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公章被盗

　　这眼看着早已经成熟的瓜卖不出去，从来都不愿意做亏本生意的刘望财，急的是团团转。以前诸如草拟个文件找市委办盖章这事儿，都是顺顺利利的，从来都没遇到什么坎儿。这次，可真遇上对头了，前前后后加起来，他往市委办跑了好几十趟，“公章主任”邓晓军见这家伙只顾着自己赚钱，脑袋瓜子一点也不开窍，就是不愿意给他盖章。

　　刘望财一时也联系不上市委书记周华章，这个时候心里头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就他这点事儿，政府机关里的人拒绝给他办，也有他们的道理，就看他的运气了。

　　何况，近段时间，邓晓军心烦的很，刘望财又一身的清高气，总以为别人给他办事都是理所当然的，不知道变通，也不肯在遇到困难的时候拿点钱砸道，所以依旧坚持着来市委办找邓晓军。弃文从商后的刘望财染上了一身的耍赖脾气，你不给我办，我就天天来烦你，直到你失去了耐心，最后被我搅的心神不定时，自然会服输。

　　这天，邓晓军刚走在上班的路上，刘望财就跟在后面了，一步一个脚印儿地跟，让邓晓心里头直发毛。这些天，在市委办受尽了窝囊气，在家里头，他和朱丽娅还处在冷战中，里里外外都不称心，邓晓军正想找个地方发泄呢。

　　“你这人到底是怎么了？老拧着个包跟在我后面干嘛？像讨债似的，我可没欠你什么钱啊。你那事儿商业目的太明显，搁谁谁都不会给你办，你就早点死心吧。要是能办的话，我早就给你办了，你咋这么死心眼儿呢？人长的也不老实嘛，脑袋瓜子怎么就是不开窍呢？”邓晓军数落着刘望财，再次在言语之中给了刘望财一些暗示。

　　“邓主任，你就帮我盖了吧！你看，你每天要盖那么多的公章，我这算个啥呢？是不？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便给我盖两下，这不就完事儿了吗？我也不愿意天天都来找你，是不是？”没想到，这刘望财竟然说出了这样的话，这更惹邓晓军生气了。

　　“我告诉你刘望财，你要是这样说，我就更不能给你办这事儿了。原来你还有一点机会，现在什么机会都没有了，我跟你说。你把我当什么人了，张口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你把这市委办和市委当做了自己的家是不？这政府机关是为你专门开的啊？你可睁大眼睛仔细看清楚咯，这里是市委机关大院，不是你那破公司。你走吧，来也是白来。”

　　邓晓军从来没有遇到过像刘望财这样不要脸的人，简直不把政府机关放在眼里，说起话来这么嚣张，什么人这是。为了维护政府机关国家公务员的尊严，邓晓军摆出一副清政廉洁的架势来，力正辞严地训斥了刘望财一顿，然后快步走进了市委大楼。

　　刘望财白白地被“公章主任”邓晓军给训了一顿，邓晓军走后，他站在市委机关大院的门口晃悠了大半天。现在这个时候，他实在拿邓晓军没有什么办法，就自怨自艾了一通。然后，刘望财只有带着那满心的挫败感，垂头丧气地走回了自己的公司。

　　这朱丽娅是那种很固执的女人，自从在床底下发现那脏稀稀的丁字裤和避孕套后，虽然邓晓军请老哥们儿谢大生帮他圆了谎，但朱丽娅还是想疏远邓晓军一段时间，看这个男人到底有没有耐力，对她的爱到底有多深。冷战几天后，他们之间的伤口还是没愈合。

　　朱丽娅突然对邓晓军说，他这些天老是睡不好，晚上一想到那脏稀稀的丁字裤就做噩梦，睡不好，上班也没精神。鉴于此，她决定和邓晓军分开一段时间，这个周暂时到一姐妹那儿去睡一段时间。她和邓晓军蜗居的那张大床，从上到下都翻了个新，床单、被褥、枕头都换新的了。

　　用朱丽娅自己的话说，一定要除除晦气，这是那对偷情的狗男女睡过的床单，盖过的被子，很脏的。如果不清理掉的话，她还会做噩梦。

　　邓晓军虽然嘴上没说，心里头对朱丽娅说这话很反感。什么叫偷情的狗男女啊？他和刘慧在网上相识，一个网名叫“提着越王苟践的剑杀猪”，一个网名叫“手捏香摈等贵人”，聊天，视频，裸聊，到最后网友见面上床，以及做了好几天的露水夫妻，那都是你情我愿的。这叫什么？这叫一见钟情，这叫两情相悦。什么时候变成狗男女啊？你朱丽垭是什么样的人，你自己难道不知道？

　　在这一点上，在邓晓军心目中，刘慧就比朱丽娅强多了，她从来不说别的女人怎么怎么样，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生活方式的权力，每个人的选择都有自己的理由，管好自己的生活就够了，干嘛对别人的生活方式说三道四呢？

　　夜色迷茫，苍穹辽阔。

　　这朱丽娅在身边的时候，邓晓军还不怎么觉得孤独、寂寞。好歹身边还有个女人，晚上就算朱丽娅不愿意和他云雨，总算还有个女人躺在他身边，能闻到女人身上的气息。可这朱丽娅赌气一走，偌大的房子里就只剩下邓晓军一个人了，孤零零地躺在这么大的一张双人床上，望着窗外迷茫的夜色，邓晓军觉得他自己和苍穹上挂着的那些稀稀疏疏的寒星没什么差别。

　　房间里挂着的钟滴答滴答地发出声响，屋子里的灯一关，就是黑乎乎的一片了，漆黑的夜，冷冰冰的床，孤独的内心世界，寂寞如同热锅上翻滚的蚂蚁，在邓晓军的心头掀起一阵接着一阵的躁动。

　　该死的网络公司，这几天又在整改这一片小区里的网络，上网也成了问题，聊天、玩游戏，裸聊、视频等等都没那个条件。邓晓军越想越觉得郁闷。在市委办，他受尽了委屈，回到家，他是多么地希望能抱着女人好好地亲热一番，这样以来也缓解缓解他心头的压抑。

　　可谁想到，这原本很乖巧的朱丽娅，参加完一次同学聚会回来，整个人都变了，再也不是当初他们刚开始在一起时候的那个乖乖女了，还用冷战的方式来伤他的心。这还哪有什么生活质量？我的生活质量什么时候跌到这等地步了？这日子简直是没法儿过了。

　　邓晓军越寂寞就越喜欢瞎想，越喜欢瞎想就越觉得寂寞。他突然很想念相处时间不长但给了他完美幸福生活的刘慧。他可是刘慧手捏香摈等来的贵人。国庆长假那几天的相处，刘慧身上的那种成熟少妇的味道，至今还遗存在邓晓军的脑海里。说实在的，要不是怕给自己招惹一些不必要的麻烦，要不是为自己的政治生命着想，他还真希望能长时间地和刘慧在一起，好好地体味体味和少妇在一起同居的滋味。

　　自从和刘慧做了几天的露水夫妻，从央水镇拐弯回到南云后，邓晓军怕这刘慧一直缠着他这位“唐老总”不放，就再也没有用“提着越王苟践的剑杀猪”这个富有内涵的网名上过网，也没有再在那个游戏网站里玩过魔兽游戏。网名为“手捏香摈等贵人”的刘慧倒是天天在线，天天给“提着越王苟践的剑杀猪”留言，天天在游戏群里和QQ里找他，就是不见邓晓军的人影儿。

　　打电话，总显示的是空号。她一直牵肠挂肚日夜想念的唐老总，就像是从人间蒸发了一样，和她从央水镇分开后，就再也没有联系过她，转眼就杳无音讯了。

　　邓晓军更睡不着了。寂寞如潮水般冲刷着他的心田，欲望的烈火越烧越旺。迸发的情欲瞬间已经到了无法控制的地步。这可怎么办呢？可恨的朱丽娅，可恨的网络公司，你们让我在这样风月僚人的夜色里，怎么睡的着呢？这真是一种折磨，一种致命的折磨。

　　邓晓军换了件衣服，趁着茫茫的夜色，拐了好几道弯，终于找到了隐秘在南云市区错综复杂的一条巷子里的那家宾馆。对邓晓军来说，这样的地方就应该错综复杂些好，这样以来，办事方便，也很难得被人发现。

　　邓晓军左顾右盼地走进那家宾馆的时候，宾馆的老板正在收银台前玩电脑游戏。这女人都这么晚了，还在这里等待客人。脸上、嘴唇上都涂满了胭脂之类的粉，看上去油光水滑的，说实话，邓晓军不大喜欢这样的女人。

　　开了房间，邓晓军就开始等待，果不其然，不到半刻钟的时间，床边的电话就响了。还是记忆中那个很柔美的声音：“先生，您好，请问您需要特殊服务吗？”

　　电话挂后，没过多久，邓晓军想要的人就进来了。邓晓军马上反锁好了门，把上上下下的窗户都封死了，又仔仔细细地检查了房间里的每一个角落，发现没有隐性摄像头之类的高科技后，这才放心地躺在床上。

　　第二天早上，天色还很朦胧，邓晓军就悄俏地起来了，给那小姐付了服务费，赶紧小心翼翼地离开了这家搞特殊服务的宾馆。这时候，在路边的小餐馆里。随便吃了点早点后，天就亮了，邓晓军早早地朝市委机关大院这边赶了过来。

　　恰在这时候，守门的老大爷刚刚开门没多久，见这位邓主任来的这么早，急着跟邓晓军打招呼。邓晓军刚开始进门的时候，没怎么看见这守门的大爷，突然被这老大爷一叫。他在背后听见有人叫他的名字，还以为是自己昨天晚上的荒淫生活被警察知道了呢？

　　恰好，从这一天起，市委机关大院守门员换了新的服装，看起来跟警察们的服装瞒像。邓晓军刚一回头，就正好看见门卫室里一个穿着警服的人站起来，叫住了他，刹那间，吓的腿几乎都快要瘫软了。难道是我昨天晚上去嫖娼的事情被发现了？警察怎么这么快就找上门来了？蹲在门卫室的这位，是不是就在等我束手就擒呢？

　　我昨天晚上很小心啊，也没跟那女人说我是干什么的，在哪里工作，身份证也没带，这警察怎么就找到了我？邓晓军正迟疑着，很想眼前有个地洞，然后一头扎下去，然后拨腿就逃。可现在这地面都是结结实实的地板砖，怎么逃啊？邓晓军以往的镇定和稳重，不知道在这个时候是怎么了，全都消失了，他慌了，半天都没回过神来，依旧站在那里想着该怎么办。

　　这个时候，守门的大爷见这位邓主任有点怪，他喊了大半天了，都没有回应，难道这邓主任觉还没睡醒，现在这是在梦游？

　　“邓主任，我是门卫的老大爷，您这是怎么啦？在想什么呢？这么痴迷，我给您打了好几遍的招呼了，您都没应我。怎么这么早就来上班了啊，距离上班时间还有2个多小时呢！”门卫老大爷走到邓晓军面前，对邓晓军说。

　　邓晓军微微低着头，一看见警察的服装心里就咯嘣咯嘣直跳。直到这门卫老大爷说了上面的话，他才回过神来，原来这不是警察，是门卫！哎，我说我是患了长假综合症了吧！看来还挺严重，哪有我这么魂不守舍的，我这是在干嘛呢？我怎么突然之间变得这么胆儿小？这也忒不像天不怕地不怕的邓晓军了吧！

　　“哦，老大爷，是您啊！不好意思，真不好意思，不是我不搭理您。我昨天啊，落了东西在办公室了，回家找死都找不着，刚才一进门，又感觉没落在这里，这段时间工作压力太大了，你看我这都神经错乱了，我都。我还是上去看看，看办公室里头到底有没有。”邓晓军扯了谎欺骗眼前这老头子说。

　　“哎呀，我也是天天看到邓主任您忙上忙下的，工作压力再大也要注意身体啊，毛主席不是一直都在教导我们说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嘛？工作再累再辛苦，也得注意保重自己的身体啊。”门卫老大爷见了这市委机关大院儿里的人，老喜欢这样跟人套近乎。

　　“是，是，是，老大爷，谢谢您的关心，您忙，我先上去了啊！”邓晓军甩开了老大爷，自个儿快步上了楼。

　　来到市委办公室，刚一打开门进去，这邓晓军就傻眼了。你猜他发现了什么？市委办里锁着市委和市委办公章的保险柜昨夜竟然被人给撬了！邓晓军一时间彻底地傻眼了。俯下身去一看，保险柜里哪还有市委和市委办公章的影子？这是怎么一回事？其他的柜子都还是好好的，偏偏就这一个保险柜让人给撬了。难道是小偷，想到这里来偷钱？

　　邓晓军想起来了，这两个月的工资，他都锁在了柜子里，还没来得及拿到银行去存起来。这几钱块钱也不翼而飞了。可为什么其他的柜子都没有动的痕迹，就这保险柜被人给撬了呢？难道这里真的来了小偷？这小偷胆子也太大了点吧！偷东西都偷到市委机关大院里来了，现在的社会治安还真乱。但邓晓军又觉得这又好像是针对他个人的，如果是这样的话，这个人究竟处于什么目的，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这些天，邓晓军因为里外受气，对那些找他盖公章的人态度很不好，一般不按他这个“公章主任”的规则办事情的人，他都拒绝给别人盖章。这刘望财就是其中的一个，闹的是比较厉害的，天天缠着他盖公章，像他这样的还有好几个。

　　一时间，邓晓军从这条线上也判断不出来到底会是谁干的了。这政府公章一夜之间不翼而飞，是这么的蹊跷，这么的神秘莫测，给人一种扑朔迷离的感觉。邓晓军毕竟不是神探福尔摩斯，办起案来神技闻名遐迩，擅长找出真相并解开最复杂的神秘事件，有自己独特的观察力、出色的推论技巧，追寻案件蛛丝马迹的功力绝对是无可匹敌。对断案推敲这一套，他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

　　一阵清晨的风从窗户外吹了进来，掀起了桌子上的几张纸，它们开始在屋子里乱舞。邓晓军也被这风吹的直打哆嗦。他拿起办公室的电话，准备打110报警，可刚一拿起电话，他又犹豫了。邓晓军自己心里很清楚，自从他当上这个公章主任后，有很多人来找他盖公章的时候，多多少少都被他索贿过。政府公章是权力的标志，手捏公章就代表着权力，有时候它甚至比权力本身还荣耀。

　　邓晓军就是看到了这一点，才逐渐迷恋上公章腐败的。他怕万一这一报警，警察一旦查起来，首先要接受调查的就是他自己。此事一旦公之于众，那些曾经被他拿着公章要挟过的人，估计都会站出来举报，说他这个“公章主任”借着手上捏着的政府公章，大搞公章腐败。

　　他还一直奢望着有朝一日能够东山再起呢！如果就因为政府公章被盗这件事，把他自己也给牵扯了进去，那后果岂不是很严重？凭他从东江县委书记位置上下来后，到市委办工作这些日子里，因为消极沉沦做的那些破事儿，双开双规那是绰绰有余的。那样的话，不就意味着自己的政治生命马上就要走向终结了吗？

　　想到这里，邓晓军就不敢向公安局报警了。他琢磨着，也有可能是机关里的人急着用公章，他昨天晚上因为干那事去了，电话又关机了，会不会是因为找不到他人，是机关里的人自己给撬开的？这样一想，邓晓军心里头稍微宽松了一些，他打算观察一段时间再说。

　　但今天他也得做另外一手准备，那就是准备两个备用的公章。万一要不是机关内部人干的，到时候急着要用公章的话，那可就暴露了，所以他得边寻找被盗的政府公章，边做最坏的打算。邓晓军重新给保险柜上了锁，然后写了个请假函，下楼交给了门卫室的大爷，装做是很不舒服的样子，说是要去医院住院，今天估计上不了班了，刚才打市委秘书长郑学人的电话，没打通，还请这老大爷回头在市委秘书长面前给代解释一下。

　　离开市委办后，邓晓军战战兢兢地回到了他和朱丽娅同居的那套房子里，这时候也刚刚到上班时间，他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脑子里一直在胡乱猜想着，这前前后后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让他感到庆幸的是，他是第一个发现政府公章被盗的，要是他也按正常时间上班，说不定就已经暴露了，他的麻烦就接着来了。

　　可现在的问题是，到底是谁这么跟我这个公章主任过不去，溜进市委办撬开保险柜把政府公章给偷了呢？仔细一想，这跟他过不去的人，里里外外有一大堆，偷政府公章的人到底是谁呢？邓晓军想起谁就觉得谁可疑，好像每个人都是贼似的，每个人都有嫌疑，因为跟他过不去的人，实在是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