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书名:步步惊心续集作者名:玉朵朵本章字数:12542更新时间:2023-12-27 20:19:53
下诏、册封在几天内就完成了,紧接着是一拔又一拔前来道喜的人,令我不胜其烦,却又无可奈何。
这天清晨,梳洗、上妆、穿衣、戴饰品……,整个人像木偶一样被巧慧她们摆弄着。‘唉’,我无奈地叹口气,抚了抚被她们扯得发麻的头皮,不知道是谁发明的‘上头’。巧慧慌忙拔开我的手,开口道:“好容易好了,千万不要弄乱了,否则还要再来一次。”
望着铜镜中的自己‘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有多长时间没有如此装扮过自己了,细想一下,久远得让自己没有办法回忆起来。我抚了抚自己的脸,轻轻地笑了起来,‘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大概就是我如今的样子吧。
本不想入宫,可随着这几日后宫诸妃的到来,我觉得自己无论如何都要入宫一行,自己的品阶仅次于皇后那拉氏,如果册封后一直不去见礼,那是怎么也说不过去的。我虽不屑于此道,也知道她不会因此而气恼我,可她要管理后宫,我不能因此而让她失了威信。
“小姐,已经好了。”随着巧慧的轻声提醒,我回了神,盯着镜中的自己,犹豫了一阵,打开桌上的首饰匣子,拿出木兰簪子、木兰耳坠子递于巧慧,低声道:“给我带上。”
等了一会儿,发觉身后的巧慧没有动静,我扭头望去,却见巧慧脸色苍白地盯着桌子上。我心中一下子明白了她为何会如此,这支簪子自再次回到我的身边,我一次也不曾带过,因此巧慧才会有这样的表情。在心中暗暗吁口气,转过身子,握住她的手,道:“在你心中我和若曦有区别吗?”
巧慧怔了一下,略显苍老的面上逸出一丝苦笑,道:“我家小姐是个可怜人。”我心中一痛,可又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如果实话实说,她也不见得会听懂、明白。顿了一下,她擦了擦眼角,又续道:“这大喜的日子,不说这些了。小姐没有得到的,你得到了,我心中也是高兴的。”我叹道:“谢谢你,巧慧。”她敛了脸上的忧伤神色,一笑,道:“快戴上吧,不要误了进宫的时辰。”
收拾完毕,巧慧左右打量了一下,方才满意。
正欲出门,外面已传来了小顺子的通传声:“娘娘,皇后娘娘来了。”话音甫落,门窗一挑,那拉氏已缓步走了进来。我急忙上前躬身行了一礼,她淡淡地笑笑道:“我们姐妹间哪用这些虚礼,坐下吧。”她握着我的手向前行了两步,分坐于桌的两旁,不待我开口,她已微微笑着道:“弘瀚这孩子呢,这些日子没见,模样又变了吧?”冲着她浅浅一笑,道:“我今日本打算去宫中见姐姐,才让奴婢们把他抱了去。”
她笑道:“我也本想谴小路子给你说一声,这大热的天,不要宫里、园子来回跑了。但又想想,我们姐妹也好些日子没见了,宫里正好也没什么紧要的事,因此也就来了。”她脸上的笑容依然恬静,脸上也依旧是云淡风轻的表情,喜怒无迹可寻,让人无法看透她内心真实的想法。既是如此,我也并不想往深里去探究,于是,为她倒了杯水,浅笑着道:“我本该早些去拜见姐姐的。”
这些天以来,做的最多的事,就是不断的说着言不及意的客套话、场面话,一遍又一遍地对着不同的人说。但对着她,说完那句话后,却不知道应该再说些什么。
两人静了一会儿,她举杯抿了口茶水,微微地笑着道:“妹妹沏得茶水果真特别有味道。”我在心中暗暗笑了一下,我不擅于此,而她更是不精此道。茶水就是茶水,即便是懂茶的人,沏得不过好一些罢了,哪会有特别的味道。她应是有些话要说,而我的身份又今日不同往昔,想是找不到合适切入点。
头上戴的饰品过多,觉得脖子压得有些酸楚,我禁不住抚了抚后颈,见我如此,那拉氏道:“身份不同,身边要用的规格也就有相应的变化。”闻言,我正往回收的手一下子定在了半空,心中没来由得抽了一下,不明白她言语中的含义,难不成竟是想让我回宫居住。
她脸上似是有丝犹豫神色,但只是过了一瞬,她望了望窗外,又道:“有你在皇上身边,我也放心许多,但这院落太小了一些。”原来她难于启齿的竟是此事,这也难怪,为何建这院阁,胤禛为何居于此处,想是大家都心知肚明。只是不明白她是想让我搬出去,还是有其他的什么想法。
掠了她一眼,只见她眸中无一丝情绪,只是怔忡地盯在眼前的茶杯上,神思好象也随着视线定在了某一个地方,久久地回不了神。我不发一言,默默地坐着等待。
等了一会儿,她缓缓地道:“我会吩咐内务府按宫中贵妃的规格修整一下这个院子,稍后会和皇上商量一下,妹妹你意下如何?”我啜了一口茶水,站起来,淡然一笑道:“不过就是住的地方,姐姐既是如此关心,那还是随皇上的意思吧。”她随着起了身,脸上闪出一丝苦笑,道:“是呀,不过就是住的地方,皇上却花费了这么多的心思。”
我心神俱震,望着她那那苍白的脸,霎时,久已没有的心痛再次不可抑制地涌了出来。
眼下虽已立了秋,可天气丝毫没有见凉的意思。连接的几次大雨,也是这边下那边停。睛时,依然焰腾腾的一轮烈日,晒得宫中的花花草草都蔫得不成样子。
我半躺在凉椅上闭目摇着蒲扇,似睡非睡,屋内的几盆子冰抵不住墙外的热浪,屋内的空气依旧是蒸锅上的蒸汽一般,闷得人心里发紧。
胤禛同意了那拉氏的提议,但并没有拆除重建,只是吩咐以禛曦阁为中心,重新规划、扩建。内务府的管事前来问了几趟,说是皇上吩咐了,一切以兰贵妃的意见为主。只要不动禛曦阁,我心里已是高兴不已了,哪还会操这份心,于是,心满意足地随着胤禛回了宫。说是待院子修好了,再回园子。
轻摇蒲扇,默默地发着呆,我来到宫中已有月余,但所居住的西暖阁竟无一人造访,连偶有在宫中行走时遇到个别妃嫔,总是未及寒暄,她们便绕路而去,仿佛我是洪水猛兽一般。
内心虽希望清静的生活,但心中仍有些隐隐不安。以往每次回宫,皇后那拉氏总会派人隔三岔五来询问,有无需要。此次,竟大为反常。脑中蓦地想起那日那拉氏脸上那一抹苦笑,它犹如一把利刃,猛地一下子刺在我的身上。心里大力地一抽,在这大热的天,身上一阵阵的发寒。扔下扇子,倒一杯热茶,端起来一饮而尽,觉得嘴中烫得木木的,身上却没有任何变化,依然冷意渐增。
“娘娘,笑泠求见。”过了半晌,刚觉得缓过了劲,便听到门外传来笑泠甜美的声音。在心里深深叹了口气,待平复了心绪,我轻声道:“进来。”
门外应了一声,接着,挑帘入门。她身着一件米白纱褂,浅绿莲花滚边裤,一头青丝梳理的光可鉴人。站在眼前,亭亭玉立犹如荷花初开。
她躬身盈盈一福,道:“笑泠见过娘娘,娘娘吉祥。”对她一摆手,示意她起身,指着旁边的椅子道:“坐下吧。”她微微一笑,道:“是!谢娘娘赐坐。”言罢,她微施一福,便大方地坐了下来,无丝毫怯意。
我抿了口茶,道:“今日不应值。”她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衣衫,抬头一笑道:“是。”见她额头涔出细密的一层汗,我拿起腿上的蒲扇递了过去。她微怔了一下,接过扇子,道:“娘娘果真心地很好。”我一笑,问道:“你怎么做了宫女?”
闻言,她一顿,似是思量了一下,接着,道:“恕我直言,笑泠并不想孑然一身老死宫中,因此,才做了这样的选择。”我心中酸热难奈,一时二人沉默相对,过了一会儿,我理了理思路后道:“你已是答应,已入皇家宗谱,又怎可再做宫女。”她瞅了我一眼,淡淡一笑,道:“我阿玛求了皇后娘娘,先前娘娘并不同意。后来,却不知为何,娘娘忽然同意了。”
我心底莫名一颤,这哪里是同意她出宫,这分明是‘曲线救国’的路子,如若不然,又怎会把她安排在御前奉茶。
觉得心神俱疲,自失地笑笑,决定不再多想,还是任其自然吧。
过了一会儿,我从遐想中回神,望向笑泠,却见她怔忡地盯着我,脸上略带一丝忧色。许是自己的反应吓着了她,我微微一笑,道:“我有些累了。”
她面色一红,站起来,向前走了两步,忽然又停下了脚步,回身坐下,道:“只顾着说闲话,却将来的目的忘记。”她睨了我一眼,敛眉轻声续道:“听宫里的姐姐们说,前些日子皇后去园子看过姐姐后,回宫便一病不起,现在还没完全好。”
“这些天,宫中疯传,说是皇后要动你的院子,你心中不喜,顶撞了娘娘,致使温婉娴淑的皇后病到。还说,这宫中只要言语之间曾得罪过的你,都会遭惹祸端,如鄂答应、齐妃,说得煞有其事,犹如亲眼所见。”
一阵晕眩,想站起来,双腿软得一点力气也没有,伸手端起杯子,觉得手都在抖,茶水撒得满身都是。那茶水只是半温,但喝下去,竟是透心凉的感觉。
笑泠慌忙起身,走过来,抽了身上的帕子,轻轻地为我拭了拭撒湿得衣襟。接着,向后退了一步,慢慢地跪了下来,道:“此事奴婢并非道听途说,冒昧地给娘娘说,那是为了谢娘娘的恩。如若笑泠做的不对,也请娘娘不要责怪。”
静静坐着,默默地想着。皇宫大内,妃嫔之间争房争宠在历朝历代都层出不穷、花样极多,但这样明目张胆传播流言,有些反常。依照我对那拉氏的了解,不应是从坤宁宫传出的。
“娘娘不必担心,许是奴婢多事了。”耳边猛地响起笑泠担忧的声音,见她依然跪在原地,我吁出一口气,但愿如她所说,这事只是因为那拉氏的病,赶巧了,并非自己想像的那样。起身,向前跨了一步,扶起笑泠,待两人坐定,我道:“刚才你说的谢恩是何意思?”
她道:“齐妃娘娘是我大姨母,三福晋青诺是我表姐。她们出事后,额娘曾来宫中探望姨母,我们曾见了一面,她拉着我的手,说‘在宫中,一定在照顾姨母,并要找机会报答一位名叫晓文的女官。’”
恍然憬悟,明白了她今日为何如此。
她起身,躬身施了一福,道:“如若娘娘有需要笑泠处,谴一人来告知奴婢一声就行,奴婢告退。”对她微一颌首,便闭上了眼睛。
淙淙大雨,凉风透窗而入,屋子里的床幔、饰物流苏随风左右摇摆。
慢慢地踱到窗前,默默盯着外面,丝丝缕缕的水链如珍珠般掉落下来,落在青石铺成的地面上,溅起如珍珠碎屑般的水粒。
雨中有风,在雨花中一阵一阵吹动,带着淡淡的湿气扑面而来,一阵冰凉入了肌肤,我禁不住打了一个冷战,一阵不好的预感直冲脑门。拿起门边的青竹雨伞,拔脚向坤宁宫方向跑去。
甫一出屋,未行几步,就见到迎面而来的巧慧。她全身已经湿透,鬓角几丝头发和着雨水贴在脸上。她道:“小姐,皇后娘娘怕是不行了,太医们都束手无策,皇上方才也去了。”
我心中一阵迷乱,头轰地一声涨得老大,那拉氏究竟是哪年殁的,我是一点印象也无。提着劲儿加快步子,刚跨入坤宁宫,便听到一阵隐隐的哭声,又一阵心慌,止不住出了一身冷汗。
愣在原地,手一松,伞在地上随风滴溜溜地转着。细细一听,却又没有了任何声音,举步向殿门行去。
只见那拉氏的寝宫内外都是人,又没掌灯,殿里光线有些暗,平添了几分沉重的气息。略一定神,才看清床前站着七、八个太医,个个面无人色,有的调药、有的切脉、有的扎针;胤禛、熹妃等人站在周围,均是一脸紧张,最外面躬立的是几个阿哥和地位较低的答应们。
只见那拉氏满面潮红闭着双眼,口微张,胸口慢慢地一起一伏,手紧按在自己心口处。
见我进来,众人眼神复杂打量着我。我心中难受,走过去,站在熹妃身侧,站定,道:“姐姐,果真是因为晓文顶撞了你吗?如果是这样,晓文给姐姐赔礼道歉。”她努力睁开眼,抬头摆一下,想摇头,又无力。许是心中焦急,脸色竟由红变得煞白。
身边的太医惊呼一声,那拉氏却紧皱眉头,胸口起伏越发剧烈,呼吸声也越发粗重。我心下大惊,不敢再开口,若她有个三长两短,这多少双眼睛都看到了,确实是因为自己一席话,她又严重了些。
胤禛走上来,扶着我,道:“晓文,镇静些。”
我木然道:“皇后究竟是何病?”一太医转脸说道:“回娘娘话,皇后娘娘的脉象,不是绝症,是虚症。娘娘身子弱,命门之火冲积发散不开,痰气便不得畅……”听他絮絮叨叨地说着,我深透口气,正欲开口打断,便听到身旁的胤禛沉声斥道:“不要罗嗦,只说有救无救?”
几个太医哆嗦了下,紧接着‘扑通’一声齐刷刷地跪了不来,刚才回话的太医道:“奴才们这些日子一直用散痰之药,照理说早该散了才是,可主子娘娘却是越发的重了,奴才们不得其解,到底是为何?”他话音甫落,殿里殿外便传来了‘嘤嘤’的哭声。
胤禛冷哼一声,众人神色一紧,收住了哭声。他道:“起身,快些拿个主意,怎生把痰咯出来。”众太医利落地起来,皱着眉,围着床的周围继续忙碌着。
那拉氏患得原来是痰症,可这种病应是冬季才有,这天才入秋,怎么可能?
‘啪’地一声,调药的太医往后退两步,手里的碗摔了个粉碎,面如死灰,一下子瘫坐在地上。胤禛身子一颤,快速走到床边,坐于床头,探了探那拉氏的鼻息,面色一变,大声喝道:“还不快抢救。”
我脑中一片空白,拔开太医,上床,坐在里侧,抽下身上的帕子盖在那拉氏的脸上,托起她的身子,不假思索地隔着手帕和她以唇相接,嘬着腮猛吸,却一时吸不出来。
抬头望了望一脸诧异的胤禛,我凄凉地道:“为了我们,你说些她想听的话,让她知道这世上还有值得她留恋的人。”他一顿,拉住那拉氏的手,道:“小婉,你知道吗?我们成亲的当晚,我挑开喜帕……”
一行泪涌出来,透过泪眼,掠了一眼聚精会神诉说的他,自失地轻轻笑了两声,这究竟是个什么社会,自己到底是谁。
一把扯下她脸上的帕子,和她唇对唇,用力地吸着。不知是自己用法正确,还是胤禛的话起了作用,她喉中一阵响动,我忙翻过她的身子,拍着她的背,一口痰自她口中咯出。
拉她躺下,她眼神迷离,凝视着胤禛的脸,轻声道:“爷,是你吗?……,小婉不会离开你,……,我会一直陪着你。”
闻言,胤禛握着她的手似是又紧了一丝,像是让那拉氏感觉他的存在。
我淡淡瞥了眼那紧握在一起的手,起身,下床,步履如浮去一样向外走去,整个人飘飘的,像是踩在棉花堆里一般。耳边依稀传来他的声音:“若,……,晓文。”
是他的声音吗?觉得那声音远得像在天际,好像是,又好像不是。
依然向前缓步走着,前面出现一张又一张陌生的脸,只见她们的嘴一张一翕的动着,却听不见任何声音。
走了好久,终于看不见她们了。湿衣紧紧地贴在身上,有些迈不开步子,抬头望望,风携带着雨点打在脸上,不知道顺脸而落的是雨水还是泪水。
怎么走不动了,疑感地低头瞧瞧,我的手臂被一只手抓着,怔忡的顺着手向上望去,眼前出现一张担忧的脸孔。我揉揉眼睛,自嘲地笑笑,欲举步继续走。
“晓文,你怎么了?”他扳着我的肩,摇了摇我的身子,企图让我恢复神志。心里万般滋味搅在一起,但又不知从何说起,于是,我嫣然一笑道:“我怎么了,我根本不是我,我又会怎么了?”说完,又是微微一笑,挣开他的手,向前走去。
走了一会儿,仍能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停步回身,皱着眉大声嚷道:“你干吗阴魂不散跟着,我只想安静地生活,难道这你们也看不惯吗?”他默默地盯我半晌,轻轻地叹道:“自古以来,宫里都是各种政治力量的反映所在,有一套潜规则的平衡状态,如果被某一个人打破了,不管她是谁,那众人的注意力都会在此人身上。你在宫中已生活了十几年,你觉得自己真的可能安静的生活吗?”
我心中悲伤,静静站在那里,眼泪潸然而落。这些自己又何尝不知呢?
想了许久,觉得脑中一片虚空,泪如泉涌,却笑着道:“我能怎么办?”他蹙着眉头,眸中露出一丝怜悯,慢慢地道:“出宫,或是回到张小文生活的朝代。”静了一瞬,他摇摇头,苦笑着续道:“但这两样你都做不到,用情太深。离开了皇阿玛,你还能生活吗?”
觉得自己的身子轻颤着,紧紧地握着拳头,两人就这样静静地站在雨中。过了一会,平复了心绪,他说的对,离开了胤禛,我还能生活吗?答案是显而易见的。在心底苦笑一番,道:“你回吧,我这也回去了。”他眸中亮光一闪,上前两步,凝视着我,疑道:“是回去?还是像这样在雨中晃荡?”我扯了扯起嘴角,不发一言,转身向前行去。
哗哗的雨声依然挡不住身后的脚步声,本来心里就如同硬生生塞进一块大石,堵得有些许难受,被他这么跟着,人也就越发烦躁。但他也是一片好心,我也不好说什么,只好叹口气,边回身边道:“我已经没事了,你回吧。”
雨水顺着他的衣襟如一条细线似的流着,全身上下已经完全湿透,而他却丝毫不在意。他面色沉重,眸中深邃的光芒闪烁着,看我回身,开口问道:“晓文,这样活着,你觉得愉悦吗?”
未等我开口说话,‘啪’一声轻响传来,目光越过他,向他身后望去,一把竹伞倒立着落在地上,伞随风雨左右摇晃。我心中一紧,向侧方走一步,错开弘历的身子,赫然发现,傅雅一脸悲伤的呆愣在原地。见到是我,她一愣,似是有些不解,随之而来的却是满面诧异。
见我如此,弘历转过身子,待看清来人,他面色淡淡的立在原地,默了一会,道:“可是有事?”傅雅一惊回神,即而弯腰捡起雨伞,浅笑着边走边道:“适才见爷并未带雨具,担心爷淋湿了身子,却不想娘娘也在,早知多带一把来。”
听她不着痕迹地说着言不由衷的话,我强自压下一腔愁苦,笑道:“我们也不要在这雨中站着了,都回吧。”弘历瞅了我一眼,又望向傅雅道:“回吧。”
她轻声应了一下,快步撑伞来到我面前,微笑着道:“我们回去的路较近,这伞还是娘娘用吧。”低头望望衣衫,已湿得不能再湿,哪还有撑伞的必要。我一笑,摇摇头,转身疾步往回行去。
大雨过后,已显秋意。阳光温暖、微风和熙,坐在房中就能闻到透窗而入的那特有的属于秋天的香味。
蒙古两部王爷已率众抵京,允祥、允礼、弘历、弘昼等王爷、贝勒们迎在宫门,城门至宫门鼓乐大作,鼓乐中响着悠长而洪亮的通传声,‘和硕部王爷到’、‘伊尔根觉罗部王爷到’……这是自雍正朝以来前所未有,又极其盛大的仪式,对两部王爷来说,也是莫大的恩宠。
通传愈来愈近,我越发坐不住,站起来踱了会,又坐于梳妆台前,对着铜镜打量一番,拔下头上的簪子,瞅了一眼桌上的首饰匣子,踌躇一下,自铜镜中瞥了一眼坐于桌边呷茶的胤禛,随手又拿起另一个簪子,在头上比划着。
他站起,走过来径自打开首饰匣子,拿出那支木兰簪子,轻轻插进我的发髻,望着镜中的我们,他道:“自己喜欢的,就是好的。”望着铜镜中他凝重的面容,我默了一会道:“如果自己的喜欢的,带给自己的只是沉重的幸福,那也是好的吗?”他面色一暗,哑声道:“过了这几天,气也该消了。”我眼眶一热,强笑道:“我是生自已的气,在宫中生活了这么多年,仍是不能放开心胸,不懂得去珍惜,苦了别人,也苦了自己。”他微蹙眉头,摇摇头,轻叹口气,从后面环着我的肩膀,道:“还说没有生气,我都成‘别人’了。若曦,以后不会再发生这种事。”
我站起,转过身子,抓住他的手,仰起头盯着他,道:“庆幸的是,皇后的病已经好转,流言也没有了。独享宠爱,难免会有人眼热,我虽当时气恼,心中也是明白的。”他揽我入怀,轻抚着我的背,道:“处罚的过轻,没有得到应有的教训。”
我一时之间有些迷茫,不知他所说何人,在心中细细地想了一会,抬起头惊讶地道:“居然是她,她不是被禁足了吗?怎会传出来这些呢?”他轻叹道:“西藏的事已了,鄂家也算是出了力的。”在心底暗暗叹气,宫中之人眼皮极活,认为鄂齐立了功,鄂答应自会再受恩宠,她虽出不来,可别人却是能进得去的。
苦笑着摇摇头,她的心胸居然如此狭窄,也如此糊涂,进宫已届一年,难道没有发现,自雍王府带出的几位福晋,现今的几位妃嫔,从不曾因争宠而惹出事端。
“皇上,两位王爷已入了宫门。”房外传来高无庸的轻声提醒。
他拍了拍我的背,我又用力的搂了一下,方才放手,微笑着道:“我这就去坤宁宫了。”他凝神望我一会儿,轻轻抓住我的双手,嘴角已蕴着一丝笑意,眉梢也扬了上去,眸中神色愉悦,前两天的沉郁已完全不见。我扯扯嘴角,笑了笑,道:“快走吧,不要耽误了正事。”
他轻松一笑,道:“和你在一起,也是正事。”我一愣,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居然从他嘴里听到这么窝心的话,我心中一暖,踮起脚尖,快速地在他唇上印一下,拔腿就走。
“若曦。”背后传来他的声音,我微微一怔,转过身子,疑道:“什么事?”他笑着柔声道:“不要担心,依敏敏的性子,就是认不出你,你们也会成为朋友的。”
微笑着‘嗯’一声,点了点头,转身向外行去,心中居然感动不已,只为他总是能轻易的洞悉我心中所想的一切。
步履轻盈地向坤宁宫方向走去,沿路有一搭没一搭地和菊香扯闲话,小丫头不知哪听来的笑话,听得我掩嘴轻笑。气氛正好,看见对面鄂答应迎面走来,背后跟着两个肃着脸的太监。见到是我,三人慌忙走到路边,让开了路。斜睨她一眼,依旧缓缓地向前走去。
她俯身请了一安,未起身,却忽然‘嗵’地跪了下来,两手撑在地上,抬起头,眼中隐隐含着泪花,道:“娘娘,奴婢该死,做了不该做的事,但奴婢已被禁足了这么许久,请娘娘饶了奴婢吧。”说完,头抵住地上的双手,整个人匍匐地地上。我一顿,停下脚步,默立在她的面前,过了一会,压下心底让她起身的想法,硬下心肠,淡淡地道:“现在你不是出来了吗?”她抬起头,脸上挂着泪痕,哽咽道:“皇后身边的岚冬姑娘传话说,哥哥今日会进宫,令奴婢见兄长一面,并不是允许奴婢出来。”
心中思潮起伏,花季女子被禁于斗室,而且不是一天、两天,而是长达数月。心中对她的憎意渐减,低低叹了口气,道:“你起来吧。”她一怔,似是有些不信,面色转了几转,最后,还是缓缓地站了起来。
两人静静地默了一会儿,她轻声道:“娘娘饶恕了奴婢吗?”我注目望着路旁已略显枯萎的花道:“既知错了,又为何错上加错,在宫中喜言是非,不是智者所为。”她轻轻一笑,低头理了理衣襟下摆,挺直身子漠然道:“奴婢的性格说好听些是直爽,说难听些是一根筋,又怎会如此费尽心思去想这些是非。前阵子,来看望奴婢的人,言语中倒是有这样的意思,可娘娘似乎有所误会,我言尽如此,方才请求原谅的话我收回,奴婢告退。”
站于她身后的太监面露愠色,对视一眼,其中一个开口斥道:“带罪之人,还敢顶撞娘娘……”未等他说完,我面色一紧,冷声‘啍’地一声,他嗫嗫地咂了一下嘴,随即躬身垂首立在了原地。我瞟了她一眼,厉声对太监们吩咐道:“再怎么说,她也是主子,不能乱了礼数。”
两个太监不约而同跪了下去,连着声道:“奴才不敢。”鄂答应面露惊色,有些不解地看我一眼,然后,低垂着头缓缓而去。
刚入宫门,便听到阵阵莺呢燕啼的说话声。我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扯开嘴角,让微笑定在脸上,缓步走向殿门。
香腮红润,云鬓浸墨。我目不转睛站在门口盯着敏敏,她身着蒙古华服,雍容华贵地坐于那拉氏身侧,和我记忆中爽快、活泼的美貌女子已相去甚远,眼前的她多了些端庄,多了份宁静。
“娘娘吉祥。”耳边乍闻众人的请安声,我一愣回神,忙吩咐她们起身,快速地瞄了一眼,原来宫中诸妃嫔、各个王府的福晋们都来了。上前两步,对那拉氏微施一福,那拉氏忙起身,拉着我的手,微笑着道:“这是伊尔根觉罗部的王妃敏敏,皇上随先皇塞外之行曾见过,据闻王妃骑术可是相当好。”敏敏笑着接口道:“草原上的儿女,骑术都是很好的。”我洒然一笑,乍一开口,她依然爽快。
那拉氏微微一笑,转过脸问道:“晓文,你可会骑马?”往日和敏敏一起骑马风驰电掣疾驰的一幕在脑中一晃,盯着敏敏,一丝笑意挂在嘴角,说道:“晓文有几位很好的师傅,骑的虽不如王妃,自我感觉仍还不错。”那拉氏若有所思瞅我一眼,似是对我言语中流露出的欣喜有所不解。
闻言,敏敏微怔了下,默默地目视着我,眸中竟有一丝复杂的光芒,过了一会儿,她轻声道:“你就是兰贵妃,皇帝的……”未说完,她停了下来,掠了众人一眼,尴尬的转移话题道:“娘娘怎知骑术不及敏敏?”她这么一问,我也愣了下,这才反应过来,敏敏当年见到是若曦,而不是我现在的面容,忙道:“曾听皇上讲过,当年格格骑术精良、舞姿优美,是草原是最美的一枝花。”
敏敏静静注视了我一会儿,微微一笑,轻声道:“娘娘可听说,敏敏曾有一位好姐妹骑术丝毫不逊于我,她的骑术可是当年几位王爷、贝勒们手把手教的。”她话音刚落,身前的说话声突地停了下来,几个隐隐约约知道一些的人略带担忧的望了望敏敏,又看了看我,而一些年龄稍小一些的福晋们,则是好奇的轻声猜测,究竟是何人,有那么大的脸面。
心中一阵感动,紧接着又一阵心酸,两种感觉交织在一起,有些难受,眼眶有些热,心底深处有一种想说出‘我就是若曦’冲动。轻轻地吁出一口气,握紧拳头,待心绪平和,微笑着道:“王妃指的是若曦吧。”
霎那间,空气如凝结了一般,房中无任何声响,连微风吹动窗棂子贴纸的凹凸声都清晰可闻。见她们瞠目结舌地望着自己,我浅浅一笑,盯着敏敏。她张了张嘴,却没有说什么,只是轻叹一口气,垂下眼脸,端起茶碗喝了起来。
‘若曦’这个名字自我口中说出,大家有些许诧异,一时之间,大家相互间打量着,没有人先开口说话。
沉默的气氛压抑着众人,熹妃笑着对那拉氏道:“不说这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还是请王妃说些草原上的风俗人情吧。”那拉氏抿了口茶水,润了润唇后才道:“也好,自皇上继承大统,国库空虚,为了不给沿路州县因接驾而造成亏空,即而加重百姓的负担。这几年没有进行一次木兰秋狝,我们这些人当中大概没有一人去过塞外。”
如果没有亲眼目睹,是无法想像皇家出巡日用排场的奢华程度的。康熙年间,其中四次南巡的都由江宁织造曹寅接驾,在经济上给曹家造成了三百万两白银的巨额亏空,曹寅去世后,经曹颙、曹頫两任全力补救,仍无法弥补,可想而知,康熙的数次塞外之外,留下来的除了空名,还有什么。自胤禛继位,接连颁布谕旨,开始在全国上下大张旗鼓地清查钱粮,追补亏空。并一再表示,不能再像圣祖年间那样宽容,凡亏空钱粮官员一经揭发,立刻革职。在雍正五年十二月,下令将曹頫交由内务府和吏部严审。因而曹寅之嫡孙曹雪芹从赫赫扬扬的官宦世家,到了绳床瓦灶的地步。也是因他亲身经历了家族的衰败这一急剧的转折,对曹雪芹来说虽痛苦,但如果曹家不是这样的结局,他没有这样的经历,那么,也就没有世界名著《红楼梦》。
低头默默地想了一会儿,抬头扫了一眼,入目处,敏敏正在讲着蒙古五畜过年的礼仪习俗、讲着蒙古特有的乐器马头琴……
耳边好像听到了那悠扬的马头琴曲,闭目冥思,仿佛自己已站在坦荡辽远的大草原上,彩云般飘逸的畜群,以及那驰骋不羁的追风骏马,还有骏马上神采飞扬的我们。
“格格,奴才通传一声,你再进去。”门外传来小路子的声音,猛然回神,睁开眼睛,却见承欢已快步冲了进来。
熹妃轻轻地摇摇头微笑着招了招手,承欢对众人敷衍的施了一礼,便立在了熹妃和我中间。熹妃边用帕子擦拭她额头的汗边笑骂道:“成大姑娘了,还是这么粗枝大叶,小心嫁不出去。”
承欢冲她一笑,转过脸,轻声问道:“姑姑,王妃是若曦姑姑的朋友吗?这玉佩是她送给若曦姑姑的吗?”我看看她特意挂于颈间的玉佩,紧握住她的手,点了点头。
她抽出手,走到敏敏面前,端端正正地行了一礼,并端起茶碗,递到敏敏面前。敏敏一怔,眼睛定在了玉佩上,默默地不发一言。
过了一会儿,敏敏眼角隐隐闪着泪花,接过茶水,喝了一口放于桌上,拉住承欢的手,道:“是若曦送给你的?你是哪家的孩子?”承欢拭了拭敏敏的眼角,道:“是姑姑给我的,我叫承欢,怡亲王是我阿玛。”敏敏握住玉佩,把承欢拉入怀中,默了一会儿,轻声道:“原来你是十三爷的女儿,你额娘是否名叫绿芜?”承欢的眼神一暗,道:“在承欢心中,若曦姑姑和晓文姑姑都是额娘。”
我心中一痛,忙向坐于右侧的绿芜望去,她面色惨白,嘴唇略微颤动,眸中的神色令人不忍多看。双手轻颤,用帕子捂住口鼻,头低低地垂了下去。她身旁的兆佳氏,紧紧握住她另一只手,并对我微笑着轻一颌首。
畅春园西侧的御园,绿草如茵、丛花似锦,放养着鹿、斑马等,虽比不上木兰围场草原辽阔、山峦起伏,但也别有一番景像。
斜靠在树上,望着湛蓝的天空,嘴边不禁浮起一丝笑。自己本想找机会,让绿芜和承欢多待一会儿,可承欢却整日的缠着敏敏赛马,没有一丝机会。一阵细微的脚步声传来,移目望去,原来是胤禛和高无庸两人。仍靠在树上,盯着他微微笑着。高无庸见状,停下步子,站在原地转过身子。
他走到面前,盯着我道:“这两天累坏了吧。”我环住他的腰,看着他道:“她的身子刚刚好,不能过度操劳,我身为贵妃是要担起来的。操心是多一些,可还说不上累。不过,熹妃和傅雅倒是帮了不少忙。”他盯着我,眸中涌出融融深情,静默了一会儿,轻声叫道:“若曦。”我‘啊’地一声,他却没了下文,只是轻抚着我脸庞,嘴角蕴着笑。
过了一会儿,他道:“自从有了弘瀚,你改变了许多,这次虽然有部分是因为敏敏,可你做的确实很好。”挣开他的手,轻轻的靠在他的胸前,叹道:“以前总想找一个小院子,过着清静的、随心所欲的生活。这次回来,我找到了,禛曦阁就是我想要。自有瀚儿,我可能宽容了一些。那是因为,我无力改变一些东西,那只好改变自己。”他轻叹一声,紧紧地搂住了我。
两人静静相拥了会,他道:“你和敏敏还是没有进展?”我重重叹口气,闷闷地道:“敏敏的全部精力都在承欢身上。”他‘哧’地一笑,轻轻拍拍我的背,笑道:“这样不是你想看到得吗?”我仰脸,笑道:“那也得看她们的缘分。”他摇摇头,微微笑着不作声。
一阵细风吹来,他为我捋了捋鬓角的碎发。我道:“敏敏心思单纯,如果不给她明说,她即使能感觉到,也不会相信我就是若曦,毕竟有些事情是很难解释的。”他收紧胳膊,正欲开口,忽闻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小顺子面色惨白跑到面前,喘息未定,结结巴巴地道:“启禀皇上,四阿哥,……,四阿哥摔下马……”
胤禛眉头一皱,面色猛地暗了下来,加重握在我手上的手的力量,冷声问道:“四阿哥伤得可严重?”小顺子已缓过了神,气也喘得顺了,低着头道:“当时狩猎包围圈已围成,四阿哥陪着蒙古的王爷、王子们准备围射,就在这时,一头母鹿居然猛冲过来,马一惊,四阿哥被甩了下来。因四阿哥习了武,一跃下地,才没有伤到骨头,奴才来时,听太医说,可能是伤了筋。”手被他握得生疼,我轻轻地拍拍他的胳膊,轻声道:“还是去看看吧。”
他默了一下,盯着小顺子道:“当时怡亲王可在场?”小顺子急忙回道:“王爷在场,当时四阿哥跃下马时崴了脚,摔在了地上,马又冲了过去,幸好王爷在四阿哥身旁,及时用鞭子勾住了马脖子。”胤禛轻吁一口气,面色舒缓下来。
他握着我的手,捋开袖子,见我手腕上红色的指痕清晰可见,他边轻轻揉着边道:“我先去蒙古两部瞧瞧,你先回吧。”见我颌首一笑,他大步往回走去,一旁站着的高无庸紧随着走了。
走到小顺子面前,道:“起来吧,现在四阿哥营中,谁照顾着?”小顺子站起,用袖子擦擦额头上的汗,道:“熹妃娘娘和四福晋。”
走至帐前,掀帘而入。弘历斜靠在软榻上,两手放在脑后,眼睛微闭,不知是醒着,还是睡着,右脚下垫着软垫,整个脚踝红肿的发亮。傅雅半蹲着身子,专注的、轻柔的擦着药膏。环顾四周,只有他们两人,熹妃并不在场。踌躇一阵,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开口的好,遂转身往外行去。刚至帐门,正要掀帘,帘子已‘呼’地被人掀开。
“姑姑,你要走了吗?”来不及阻止,承欢已抓起我的手,向内走。闻声,弘历支着身子,默默地打量着我。
傅雅放下药,直起身子,正要行礼,我急忙走过去,托住她的胳膊,微微一笑。她看了我一眼,头一低,用手擦了擦眼角,复抬起头,道:“太医说休息几日就好了。”见双眼微红,显然是刚刚伤心哭过。我心中一阵泛酸,她是真心爱着弘历的,可神女有心、襄王无梦。
我叹口气,走到旁边,拿起盆中的湿帕子,拧了拧水,走过去,拭去她脸上的泪痕,浅笑着道:“继续上药吧。”一直默立在身边的承欢,嘻嘻笑着道:“嫂嫂这是心疼哥哥呢?”傅雅面上一红,伸手作势要打承欢,承欢身子一晃,抓住弘历的手,仍打趣傅雅道:“嫂嫂默认了。”
眉眼含笑看着她们,无意中掠了弘历一眼,他仍如刚才一般,面色平静,眸中神色淡淡,没有一丝感情在内。我心中突地酸涩不已,可又不知从何着手处理,他早已明白、也早已知晓,我的身份、我的感情。他分寸的把握着自己的言行举止,没有说过出格的话,也没有做过不合身份的事。可是,他越是如此,我却越发害怕、恐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