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阴云密布

　　市委市政府领导班子碰头会中途结束，也是迫不得已的事。市委市政府各个职能部门的领导,听说他们的市委书记丁世杰病情突然加重了，都有些茫然，但更多的还是心中对突然发生此事的疑惑和不解。

　　一大群人先先后后都从市委办公大楼下来了，然后驱车直奔清水市人民医院。

　　市委代理书记汪松瑶、市长陈清政、常务副市长杨坤、市纪委书记周孟军等，市委市政府大大小小的干部都来了。其实，大家都不明白，事情为什么突然会变化到这种地步，神不知鬼不觉的，市委丁书记的病情就突然加重了，而且还不可思议地染上了冰毒！

　　医院急救车120的报警器一直在急促地响着，这急促的呼救声飘荡在市中心的上空，如同暴风骤雨将至前满天的乌云密布，给这里来来往往的人们，带来心理上的一阵阵恐慌感。

　　清水市人民医院正处在市中心地段，商贩和群众云集，人口流动也最为频繁。在这样的一个小城，任何一点异样的变化，都能引起过往市民十足的好奇。也不知道是什么风送的信，或是什么人偷偷告的秘。让人想不到的是，不到一会儿，市人民医院门口就聚满了群众。刚开始，人们还以为这里又是发生了医生操作失误打针打死病人,病人家属在医院门口停尸闹事之类的纠纷，但后来这些围观的市民都知道了，是他们的好书记丁世杰出事了。

　　“丁书记！”

　　“丁书记，怎么样了？”

　　“丁书记什么时候能出院啊？”

　　“丁书记你得早点康复啊，全市100万老百姓的好日子以后还要靠您呢！”

　　群众们你一言我一语的，都在询问有关丁书记这样或那样的情况。

　　尽管市委代理书记汪松瑶、市长陈清政他们提前也采取了一些控制措施，但还是阻挡不了广大人民群众对丁书记的呐喊和祝福。有的群众，甚至到大老远的鲜花店去买鲜花送了过来，医院门口的台阶上，不到半个小时的工夫，这里就堆满了各色各样的鲜花，这些花都是群众们送过来的。

　　“汪书记，陈市长，我给你们跪下了。你们都是和老丁一起工作多年的好战友，今天的情况你们也看见了，老丁一直是为老百姓着想的，宁可不要家，也总是想着咱老百姓的苦。他这病，就是为老百姓办事给累的。为这事儿，我没少跟他吵。他是个老好人啊，连烟都不多吸的，怎么可能会染上冰毒呢，这明显是有人在背后栽赃陷害老丁啊。你们可要为老丁做主啊，要是他真有什么闪失，今后我和女儿怎么办啊！”

　　市委书记丁世杰的妻子潘英和正在上学的女儿丁小雪，双双跪在了地上，潘英哭娑着脸，对市委代理书记汪松瑶请求道。

　　这是市委代理书记汪松瑶、市长陈清政事先没有预料到的。他们本来是想按照原来的计划，让医院方面封锁一切关于市委丁书记病情恶化的消息，却疏忽了潘英她们母女。这个一点都不懂政治只懂得在家相夫教子的女人，这样一说，岂不是让众人皆知？真是不攻自破！

　　“谁说市委丁书记染上毒品了，医院的证明都在，你作为他的妻子怎么这样乱说话，丁书记病情加重是真，要转到州中心医院抢救！”

　　“这样一来对丁书记的影响多么不好，你怎么连这点都不懂呢，这可关系到丁书记的声誉啊！”

　　清水市市委代理书记汪松瑶俯下身来，贴在潘英耳边严肃地对她说。

　　潘英立即停住了，市委代理书记汪松瑶的话，让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在不经意间，犯了一个无法弥补的低级错误，还是那么的幼稚。

　　“各位父老乡亲们，今天我很感动。也代表市委市政府领导班子感谢大家的到来。象市委丁书记这样受群众拥戴的好干部，古人说的好：吉人自有天相。我相信丁书记会马上好起来的，为了让丁书记尽快的接受更好的治疗，早点回到大家身边来，所以就转到州医院治疗，那里的技术、环境等条件毕竟好些嘛.……”

　　随后，市委代理书记汪松瑶、市长陈清政等，走到医院门口的台阶上，向群众宣布了丁书记病重要转到州人民医院治疗的消息，市委代理书记汪松瑶做了讲话，还特别强调市委丁书记没多大事，有这么多人的祝福和挂念，会马上好起来的，让群众们各忙各的去。

　　这个时候，混在人群中的原清水市林业局局长王二五，踮起脚看到躺在急救车内痛苦挣扎的市委书记丁世杰，还有那哭得不成样子的潘英母女，脸上却堆起了一种怪样的笑。

　　“丁世杰，狗日的，你也有今天，活该！”王二五心里高兴地说。

　　这王二五，为什么会这样的恨市委书记丁世杰呢？

　　这事儿，还得从一年前说起。事情其实是这样的，就在丁世杰刚来清水市任市委书记不到一个月时间，清水市就出大事儿了。市内最大的林场城北林场发生特大火灾，造成直接经济损失超过100万。这次特大火灾引起了州、省乃至国家有关部门的高度重视。州、省有关部门要求清水市严重处罚相关责任人。除此之外，市委书记丁世杰还得到很多群众匿名信举报说，王二五在任清水市林业局局长期间曾多次徇私枉法，贪污受贿高达6万之多，经有关部门调查情况核实，由市检察院提起诉讼，市人民法院依法逮捕了王二五，随后王二五被关押一年，被撤消了市林业局局长职务，并没收了相关非法财产。

　　出狱后，王二五用尽各种手段，想方设法去接近市委书记丁世杰，要官复原职或者做其他部门的官，都被清政廉洁、公正不阿的新任市委书记丁世杰所拒绝。所以王二五就一直怀恨在心，他认为自己如今沦落到如此地步，全都是因为那姓丁的不给面子，以前的市委书记可不象这个新市委书记丁世杰，不论他王二五怎么乱搞，只要王二五送点钱去就能摆平。现在遇到这市委书记丁世杰，真可谓是老鼠遇见猫了，咬的王二五动都不敢动，怎么也翻不了身。混混出身的王二五，怎能就此罢休！

　　“总有一天，我会抓到你的把柄，到时候老子整死你，狗日的！”

　　每次见到市委书记丁世杰，王二五就满肚子的怨气，一直寻思着，要找到市委书记丁世杰的一些什么把柄，找个机会报自己的私仇。

　　尽管大多数人都不相信他们的市委书记丁世杰会染上毒品，但是，事出后不到几天的时间里，清水市内部有关市委书记丁世杰染上毒品的传闻，还是莫名其妙地在城市的各个角落里传了开来。自从丁世杰坐的120急救车离开清江市后，街头巷尾到处都有人在议论丁世杰染上冰毒的消息。

　　“现在这些当官的呀，可说不准，表面上很爱老百姓，背后就可能是另一套了！”

　　“可，自从丁书记来咱们市当新市委书记后，我们清水市发生了巨大变化啊，现在城市有这个样子全靠他啊，他一直是个为老百姓做实事做好事的市委书记啊？怎么可能呢？”

　　“万事皆有可能，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这些狗官.……”

　　就这样，一下子，人们对市委书记丁世杰染上毒品的事就议论纷纷。关于市委书记丁世杰的一系列传闻顿时让整个城市炸开了锅。

　　在街上路过的市委代理书记汪松瑶，听了这些风言风雨的话什么也没说，就当是什么也没听见一样，反倒是心里感到越来越开心、越来越舒坦，还莫名其妙地一笑，就走过去了。

　　市电视台的新来记者孙甜甜缺少经验，采访了市委书记丁世杰病重要转移到州中心医院抢救的新闻。不懂政治的她，把反映市委书记丁世杰染上冰毒传闻的一些镜头也给搞上去了。

　　象清水市这样一个小地方的电视台，记者和编辑人数本来就很少，很多人都是双重身份，既做记者又做编辑的，自己采访然后自己编辑，基本没有实现采编分离。

　　而在采编分离制度下，一般实行的是责编前置。即责编从编前会前就到所对应部门上班，协助指导当天重点稿，于部门主任提交稿件后，能结合编前会思路对稿子进行预处理（初编），提交到编辑部的是成熟产品，并进行稿子分时段规划，直到晚上稿子分配到时段上的定版会后下班。稿子定版后，后续工作由主编、编辑与美编一起完成。整个程序经过多次审核、把关，到最后播出的新闻基本不会出现大的问题。

　　如果没有实现采编分离，就可能致使采访队伍中层独揽，欺上瞒下。很多记者为完成所谓的新闻任务，都去造假、摆拍，更不用说编辑稿件的时候有多粗糙了，基本不会仔细去斟酌思考，去发现问题。

　　这样以来，记者、编辑职能的混合，大大的降低了新闻产品的质量，同时审核这一环节因为程序被简化，而且缺少人把关，也很容易因为粗心而出问题，搞不好，新闻播出后就让人贻笑大方。

　　当晚，市电视台记者孙甜甜采访的新闻就在一些电视新闻上播了，同时在其他网络媒体和报纸媒体也刊发了。

　　这一下子影响可不小！

　　不仅仅是清水市这座小城里的一些人知道了市委书记丁世杰染上冰毒的事情，清水市方圆几百里各个乡镇都传开了，影响极为恶劣。加上网络媒体的炒作力量，清水市这样一个可谓是名不见经传的小城，平时基本没多少人关注过，但市委书记丁世杰染上毒品却一瞬间成了惊天大闻。一些媒体责任心不强，盲目地跟风炒作，不去调查研究、验证考察就刊发相关新闻。尤其是网络媒体，审核制度不严，各大网站为增加自己的点击量，又进行了大规模的添油加醋。

　　几乎是在一夜之间，“清水市”、“丁世杰”这些词汇已成为全国网民都在热议的话题，很多不知道实情的网民，看了新闻信息后，看到别人发表了留言，自己也接着后面盲目跟帖。有人还专门对“丁世杰”进行了人肉搜索。

　　小小的一个不知名小城，小小的一个不知名的市委书记，就这样很快的“名扬天下”了。网民们的帖子骂的很厉害，因为是匿名帖，平时不敢说的话，在网上可以随心所欲地说。成千上万的帖子在网络上形成一股很强的势力，很象一支突然出现的奇兵团，只是他们采用的不是武器，而是言论和文字，用这样的方式进行讨伐。其实，这比什么军队都厉害，因为全世界的人都在同一时间骂你、诅咒你，你已经被这些舆论制造的乌云掩埋，无力抬头，也无力反抗。且不说，万人的唾沫能把人淹死，就是一万个人每人一句骂你的话，也能把你活活地骂死。

　　市委代理书记汪松瑶晚上看到了新闻，心里暗暗地为自己感到高兴，一看那电视荧屏上漂亮的电视台记者孙甜甜，又是怜惜又是摇头。没想到这丫头的少不更事，竟然给自己帮了个大忙，他正愁着知道市委书记丁世杰染上冰毒的人少了呢，没想到给这么一折腾全世界都知道了，网络媒体争相报道转载，全国网民所向披靡地笔伐市委书记丁世杰，真是天助我也！只可惜了这么漂亮的记者要吃吃苦头了！停顿了一会儿，市委代理书记汪松瑶想了想，拿起家里的电话准备打给市长陈清政。

　　“清政啊，我是汪松瑶，有非常重要的情况和你商量，你看今晚的晚间新闻联播没有？还有网上那些新闻，这个电视台记者孙甜甜胆子也太大了，怎么能这样说话呢，这对丁书记，对我们市委市政府影响多不好啊，你看怎么办！”市委代理书记汪松瑶假装正经地说。

　　“是啊，没想到啊，潘英他们母女，我们疏忽了，没想到这一急，也把电视台也给忽视了，我们都有责任啊，有关人员一定要严肃处理，明天上午就开紧急会议！”

　　当时市长陈清政也正在看这条新闻，心中十分恼火，正准备打电话给市广电局的局长宋一飞，可宋一飞的电话这个时候却关机了。市长陈清政正在为这事儿纳闷呢，这不，市委代理书记汪松瑶就跟着打过来了。

　　市长陈清政现在脑子里很乱，开紧急碰头会议，半途中却突然传来市委书记丁世杰病情加重的消息。据他所知，这段时间市委丁书记在医院里很好，医生也说比起前一段日子好转了许多，怎么突然就加重了呢？更为重要的是，他死也不会相信市委丁书记会染上毒品。一个连烟都很少吸的人，怎么可能会突然染上毒品？他问过市辑毒大队的黄军大队长，据市辑毒大队所掌握的资料来看，近几年来，清水市没有发现过冰毒这样剧烈的毒品，有的只不过是摇头丸等毒性较小的毒品，这冰毒到底是怎么来的？

　　潘英母女的口不择言，电视台记者的负面新闻报道，以及网络上的一系列恶搞，都搅在市长陈清政的脑子里，让他百思不得其解。年轻时候他曾经在公安局干过，直觉告诉他这里面一定藏着巨大的阴谋！他们想致市委书记丁世杰于死地！罢免市林业局局长王二五，打击非法开采矿山的商人，拒绝国有水库的市场化变卖，不准用“滞纳金”来逼迫农民集资等等，在这些涉及老百姓切身利益的大问题上，市委丁书记的确没给任何人面子和可乘之机，难道是官商勾结的蓄意谋杀陷害？

　　市长陈清政把这些想法告诉常务副市长杨坤、副市长赵子敬、市公安局局长李进，常务副市长杨坤觉得这些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很不正常，十分的蹊跷，需要高度重视才是。市长陈清政想起这些，想起丁书记的安危，想起清水市刚刚起步的难得的经济增长势头，想起全市100来万老百姓的切身利益，命令市公安局局长李进，立即组织人员秘密展开调查。可就在当天晚上，市长陈清政的这些分析和怀疑，就被人用短信告诉了正在得意当中的市委代理书记汪松瑶，汪松瑶心里一颤，神情立即变得有些紧张起来。

　　第二天在市委会议室，市委代理书记汪松瑶、市长陈清政、常务副市长杨坤、市纪委书记周孟军、副市长赵子敬、市公安局局长李进、市广电局局长宋一飞、市辑毒大队大队长黄军等市委市政府各职能部门领导都到齐了。这次的会议有两个议题：一是继续前日的碰头会，讨论全市经济发展问题。二是应对突然发生的，关于市委书记丁世杰的一系列负面影响问题。

　　关于第一个问题，市委市政府以及在场的所有干部都一致认为，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能影响到全市的经济建设进程，要想办法尽早脱掉国家级贫困县级市的帽子。努力发展全市经济，带领全市100万人民奔小康是当前的首要任务，无论发生什么事情，这个问题都是始终不能松懈的。

　　关于市委书记丁世杰的问题，还有待有关部门调查的结果，现在还不能随便断言。市委代理书记汪松瑶在会议上再三强调，要防止有人借此机会图谋不轨！要想尽一切办法，阻止相关针对市委书记丁世杰的不良宣传，维护市委市政府以及干部们在老百姓心中的形象。市委代理书记汪松瑶说的句句都头头是道，句句都是从大局出发，从市委市政府以及老百姓的利益出发，得到了在座所有领导们的认可和支持。

　　对于市电视台记者孙甜甜的问题，市长陈清政要求市广电局局长宋一飞要做深刻检查，孙甜甜可以马上停职。这下，可让市广电局局长宋一飞不满了，那孙甜甜是他从中国知名的传媒大学挖来的新闻专业高材生，很有新闻方面的才华，稍加培养就是市电视台的名记者，因为才出来工作，一时缺少政治敏感而做错事，况且报道的是现场事实，不存在什么故意性的虚假宣传，还没达到要她停职的地步。他当场提出了自己的意见。这让市委代理书记汪松瑶都看在眼里，计上心头，他知道机会又来了！

　　“我看，宋一飞局长说的也不无道理，我们做事就要讲究实事求是嘛！鉴于孙甜甜刚毕业出来工作懂得的政治较少，宋一飞局长已经受了这么严重的处罚，以后多教导教导孙记者就行了。得饶人处且饶人，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最关键的是搞好全市的经济建设和后面关于市委书记丁书记的工作，不要先起了内讧，好被那些企图图谋不轨的人利用！清政啊，我看这件事情就这样处理吧！”

　　市委代理书记汪松瑶说的合情合理，在场的所有人都点头称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市长陈清政也只有点头同意。

　　两次会议，一个突发事件，让市委代理书记汪松瑶在机关上上下下，很快得到了尊重和支持。机关单位里很多人都开始改口直呼他为汪书记了，沉潜了这么多年，那个陪了他20多年的“副“字终于减掉了！

　　“甜甜啊，这次多亏汪书记在市委常委扩大会议上替你说情，你得找个机会好好谢谢人家市委汪书记，要是按照陈市长的意思办，你早就被停职了，再有没机会在这工作了！”

　　市广电局局长宋一飞回到单位，立即找记者孙甜甜谈了话。

　　这孙甜甜知道局长的意思，出来后马上给市委代理书记汪松瑶打了电话，说了不少感激的话，简直都把市委代理书记汪松瑶当成了自己的救命恩人。电视台记者孙甜甜不仅人长的漂亮，说话声音也温柔得很。还没见面，就把市委代理书记汪松瑶的魂儿给勾走了，他恨不得马上把美女记者孙甜甜抱在怀里，好好地亲上几口。

　　令人没想到的是，后来的几天，清水市更不平静了，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小小的一个城陷入了市委书记丁世杰事件的连环案中，先是所有市委市政府机关工作人员在上班的时候，都收到了关于市委书记丁世杰吸毒、贪污、嫖娼、受贿的系列恶劣短信，什么包养二奶啊，玩弄女人啊等等什么都有，象是中国贪官所有的罪恶行径，他市委书记丁世杰都占尽了似的；再就是市里各大网站上，关于市委书记丁世杰的各类恶搞照片和文字信息。这些让整个清水市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绯闻潮水当中，人人都在议论市委书记丁世杰的事。

　　老百姓中新一轮骂政府、骂官员的无硝烟战争又开始打起，在清水市闹得是沸沸扬扬。市委市政府的各项工作到了无法开展的地步，被动到了极点，政府官员走到哪里哪里都有人骂，有些人，甚至见了领导的车子就扔东西、泼洗澡水。

　　一系列恶性事件，都来的迅速猛烈，让人防不胜防，清水市的问题立即引起罗江州委、州政府以及江北省委、省政府的高度重视，罗江州委、州政府以及江北省委、省政府为此专门成立了省、州联合调查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