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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失踪者是好警察

05 失踪者是好警察

书名:追逃作者名:山风本章字数:7400更新时间:2023-12-27 20:19:50

  

  中队事务是事无巨细的,许浩一年难得回家一两趟,为便于联系,他便替父母装了一部电话。老伴去世后,母亲隔三差五地接到儿子的电话问候,好几天没有听到儿子声音,以为儿子忙忘了;无数日夜熬过,她思儿心切便主动致电,接电话都是儿媳,而儿媳妇总是说许浩出差未归。出差是有期限的,总听不到儿子音信,一种不祥之感驱使她支撑到儿子小家,整天唠叨着要见儿子。

  成敏要上班,也得照顾婆婆和孩子的饮食起居,没有精力理会婆婆的唠叨,只能佯装笑脸哄骗婆婆。

  儿媳妇始终如一的托词和闪烁不定的目光,婆婆不禁犯疑,儿媳妇上班去了,她踱到屋外,逢人就打听。成敏同事都不忍心告诉她真相。情急之下,她拉住一名女警苦苦哀求。女警面露难色,她便要给女警下跪,女警连忙拦住,说你还是问你儿媳妇吧。

  成敏回来,婆婆“扑通”一声给媳妇跪了下来。成敏错愕地扶起婆婆,说您老这是做啥呀,婆婆说你给我说真话,成敏眼泪夺眶而出,“许浩……不见了!”

  “不……不见了?这是为什么呀?”婆婆闻言,愣了半晌,嘟囔着便倒下。

  成敏大惊失色,急送婆婆去医院,老人突发脑溢血继而转到县医院。医生说交保证金,她四下筹集仍没凑数,焦虑之际她想到方思监狱长。

  方思当即指示财务科迅速将支票送到医院,成敏婆婆及时得到抢救。

  婆婆在死亡边缘走了一回,但已是神志不清,成敏推着轮椅,不禁痛哭失声。

  为解决成敏困境,全监中层干部会结束之际,方思沉重地说道:“许浩曾经是我们同事,虽然已离开监狱,但我们不应忘记他为我监狱所做的贡献。母亲突发重病与儿子失踪有关,毋庸讳言,这也与监狱有关,因此帮助许浩一家度过难关监狱责无旁贷。制度不允许监狱报销老人家的医疗费,我只能恳请同志们踊跃奉献一点爱心,给许浩一家送去同事一份爱心和集体温暖。在此,我给大家鞠躬了。”

  监狱长的发言感人至深,他深施一礼,全场震惊,瞬间,全场响起一阵热烈掌声。

  成敏从工会主席手里接过捐款,望着一边的方思,不禁哽咽,嗫嚅:“谢谢大家!”

  方思语重心长地对成敏说道:“虽说有风凉话伤害过你,大家仍是伸出友谊之手拉你一把。所以,人要向前看,要以积极心态看待同事。如此,你的世界就不会孤立。”

  成敏低语:“我不怨别人说过头话,毕竟是许浩影响了同事的名利;只是,许浩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我至今无法面对。”

  其实,成敏心里无法面对的不仅是许浩的失踪,还有即将到来的正式辞退许浩的日子。

  “公告发布期限就是辞退决定下达之日。”这天上午,成敏从曹副主任手中接过辞退通知书,转身就走。曹剑叫住她,问她有没有学习人事部《规定》。成敏茫然地摇头。

  “家务事是要忙,但,事关许浩前途的大事要放在首位。”曹剑提醒成敏,“光着急不去动脑筋是不行的。”

  成敏安顿好孩子和婆婆才去咀嚼曹剑的嘱咐,翻阅起人事部的《规定》,在第十条有关不能辞退的三条情形中看到有关“患严重疾病”的条款,她终于悟出曹剑弦外之音,眼睛一亮:许浩不正是在精神失常状态下出走的吗?第二天上午,她问曹副主任:“精神失常是否属于‘严重疾患’?”

  曹剑笑了笑,说:“是。但需要医学鉴定。仅靠推测还不成立。

  成敏说:“许浩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你们没有证据证明他精神正常,也就不能随便将他辞了。”

  曹剑嘱咐她写一份情况说明给组织,准备相关材料向局里申请复议。

  方思问曹剑:“能否组织材料以监狱名义申请复议?”

  曹剑面露难色,说你已经被上级批评了,如果再以监狱名义申请复议势必再受监管局指责,对你方监不利。

  方思说:“不能为保自己位子而不讲原则丢了良心。按照监管局《规定》辞退许浩在情理上是说不过去,但合法,我们无力抗拒。但依据人事部《规定》,则可以暂缓辞退的理由进行申请复议。局里出台这个《规定》惩罚干警仅是手段而不是目的,加强干警带值班责任心是其宗旨。如果我们实事求是地向局里反映,局党委或许会采纳监狱建议。”

  曹剑皱眉说当初是监狱向省局申请辞退许浩的,现在申请复议也是监狱,是不是滑稽?

  方思苦笑一下,说现实中比这滑稽的事情还要多。他在捐款动员中的“不当言辞”稍后就传到监管局,由此在全省监狱长工作会议上做了检讨。他知道传话递信的不是别人,正是党委副书记陶宁水。陶宁水担任副监狱长(那时叫副支队长)时候,他方思是个乳臭未干的内勤;他晋升教导员,陶宁水还是副支队长;他擢升副监狱长,陶宁水总算晋级担任党委副书记;他荣升党委书记,陶宁水依然是副书记。一个学生竟一步步地爬到自己的头上,昨日,他陶宁水对方思吆五喝六的,今日,却做了方思副手,谁能接受位置逆转?尽管他方思对昔日老首长的一如既往,他陶宁水也对他客客气气,可是大家心里都明白:陶宁水不服。不服,不能明火执仗,只能搬出党章和制度制约方思,只能暗地里较劲。党委副书不去利用党内批评与自我批评权利对书记的不当言论进行当面批评,竟然直接向局长汇报,你说滑稽不滑稽?

  方思心中还有一个疙瘩。距那次党委会已久,他仍是对那次在党委会上咽回去的话难以释怀。他不相信有虐待体罚事件,调查结果如何与追捕无关,但他仍想核实一下。于是,他便将纪委副书记万竹晓叫来。

  万竹晓说他们在事发当时就到中队做了必要的了解,没有发现中队干警体罚虐待罪犯行为,说道:“假如干警执法有问题,我们早就会向你汇报了。这点,你放心!”

  当事人不举报,从同犯身上发现有益线索是相当困难的。因为,他们还会顾及到自身改造前途,往往是三缄其口。方思是抓管教出身,深知其中利害关系。回头他又叫来钱亮。

  “方监,这与我的工作有什么关联?我是搞狱内侦查的,不是纪委的。”钱亮是大惑不解的回答。

  “就因为你是狱内侦查高手才让去做这件事的。”方思沉下脸,冷冷地说道,“你不愿意去查?”

  “不是,您说哪儿了?”钱亮知道方思是故作冷态,便笑着问,“这与追捕有关吗?”

  “哎!我说钱亮,你怎么老是和追捕联系在一起?追捕是一回事,执法是另一回事。不能因为追捕工作而不抓干警文明执法工作。我绝不允许在我任上发生一起体罚虐待犯人现象。钱亮,我可事先给你打个预防针,你不要以为你是我的得意门生,有过骄人成绩,就可以违规。如果发现你有错误执法,我绝不放过你!”

  “哪能呢!”钱亮笑嘻嘻的回答。他领教过方思的厉害。

  “是吗?你脾气火爆,我还是不太放心。”方思半信半疑地看着爱将,说道,“我提醒你,这次调查不要搀杂个人情感因素,将真相调查清楚,向我负责。”

  望着方思严肃的面孔,钱亮深知党委书记说一不二的秉性便态度坚决地点头答应。

  钱亮跨上摩托车,却又下来,打算步行到二大队一中队。管教部门下基层几乎都是骑三轮代步。三轮,快捷便利,却不无张扬。大马力声如火车,人没到,声音先到,基层闻风而动。犯人、带班干警都会有相应的变化。为求监管秩序稳定,顺应文明执法人性化管理趋势,部分基层干警担心稍有不慎而违反了政策,对犯人违规行为睁一眼闭一眼的;一个中队两百个犯人只有六七名干警,三班倒中队干警更是辛苦,罪犯往往处于放养状态。围墙内负责犯人警戒的犯人小岗发现管教部门来人便会迅速汇报,当班干警放下一切装模作样地迎接管教部门的检查。基层干警慎重对待管教部门,是因为,有处置犯人权利的狱政部门有责任向人事部门汇报干警在岗不履职行为。基层干警因此被处理多了,则对管教部门人持敌视态度,但谁也不轻易得罪管教部门,无论是科长还是干事。钱亮从基层上来的,深知基层的风险和压力,不轻易地向上面打小报告。犯人对干警的畏惧心理不复存在,有些犯人恣意妄为,却不能不畏惧管教部门。可以严管十五天,强训至少一个月,戴上手铐当即送到集训队便是噩梦开始。管教部门的人只要一进入小岗视线,消息便会瞬间传遍全中队各个角落。

  钱亮进入生产区,撇开常规路径,从三中队边门斜插到一中队,闪身进了配电房。

  一个犯人正在看电表,回身,见侦查科长突然立于身后,吓得挺直了身子,本能地展示文明礼貌:“报告……钱科长!”

  “行了,你坐下。另一个犯人呢?”在钱亮印象中,此岗位应是两人。

  “报告钱科长!他上卫生间了,是巡查岗陪着的。”该犯两手再次垂放,毕恭毕敬地站立。

  “坐下回话。”此犯名叫潘石岭,是钱亮亲自安插的内线,为调查两名犯人打架背景而特设的耳目,中队干警却不知情。

  “报告钱科长,目前没有发现新情况。”潘石岭主动报告。

  “嗯,你们中队干警有没有体罚虐待犯人现象,比方说,这次犯人逃跑前有没有受到干警体罚虐待?被许指导员不公正处理过?”

  “没有!”潘石岭果断地摇头。

  “你不要急于表态,你仔细想想。”钱亮不放心。

  “钱科长,不要说犯人被干部打了,就是被骂一句,每个犯人都会知道的;没有体罚虐待的。我投改那年,许指导员还是副队长,都几年了,我没见过他打骂一个犯人。许指导员人往那一站,不怒自威,心里有鬼的犯人都不敢正眼看他。当然喽!犯人都很敬重他。”

  “你说的是事实?没有干警体罚虐待犯人,两个逃犯没有受到许指导员不公正处罚?”

  “真的没有,我向钱科长保证。如果有的话,许指导员人都不在了,我还顾忌什么?”潘石岭是信誓旦旦的。

  “哦……我知道了。你继续观察,一有情况通知我。”为保障犯人申诉和举报权利,监狱专门设立了信息通道,除了原有检察院检举信箱外,有纪委检举信箱、监狱领导的信箱。犯人检举、申诉或反映情况,信件很快地被相关部门取走,并及时得到答复。侦查科没有专门信箱,钱亮的一些信息来源于纪委或监狱长信箱。

  “钱科长,说到许指导员,我忽然想起另一件事。”潘石岭叫回钱亮。

  “什么事?”

  “中队有个犯人的母亲上星期来找过许指导员。”

  “找他做什么?”

  “还款,谢恩。”

  “就这事儿?”

  “钱科长不感兴趣?”

  “不是!你的联号该回来了。”钱亮拉开配电房门准备离开,忽听到潘石岭在他脑后嘀咕:“这么好的指导员还给辞退了,真可惜!”钱亮愣住,犹豫片刻,回头问:“犯人叫什么?”

  钱亮原不打算继续了解干警执法状况,耳目念念不忘前任指导员许浩,他便多了一个心眼,心想是不是许浩留给潘犯良好印象而有所隐瞒?他又找了几个普通犯人了解,结果一致。回办公大楼向方思汇报,他却鬼使神差地来到第二道围墙大门口,发现双人值班的门卫室只有一名干警,不见工人,便问:“还有一人呢?”

  五十多岁的民警起身回答:“他去厕所了。”

  “哦,是这样。”钱亮移来一张椅子坐下,与老民警有一句没一句地搭讪,而视线始终不离人员进出不断、频繁开合的大门。

  老民警要开关电动大门,还得检查干警带犯人出门的登记,看是否登记了、犯人人头数与他亲自清点的是否吻合。

  钱亮不过意地说:“你就在外面负责清点人数吧,电动门由我来。”

  “谢谢!”老民警不时地向厕所方向张望,焦虑地念叨,“这小子还不回来,是不是掉茅坑里了?”

  终于,一个叼着烟、手里拿着手机的小年轻晃悠晃悠地走来。

  “小祖宗,你可回来了。”老干警自言自语,暗暗松了一口气。

  钱亮看了一下手表,他已经坐了半个钟头。

  小年轻没有察觉坐在门卫室里的钱亮,大声嚷嚷:“有没有领导过来?”老干警瞪了他一眼,没言语。“翻什么眼?”小年轻走进门卫室,猛见得钱亮端坐其中,他愣了愣神,机灵地说,“呦,是钱科长,刚到?”

  钱亮一眼瞄到年轻工人掌中手机,那是一只崭新的摩托罗拉手机,价格不菲。工人工资低于干警,玩新潮赛过干警。钱亮只能玩二手货,羡慕地问:“手机挺漂亮的,多少钱?”

  “三千差一点。”小年轻轻松回答。

  “乖乖,你真舍得!刚才哪去了?”

  “肚子疼,蹲茅坑去了。”

  “你们忙吧。”钱亮忧心忡忡地进了大门。半个钟头,大门只有一人当班,若有犯人强行闯关,拦截闯关一人难以胜任,可能还有性命之忧。当然,犯人闯关成功,接警,监狱第一道围墙所有大门瞬间关闭,关门打狗,他必将落网。虽是未遂,却也算是脱逃案件,影响深远。兄弟监狱就曾发生一起罪犯杀害民警强行闯关的恶性案件。对此脱岗现象,可他能说什么呢?人有三急,你能不让别人方便?有条件,应在门卫室建一个卫生间,他想,应该请内管队领导加强对门卫的教育,控制方便的时间。静候小年轻期间,在值班记录上,他牢牢记住了工人名字:管越。

  这道围墙里的监房仍是保持着七十年代末期的建筑风貌。初次进入,你恍如走进北京的老胡同,每个监舍仿佛就是这个老胡同里的四合院。扬平芝说,围墙改造结束,将以楼房取代老式监舍。到那时,眼前的风景将不复存在。他该好好看看,把即将成为历史的监房风貌深深留在记忆中。

  该到哪儿?站在空旷地带,钱亮踌躇。二大队一中队跑了两个犯人,至今还没查出逃跑途径,这是他心中的一个疙瘩。他拍响一中队铁皮门。

  铁皮上有一个望风口,一个光头探了出来。监房小岗见到钱亮,忙不迭地开门迎接,嘴皮子麻利,声音高亢:“报告钱科长,中队总共二百四十一人,出工七十三人,休息一百六十五人,住院二人,严管一人;报告完毕!”小岗是挺胸蹩肚中气十足的,不仅是在管教口子的领导面前卖力表现,也是为监房里民警报信。有的时候,尤其是有厌战情绪之时,看着犯人毕恭毕敬,听着响亮的报告,钱亮颇有自豪感,他问监房有那些民警在。

  “报告钱科长,监房里有姚指导员、付队长和张干部。”

  姚指导员是不大乐意顶替许浩的,出事的单位不好干。事发原因调查总结,熟悉犯人人头啦,熟背犯人“四知道”——知道犯人姓名、年龄、籍贯家庭住址和相貌特征,知道犯人的刑期、案由和犯罪经过,知道犯人家庭关系和社会关系,知道犯人奖惩情况即改造表现。甭说背“四知道”了,就是熟练地叫出所有犯人姓名你都够呛。大家心里还有一本账,那就是经济账。大凡出事的单位,行政处罚外,还有经济上兑现,新调入的就得按照这个单位的标准兑现。别人害病,你吃药。觉得冤,不乐意,你还得服从,警察条例第一条写着呢。你还得提振精神做好了,因为你肩上担负着二百多名犯人改造秩序的重任。短短的几个月的时间,姚指导员就瘦了十多斤。钱亮曾风趣地对他说:“有助于减肥兄弟何乐而不为?别人想减肥减不下来呢。”姚指导员摸了摸胸脯,苦笑道:“钱科长别拿兄弟开涮了。我这身排骨再减就成骷髅架了。”

  闻讯而至的姚指导员将钱亮迎到中队办公室,泡杯热茶侍侯,“钱科,今天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他掏口袋,“哦,你不抽烟的。”

  钱亮口渴想喝,水太烫,将茶杯搁到桌子上,“我,顺道。”他张望一下,“哎,就你一人?”

  “付队长和内勤小张在检查犯人休息情况。”

  “你们中队有叫陈华华的?”

  “有!你找他?他在监房休息。”

  “那麻烦你叫他来。”

  “好的!”姚指导员按了按墙上的铃。

  铃的另一头,小岗立刻小跑过来,“报告!指导员有什么指示?”

  “叫陈华华,快点!”望着瞬间消失小岗背影,姚指导员回头对钱亮说:“听说这个陈华华一度是个刺头,不服管教。谁曾想,许浩做了他几回工作,他就像变了一个人,改造积极,年底获得一个改造积极分子奖励。他对我这个新来的指导员特别热乎,我以为我是中队一把手的缘故,实际上是我误会了,他是因为对许浩感恩戴德才与我这个指导员亲近的,确切地说他对所有政府干部都抱有好感。上个星期,他母亲来接见,要找许浩,说是还债,当面谢恩的,弄得我是云里雾里的。他到了,由他说给你听吧!”

  “报告!”门外站着一个歪斜着眼,发达的肌肉将衣服撑得胀鼓鼓的年轻犯人。

  “进来,钱科长找你。”指导员主动回避。

  “找他只是聊一聊。”钱亮觉得眼前的陈华华难以与指导员描述的犯人联系到一起,与他交谈,与姚指导员交流,钱亮了解到许浩工作的一面。

  陈华华自幼生活在单亲家庭,与母亲相依为命。他与社会上渣滓混在一起,打架斗殴与抢劫,劳教出来恶性不改,很快被送进监狱,刑释出狱,再度入狱。按劳改队的说法,他是三进宫。与他犯言语不和动辄挥拳头,民警批评,他还瞪着眼。承包民警急眼骂了他几句,他竟挥拳相向。犯人打架受惩处,动手打干警,性质更为恶劣。他便进了集训队。强训一个月,他竟放出狠话:“谁送我进集训队,等我出狱就让他满地找牙!”针对他的嚣张气焰,许浩没有二话将他送回集训队。稍后,许浩到集训队与他面对面。在那个令犯人恐惧的地方,陈华华仍是阴毒地看着指导员许浩。许浩耐着性子与他谈,一次,两次,三次……连陈华华自己都不清楚指导员找他多少回了,他最终低头认错。指导员根据他悔改表现,经申请,提前放他回中队,安排他上了生产关键岗位。提前放他回来,中队有不同意见,那个被攻击的干警一肚子意见。许浩做他们工作:“兵法云:攻城为下,攻心为上。陈犯不畏惧集训惩罚,也就是说强制手段对他不奏效。改造犯人,是征服他的灵魂。你们给我三个月,如果陈犯没有实质性转变,任由处置。”谁知,陈犯彻底颠覆形象,不打架,还时常制止别人打架,劳动特别积极,还主动向那名干警认错道歉。大家对许浩是心悦诚服的。年底,根据陈犯突出表现,中队一致同意给陈犯改造积极分子。有一次,彪悍凶狠近乎无情的陈犯竟痛哭流涕。

  那是一次接见,他是普通级犯人,只能电话普见。许浩请示大队,安排陈犯与他母亲面对面的宽见。许浩说:“母子俩难得见上一面,吃个饭吧!”宽见不易,共进午餐是犯人梦寐以求的,陈犯母亲却犹豫。许浩得知陈犯母亲来探监路上遭窃,回家路费都成问题,陈犯账面上也早已赤字,他便转身出去,回来将五十元饭票递给陈犯母亲,“去点几个菜吧。”陈犯傻了,眼眶湿润。许浩是第一次看到面相凶恶的陈犯眼睛红润。陈犯母亲不好意思是推辞不受的,许浩却催她去点菜。母子聚餐之时,许浩丢给陈犯母亲一百元,“路费够不够?”陈犯丢下碗筷,哇的一声,竟号啕大哭。“大男人哭什么?”许浩挂起脸。陈犯母亲站起,两腿一软。许浩眼疾手快,扶住她,“阿姨,我受不起!”“天杀的,指导员这么好的人,你要是有一点对不起他的地方,我就撞死在你面前。”陈犯母亲指着儿子骂着,哭着。

  陈犯母亲走的时候没有说要还许浩的钱,许浩也没打算等她还钱,时间一长,许浩自己忘了这事。陈华华有一天突然问起,许浩说:“别把心思放在这上面,好好改造就算是对我的回报。”陈犯羞愧地说道:“其实,母亲走的时候忘了要说还你钱,我没说是看你心不心疼那一百五十块。对不住了,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陈犯母亲不知道许浩已经离开监狱,接见时问儿子:“许指导员呢?我带了东西来谢谢他。”

  “他,他不在了!”陈犯痛心地回答。

  “不在?他?”陈犯母亲张大嘴巴,要哭。

  “他被开除了!”陈华华终于说清楚。

  “天杀的!你说清楚。他为什么给开除了?”母亲不相信,儿子解释,她又骂上了,“该杀的两个混蛋!你们跑了,许指导员给害惨了。我,我这就向你们领导求情去。”

  “妈,没用的。”陈犯劝母亲别犯傻劲。

  母亲浑浑噩噩,自言自语,走的时候又忘记将带来的钱和东西交给许浩家人了。

  听了钱亮的汇报,方思心情沉重是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