妹,我守着,你先去睡会儿吧。”司马罗见胡丹儿面有凄容,神情略显疲惫,心中不忍。
胡丹儿遭遇了近十年来最大的变故,加之劳顿了一天,心力交瘁,确已困顿至极,便依司马罗之言,入内室和衣而眠。司马罗衣不解带、随身包袱佩剑也不离身,就在堂屋板凳上盘膝而坐,一边吐纳调息,一边戒备。
司马罗调动真气,全身游走七周天,一天的疲劳尽皆消失,感觉精力充沛。调息完毕,司马罗心思不由自主地活跃起来,想到竟然在这里见到胡丹儿,儿时欢愉的场景历历在目;再想想如今的胡丹儿,不经意间,已经长成俊俏可人的美少女,全身上下散发出迷人的光芒,便觉得恍如隔世。
正浮想联翩间,一阵香风吹过,司马罗见胡丹儿身着藕荷色罗纱裙,身披翠色薄烟纱,秀发披肩,肌若凝脂,气若幽兰,纤腰微步,眉目含情,娇羞地笑着,向自己款款走来。司马罗连忙起身迎接。胡丹儿来到司马罗的面前,径直抱住他的腰,把头埋在他的胸前,喃喃地道:“罗哥哥,我好想你。”司马罗闻到丹儿身上诱人的香气,心旌摇动,顺势揽住她纤细的腰身,开始亲吻她的面颊;丹儿闭着眼、昂起头,司马罗开始亲吻她的嘴唇……
胡丹儿把司马罗抱得越来越紧,让他感觉浑身燥热,无法自持。他一下就把丹儿抱起来,快步回到内室,放倒在床上。胡丹儿躺在床上,高耸的胸脯起伏不停,半个酥胸微露,双目含情脉脉地看着司马罗。司马罗彻底无法抗拒,开始解开自己的佩剑衣服。他在放灵阳剑时,剑柄碰到床头,发出滚雷般的轰鸣,这轰鸣声穿透司马罗的耳膜,直击他的心。他仿佛听见了晴天霹雳,顷刻变得清醒。
司马罗睁开眼睛,发现刚刚做了一场梦。此时,自己还在心潮澎湃,全身仍然有异样的感觉。他暗道一声惭愧,赶紧收敛心神,重新入定,全身很快一片清明。
司马罗开始奇怪,自己练武修行以来,从来没有过绮思邪念;丹儿是自己儿时伙伴,情同兄妹,他也绝无非分之想。但下山几日,怎么会如此把持不住?梦境依稀在目,如此淫思,让自己以后如何坦然面对丹儿?想想自己身负的血海深仇、父王殷切期望、皇羲神明的重托,无论哪一点,都需要自己振奋精神、全力以赴。司马罗一想起自己的责任和使命,过往的经历历历在目:从快乐的童年、惨遭不幸的天岳关之难,到刻苦学艺、几经波折艺成下山,其中的喜怒哀乐、酸甜苦辣一股脑地涌上心头。他有时为自己的努力付出、艺业进展而振奋,有时为挫折和失败、苦难和艰辛而沮丧;有时候一个声音在耳边告诉自己:努力奋斗,永不放弃;有时候另一个声音在说:这么苦累,这么艰难,终究是空,何必责难自己,以自己现在的能力,可以纵横天下、逍遥自在,何必想什么远大的责任和
使命、为別人的事情而劳神费力?
司马罗正在胡思乱想时,突然感觉鼻子发痒、喉咙发干,本身内力自然发生反应,张口打了一个喷嚏,惊醒了自己,原来又是在梦里。
司马罗蓦然醒来,睁眼一看,窗外有黑影一闪,他立即拔出灵阳剑,飞身出门,只见一个人一溜烟地往门外奔去。司马罗岂能容他逃脱,一提真气,欲要越过来人,把他堵在院内。他这一提真气,发现不对劲:平时真气充沛,一提气可以飞纵数丈,今天却明显气力不足,纵不了一丈,堪堪追上敌人;司马罗顾不得其他,举起宝剑分心便刺。
那人不得不回身自救,与司马罗战在一起。那人灰袍布履、发髻高绾,似是道士,只是脸被一张龇牙咧嘴、面目狰狞的面具遮挡,看不见真面目,但面具后面的一双眼睛在黑暗中显得阴鸷狠厉,这眼神司马罗似曾相识,一时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他神眼看去,那人头生双角、狼面虎身、肋下双翼、尾巴修长,样貌凶狠,状如传说中的恶兽“狡猊”,显非善类。
司马罗与灰袍蒙面人战了数十个回合,苦于真力不能完全发挥,无法取胜,暗自心急。可最吃惊的却是蒙面人:他没有想到,面前这个年轻人吸了自己的“十花舒筋香”,竟然还能这么勇猛,以自己功力尚且不能轻易取胜,如果不是中毒,那自己早就不是对手了。他下定决心,今天非要除掉这个小儿不可,于是全力施展剑术,招招攻击司马罗的要害。司马罗明显感到压力,一方面需要分心压制来自体内的酥软困顿感,另一方面还要咬紧牙关与敌周旋,勉力维持,渐渐落在了下风。
又斗了近百招,突然听见娇叱的声音,司马罗偷眼一看,四五个黑衣人从屋内架出一人,却是胡丹儿;胡丹儿被黑衣人挟持着,兀自挣扎抗拒。原来,在内室休息的丹儿也遭到暗算,内力不济,坚持了数十个回合,被围攻的黑衣人生擒。
灰袍蒙面人见胡丹儿已经被制,收剑退出圈外,冷声道:“臭小子,还不快乖乖束手就擒!否则,就先送这女娃儿上路!”
“罗哥哥,不要听贼人的。別管我,赶紧杀了这些恶人,为奶奶和死去的兄弟姐妹报仇!”胡丹儿虽然被挟持,但柳眉倒竖,仍然倔强不屈。
司马罗一见胡丹儿被擒,心中着急,明知道一旦放下宝剑,更不能保丹儿平安,但不放下又怕敌人下毒手,犹豫不决。灰袍蒙面人见状,一闪身,来到胡丹儿身边,把宝剑往她颈上一递,阴沉沉地道:“我数三声,你再不放下宝剑,我便砍下她的人头!”
“一、二”耳听得第三声就要出口,那灰袍蒙面人的剑已经举起。司马罗一咬牙,正要弃剑,突然听到“哎吆、哎吆”几声,胡丹儿身边的几个黑衣人纷纷倒下;又是“当”的一声,灰袍蒙面人举在半空中的剑也被弹开,院中突然多了一个皂衣秀士,胡丹儿已经站在他的身边。
只见那秀士面相庄严,三绺美髯飘于胸前,看起来大约五旬上下,身高七尺,修长笔挺,头戴折角巾,身穿皂白色直缀素袍,腰间扎淡青色云纹带,带上挂着紫金色葫芦,整个人儒生打扮,手中却擎着一把乌木柄的拂尘,显得儒雅内敛、仙风道骨。司马罗无意中用神眼看去,来人气场强大,身似巨虎,却缟身如雪,尾似铁杵、肋生双翼,相貌威严,竟然是传说中的“天之四灵”——白虎!
“师父!”司马罗一见皂衣秀士,禁不住欢叫一声。这秀士竟是司马罗两年不见的授业恩师石玑子。
那灰袍蒙面人一见石玑子,略一迟疑,纵身跳上屋顶,便欲逃去。司马罗气恨此人,因中毒不能用真气驭剑伤敌,便用力一掷,灵阳剑带着啸声直奔蒙面人后心飞去。石玑子见状,拂尘一挥,卷住剑柄,掣回宝剑,道:“由他去吧。”这一停顿功夫,灰袍蒙面人越过院墙,便消失不见了。
司马罗不知师父用意,疑惑地问道:“师父,那歹人杀了我们不少的人,还有i^一人在他们手上,您为什么不让我杀了他?”
“哦?还有人在他们手上?”石玑子一愣,旋即道:“为师一念之仁,竟错失良机。唉!此人武功不弱,杀他不易。你且不急,这事落在我身上,等我处理完事情,一定追查下去,解救人质。”
此时东方已经泛出鱼肚白。司马罗扶着胡丹儿,带领师父进入屋内。石玑子一进房间,鼻子一歙,赶紧把所有的窗户打开,又探了一下司马罗和胡丹儿的脉息,摇摇头、又点点头。
“师父,丹儿中的是什么毒?”司马罗知道师父医术高明,探询地看着他。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们都中了‘十花舒筋香’。此香是用十种极厉害的域外异花混合制成,这十种花每一个都具有极强的麻醉作用,合在一起炼制成油,毒性更强。此毒可以混入食物或饮品,让人中毒;也可用吹管喷洒,仅需一滴散在空气中,就能发挥很大作用。常人中毒后,全身酸软无力、飘飘欲仙。即使武功高强之人,一旦中毒,表面没有异样,但内息受制、脉象疲软,十日内难以尽使内力。先师葛仙翁带我行走江湖时,曾在塞外遇到过,一座大厅内百十个高手同时受制于人,幸得师父出手相助才幸免于难。近三十年来,在中原还没有见过此毒踪影,不想今日在此出现。此毒香味特別,清新淡雅、闻之让人心情舒畅,一般人不会引起戒备,不知不觉就中了毒。我刚进屋,闻到异香,就开始怀疑是此香,把了你和丹儿的脉,这才确信。孩子,你中毒之后,尚能与强敌激斗、力战而不败,可见你的修为已经相当深厚,师父为你骄傲啊。”
司马罗想起刚才与蒙面人恶战,内力不但不能全力发挥,还有强烈的困顿疲弱感,原来原因尽在于此;见师父表扬自己,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师父,我们的毒能早点解吗?”
“呵呵,我这里有大还丹,可以解百毒,虽不能尽除十花舒筋香毒,但加上你们的功力,调息一、两个周天,当可无虑。”石玑子说完,从随身带的药葫芦中倒出两粒黑色的药丸,分別递给二人。“你二人服食丹药后,马上运功调理,让真气循行周天,一次不行,可以多运行几周,余毒当可尽除。你们祛毒,我到周围再看看。”
司马罗随石玑子学艺时,经常见师父跑遍幕阜山区,采搞名贵草药,回来后又花费很长时间精心砲制丹药;那大还丹需要几十味草药,制作尤其不宜。司马罗谢过师父,把大还丹放入口中,只觉得腥臭难当;再看胡丹儿也是一副作呕的表情。但药丸一入内腹,便有一股热气从丹田升起,司马罗立即引导热气运行全身,出了一身汗,竟然无比清爽,一提气,内息强劲,心知功力恢复。再看丹儿,眉头紧锁,前额冒汗,头顶热气蒸腾,正是天人交战时机,司马罗赶紧过去,双手抵住丹儿后背,把真气输入胡丹儿体内,帮助她运行周天;胡丹儿也很快祛除毒素。两人运功完毕,相视一笑,一起起身。此时,石玑子刚好从外面回来。
司马罗立即迎了上去,道:“师父,我还有十几个兄弟姐妹,昨日也被妖人所害,变得痴痴呆呆,不知何故,麻烦您老人家帮忙看看。”
石玑子欣然点头。司马罗和胡丹儿带着石玑子来到密室,十六位坎寨弟子仍然静坐在昏暗的石屋内。石玑子检查一番后,往每人口中塞入一粒大还丹;三人又分別用自身真气助力,这些被药物迷失心性的子弟,陆陆续续恢复神智,但仍然愣愣地看着他们,仿佛还没睡醒。
“胡峰,你还在傻呆呆地愣着干什么?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胡丹儿问一个身体壮硕的后生。
那被唤着胡峰的后生被胡丹儿呵斥,打了一个激灵,仿如大梦初醒,一拍脑袋道:“哎呀,我想起来了。昨天中午午饭后,奶奶像往常一样,带领大家在厅内打坐调息,就在大家入定的时候,突然闯进来几十个黑衣人,为首的是个灰袍蒙面人。这伙人进屋之后就直接点我们的穴道,大家功夫都有些功底,但不知为什么原因,竟然使不出力,一下子就被制住。奶奶见状,带领几个武功高强的师兄弟与敌人周旋。没有几个回合,反抗的师兄弟都被杀。奶奶也好像中了毒,功力发挥不出来,力战几十个回合后,被灰袍蒙面人一掌震飞,跌坐在桌子边,再也没有站起来。后来,灰袍蒙面人让黑衣人给我们每人嘴里塞了一粒药丸。再后来,我们就不知道发生什么了……”见胡峰回答,众人皆围在胡丹儿身边,七嘴八舌地补充。
石玑子基本听出个头绪,见他们边说边议论,短时还不会结束,便向司马罗一招手,二人悄悄出了密室,穿过院子,踱步到湖边。
司马罗自责地道:“师父,昨天在船上时候,我就遇到黑衣人押送我们的人出湖,当时已经发现情况怪异,但却没有引起重视,还差点被黑衣人下了毒。到了晚上,我应该想到:既然有敌人逃走、就有可能带人去而复返,却也没能做好防备,最后还是着了敌人的道儿。要不是师父及时赶来,我恐怕也被敌人捉住,生不如死了。唉,我是不是太没用……”
石玑子笑道:“呵呵呵,你不用妄自菲薄。你一直在山上修练,初次涉足江湖,对江湖上的鬼蜮伎俩经验不足,也是难免。所谓吃一堑、长一智,以后多长个心眼,遇事想周全就可以了。你这两年情况怎么样啊?”
司马罗把与石玑子分手后自己的遭遇,详详细细地向师父做了禀报,尤其是皇羲的授命与旨意,都一字不落地告诉了石玑子。
石玑子手捋胡须,不住地点头,为自己的爱徒感到骄傲和自豪:“孩子,伏羲帝皇青睐于你,我相信你不会令帝皇失望。如今你提到蚩尤头角,让我想起江湖上有个谚语,形容天下最厉害的三种凶器,云:‘七星天罗不是樽,捆仙夺命鬼神惊;二凶不若一凶煞,蚩尤头角摄人心’。七星天罗樽、捆仙夺命网是两个极为厉害的凶器,只是这两个凶器加在一切,也比不上蚩尤头角。好在蚩尤头角已经被伏羲帝皇封印在铁盒中,凶气被约束,对你不会有什么伤害,但你一定要时刻小心,及时送到观音山,防止落入敌人之手啊。”
司马罗没有想到蚩尤头角竟然是天下第一的凶器,忙问道:“师父,这蚩尤头角到底凶在何处呢?”
“唉!这句谚语在江湖上流传甚广,但到底如何凶险?不仅对蚩尤头角不了解,另外两个也都没有人见过,无人说得清楚。”石玑子摇头道:“总之,你以后遇到它们,要格外小心就是。”
“好的,谢谢师父提醒,徒儿谨记在心。”司马罗鞠躬叩谢,又问道:“对了,师父,你怎么突然到了这里?”
“为师把你托付给超慧禅师后,独自下山云游,一路上所见所闻,皆是奸人横行、民不聊生,更加确信必须推翻暴隋的统治,另立新君,才能让百姓过上安居乐业的好日子。我于是开始遍访天下英雄好汉,期待条件成熟时,揭竿而起,辅保明君,建立能护佑万民的新朝廷。为了行走方便,我已经恢复俗家姓,又根据道号发音,取名世勣,字懋功,江湖上人习惯称呼我徐茂公。如今我已经结识了百十位英雄豪杰,其中有位大英雄姓秦名叔宝,乃山东历城人氏,为人行侠仗义、乐善好施,又有文韬武略,很得大家拥护。本月二十八日,是秦叔宝母亲六十大寿,我本来在联络各路英豪为老人家祝寿,顺便举行聚会,商量抗隋之事,所以途经此地。你既然已是天使,有联络天下志士、推翻暴隋统治、寻找真龙的使命,加之时间允许,你到扬州办完事后,不妨前往山东,参加秦琼母亲寿宴,一来可以认识诸位英雄好汉,二来可以顺道寻访真命天子。如有真命天子在其中,岂不更好。”
司马罗闻听徐世勣之言,想那历城与扬州并不太远,如此结识天下英雄的机会难得,便道:“太好了,师父,我也正有此意。等完成帝皇交代任务后,我即刻前往山东,与师父会合。”
“好,那就一言为定。”徐世勣拍拍司马罗肩膀,续道:“我这几年行走江湖,还有一件私事,那就是顺便寻访我的身世之谜。如今稍有点名目。”徐世勣就简要把自己的身世情况向司马罗做了介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