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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列宁号作者名:沈靖本章字数:3617更新时间:2023-12-27 20:19:57

  

  我说,不提名道姓了,总之,是一个比我们先懂事先动手的人捡了便宜。我往楼上指指说,就是我们的书记。

  王大望很惊讶也很失望,“哦”了一声说,怪不得这般热情,是不是知道我们在学校的一些事情呀?

  我说,狗屁,知道又该咋了?我们又没有干啥?我还没有说出第四类像我这样的,钻到书里,把眼睛搞近视,如今还没有离开本土呢,王大望已经不感兴趣了,已经把交谈的话题转移到他挨学校处分上去了。这个时候,我心里忽然涌起许多好奇,把原来潜水多年的东西翻了出来。我调侃说,你可不同呀,你在学校里,那可是名人呀。

  王大望赶紧摆手说,光棍不打脸,那时候不懂事。我说你不要笑话,就是胡曼莉看书,我也是公平对待,也是一天收一分钱的费用,只是,她第二天对我说,回到家里,父母让她干活,没办法,耽误了,没看完。我咬咬牙说,那好吧,让你再看半天。说实话,就是这半天惹的祸。你知道第二天是谁吗?

  我说,我哪能知道。那时候,我想看,借不到,还排队呢。

  王大望说,对呀,我都给你记着呢。第二天是班长吴彩厚,他脸皮厚,知道胡曼莉的把戏后,也照本宣科,也要求延迟半天,这样一来,就把时间耽误了。到了第四个人,就是你同桌朱满意,貌似忠厚,实乃奸诈!他看后,非要延迟一天不可,我说哪有那个道理?于是就发生矛盾,结果呢,他不给我,别人又催着要。人,应该讲信义的。我就罚款,他气不过,就把我告到老师那儿去了。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在高中时每次问到这个问题,朱满意总是躲躲闪闪哟。我说,我为了了解手抄本的故事情节,也不知道费了多少力气。我奶奶有一本日记,回来后,看了,里面的人名与你说的,还有当时社会流传的,都是一样的。在乡里工作,有一个搞乡志的,也有一个本本,我也看了,还很详细。我就怀疑,很可能是哪位高手,根据社会流传的故事杜撰的。但是,太吸引人,我现在还想知道那个手抄本最后的结尾呢。

  王大望感到奇怪,看着我说,你奶奶还会记日记?你把你奶奶记的日记说给我听听。

  于是,我就把奶奶日记里面的故事和我在乡里查阅的资料混合着讲了一遍。王大望听得津津有味,听了,对我说,奇了怪了。是那么回事情,但是,又不是那么回事情。人物一致,你说的关于吴绪红、管雪凤和朱来福少年的事情,我没有听说过,那本书里也没有记载。那本书直接从“列宁”飞机走错了,降落到大别山开始的,以后的事情吗?……

  我说,时间还早,书记的事情还没有安排完,你就讲讲吧。

  王大望给我讲了,书记也来了,我就跟书记说,大望部长与贵夫人曼莉也是同学,是不是把贵夫人喊来见一面呀?刚才说的,为了一本书,还与贵夫人有点瓜葛呢。

  王大望说,别听他胡扯。

  书记哦,说,那行。于是又把胡曼莉叫来了。

  老同学见面,出现许多故事。先是尴尬,后是惊诧,再就是亲热,后来就是一起回忆过去的往事。说到借书,我们都笑成一团,也许是喝酒太多了,胡曼莉才知道都是她惹的祸,不仅赔罪,还一再表示抱歉,端酒之后,不免又说起那个手抄本的故事。胡曼莉说,你不知道,当时,看第一页就吸引住了,就像后来看路遥的《平凡的世界》,爱不释手。说实话,是看完了,但是还是不过瘾,又看了一遍,所以说谎了,才导致老师把你的书收走了。不过嘛,书收走了,以后的事情,你知道吗?

  王大望说,从那以后,头都抬不起来,我哪能知道呢?

  班主任不是王春光吗?胡曼莉说,他妻子叫胡晓丽,我们一家子,经常喊姐。胡晓丽回到家里,看到供桌上有一本翻烂了的手抄本,就准备扔。封面写着《一个女特务》几个字,饭也没有做,就站在那儿看。王老师回到家里,以为还像往常一样饭做好了,哪知道锅还是凉的,一气之下,大吵一架,还把书都拽撕了。

  呵呵,有这回事情?王大望说,这个本子是从县城里弄来的,说是一个写小说的,根据我们县发生的真实故事创作的,说实话,挺吸引人的。为了这本书,挨批,划算!

  这个事情过去了,我作为爱好写书的人,走遍了商城山山水水,了解了不少人,知道这个故事的来龙去脉,但是,再去找,没了。寻找创作者,找不到。为此,根据王大望和胡曼莉的讲述,我还是把手抄本还原,或在叫再创作,作为历史。

  红四军不仅得到了一架飞机,还活捉了飞行员。这个飞行员可是个宝贝。宝贝体现在两个方面:一是他是飞行员,曾经坐在飞机上对赤区耀武扬威,想嬎蛋就嬎蛋,百姓见了,就像见到长翅膀的雷震子,吓得喊爹叫娘,直到各区赤卫队接到总部命令,对飞机轰炸进行安全知识培训,才恍然大悟,——原来不是雷震子,也是人,只不过比正常人多长个角。再加之宣传上说,飞机是人驾驶的,那人叫飞行员,飞行员可是万里挑一的,不仅长得帅,更重要的是身体棒,这样一来,赤区的许多女孩就把飞行员当成美男,立为偶像。那时候没有粉丝之说,但是崇拜埋在心里。人跟植物没两样,一般来说,植物结果之后要是掉落在土里,到了来年就会发芽,要不发芽,一定是没有土,也没有水分,或者说已经腐烂;人的心里也不能种下种子,要是播下种子也要发芽的。

  朱文光刚刚被押到师部,就有许多人来看。人的耳朵还特别灵,就像猪耳朵,也可以叫“顺风”。先是部队上的女战士,喊个报告,说送材料,进来了,实际上是想看一眼朱文光。看到了,出去后,同志们问起,就有炫耀的资本,见人就说,确实长得俏巴,高高个,直流一条线,还是个小白脸。看似轻飘飘的,形容词都是方言土语,但是极具杀伤力。搞得许多没有借口的女孩做梦还说胡话:朱文光,朱文光,好好俏巴哟。

  当然,朱文光没有感觉,不光走一路担心一路,就是坐在茅草屋里也觉得是进了班房,下一步等待他的就是审判。据说,共匪还搞什么公审大会,假惺惺的。国民党内部资料,说是好多地主被共匪逮住了,老婆孩娃都分了,然后五花大绑,拉到黑屋里住着,最后一顿饭是干饭,然后就拉到审判大会上公审。参与审判的都是农民,他们最恨地主了。为啥恨地主,主要是眼红。说是,你当地主凭啥?还不是你老子给你留下的?那些田地都是你老子剥削农民的工具,应该还给农民。接下来就是数落你犯下的滔天罪行。是人哪能没有罪?你是人,你就会吃,吃多了,长胖了也是罪。那些穷鬼会踢你的肚子说,这就是剥削的罪证,真是叫你无话可说。当然,审判没有律师,也就没有申辩的机会。公审结束,大家齐声喊,血债要用血来还!高声,再高声一点,那就是举起拳头高呼:打倒地主,打倒叛徒,打倒反动派!

  对了,朱文光想起来了,自己也不是地主,家里也很穷,住在四川的一个穷乡僻壤的山沟里,还有兄弟姐妹,还有两眼凹陷的老爹。记得好多年没有回去了,在部队里混也是不容易的,然而,还是把钱寄回家。听爹找人写信说,自从他当上了飞行员,政府就把光荣牌送到家,老爹也让本县接到县里,又吃又喝,表彰了一番。老爹还夸说,狗崽子有出息了,给朱家争光了。还到祠堂,对着列祖列宗祷告,祈求保佑。说我娃是雷震子。但是也担心。因为天上不像地上,那是很危险的。爹还说,要好好混,混出个人模狗样,到将军了就好了。可是,自己还是个少校,什么时候才能到将军呢?这些都不能再想了,一切都如苏轼词里所写,——灰灰湮灭了。

  自己不算啥,要是传到老家,爹咋办?娘咋办?还有,朱文光想到他的爱妻,那个京剧明星甘丽娜。丽娜呀,你还好吗?你知道吗?丽娜肯定知道了,走的时候就与她说了,当天就可返回的,阴差阳错,咋就耽误了一天呢?人生就是这样。记得爹打柴卖,供自己读私塾,家里实在困难,但是爹说,娃呀,历朝历代都是有文化的人当官,圣人说,劳力者治于人,劳心者治人。爹就搞不懂,“治人”与“治于人”有啥区别。但是,爹就骨瘦如柴,就像先生说的,你,是个扛犁的,你的作业就是在田地里;我就是扛教鞭的,作业就是在课堂上;那个吊县长,嘴像戳瓢,但是人家是秀才,在国民党这一朝也用得着,所以就让他拿笔,审判案子,吃喝玩乐都有人伺候。这就是命!要想改变就得读书。爹说,我娃也读书了,将来长大了有没有出息呀?教书先生说,光在这地方读还不行,到大城市,最起码到武汉。我们那儿离武汉比较近,爹不知道武汉在哪里,但是听说过武汉繁华,就与阿妈商量。松子油结的灯花拨了好几起了,鸡都打鸣三遍了,就因为教书先生那句“治人”、“治于人”的区别,爹下了决心。爹打个呵欠说,舍不得金弹子打不到好鸳鸯。就这样定了。爹睡了,阿妈哭了,泪水一直流到我走。站在小木筏上,看着岸边的阿妈,挥着手,擦掉眼泪,捂着嘴。心痛呀,七八年了,至今还记得。

  丽娜将后来的日子该怎么过呀?丽娜爹妈都反对,还对丽娜说,你也找个职业稳定的,这么个人在天上飞,什么时候有危险,老天爷也不会说话,也不知道吆喝一声,要是哪天不注意,飞掉了,咋办?一句话,找这么个人当丈夫,不靠谱!丽娜说,守寡呗。

  妻子的爹是大学教授,看着女儿说,日本在中国东北虎视眈眈,我敢断定,最近几年就要侵略中原,到那时候朱文光还不驾机保卫祖国?当然,身为军人,理应马革裹尸,也是职业军人的光荣。但是,丽娜,你是我的女儿,甘家就你这么个女儿,你才二十岁,在武汉也算名人,北京的余叔岩老爷子也听说你了,带信给我,想收你为徒,你要是辞掉这门婚事去北京,一定会大有前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