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书名:步步惊心续集作者名:玉朵朵本章字数:12541更新时间:2023-12-27 20:19:53
坐在院子里,悠闲地茗着茶、翻着书。
眼睛看似盯在书上,其实思绪已不知飘向了何方,静谧、安宁、祥和……,心如止水,又许是无欲无求,心居然很平静。
自那日后一直待在阁内自己的院子,看书、写字已成了每日必修的功课。承欢一直没有回来,我已几日未开口说话。
间中小顺子来了几趟,送来些茶叶,说高公公交待,这是刚刚进贡的好茶,知道晓文姑娘喜欢这些,特意让送过来的。
身边侍候的菊香也没了往昔的叽叽喳喳,端茶倒水、似模似样,言谈举止,中规中矩。只是脸上时不时露出疑惑表情,许是不明白高公公小心翼翼的侍候着人,皇上为何从不诏见,甚至一次也未踏足这一墙之隔的院子。
西斜的阳光自枝叶间隙透下来,正好洒在脸上。我用书盖着脸,把手放在脑后,准备眯一会。
书香和阳光干爽的香味揉杂着,萦绕在鼻端。困意袭来,脑中有些迷糊,人越闲越懒,真是至理明言,这些日子无事可干,总是坐坐躺躺,谁知越是这样,越易困,困了就睡,结果是越睡越困、越困越睡。
忽地觉得眼前一亮,有些刺眼,抽出手挡在眼前,才睁开眼。却见承欢站在面前,弘历面带浅笑站在她身后。
承欢手中拿着我的书,小脸皱着,嘴撇着,眼中蕴着泪。其实这些日子未见,心里极是牵挂这孩子,我坐直身子,伸出手欲抱承欢,她倔强打开我的手,向后退了一步,站着,紧盯着我,泪水顺脸流了下来。
我起身,朝她笑着,不成想她又退了一步。我抬头看看弘历,弘历摇头轻笑,表示帮不上忙。我蹲下身子,伸开手臂,等着她。
她拗了半晌,一下子扑入我怀中,‘哇’地一声大哭起来,用力搂着我的脖颈,哭道:“晓文姑姑不好,和若曦姑姑一样,你们都不要承欢了。”
眸中泛酸,却笑着拍着她的背,安慰道:“姑姑怎会不要承欢呢,姑姑永远都不会撇下承欢的。”弘历轻笑起来,笑过之后,道:“承欢,放心了吧。”怀中的人不应声,只是抱在我脖子的手又紧了些。
弘历笑着摇了摇头,用眼神示意一起出去。我笑着点头,柔声对承欢,道:“和姑姑一起出去,好吗?”她摇摇头,依然窝在我怀中。
弘历叹口气,无奈地道:“承欢,你难不成让晓文一直蹲着,听话,随我们出去。”我无奈的摇摇头,抱起了她,觉得有些吃力,弘历伸手接过承欢,缓步向外走去。
出了禛曦阁,他瞅了眼我,道:“前些日子发生了什么事,你去哪了?”我暗中思忖,这事不能让太多人知道,遂转头对他笑笑,不吭声。
他静静打量我一会,我心中一慌,这孩子目光犀利,觉得他的目光直视心底,我忙看向前面,他轻哼一声,道:“听十三叔说,你是因府中有事,回去了一阵子。但承欢也回府了几次,在府里并没见到你,就是今日随着进园子的巧慧,也没听说你曾回去过。”
“你不在时,高无庸一直向外暗中派人,也不知道找什么。你回来后,他又特意拔了个宫女照顾你的起居,没有皇阿玛的默许,他不会么做,难不成那个传闻是真的。”
我心下微惊,身子也莫名的轻颤了下,忙掩饰地浅笑着道:“什么传闻?”他随手叫来一个迎面而来的太监,把已睡熟的承欢交给他,吩咐送到禛曦阁,那太监抱着承欢快步走了。
他盯着我的眸子,对视一会儿,微抬头望着半空,淡淡地道:“皇阿玛有一个心爱的女子,被皇爷爷指给了十四叔,而你是和那个女子相似之人。”
我步子再也迈不开,呆立在原地。
他依然紧盯着我,追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回过神,木然笑笑,还是不发一言。
他默默等了会儿,见我没有回话的意思,遂叹口气,隐去焦急神色,轻声道:“晓文,不管你是谁,也不管你经历过什么,你不是她。在皇阿玛心中,谁也代替不了她。以依的眼力劲儿,你应该发现,皇后的册封大典举行后,皇阿玛只是让嫔妃们向皇后朝贺。按照惯例,其实也应向贵妃祝贺一下。但皇阿玛却不允,这说明什么,你心里还不明白吗?宫中不是做梦的地方,否则伤心的只有你自己。”
我嘴边逸出丝苦笑,我怎会不明白他此举的意思,他要这个皇宫里,只有只有一位皇帝、一位皇后,他不愿意让后宫的女人们来左右他。他是九五之尊,称孤道寡之人,他不要任何人的束缚,后宫对他来说,只是一个摆设。
我双手捂着脸,心中酸涩难奈。
他上来拉开我的手,满脸担忧,我心中虽苦闷,可也不想在一个孩子面前显露。我朝他嫣然一笑,道:“四阿哥,你认为奴婢该如何做?”
似是没想到我会忽然笑起来,他一愣,我又是一笑,举步向前走去。他跟上来,笑斥道:“看似很明白的一个人,怎么说出这种话。你若不嫌我班门弄斧,我倒是想多说一句,做自己该做的事、份内的事。”
他说这话,倒是合情合理。
他见我收了笑,又没说话,又瞅我一眼,轻叹道:“宫中之事,行差一步可就事关生死。”
是呀,自己怎会不知道呢。
这次无缘无故的失踪,他会慢慢查仔细,可自己毫发无伤的回来,十三是如何对他解释的,我心中却是没谱。
心中一直自怨自艾,这几日又赌气似的在院中闲晃,丝毫没想到这一层。
园子里既已有传言,他不会不知,他又亲眼见了自己的字,他心里是如何想的,又为何对自己避而不见,为什么,为什么……
脑中蓦地有个想法,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自己被自己的想法惊的一愣,他该不会以为自己是十三特意带来园子里的吧。
忙又甩甩头,对自己说,不会的,绝对不会的,那是他最信任的十三弟,他不会这么想的。
弘历许是被我吓着了,一脸讶异盯着我。我回过神,苦苦一笑道:“四阿哥,可否借肩膀靠一靠。”
闻言,他愣在原地,一脸不信,许是从未见过如此胆大的女子,我不理他的反应,直接把头靠在他的肩头。心里想,靠一会就好,一会就好。
他默一会儿,忽地笑着道:“是不是女子年龄大了,涵养和脸皮都会变厚。”闻言先是有些恍惚,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心中一暖。
这话听着虽然有些损人,但我心里明白他的本意是想让自己笑一笑,高兴一些。于是,我抬起头,扯出一丝笑,道:“我很老吗?”
他趁机向前走几步,大声笑道:“很老,老气横秋。”我追着他向前跑去,一路上嘻嘻哈哈、跑跑停停、他糗我我损他,心情果然好了许多。
男子的体力较好,跑了会儿,两人已隔了很远。停步,歇息一会儿,却突然见他停了下来,我心中一喜,忙急跑到他身后,猛地向前跨一步,抓住他的胳膊,笑道:“你……”
我话未说完,一阵击掌声自前面传来,我忙放开手,转身向前看去。
三阿哥弘时身着白色镶银边的长衫,面带嘲弄,站在对面,他旁边还站着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子,那女子细眉小口、身材匀称,本也算是一美人,不过可惜的是,眼神有些凌厉,看上去面带凶相,让人心里觉得不舒服。
忙敛了笑,上前躬身福了一福,退到了路的一侧。
弘历道:“三嫂也来园子了。”
原来是弘时的福晋,她冷冷扫了我一眼,才向弘历微一颌首。
弘时也斜睨我一眼,嘴边挂丝冷笑,道:“她随着皇后娘娘来的,我已去请过安了,四弟若得空,还是去一趟。”我心中一怔,那拉氏也来了园子。
弘历面色未变,微笑着道:“三哥,我先去行一步,去给娘娘请安。”说完,往前行去,我忙跟了上去。
走到弘时身边,他轻哼一声,我不禁抬头瞅了眼他。他嘴角噙着丝怪异的笑,轻声道:“听说你被人掳了。”
这个消息除了胤禛、十三、高无庸和我本人,连常来阁内的弘历也不知,果然是他。我心中微怒,瞪他一眼,径直往前走去。
他转过身,又是一声冷哼,道:“你本事不小,可以手眼通天了。”
我停下步子,回身看着他,冷笑一声道:“奴婢的本事再大,也大不过三阿哥,只是不知道皇上知道了三阿哥的所作所为,三阿哥会怎么样回应。”
他面色一怒,向我走来,他的福晋忙叫了声‘爷’,他停步,咬着牙道:“你倒是因祸得福了,能在本阿哥面前作威作福了。”
我扯起嘴角微微一笑,他面色更怒,我瞥他一眼,不想再和他一般见识,比起当年的几位爷,他的手段和谋略确实差了许多。
见我转身欲走,他面上神色转了几转,最后仍是噙着丝冷笑,恨恨地道:“如若皇阿玛知道,一个女人周旋于他和四阿哥之间,不知那个女人会怎样?”
身子一颤,正在转身的我,一个趔趄摔倒在地,脚踝一阵刺痛。
他笑着上前,向我伸出一只手,我哪会等他来拉,忙支撑着起来,忍痛向前慢慢行去。
走了会儿,实在忍不住,慢慢蹲下身子,坐在了地上,拉起裤角一看,脚踝红了一片。
我抬头看看,弘历已远去。暗叹口气,只好坐下来等着来往的宫女太监,可等了会儿,却无一人经过。
低头坐在地上,默想着弘时的话,我虽大弘历几岁,可满人向来不讲究这些,我心中一紧,在别人眼里,我和弘历关系真的要好吗?但转念又一想,自己当年也曾和十三共乘一骑,想来比这更为严重,遂放下了心。
似有脚步声传来,我忙抬起头,原来是弘历。
见我坐在地上,他急赶两步,小跑着过来,问道:“怎么了,还能走吗?”
我吸了一口气,摇头道:“走不了。”弘历左右看了一圈,眉头微蹙,道:“这些奴才们,想用时一个也见不着。”
他伸手过来,柔声道:“我送你回去。”我心中一暖,感动地道:“你特意回来寻我。”
他一愣,不解地道:“我在前面等了会,一直不见你过来,便回来看看。”我一笑,道:“四阿哥,你先走,待会遣人来寻奴婢便是。”
弘历似是不明白,我为什么忽然笑容满面,看着我摇摇头道:“你一个在这,那怎么行,我扶着你走。”
我打了下他伸过来的手,张口道:“被一个阿哥扶回去,你是不是想我出事。”弘历侧头一想,笑着道:“也是,你等着,我马上找人过来送你回阁。”说完,快步向前行去。
总不能一直坐在地上,用手撑着地,没扭伤的一只腿先支着站起来,慢慢让身子稳下来,然后,用一只脚向侧面的凉亭蹦去。
人若倒霉时真是什么意想不到的事都会发生,正当我心中庆幸即将平安到达亭子时,身子居然一晃,整个人直直地向前摔去。
我闭上眼睛,准备和大地来个亲密接触。
身子忽然被人拉住,忙睁眼一看,原来是十三。拍拍胸口,正欲开口道谢,身后却传来高无庸的声音:“王爷,还是奴才扶着吧。”
我身子一僵,高无庸在,他一定也在。
转过身,静静地看他一眼,随即垂下眼睑,矮身一福。脚稍稍一动,痛得又倒吸口冷气。
胤禛沉声道:“高无庸,还站着干什么。”十三神情微变掠我一眼,高无庸身子一躬,忙小心扶着我,进了凉亭。
胤禛和十三一前一后缓步进来,坐定后,胤禛淡淡地道:“坐下吧。”我坐下,微垂首望着地面。
静默,无一人开口,周遭更是一点声音也没有。
我悄悄抬起头,十三神情淡然,静静地望着亭子外面的路,胤禛眉宇微蹙,盯着我的脚,见我抬头,他才收回了目光。
又是一阵沉默,我实在忍不住,开口道:“皇上,奴婢的脚已不是太痛,奴婢先行告退。”
高无庸看了眼胤禛,忙伸手欲扶我起身。我还未站起来,十三已开口道:“皇兄,臣弟还有些事交待承欢,臣弟先行一步。”
见胤禛颔首,十三起身向外走去,高无庸见状,也急忙说要准备软凳过来,跟着十三背后匆匆地去了。
随着两人离去,我的心情也渐渐平复,抬头,轻轻地吁出口气,心中最后的一丝尴尬和不安也随之而去,突地发现沉默也是一种幸福。
就如现在,在他身边,虽未开口说话,但我仍觉得心安、温暖。嘴角不禁扯出了一丝笑,待发觉时,发现胤禛正盯着我,眸中盛满温柔。
见我回神,胤禛敛了笑,淡淡地问道:“不痛了?”
经他一提,脚又钻心地痛了起来。脸一苦,道:“还很痛。”他盯我一瞬,过来坐在我身侧,弯腰把我的脚放在膝盖上,掀开裤角,细细看过后,在红肿处轻柔地揉着。
我轻咬下唇,这算什么,我想缩脚,他却紧拉着。心中犹若打翻了五味瓶,他心中究竟是怎么想的。而且,他今日的所作所为太异于平常。
他有意无意向外透着一个信息,自己似已是他的女人,可是自己心里却知道并不是这么回事。
他这么做,是说明他心中已做了决定了吗,换言之,就是对我,他已有了定语。但以目前来看,这个结果并不是自己想要的。
想到此处,心中一凉,神情木木地盯着他,他脸上依旧是云淡风清,嘴角挂着丝笑。
心中酸涩,远远看见高无庸带着两个太监走来,我把脚移下来,浅浅笑着要求:“皇上,奴婢想去应值。”胤禛默了会儿,道:“脚好之后,找高无庸。”
高无庸上前欲扶我,我摔开他的手,忍着痛赌气自己朝前走。高无庸紧跟着身侧,违恐我再次摔到。
背后的他轻叹一声,高无庸忙轻声道:“姑娘……”
我仍拐着脚自己走,高无庸许是心中惶恐,只好亦步亦随,紧紧跟着我的脚步向前移,两个太监已是面面相觑,无声相视一眼,似是不明白一个小小的宫女为何会在皇上面前如此嚣张,连高公公也噤若寒蝉,不敢开口训斥。
我移到软凳前,坐下,潸然泪下。
我们既没有天各一方,现在也不存在生死相隔之说,但是,两人之间却如隔了永远无法逾越的障碍一般,我到不了他那边,他也来不了我这边,彼此只能在隔岸远远地观望。
从他在掠过我的每个眼神,我都能觉察到温暖,从他无意提起的每句话中也能觉察到他的怜爱。
可是,除此之外,我们仍如以前。
百思不得其解,想不出究竟是何原因,也想不出如今还有什么能阻挡他?
脚好后,找到了高无庸,许是胤禛有交待,他没有再阻挡。但是,自此之后,勤政殿的宫女太监们再也没有和我主动搭过讪,说过话,事事对我赔着小心。我除了奉茶之外,已无其他杂活。
心中有事,无法释怀,人也越发的沉静,有时一天几乎不说一句话,不当值的时间几乎全部用来练字。
承欢见我如此,再也不敢任性胡闹,每次看我的眼神都怯怯的。
弘历无意中看到我的字,大吃一惊,愣得半晌没说一句话,只是紧盯着我,但最终却什么也没问。只是每次来的时候都打趣一番,说和尚念经也会分分时辰,晓文姑娘这可是不眠不休。次次如此,我次次回报的都是惨淡笑容。巧慧看我的眼神也越发的担心,还不时地会轻叹一声。
没有精力,也不想去理会。仿佛除了应值和练字,这里再无其他可恋。
过了大暑,盛夏已悄然过了一半,令人难以忍受的酷热天气也凉了下来。
依然一个人待在房中,站在桌前,继续写着字,沉浸在迷离的思绪里,浑然忘我。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过来,紧接着桌上多了碗莲子粥,我抬起头,向身侧的巧慧道了声谢,拿起喝了一小口。
往常,她总是轻叹一声,转身就走。可今日,她却站着,没有走的意思,我心中微怔,缓步走到桌边,坐下来,微笑着道:“巧慧,出了什么事?”
她在我对面坐了下来,看了我几眼,欲言又止。看她为难的样子,我轻轻一笑,道:“巧慧,有话不妨直说。”
她默了会儿,道:“晓文,你是我领进府的,我不想你出什么事情,这些日子,你太消沉,静得让人从心底里害怕。”
我苦苦一笑,仍是静静坐着,她叹道:“不管发生了什么事,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也不该糟蹋。”
我听得一怔,反问道:“我糟蹋身体?”她道:“这段日子,你身子瘦了许多。”
我嘴角噙着丝笑,道:“我不会有事,你放心。”
她隔桌伸手过来,紧握着我的手,声音有些发颤,道:“我有些怕,你这个样子,像极了我家二小姐去世前的样子。不吃不喝,不分昼夜地写字。我看着都觉得心疼,有时真的怕你也像她一样,那么年轻就去了,我懂得不多,可总比你大上几岁,人活一世,有许多人和事是值得珍惜的。”
我眼中有些酸,有点想哭出来的冲动,但又不想再落泪,这些日子,已经哭得太多。
我强自压下眼底的泪,抽出手,反过来紧握住她的手,道:“我不会有事。”
我的泪没落下,可她却眼睛微红,蕴着泪道:“在我的心里面,总不由自主把你当成我家小姐,巧慧求求你,振作起来。”
看着这张真诚的脸,我点了点头。巧慧又默看我一阵,觉得我没骗她,才放心地起身,向外行去,边走边擦着脸上的泪。
走到镜前,抚住自己的脸,不自觉的苦笑起来,下巴尖尖、双眸无神,这是自己吗。
坐下来,对镜描眉、画唇、涂腮,遮住满脸的苍白憔悴,起身向外行去。
午后的阳光还很烈,且没有一丝风,有些闷热。
我漫无目的在林中的小路向前踱着,脑中似有无数桩事搅在一起,拧成无数个疙瘩,怎么也理不顺道不清,可甩甩头再仔细想想,却又似一桩事也没有。
整个人虚若空壳,像喝过酒的人一般,有几分醉意,却又带着几分清醒。
用力地摇摇头,想甩开这一切,令自己清醒过来,在心中对自己说,不管怎么说,目前这种状况,总比他一直没觉察出什么好。
微抬起头,愣怔看看半空的浮云,心中暗暗苦笑,真得好吗,这样真的好吗,他没感觉到什么的时候,自己满怀希望,想方设法想让他早日发现自己,可现在,突然发现,他虽发现了自己,却不是自己希望的那样。
久久地呆站在原地,忽地一阵说笑声传入耳中,我收回目光,朝前面看过去,胤禛、十三、弘时、弘历、张廷玉等坐在前面的凉亭里,谈笑风声。
默看着中间端坐的那个人,他眸中含笑,与儿子大臣在园中畅谈,我心中一酸,你窝在房中自虐,可他呢,眼前是一幅君臣同乐的美图。
直盯着他,心中渐涌出丝丝怒意,像是感应到了一般,他扭过头,朝我这边看过来,正对上我咬牙瞪着他。他眉头微蹙,十三、张廷玉已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来,我的表情一下僵在脸上,愣了一瞬,忙转身往回急赶。
未行几步,就听见了后面传来高无庸的叫声:“晓文姑娘。”
我步子一滞,有心赌气不停下,但转念一想,今天这日子,这么多人,遂转身回头,长长吁出口气,待脸上挤出丝笑,方上前几步,道:“皇上有何吩咐?”
心中有丝无奈,怎么无意中来到这里。
这个农园是十三被圈禁后,他为了避嫌,也为了改善与康熙的关系,便投其所好,开辟的园子。并自称‘跛尘居士’,最终令康熙放下了对他的戒心,称赞他‘能体朕意,爱朕之心,殷情恳切,可谓诚孝。’许是因此,这个农园才得以保持了它的原貌。
高无庸微躬着身子,轻声道:“张大人是品茶的行家,他早已听说你是园子里的泡茶高手,刚才他还可惜不是你当值。这不正巧,姑娘正好来了,皇上吩咐奴才叫你过去。”
我随口应了声,便向前行去。见高无庸有意地落后半个脚步,我心中对自己嘲弄不已,自己到底算什么,主子,还是奴才?
无言苦笑,恐怕现在的自己,在主子眼里,我是奴才,在奴才们心里,我称不上主子,充其量也只是皇上随兴‘宠幸’过的小宫女而已。
渐渐走近,他们的谈论声也越来越近,张廷玉道:“国以民为本,民以食为天,皇上高瞻远瞩,比我等看得透彻。”
弘历眸中蕴着笑意,瞅了眼我,扭过头接口道:“现在人多而垦田有限,粮食就显得不足,民食不饱,必定生乱,朝廷是要重抓。”
胤禛微笑着点点头,坐在弘历上首的弘时脸上一黯,冷冷扫了眼弘历,弘历却浑然不知,目光又投到我身上。
我皱眉微摇头,他眉毛轻挑一下,收回目光。
我走过去,对着胤禛矮身一福,站定。
胤禛暖暖看了我一眼。轻笑道:“廷玉,终是你有口福。”
眼前的张廷玉须发已有些灰白,但却不显老,在我看来,他人是儒雅的,他的眼神是犀利的,通常来说,儒雅和犀利是不可能出现在同一个人的身上,但出现在他身上,我却觉得没有任何的不妥。
张廷玉快速地上下打量了我几眼,微笑道:“臣之福也是皇上的福传来的,如果不是皇上身边有一个心聪手巧的丫头,臣哪有这种福气。”我心中暗笑一下,拍马工夫真是一流。
果不其然,胤禛已大笑道:“晓文,还不快动手,可不能让朕失了脸面啊。”
轻轻应了声,向他面前行去,石桌已放了朱砂三人罐,原来是要喝功夫茶。只是,这里有五个人,我悄眼瞅了眼他。
他已敛了笑,正瞧着我手下的动作。我一停下来,他许中已知道了我心中想的,嘴角逸出丝淡淡的笑,轻声道:“开始吧,不用管两个孩子。”
我一怔,两个孩子,他对我说,那是两个孩子。
正出着神,旁边端水等我净手的高无庸用极轻的声音哼一声,我面上一热,回过了神,亭子一角的水已烧得差不多了,我忙净手,之后蹲下身子,仔细地望着水。
脑中不由得想他说的话,忽听身后的张廷玉道:“蟹眼已过鱼眼生。”我心中一愣,怎会又走了神,知他暗中提醒自己。
我抬头,轻声接了一句:“嗖嗖欲作松风鸣。”
张廷玉脸上露出了赞许的神情,我低头一望,水已到了火候,白鹤淋浴、乌龙入宫、悬壶高冲、……韩信点兵,自烫盖开始一气呵成。
我的这手法,胤禛虽表情自若,但眸中却隐着说不清的东西,十三眉宇轻蹙,瞅了眼胤禛,又状似无意地掠我一眼,弘历倒是满面赞赏,弘时瞟了眼弘历,对我冷冷一笑。
张廷玉拿着杯子,放在鼻端轻闻了下,笑着问道:“姑娘是南方人?”
我暗自思量一瞬,听张廷玉对我说话的语气,他许是听说了什么,或者觉察出了什么。这种场合,自己岂能当众人谈论中的主角,遂谦恭地回道:“奴婢是西北人。”
闻言,他笑对胤禛道:“臣竟看走眼了。”
胤禛眸中闪出浅笑,暖暖掠我一眼。
下首的弘历笑着道:“张大人,晓文泡茶的花样可是多着呢。”我心中微惊,弘历心里也大抵清楚弘时心中所想的,另外,他也应明白自己在阁中的特殊身份,但如今,却如此在众人面前夸赞自己,他心中想什么。
惴惴不安,心中暗暗祈祷,此时此地,弘时千万不要接口才好。
抬头飞快扫了眼弘时,他幸灾乐祸的瞟了我一眼,我心中暗叫不妙,还未来得及请退,他已笑着开口道:“四弟自然是知道的,四弟平日里和晓文的关系最亲近。”
我心中一紧,赶紧向胤禛望去,只见他眸中一冷,目光扫向弘时,弘时见状,急忙低头,小声嘟囔道:“这可是事实,前些日子我还亲眼见他们又抓又闹。”他声音不大不小,刚刚好让所有的人听见。
张廷玉默默啜着茶,十三面无表情瞥我一眼。
张廷玉放下茶碗,转移话题说了一阵,可众人心中已是各有思虑,场面再也热烈不起来。一时之间,亭子里陷入寂静,我木然站着盯着自己的脚尖,弘历这小子,究竟想干什么。
这时,一直默不出声的十三淡淡地道:“皇兄,中秋佳节已近,皇阿玛的丧期已过,今年是不是要和臣工们一起热闹热闹。”
胤禛收起一脸的冷峻,轻一颌首,淡声道:“已过了三年之期,确实该和群臣同乐一番,老四也不小了,这次的宫宴就让他历练历练。”
弘历忙起身应下,弘时则满面通红,狼狈万分。
十三又默了会儿,淡淡地道:“皇兄出来一阵子了,想必也累了,我们先行告退。”
一行人鱼贯而出,亭子里只余胤禛、高无庸和我三人,他仍坐在那,没有起身的意思。
静默,又是一阵静默。虽说早已习惯,可今天却总觉得有一种无形的压迫在胸中膨胀,心中很想马上逃离这里。
心无二用,心乱时总是会出错,正当感到不知所措时,手中的茶碗‘啪’地一声,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他看了眼地上的杯子,淡淡地道:“想做老四的福晋?”
我一下呆在原地,半晌才回过味,走到他跟前,怒瞪着他,大声道:“我想与不想,你关心、在意吗?”
掩口轻笑起来,直笑着泪流满面,身子轻颤,从没想到有一天,会从他口中说出这样的话。
这就是自己想要的结果吗?
心中有丝绝望,面带惨笑,再也不看他一眼,快步跑出去。
跑跑停停,半晌后,停下来,见路旁有一片茂密的林子,不假思索一头扎了进去。林中的光景有些暗,借着树叶间隙洒下来的阳光,寻了个干净的地方,摔坐在地,忍了许久的眼泪,倾泄而出。
他说,让自己做弘历的福晋,问我想吗?他居然问我,想不想做弘历的福晋。
依在树上,抬起头,泪无声的顺脸往下流。
夕阳的霞红被天边的暮色一点一点的蚕食,林子里已是漆黑一团,仍旧静静地靠在树上,心中已是无比平静,心中突地觉得有些可笑,义无反顾一头扎进来,等得就是今天吗?在心中一遍遍的问自己,还有留下的价值吗?心底一个声音回应着:“没有了,没有了……”
林子边缘最后那抹光线也隐去,我起身,慢慢向外行去,脑海中思量要不要出去,如何才能出去。现在只想远离这一切,躲开他。
路边似有一个模糊的黑影,听到我这边的声音,转过身。
原来是弘历,上前对他庄重地福了一福,然后,向住处行去,他忙赶上,截在我前面,道:“晓文,你生气了。”我抿嘴轻笑,摇摇头道:“四阿哥,对不住,因为奴婢,令你难堪了。”
听着我谦恭的回着话,他有些慌,结巴道:“我根本不在意这些,您也无须自责,其实我今日是想……”
在心中暗叹口气,不管他心里是如何想的,但自己这些日子和他走得近,这是事实,不能怪他什么。
心中烦闷,也不想知道他这么做的原因,遂截住他的话头,浅笑着道:“真的不在意?”他一愣,许是不理解这前后的功夫,我为何会态度大变,他瞅了我半晌,才道:“不在意。”
抿嘴轻笑,心里却想着,你现在不在意,那是你还小,再待几年,必不会这样。
两人默行一阵,心中虽还有丝不确定,但仍忍不住道:“四阿哥,可否帮奴婢一个忙。”弘历敛了笑,斜瞅我一眼,道:“如果是帮你出宫,就不要开口了。”
我心下一惊,这孩子今日的所作所为,太不同于往日,似是一天之中长大许多,这种变化让我诧异,让我来不及接受。
望着我满脸讶异,他笑瞟我一眼,双手背在身后,挺胸迈着方步走了几步,道:“你别这么看着我,是你一厢情意地把我和承欢放在一个队伍里。我可是一个成年的男子了,或许很快,皇阿玛就会给我指婚了。”
我心中暗惊,今日的事……,我不敢往下想。
想到这里,心里竟有一丝怕,向路边靠了靠,离他远了些,他见我如此,面上笑容一僵,低头默一会儿,抬头,脸上挂着丝笑,道:“如果以后,你若真找不到自己的归宿,本阿哥可以为你提供一个名份。”
想是我心中所怕的,他已明白,他既是这么说,相信以后不会再出现今日的事。
见他有些故作轻松,我也忙掩饰地笑着道:“四阿哥,你又不嫌奴婢老了。”弘历眸中一黯,但随即大笑道:“你本来就老了,本阿哥对年长的女子可没兴趣,我只是给你名份,怕以后没人要你,别想歪了。”
说完,快步向前跑去,明知他这么说的意思,但脸上依然有些挂不住,抡着拳头跑着追他。
无所谓忧,也无所谓愁,只因少了份牵挂,人变得轻松、闲散。觉得自己就如水中那无本无根、无牵无挂的浮萍一般,随波飘流,飘到哪算哪,不做努力,也不改变什么,只是做什么事情都有些心不在焉。
在勤政殿的偏殿茶房中,准备着茶水,有些不上心。
身边的其他宫女,悄眼打量着我,我依然自顾慢腾腾的泡着水,忽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我心中轻笑一声,又来催了。
刚转过身,小顺子急急地冲了进来,喘着粗气道:“晓文姑娘,快一些,怡亲王都坐了半晌了。”
说完,许是觉得自己口气急了些,忙朝我讪讪笑笑,我抿嘴轻笑,端着茶盘向大殿走去。
盯住地面,目不斜视,把茶水轻放在十三的旁边,然后退到一边,静静地立着。
十三喝了口水,道:“皇兄,浙江贩卖私盐日益成风,朝廷如不早管,只怕官府会把税款转移到百姓身上,这样一来,日后怕是官商勾结、民不聊生了。”胤禛面色凝重,微怒道:“这些个盐贩子,是该好好管管了。”
他静默一会儿,又道:“李卫任事勇敢,可担浙江巡抚兼理两浙盐政。”
十三点点头,道:“臣弟也觉得只有此人可任此职。”两人又说会些朝事,十三忽道:“皇兄,明日臣弟带承欢回府住几天。”
胤禛面色松了下来,笑着问:“府中有事?”十三笑了下,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后天是玉檠的寿辰。”
玉檠是十三的嫡福晋,自十三禁于养蜂夹道,她一直支撑着管理着府中的大小事物,虽然在头几年,不是很顺利,可近些年以来,十三忙于朝事,几乎少有时间回府,她却成了王府中实实在在的顶梁柱。
胤禛笑着听完,道:“明天朕会吩咐高无庸派些人过去,这几年玉檠确实辛苦了。”
十三忙拒绝道:“皇兄不可。”胤禛起身,下了台阶,走到十三跟前,拍拍十三的肩,笑着道:“不要再推脱了,你也歇息两日。”
十三一笑,道:“臣弟遵旨。”两人笑着缓步向外走去,出了大殿,十三朝贤良门方向走去。
待十三走远,胤禛看着他背影叹了口气,我在心里也是一叹,脑中蓦地想起了绿芜,心中还是不解,现在又有何人还能拿她的事来打击十三,相信根本无人敢这么做,既是如此,那还有什么原因呢。
默想半晌,除了自己心中徒增丝丝哀伤,什么也没想出来。
抬头看看,忙提步向湖边跑过去,高无庸立在船头,见我过来,忙闪身让开,轻声道:“皇上已上来会儿了。”
我点点头,走过去掀开舱帘,发现胤禛歪靠在软垫上,闭目养神,我轻轻坐在一角,默盯着被风吹得飘飘忽忽的舱帘。
承欢明日会出园子,自己何不趁这机会出去,想到这里,心中一愣,自己这么做,是真想走,还是……
心中居然有丝不确定,我轻咬下唇默看着他,心中还在盘算,是走,还是留。心中犹豫不定,走,心中不舍,留,心有不甘。正在这时,他居然突然睁开了眼,目光一遇,我一时竟傻了,他嘴角隐着淡淡的笑意,那抹笑还未逸出,便已消失,他瞅我一眼,淡淡地道:“想说什么?”
听他用冷冷的口气问自己,一怒,心中马上确定走还是留。天下之大,难不成没有我容身之所。
强压下自心口窜进脑中的怒气,静了静神,淡然道:“奴婢想陪承欢回府几日。”他神色未变,淡淡地看着我道:“巧慧会随着她回去的。”
我唇边漾出丝淡笑,挑衅地道:“勤政殿有没有我这个人,也不会怎么样。”他直起身子,默盯我一会儿,忽地伸手拉我过去,我没提防,一慌,摔开他的手,被他拉得向前倾的身子摔倒他在跟前,我忙爬起来,向后移去。
他收回手,默盯着我,声音平平:“虽不会怎么样,但这里又岂是你想走就能走的地方。”
我心中难受,眼里泛着酸,是呀,这里岂是自己能决定去留的地方,自己早已被他一时暖一时冷的态度搅得乱了心神,忘了自己如今的身份,也忘了这是什么地方。
低头无言苦笑,直起身子端坐着,待心情稍微平复了些,脸上挤出丝笑抬起头,道:“奴婢只是不放心格格。”他瞥了眼我,默一会儿,道:“那你随着去吧。”
舱中一片寂静,我木然端坐着。
船身一震,我起身出舱,掀开帘子,待他出来,高无庸忙躬身侍候着下船,我缓步跟在后面。
待三人走进阁内,绕过正厅,走进内院,我朝自己的院子走去,他走到两步,回身,道:“晓文。”我步子一顿,回身微垂首默立,他淡淡地道:“晚膳你做些小菜,许久没吃,还真有些想。”
高无庸飞快扫我一眼,又悄眼打量胤禛一瞬,蹑着步向外退。
胤禛目光落在我身上,却对高无庸淡声道:“明日晓文也随着去怡亲王府。”高无庸一怔,忙瞅我一眼,轻声应下,匆促地踩着碎步退了出去。
鲜嫩而爽口、清淡而味长,完全现代做法的四凉四热,我轻摆上桌,向后退两步,心中有些堵,这是最后一次,从此之后,虽同呼吸一个空间的空气,生活在同一片蓝天下,可再也不相见、不相识,不相守,从此天涯陌路,相见无期。
他坐于桌旁,犹若听到了我心中的话,瞅了眼木然站立的我,道:“希望这不会最后一次。”
我心中莫名一慌,掩饰地笑一下,道:“皇上想吃,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吩咐奴婢一声就行了。”
他轻轻笑了下,收回目光,道:“坐下来一起吃。”我心中迷茫,听错了吗?我摸了下耳朵,蹙眉凝目看着他,见我这样,他一笑,道:“我不想用膳时一直抬着头。”
他没有用‘朕’,而用了‘我’,我心中一怔,随即自嘲地笑笑,对自己说,这一切都是假像,不要多想,一切的一切都无法挽回,你只是晓文,一个普普通通的宫女,和若曦再也搭不边,也就是说,和他再无关联。
我恭敬地矮身行一礼,道声:“谢皇上。”然后坦然坐下,他眉宇微蹙,掠了我一眼,挟了箸拌山药丝,放在面前的碟碗里,抬头看着我道:“今天的菜很精致。”
在心中暗暗失笑,当然精致,这是我精心料理的。面上淡淡笑着道:“奴婢对做菜一向很上心。”其实心中并不是这么个意思,心中想的是‘只要是为你准备的,我都会很上心。’
他为我挟了箸菜,我忙起身谦恭地道:“谢皇上。”
他眸中掠出丝沉痛的东西,盯着我,重复道:“是非同寻常的精致。”说完,似是一声轻叹,很轻,很细微,似有似无。但传在我耳中,却如惊雷,我心中一颤,挟起他挟来的菜,放入口中,平日里喜欢的,今日却味同嚼腊。
走还是留,再一次徘徊心头。
身子渐渐有些僵,脑子有些许迟钝,手中的筷子‘啪’地落在桌上,一惊而回神,慌忙瞅他一眼,他依然盯着我,我忙捡起来,埋首吃饭。
他感觉到了吗?他心里是怎么想的?
但是,既然先前已有了决定,为何又露出了破绽,难道不该把事情谋划得细致、稳妥一些。
脑中一闪,难不成是自己潜意识里不愿离开。脑袋轰地一声,瞬间一片空白。耳边又传来他的轻叹声,我忙拉回思绪,尽量保持镇静。
知道他的目光一直在我身上,匆忙吃完,垂首道:“奴婢用完了。”他默了会儿,柔声道“去吧。”我起身,逃也似的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