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斗智

　　东子“跑路”了……批发市场在混乱过几天之后，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一天早晨，袁英出现在吴岳的面前。

　　吴岳半躺在办公室的沙发上听袁英说话。

　　“岳哥，我实在是受够了……你不知道，在外面躲着，心根本就静不下来，满脑子都是乱七八糟的事情。别的还好说，我主要是担心我这一走，夜总会那一块的事情就给公司耽搁下了，心里感觉对不起岳哥以往对我的关照。我也知道岳哥已经安排富顺接替我的工作了，但是岳哥你是知道的，富顺这个人心眼儿实在归实在，可是他担当不起事情……这些我就不说了，谁让我办事儿不牢靠，让路辉纠缠不休的？但是我也有话要说，当初我开枪打了人，已经找人顶上了，这事儿也算是处理得比较圆满，记得你也答应过，如果路辉那边跟我纠缠，你会出面，可是你……岳哥，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我是说，路辉就这么跟我纠缠下去，我必须尽快跟他做个了断。但是你看我目前的这个状态？躲，没娘的孩子一样地躲，躲的是公安还好，躲一个比我强不了多少的社会人……”

　　吴岳摇摇手打断了袁英：“这些话算你没说。对，我曾经答应过帮你阻挡路辉的纠缠，可是你没感觉到我做的努力。”

　　袁英低下了头：“我感觉得到……你拿钱让我跑路。”

　　吴岳坐直了身子：“我就这么点儿本事？慢慢来，我会让你风风光光地回来的。”

　　袁英讪讪地咽了一口唾沫：“我知道，可是什么时候是个头呢？”

　　吴岳盯着袁英的脸看了一会儿，一笑：“你好像有什么要求要对我说。直接说，别跟个娘们儿似的。”

　　“现在东子砍了王明全，已经跑路了，市场那边没有顶得起来的兄弟，我想回市场，顶起来，那边的活儿我顺手。”

　　“你不怕路辉的人跟着摸过去？”吴岳神情暧昧地乜着袁英，嘴角一翘一翘地笑。

　　“不怕。我会小心提防他的。”袁英说话的声音比蚊子大不了多少。

　　“你留在夜总会那边的人呢？”

　　“是我的，我带过去，是富顺的，让他留下。”

　　“哈，瞧这意思，你跟富顺分得很清嘛……”吴岳停住笑，抬手一摸袁英的肩膀，“对，我很欣赏你们的做法，一码归一码，省得将来在一些小事儿上纠缠不清。”抽回手，就势一挥，“行，就这么着吧！我答应你。但是有一条，你不能跟以前一样乱收费，现在咱们公司的事情很敏感，警察注意，不少人也在盯着，明白我的意思？”

　　“明白，看我的好了，岳哥。”袁英的脸涨得发紫。

　　“你是知道的，东子走了，洪三现在掌握着市场，你跟洪三的关系怎么样？”

　　“我不了解他，据说那个人的脑子挺迟钝……哥，要不你让洪三去夜总会协助富顺，那边我一个人能顶得起来。”

　　吴岳点点头，给市场办公室打电话，接电话的是洪三：“岳哥，你是不是安排人过来了？好啊，我是真草鸡了，这边的兄弟没有一个听我的。”

　　吴岳笑着冲袁英眨巴了一下眼：“听听，这活儿一般人还干不了呢……老三，你撤了吧，一会儿袁英过去，你跟他交接一下。”

　　洪三闷声问：“我还回工地？”

　　吴岳笑道：“回去吧，四哥很想你。”

　　洪三说声“他想的是那个娘们儿呢”，还要嘟囔，吴岳一把扣了话筒，冲袁英一笑：“你不知道，洪三是张锋的人，我这么做，全是为了你，以后好好干吧。”

　　袁英红着脸点头：“我知道。岳哥，我是你的人，我永远听你的，别人我不管。”

　　吴岳刚刚松开的眉头又皱紧了，这小子可真是个人精，他这是以为我跟张锋也不是铁板一块呢，拍拍袁英的肩膀说：“无论怎么说，咱们都是一家人。我相信你。以后市场那边的事儿你说了算，无论是谁想要过去找麻烦，你不必通知我，直接按你的想法办，关键时刻我会出面的。”袁英的情绪有些激动，抓过吴岳的手用力地攥：“放心吧岳哥，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

　　吴岳抽回自己的手，一语双关地笑道：“别说这些丧气的话，你的心思我明白。”

　　袁英垂下眼皮“嗯”了一声：“我知道岳哥的意思……哥你以后要当心点儿富顺，那个人心比天高。”

　　吴岳歪一下脑袋，做了个送客的手势：“不要随便在背后说人短长，走吧。”

　　袁英去了批发市场……

　　吴岳万万没有料到，自己失算了，袁英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里，利用市场这块跳板，迅速形成了自己的势力。

　　袁英刚刚离开，金漠来了，缩着肩膀，一进门就嘿嘿：“完了，完了，潘二完蛋了。”

　　吴岳招呼金漠坐下，问：“他出事儿了？”

　　金漠抓过一杯凉茶，咕咚咕咚灌了，拧一把嘴唇，邪邪地笑：“自古以来，多少英雄好汉死在女人的身上？潘家兄弟也不例外。东子刚才给我来电话了，说他不敢直接把电话打给你，怕你说他砍王明全那事儿。他说，他打听到了潘瘸子和潘二的故事，差点儿笑死。潘瘸子的老婆是潘二的同学，那个女人一开始跟潘二搞对象，后来被潘瘸子给抢走了……潘二跟他嫂子偷情不是三年两载了。上个月，潘瘸子的一个小弟给潘瘸子几张照片，那上面是潘二和潘瘸子他老婆亲嘴。潘瘸子一下子就疯了，到处抓潘二，潘二知道自己惹了祸，跑了。潘瘸子有劲没处使，直接把他老婆给剁了。”

　　“潘瘸子呢？”吴岳微微一笑，感觉自己前方的路一下子清晰起来。

　　“潘瘸子在看守所，潘二接管了他的生意……”

　　“你说潘二完蛋了是什么意思？”

　　“这你都理解不过来？”金漠还在嘿嘿，“咱们现在就开始收拾他，‘顺茬儿’呀。你想，就这么个杂碎，哪方舆论不向着咱们？”

　　“舆论是一方面，关键是咱们有没有能力一下子‘砸挺’了他。”

　　“看我的吧，”金漠用小拇指挑出牙缝间的一块茶叶末，“啪”地朝地下一弹，“你知道现在我跟梁大伟的关系发展到什么程度了？哈哈，我还不是跟你吹，只要我金漠开口……不是，应该是我代表咱们公司开口……反正他现在算是咱们的保护伞！趁现在这个乱乎劲儿，我撺掇几个‘白道儿’上的朋友去查潘二敲诈勒索，收保护费这些事儿，看看能不能从这里打开缺口，万一证据确凿，争取把这小子弄进去，一旦他进去了，那几条公交线路的小公共就乱了，咱们直接派人过去，先收买那些听话的，然后砸那些不听话的，我敢保证，不需要费多大的力气就可以拿下咱们想拿的。”

　　吴岳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开口说：“暴力是必须的。现在袁英暂时不能用，东子又跑路了，还有谁可以干这事儿？”

　　金漠反问：“你问我，我问谁？不是还有长生哥吗？”

　　吴岳摇头：“长生现在跟着张锋在工地，我不好抽他出来，再说，这样的事情我也不想用他，他老婆身体不好，还有孩子。”

　　金漠想了想：“要不让就让郑伟带着他的那帮小弟过去？”说完，吐了一下舌头，“不好呢，郑伟现在有情绪，说他在岳峰公司看不到前途。”

　　吴岳乜了金漠一眼：“他对你说过这样的话？”

　　金漠躲闪了一下吴岳的目光：“没，没呢……我也就是随便说说。要不就让郑伟出面办这事儿？”

　　吴岳摇头：“我不想用他了，我早就看出来，郑伟不是一个铁心跟着咱们的人。”

　　金漠“嗯嗯”两声，自言自语：“找杀手，直接‘做’了他……不行不行，那样不出效果，要不就让张锋带人直接围剿他们？”

　　吴岳拍了一把桌子：“抢别人饭碗的事情不是儿戏，跟打架不一样，对方是跟你拼命，弄不好会出事儿的，咱们这些当大哥的不能随便出面……再想想。”

　　金漠沉吟半晌，突然一声怪叫：“有了！大江和志强呀！这俩家伙一个有勇，一个有谋，绝对可以完成任务！”

　　吴岳的眉头微微一皱，眯着眼睛笑了。

　　大江和志强是最早跟着张锋的两个兄弟，号称张锋手下的哼哈二将。

　　这两个人尽管脾气差不太多，但长相迥异。如果此二人上台说相声，当属绝配：大江矮胖、黝黑，面无表情，志强瘦高、白净，一脸坏坏的笑。陈世豪曾经开玩笑说，如果给你们俩每人的脸上安装一部胡须，那就太敞亮了，大江装上胡子，上电视扮演个张飞李逵啥的，都不用化装，志强装上胡子，去新疆贩个葡萄干，烤个肉串啥的，谁敢说他不是维族大哥，维族人准跟他急。有一次，东子翻检着一本漫画书，指着上面画的阿凡提，对志强说，强哥你看，这是不是你？志强一看，恼了，一把撕了漫画书，大叫，瞎了你的狗眼，老子不是阿凡提，老子是本拉登！

　　其实，在大家的眼里，志强就是阿凡提，他有点心眼儿，但他没有人家拉登那么大的魄力。

　　见吴岳微笑不语，金漠纳闷：“大江和志强不行吗？”

　　吴岳矜了矜鼻子：“行倒是行，可是这俩家伙的性格都挺‘蔫’，我怕他们坏事儿。”

　　金漠说声“可也是”，反着眼皮瞅了一阵天花板，扳着指头数：“除了张锋那边的志强和大江，我这边也有几个顶用的伙计，老脸、大牙……不对，老脸和大牙更不顶事儿！还是大江行，这家伙有魄力，敢挡事儿……对了，你这边不是还有二哥吗？我看二哥干这事儿最好，他本身就住在北郊，线路熟，人气也有，最强的是他年纪大，嘴皮子利索，在外面混也不是一年两年了……”

　　“可以考虑，”吴岳打断金漠，若有所思地问，“大江和志强现在跟着张锋在工地？”

　　“志强跟着张锋。大江在新区那边的一个练歌房，那个练歌房是张锋刚拿下来的，他在那儿管着。”

　　“大江的脾气还像以前那么‘毛愣’？”吴岳皱了皱眉头。

　　“比以前强多了……”金漠一顿，“他是张锋手底下最猛的人。张锋说，大江准备把他娘和他妹妹从乡下接上来住，他娘是来养老的，他妹妹可以去夜总会干服务员……张锋把他顶帐顶回来的那个房子给大江了，大江不要，张锋强行给他了。大江很不好意思，攒钱要买呢，不贵，二十来万，张锋也没说什么，先那么住了。大江是个很讲究的人，他不会接受张锋这么贵重的礼物……”

　　“这个我知道，随便吧。”吴岳打断了金漠，“难得大江这么孝顺。”

　　“孝顺他娘还是孝顺张锋？”金漠坏笑着问。

　　“你的心理有些阴暗呢。”

　　“咳……”金漠的脸一红，沉默了。

　　“这样很好，”吴岳摸起手机给张锋打电话，简单说了几句，吴岳挂了电话，“好了，张锋同意调志强和大江出来。这样，你让老脸和大牙也出来，这两个人大小也是跟过咱们的老弟兄，用起来顺手，他们最近这几天什么事儿也不要干，每天去坐小公共汽车，一是混个脸熟，二是摸清这个行当里面都有什么把戏，然后再打通运管处那边的关系……好了，就这样，后面的事情我来安排。”

　　“行。”金漠点点头，接着皱了一下眉头，“这几位都是咱们的老兄弟，谁主事儿？”

　　“二哥，当然是二哥，”吴岳又摸起了手机，“二哥做事儿稳当，心里能存住事儿，有资格也有能力当他们的这个大哥。”电话通了，吴岳冲金漠一笑，“这事儿你可以着手先按你说的办，其他的你就不要管了……喂，二哥，你过来一下。”放下电话，吴岳继续对金漠说，“我觉得办这事儿，力量还要加大，你觉得让莫仁智暂时抽出来协助二哥怎么样？”

　　金漠裂开嘴笑了：“好呀，我正想一脚踢了这个江湖油子呢……你不知道，这小子太惊人了，跟个特务似的。”

　　吴岳一笑：“这种人你得会利用，用好了就是红色间谍，用不好就是一个内奸，我来用他。”

　　金漠点点头，拿过吴岳的手机拨号码：“喂，莫经理，你带老脸和大牙来公司一下。”

　　金漠放下电话，拍一把茶几，刚要开口骂莫仁智，桌子上的电话响了。

　　吴岳冲金漠摇摇手，起身抓起了话筒：“哪位？”

　　话筒里传来东子的声音：“岳哥，我想回市场。”

　　吴岳皱了一下眉头：“现在还不是时候，你继续在外面躲着。”

　　东子的声音一下子高了起来：“我听说你安排袁英过去了，不行！那是外人，我是……”

　　吴岳一把扣了电话。

　　电话再次响起，吴岳想了想，慢慢抓起了话筒：“东子，你不要想多了，我这么做有我自己的打算。”

　　那边没了声息，过了好长时间，话筒里传来小勇细如婴儿的嗓音：“岳哥，我有大事儿向你汇报。”

　　金漠站了起来：“咱们各忙各的吧，我先去联系一下那些管事儿的朋友。”

　　吴岳示意金漠坐下：“这事儿先不要让梁大伟知道。”

　　金漠点头：“我明白。放心吧岳哥，我连陈世豪那事儿都没跟他提呢……这样的人很精明，收了钱，他明白咱们的意思。”

　　吴岳挥了挥手：“你忙去吧。”

　　小勇是东子带过来的兄弟，很精明的一个小伙子。吴岳早就有让他来公司“坐班”的打算，吴岳觉得他完全就是一个“办公室主任”的角儿。小勇以前跟过路辉，东子出狱后，拉他过来了。东子对小勇的感情很深，经常念叨，我从小到大就没有一个可以交心的朋友，除了小勇。吴岳知道，当年东子跟家飞火拼，小勇曾经孤身一人去抓过家飞，尽管没有成功，但二人的感情可见一斑。

　　吴岳对着话筒说：“勇，有事儿你直接说。”

　　电话那头顿了顿，随即换成了东子的声音：“岳哥，我快要闷死了，我真想回去，生死由它去吧……”

　　吴岳猛地打断了他：“我前面的钱白花了？”

　　东子在那边嘿嘿地笑：“跟你开个玩笑呢岳哥……我有这么一件事儿向你汇报。有个有钱的主儿想让咱们替他办事儿。”

　　吴岳缓和了一下语气：“你说。”

　　“我说了你别生气啊岳哥……”东子小心翼翼地咳嗽了一声，“这个人去市场找我，没找着，找到了小勇，小勇问他找我干什么，他不说，非要见了我才说。小勇让他等着，就来找我，我过去见了他……他姓李，是个合资企业的中方经理，相当有钱。他老婆跟一个外地在这里开食品厂的老板勾搭上了。他曾经去找过对方，可是对方根本就没把他放在眼里，还扬言要找人修理他，他是通过别人知道我的……本来我想让他过去找你，一想，这点小事儿不值得你分神，再说，我比较适合干这个，就收了他五万块钱的定金……哥，你放心，这钱我一分没动，全在这儿。我跟李总订了口头协议，拿下这事儿，全额给钱，但是万一对方报案，费用追加。李总拍了胸脯，说他敢保证那个人不敢报案，一是理亏，二是他还有把柄攥在李总的手里。我就觉得这事儿很轻松，去了……”东子突然不说了，吴岳催促：“继续。”

　　东子在那边缓缓地喘息：“我……我不好意思说啊。哥，我给你丢脸了。”

　　一股无名之火突然涌上心头，吴岳一把挂了电话。

　　闷头坐了许久，吴岳才知道这股无名之火的来由：我还没有想好走不走这条路，东子就给我接这样的“活儿”了。

　　点上一根烟，吴岳看了看手表，正准备再给二哥打个电话，外面有人敲门。

　　吴岳将眼睛凑到门镜一看，瘦小如干柴的小勇局促地站在门口。吴岳一把拉开门，转身坐回了办公桌后。

　　小勇挨挨擦擦地站到了吴岳的对面：“哥，是东子让我来的，他不敢随便出门。”

　　“我知道，”吴岳示意小勇坐下，“有事儿？”

　　“还是关于李总那事儿……”

　　“我知道了，”吴岳挥了挥手，“你走吧，回去告诉东子，这是他自己的事儿，与公司无关。”

　　“哥，你听我解释……李总知道我们是岳锋公司的人……所以，”小勇偷眼一瞥吴岳，“……我们当小弟的有难处。”

　　“那好，”吴岳被小勇可怜巴巴的形象逗笑了，“说说你们的难处。”

　　“那个人狂气得很，东子把枪都掏出来了，他竟然还说狂话……”

　　吴岳摇摇手不让他说了：“按说呢，咱们是应该赚这个钱的，但是你知道，东子在跑路，这事儿现在不能办。”

　　小勇低着头嗫嚅：“哥，东子答应了李总，要是不办，信誉不好……”

　　吴岳将眉头皱成了一座小山：“你们知道什么叫做信誉？让东子好好在外面躲着，王明全那事儿还没完呢……有事儿我会找他的，放心，哥哥没忘记你们。”

　　小勇有些感动，猛地抬起头，眼圈红了：“哥，东子说，他给你惹了这么大的麻烦，不报答你不好……”

　　吴岳说声“用不着”，用烟盒敲了一下桌子：“你走吧，这事儿就这么着了。”

　　小勇哈哈腰，刚要转身，吴岳又敲了一下桌子：“最近你不要跟着东子了，来公司，我有事情安排你。”

　　小勇的眼睛一亮，脸瞬时变得蜡黄：“哥……哥你终于……哥，我能帮你做点儿什么？”

　　吴岳朝外面挥了挥手：“你先回去安顿一下，明天来我这里上班。”

　　小勇出门，站在门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脸上闪出一丝诡异的笑容。

　　一片落叶被风砸在窗玻璃上，吴岳忽然就有些伤感，他觉得自己就像这片落叶，没有根，也不知道自己的归宿。

　　随着一阵紧似一阵的风声，有沙沙的雨声传来，空气越发显得寂静。

　　呵呵，我还不如吕国贵呢……吴岳忽然笑了。前几天，吴岳在路上遇见吕国贵，两个人闲聊了几句。

　　吕国贵愁眉苦脸地说，他新开的那家工艺品厂倒闭了。吴岳问他，那你打算怎么办？吕国贵说，他又开发新的市场了——开减肥连锁店。接下来，吴岳知道了吕国贵最近的事情。吕国贵很早以前就发现减肥这个行业利润巨大，就利用厂里的设备做了十几台“电子减肥仪”，取名“仪丽”，然后在报纸电台大做广告，用吕国贵的话来说，这叫地毯式轰炸。还真有效果，做好的那十几台“仪丽”在短短的几个星期之内售罄。吕国贵大喜过望，号召工人加班加点制作减肥仪，还提出了一个口号：大干一百天，赚座金山过大年。正干得热火朝天，消费者协会的人来了……

　　吕国贵另辟战场，辗转到了河北，在一座城市里开了一家“仪丽减肥美体中心”。这次，他接受了上次的教训，不做硬广告，改做软广告——让附近的几个女人免费来店里减肥，同时花钱雇了很多下岗女工没日没夜地在门前排队。这样一来，减肥效果倒在其次，人气一下子就上来了。大家口耳相传，一时间，“仪丽减肥美体中心”门庭若市，声名鹊起。吕国贵不慌不忙，一边“减肥”，一边动员那些眼红的人加盟“仪丽减肥美体中心”，名义上不收加盟费，实际上销售纯属“三无”及“假冒伪劣”产品的“仪丽减肥仪”，大发其财。

　　吴岳直接给吕国贵下了结论：骗子。笑道：“既然你这么发财，还跟我装什么‘小可怜’？”

　　吕国贵期期艾艾地说：“我想回来开几家这样的店……这不陈世豪走了吗，张锋不理我，我想给你上缴点儿利润，你来保证我的安全。”

　　吴岳正色道：“你不是号称黑帮老大吗？我还想让你来保护我们呢。”

　　吕国贵哭丧着脸说：“我是个什么人难道你不知道？老大，帮帮忙吧，咱们双赢，双赢。”

　　吴岳瞅了吕国贵半晌，没有说话，拍拍他的肩膀，扬长而去。

　　娘的，陈世豪说得没错，早晚有一天，吕国贵会折腾出事儿来的，吴岳心想，估计现在他就够呛，没准儿被“社会小哥”给盯上了。

　　闷坐片刻，吴岳给袁英打电话，让他来一下。放下电话，望着窗外的小雨出神。

　　袁英推门进来了，一脸虔诚的敬意：“岳哥，我已经带着我的兄弟在市场住下了，你还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

　　吴岳按着袁英的肩膀让他坐下，笑着给他点了一根烟：“有没有想法把自己的名声再提高一下？”

　　袁英双手接过烟，点上，不抽，定定地瞅着吴岳：“岳哥别这样，有事儿尽管吩咐。”

　　吴岳一笑：“你先回答我，你是不是岳锋公司的人？”

　　袁英横一下脖子刚要表示对这句话的不满，见吴岳冷冷地盯着他，心中不禁有些发毛，连忙点头：“是。”

　　吴岳坐到袁英的身边，柔声道：“如果有人做一些危害公司发展的事情，咱们是不是应该全力镇压？”

　　袁英忽然感到心虚，但转瞬便镇静下来：“哥你直接说事儿。”

　　“是这样，”吴岳给袁英倒了一杯水，往他的跟前一推，“我接了一单生意，可是这个人很不配合……”接下来，吴岳将东子揽下的这笔“生意”一五一十地对袁英说了，“你觉得这事儿应该怎样处理才好呢？”“明白了……”袁英一口嘬没了已经自燃到半截的那根烟，猛地将烟头摁进烟灰缸里，“看我的好了，我会亲自把钱给你送过来的！”“那就这样？”吴岳摸着袁英的肩膀站了起来，“以后你跟东子单线联系，他会告诉你这个人的地址和活动规律。”走到办公桌前，刷刷地在一张纸上写了一串电话号码，递给袁英，“这是东子的电话，抽空你跟他联系一下。”

　　送走袁英，吴岳迅速打了东子的电话：“一会儿袁英跟你联系，你不要告诉他你住在哪里，别的都配合他。”

　　东子回答得干净利索：“收到。”

　　吴岳背着手在屋里来回踱了几趟，站住，盯着外面越来越大的雨，冷冷地笑。

　　外面有人敲门，吴岳打开门，被雨淋成落汤鸡的二哥站在门口。

　　吴岳揣起手机，攀着二哥的肩膀走出了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