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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粮食贩子

3、粮食贩子

书名:偷埋作者名:春光辉耀本章字数:3497更新时间:2023-12-27 20:19:53

  

  白舒星和儿子们从袁湾回到老白坡,看看手表,才下午四点多。看看日头,还统高着哩。白舒星心里盘算着,离天黑还得两多小时,差不多大半晌了,他父子几个,加上妻子,他们到南地割黃豆,咋着也能割半机动三轮。

  离家还有好远,他看见门口像是蹲着俩人。他心想,闲人咋会恁多呀!不中了,央央他们帮自己干活去。

  蹲在白舒星家大门口那俩人一看见白舒星他们走过来,便站起身。

  白舒星走近时才看出来,一个是他哥白金星,庄上人都喊他老金。人长得不出眼。虽然个子也不低,但一点也不英俊,并且还是一个挤巴眼,如果不让他眨巴眼睛的话,怕是他连一分钟都活不下去。他比白舒星大九岁,已经是骂年了,也就是三七三八的年纪。至今还是一个单身汉。就在白舒星结婚那一年,他弟兄分了家,老金只一个人过活,寡汉一条,真的是一人吃饱,一家不饿。另一个人是白舒星的邻居,白宗祥。在弟兄中他排行老四,所以他爹妈就叫他小四。邻居们,庄上人,也都叫他小四。他才二十多岁,挺精明的一个年轻娃儿。他已经在村小学当二年老师了。今天是星期天,可能他有时间了。

  白舒星没有说话,白宗祥倒是说:“约摸您几个快回来了,说着说着您几个可到家了。”

  老金眨巴着眼说:“前院保国家来了俩粮食贩儿。”

  这句话并没有引起白舒星的兴趣。粮食贩子到庄上来,是极其稀松平常的事情。他便微笑着说:“咱也不卖粮食,他们来不来又该咋着?”他问老金:“哥,你还想卖粮食哩?”

  老金挤挤眼说:“他们是从贵州来的。”

  “贵州?”白舒星说:“他们就是从云南来,一斤粮食他们能给多少钱啊?”

  在一旁的白宗祥补充说:“星叔,老金叔说的不是那个意思。是这,那俩人说是收黃豆的,其实,他是想给那女的找个头儿。蛮子,俩蛮子。保国找到老金叔,问老金叔愿意不愿意要,想要的话,就是两千块钱。就这。”

  白舒星这才听出来,原来那俩人是打着粮食贩子的名义,贩卖妇女的。正好他哥老金是个光棍汉,所以保国才来找了他哥老金。为了自己的兄长,白舒星只好说:“那我先过去看看,只要不是放鹁鸽的,就好说。”

  白保国家的堂屋里坐着五六个人,除了白保国他夫妻,还有俩邻居。另两个是陌生人。一男一女。男的看上去有四十多岁,女的比较年轻,也就二十刚出头的模样。可能这俩人就是老金说的粮食贩子。

  要说,老金也没少寻女人了。不幸的是,他每次寻个女人,总是会遇上放鹁鸽的。这边把钱交给人家了,女人他也领回家了。最短的是过一黑了,长的也就三五天,那女人就想法脱身了。最后落得个人财两空。因为寻女人,老金没少上当受骗。那几年,人贩子总是领四川女人来。也有老老实实,本本份份过日子的。老白坡村子大,光棍汉也多,差不多有二十四五个男人,寻的都是外路人。他们把不说本地话的人,统称为“蛮子”。按“蛮子”一词的本意是“蛮荒之地的人”。是含有歧视性的。刘兰芳的评书《岳飞传》里,金国人把黃河以南的中原人统称为“南蛮”。“蛮子”一词在老白坡逐渐演化成了外地女人的专用名词。

  由于老金因为寻女人一而再地上当受骗,老白坡村便传出一个童谣:老金寻人明上当,保国弄个够本。

  这个“明上当”是句双关语。老白坡还有一个名叫白玉明的光棍汉,他的遭遇和老金一模一样,其实也就是老金的翻版。也是寻了三四个女人,每次都遇到放鹁鸽的。为了防止女人逃脱,他们是白天黑夜都锁着门,不让那些女人出来。若是大小便的话,就全程陪她们一同上厕所。看管得不算不严。可尽管如此,那些女人也没有过上一个月的。她们总是在人们疏于提防时,潜逃而去。找是找不到的。

  保国也是寻外路女人,不过,保国他爹警惕性高。他看那女人不像是一个过日子人,便逼着保国,找到人贩子,把那女人退还给他们,索要回了寻人的九百块钱。结果,那女人被卖到岗西,没几天,她可跑了。还是个放鹁鸽的。因此,庄上人都说“保国弄个够本。”

  后来,保国又花钱寻了个外路女人,就是他现在的妻子,云南的一个姑娘。也是被人骗出来的。她跟了保国,踏踏实实地过日子,已经给保国生了一个女儿。如今她的肚子又大了,谁也没有那过木眼,下一胎是男是女,还不好说。

  白舒星散了一圈香烟之后,保国就把他喊到门外去了。一出去,保国压低声音说:“领人的老张交待过了,只能说是叫那个蛮子小芬上您家去看粮食的。只要把她领过去,陕西骡子不拽车,由不得她了。”

  白舒星问:“实受不实受啊?可别再是放鹁鸽的。”

  保国说:“一般只要是闺女,都没事儿。”

  白舒星又问:“老张到底想要多少钱啊?”

  保国说:“两千,一分不能少。老张说了,只要给他钱,人你马上领走。”

  白舒星说:“叫俺哥直接叫她领回家算了,哪儿来回折腾哩呀?

  保国说:你年轻,排官儿比您哥长得好,领回去后再对她挑明,生米做成了熟饭,她当家儿?”

  白舒星说:“那中!我回去找钱去。”

  白舒星回到家,俩儿子上地干活去了,老金和小四还在他家门口等着他哩。白舒星便把找钱的事儿对老金和小四说了说。老金翻箱倒柜才找出来800块钱。这几年他也没有存着钱。白舒星给人家吹响器没少挣钱,可也花销了一部分。拿出今天挣的600块钱,还差600块。进屋里,翻翻找找,又找出来550块钱。还差50块钱。小四从衣袋里摸出50块钱,说:“我就这50块钱,正好,凑合着叫事儿办了算了。”

  老金激动得一直眨巴眼,就是说不出什么话。倒是白舒星说:“过两天我还给你,这事儿不叫您老金叔管了。”

  老金挤着眼说:“星啊,你先替我垫上,早晚我有了,连小四的一伙还给您。”

  小四说:“啥也别说了,星叔,你拿着钱去领人吧!老金叔,走,咱俩赶紧过去,叫你那屋里拾掇拾掇,一会儿人就到了。”

  白舒星又来到保国家,还没有进屋子门,保国便迎了出来,低声问:“咋样儿啊?”

  白舒星把钱交给保国,并说:“你查查!”

  老白坡人总是说,当面查钱不为赖。不是对谁不信任。万一有什么差错,也好当面纠正。以后再说钱不够数,那就说不清了。保国便一张一张地查对,整整两千。保国这才说:“这钱我一分也落不住,都是老张的。舒星,你可别说叉板了,你就说叫他们上您家看黃豆哩。”

  他们俩走进屋,白舒星说:“您收黃豆,上俺家去看看吧,俺还有好几百斤黃豆等着卖哩!”

  保国对人贩子老张说:“要不,你去看看?我知道,他家的黃豆确实不少。质量是好是坏,那也只有你说了算。”

  老张便对蛮子小芬说:“你先去看看吧。如果可以,你回来告诉我。我再让他们去找大秤称重量。”

  小芬不自信地说:“我行吗?”

  老张说:“你先去看一下,随后我再去。你先估计一下他们的粮食质量,回来我好决定价格。快去快回呀!别误事!”

  白舒星便征求地对小芬说:“走吧?”

  小芬就随白舒星一起到了老金家。

  这边白舒星领小芬走,那边保国便把那两千块钱如数给了人贩子老张。老张怕夜长梦多,也不敢多停,便离开保国家,说要回家去。并说,再也不做这种买卖了。这是掂着头过日子的啊!如今国家法律也严了,万一被公安逮住,不杀头也得坐牢。

  白舒星把小芬领到他哥老金的屋里之后,白舒星问她这屋子咋样?小四也问她,这能不能住?他们对黃豆的事情之字不提。小芬的普通话说得也不太标准,她说:“你们是在搞啥子哩嘛!你们的黃豆在哪里?我先看看,随后让老张来定价格。”

  白舒星故作惊讶地说:“哎呀,老张没有对你说?你跟谁一路走,以后你就要跟谁过日子哩呀!”

  小四在旁边补充说:“是啊是啊,以后你就跟老金叔成一家人了。”

  小芬终于听明白了他们的意思,稀里糊涂地,她咋就成了别人的妻子?当时她就急了,一边厉骂着,一边说:“你们在骗我。不是的,这不是真的!我去问老张。”

  小芬要起身走,白舒星一把拉住了她,并说:“是你自己同意跟我来的,这怎能怪老张?”

  他几个正在白证着,保国从外边走进来,说道:“你也别找老张了,他早已拿着钱走了。你就安安生生住下来,好好跟老金过日子吧!”

  小芬哪里听得下去?她又哭又闹,想不到从贵州山区一路走来,老张对她一直都很好,为什么却把她给卖了?她想不通。屈辱、痛苦、愤懑,一齐涌上心头,她止不住号啕大哭。

  小四说:“芬婶啊,你哭也解决不了啥问题,还是想想咋跟俺老金叔过好以后的日子吧!”

  小芬揉着眼睛问白舒星:“你就是老金?”

  白舒星说:“我不是!”

  小四把老金拉过来说:“老金叔,你劝劝俺婶吧!”

  小芬一看老金那长相,两只眼睛眨巴得像是电动的。这么丑陋的一个人,还胡子拉碴的,年纪又大。以后就跟他过日子?小芬这一看,就又哭起来。她怎么能跟一个爹不爹爷不爷的人在一起啊!如果是白舒星的话,她也无话可说。可为什么偏偏是老金呢?她橫下决心说:“你们放开我,我找老张去!”

  这明显的是看不上老金。白舒星他们怎么能放她走呢?走也走不脱,小芬只好无奈地对白舒星说:“刚才你对我说过的,我跟谁一路走,就跟谁过日子,我不要老金,我就要你!”

  白舒星为了稳住小芬,假意地应承着:“好好好,听你的,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