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市长遇难

　　由市委宣传部长李汉章和常务副市长郑平远完成的招商引资项目是宏泰集团，当它成功进驻重阳市后，集团总经理蓝建设带领自己的团队，经过仔细地考察过后，综合分析论证后认为：濒临市森林公园旁边的南二街很有发展潜力。眼下，重阳市现存的大大小小、层次不齐的房地产开发公司，已经把重阳市的房地产生意给搅乱了，很多好的地段，都没有规划好，白白地浪费了很多区位优势。

　　作为南云省头牌的房地产开发商，宏泰集团一直没有在重阳开发房地产项目，是有原因的：一是因为这里的交通闭塞，经济综合势力不够；二是因为市场购买力有问题，投资成本过大。现在呢，高速公路，铁路都通了，交通问题解决了，这些年，重阳市大力进行经济结构调整，着重发展地方优势产业，经济势力有了明显增强，人民群众的生活水平，也有了很大的提高，购买力有了，加上这次市委市政府的招商引资工程，这些都是宏泰集团进驻重阳市，发展房地产业很有利的条件。

　　“郑市长、李部长你们看，南二街所处的地理位置是很不错的。它是位于重阳市森林公园旁边的唯一片区，以东方路、北京路交通枢纽为中心，周围青山环抱、风景优美，空气清新、宁静祥和。独特的自然景观，可以说是重阳市城市中的一片生活绿洲了。我们集团呢，经过仔细地考察，打算在这里开发一坐新楼盘，为重阳打造一座健康、生态、文化、品质并重的府邸。”

　　宏泰集团总经理蓝建设陪同市委宣传部部长李汉章、常务副市长郑平远等人站在重阳市森林公园的阁楼上，边看全市的楼层，边分析。

　　“蓝总，经你这么一说，还真是这么个理儿。这块地是块好地，区位条件都很不错，如果要在这里建新的社区，肯定热卖啊。环境优雅，还很安静，远离市中心繁华地段的喧嚣浮华和车水马龙。”市委宣传部部长李汉章跟着说。

　　“郑市长，李部长，你们看，这片儿的房屋也太旧了，离这儿不远可是重阳市的南大门呀。从某种程度上说，这儿就是重阳市的一个窗户，是重阳市的一双眼睛，关系着重阳市对外的形象问题，这些年重阳市不是一直在进行城市改造嘛，怎么就忽视了这片地儿呢？我们在这里搞房地产开发项目，不仅仅是为了开发一栋新楼，也是为了重阳市的形象问题，重阳市这些年发展之快，变化之大，对外形象问题也越来越重要了。这里如果太差，就会与整个重阳的面貌不相配，会给重阳市的整体形象抹黑。”

　　宏泰集团总经理蓝建设继续分析道，边分析边观察着这两位领导的表情。

　　“蓝总分析的很对，重阳市的知名度是越来越高了，以后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关注重阳，亲临重阳。我们应该全面的考虑问题，尽最大可能地改变城市的面貌，让这个城市变换个摸样，树立重阳市的良好形象。”

　　常务副市长郑平远再次看了看周遍的环境，觉得南二街的问题，的确就是宏泰集团总经理蓝建设说的那个情况。

　　随后不久，在常务副市长郑平远的提议下，重阳市关于新建南二街的城市规划座谈会就在市委会议厅召开了。

　　常务副市长郑平远把事先由宏泰集团替他搜集、整理、撰写的南二街的现状，给入会领导做了详细地陈述，他认为：就目前整个重阳市的发展情况来看，南二街作为重阳市的南方门户，现在这副脏、乱、差的样子，是有损整个重阳市形象的。重阳市大力发展城市经济，大力改变城市面貌，不能只顾城市核心地带，东、西、南、北四个门，这些边缘地带都应该考虑到。这些地方作为重阳市出入境的窗口，直接关系着重阳市的形象。把这里交给房地产开发商，让他们来重新整和这一带的区位优势资源，重新建一条新的，带有现代化气息的现代化街道来，不仅为重阳市的窗口，增添了一道秀丽的美景，也为树立重阳市的对外形象做出了贡献。

　　市委副书记张正义认为，这个提案好是好，但首先应该考虑到这个片区广大市民的切身利益。这里居住的，多半都是些社会的中下阶层，经济收入水平低，生活质量差，如果没有妥善的措施保障他们的基本生活，难免会遇到很多的阻力，到时候，引出很多不必要的麻烦和社会问题来。

　　市长朱青天十分赞同市委副书记张正义的意见，他认为：搞经济建设，改造旧城建新城，改善城市的整体面貌没有什么错。但不能过于心急，如果太急功近利，太拿城市形象当回事儿的话，难免会让这些贫苦的社会中下阶层生活遭遇寒冰。这些老市民可都是重阳市的大功臣，他们年轻的时候，可是为重阳市的经济建设立了大功的，到现在城市经济发展了，他们年纪大了，也从没刻意向政府要求过什么，如果社会保障没有做到位的话，难免会伤这些老党员、老干部们的心。

　　见市委副书记张正义和市长朱青天跟常务副市长郑平远各自的意见不统一，市委书记刘毅然开始发话了。他的第一句话和最后一句话都是：不管什么时候，遇到什么问题，我们都应该顾全大局。作为市委市政府，作为地方父母官，是应该把广大市民的切身利益放在心上，但这样的利益只代表了少数群众的利益，与整个重阳市的经济发展目标，整个重阳市的发展规划联系起来，如果单纯考虑部分群众的利益，就是目光短浅的问题了。也许，在建设新片区的过程中，会遇到很多阻力和难题，但我们不能因为这些难题而终止市委市政府的规划吧。那样的话，市委市政府的威信何在？部分市民只是看到了他们自己眼前的利益，未曾想到整个重阳市未来的利益。我认为，这是很自私的想法。我们市委市政府应该坚决执行年度规划，克服一切困难，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也许眼前一些事情会使部分群众有抵触情绪，偶尔闹闹意见什么的，这些都是执政过程中很正常的现象，不足为怪。我相信，日后，或者多年以后，这些群众会理解市委市政府的一片苦心的。大胆地去执行这个项目吧。不管什么时候，遇到什么问题，我们都应该顾全大局。

　　如此以来，得到了市委书记刘毅然和常务副市长郑平远的大力支持，宏泰集团购买南二街片区地产开发权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为表示答谢，宏泰集团老总蓝建设没少给这一些父母官送钱表示感谢，先先后后，在南二街这个项目上，多多少少有近百万酬金，先后以各种各样的方式，进入了市委书记刘毅然、常务副市长郑平远和市委宣传部部长李汉章的私人口袋里。

　　为了早点建设成功一个新的南二街，有市委市政府牵头，拆迁办采取了雷雨般的行动，口头上承诺给每户补偿费，先让市民们拆迁了再说。然后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各个居民的墙上、大门上，喷上了大大的“拆”字，“拆”字外面画了一个大大的圆圈儿。

　　另外，宏泰集团的人还在南二街到处都贴了市委市政府的公告。公告上说，请各位拆迁户积极配合拆迁办的工作，按照相关规定及时拆迁的，除了拆迁补偿外，还会得到一定的奖励；对于故意拖延时间，拒绝拆迁，概不拆迁的市民，依据具体情况，严重的将会移交给检察院、法院、公安处理。

　　推土机、挖掘机等大型的拆迁工具，都排成了长长的队伍，齐刷刷地开进了南二街。这南二街很多年来，因为处在市森林公园附近，环境一直很安静，这些天以来是噪杂极了。这里的大部分房屋都很老式，是很传统的民族工艺，亭台楼榭，雕栏刻花都显得很古老。在这里生活的市民们，一直都不曾舍得拆了旧房盖新房，也不单是因为经济实力盖不起的问题，这房屋就和人一样，处久了都是会产生感情的，时间长了市民们对这里的一草一木，一栏一榭都产生了感情，多多少少都有些舍不得，动迁就像是在用刀在无情地割舍着他们的心头肉。中国人自古以来，乡土情结就很浓，喜欢稳定，那怕是穷山恶水、深山老林，一旦失去了家园就等于是失去了立足之地，脚跟儿都站不稳了，还拿什么谈生活？

　　在基层干部们的强行干涉下，在大大的“拆”字的圈套下，在推土机、挖掘机作业时候巨大声响的震慑下，南二街的老市民们大多数只有含泪举家移迁，有的老市民走了老远还一步三回头，有的走遍了南二街的各个角落，拍了一大堆的照片，有的临走前还专门攒了一抔黄土，用盒子好心地装着。

　　《礼记·檀弓下》中言：苛政猛于虎！

　　政令如把刀，刀锋所向，无坚不催！

　　一栋栋独具民族地方特色的老房屋，一声声无情的爆破声响起后，一片片地折腰了。一幕幕房屋倒下的镜头，其背后，是一串串无可奈何割舍心头肉时候的辛酸泪水。

　　市委副书记、市长朱青天和市委副书记张正义等领导，其实对南二街是很有感情的。这里的每户人家都曾是重阳市的老功臣，改革开放正式开始后，他们为重阳市的现代化建设奉献了自己的青春，燃烧了自己的热血，以前的重阳市就是围着护城河—阳水一带才有城镇村落，其他的很多地方，都曾是些小山丘、低洼什么的，是这些老市民日日夜夜的操劳，把根踏踏实实地扎在了这片土地上，才有了今天重阳市的十二条宽阔的大街，这个城市才有了现在的规模。

　　这些曾经为重阳市经济建设付出了一生代价的老市民，在城市现代化发展的今天，在重阳市经济高速增长，市民生活水平高速提高的今天，依旧生活在南二街这样艰苦、朴素的环境里。他们从来都不曾向现在的市委市政府提出过什么客观的要求，更没有倚老卖老，把建设重阳市的贡献推到自己身上。这是多么无私，多么伟大，多么大度的一群人！我们现在的市委市政府其实是站在他们的肩膀上，在他们为我们盖好了高楼大厦的基础上，发施号令的。不懂得报恩不说，还在不停的因为要政绩、因为要形象，无情地给这些老市民的伤口上撒盐。市长朱青天和市委副书记张正义都一直觉得，不论是做官还是做人，都得讲良心，有感情，不能老为自己的利益，而践踏他人或集体的利益。中国自古就有句古话，水可载舟，亦可覆舟！做事做官做人，如果做的太绝，最终都是要遭到报应的。

　　市长朱青天和市委副书记张正义从省城办事情回来，恰好路过南二街，看到眼前老市民们泪洒满面，泣感流涕的样子，内心里都像扎了针似的心疼。拆迁办的工作人员，不但没有热情，反而像是在驱逐狼一样，恶狠狠地咒骂、催促这些老市民们快点走，哦，不是说走，是说滚。

　　市长朱青天再也看不下去了，不顾随行同事的阻拦，立即下了车，走到一个正在说让老市民快点滚的，穿着绿色迷彩服军装的人身边，一个巴掌打了过去。

　　这名穿迷彩服的男子顿时火冒三丈，扫了一眼穿着一件普通夹克衫的市长朱青天，满眼的愤怒！

　　“你是那儿来的菜鸟？来重阳打工的农民吧，我这是在执行公务，你胆子够大，你有种，竟然敢打老子？看我打不死你。”

　　这个穿迷彩服的男子骂完，捏紧拳头，狠狠地朝市长朱青天脸上砸了过去。

　　“哎哟！”市长朱青天一声惨叫，整个人都跌了下去。

　　“不好，要出大事了！”

　　市委副书记张正义这才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迅速跑了过来，扶起倒在地上的市长朱青天，见朱市长鼻子在不停地流血，马上拨了120。

　　“你知道他是谁吗？你的胆子也太大了，连重阳市的市长你也敢打？”

　　市委副书记张正义愤怒地看着眼前这位牛里牛气，不像是正经青年的人说。

　　“市长？你说他是市长？你，你，你为什么不早说呢？哎呀，我的妈呀，这次又闯了大祸了。”

　　穿迷彩服的年轻人得知他打的这个人是重阳市市长，大叫不好，撒手就跑。

　　“打了人，还想逃？什么人，这是！”

　　“喂，是市公安局长秦一剑吗？我是市委副书记张正义，你赶快派人到南二街来一趟，朱市长被人打伤了，肇事者在逃。”

　　市委副书记张正义马上拨通了市公安局长秦一剑的电话，下了立即抓人的命令。

　　市公安局长秦一剑接到电话，大吃一惊。谁有这么大的胆子竟然敢打一市之长。这在重阳市这么多年来，可是从来都没有过的先例。考虑到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又直接关系到市长的安危，市公安局局长秦一剑不敢怠慢，这次是亲自带队，一路人马鸣着警笛穿城而过，直朝南二街这边奔了过来。

　　穿着迷彩服的这个人打了市长以后，急匆匆地逃跑，他知道这次又闯了大祸了。公安局的人肯定放不过他，他跑到南二街有个废弃已久的旧厂房里，气喘吁吁地坐在脏稀稀的地上，稍微歇了会儿，这才掏出口袋里的电话，准备打给市委宣传部长李汉章。

　　“舅舅，对不起，我又给你惹事儿了。你能不能原谅我？”

　　“什么事儿，我说黄大志，你这才从局子里面出来几天啊，好了伤疤忘了疼是吧。这么不长记性，净给你母亲和我这个当舅舅的丢脸。我这辈子有你这么个外甥，算是倒了大霉了，我！你说吧，到底又惹出了什么事儿？”

　　李汉章正在和宏泰集团老总蓝建设一起吃饭，突然接到这个电话很是厌烦。

　　“我，我，我刚才在执行拆迁任务时候，吼了几个市民几句让他们滚快点，一个穿的很普通，像个农民似的人走了过来，打了我一巴掌，我没忍住还了他一拳头，事后才得知被我打的那个人竟然是，是……”

　　市委宣传部长李汉章外甥黄大志说到这里，吞吞吐吐的，像是什么东西哽噻住了喉咙似的，怎么也说不出来。

　　“谁啊？你倒是快说啊，平时你不都是无法无天，什么都敢做吗？今天到底是怎么了？我可没时间跟你在这儿唠嗑，我正在和投资老板谈事情呢，你说不说，不说我就挂了啊。烦不烦啊，你？”

　　李汉章有些不耐烦了，饭桌上的宏泰集团老总蓝建设正在催促他，快点过来吃饭，菜都凉了。

　　“好，舅舅，我说，我说，你这次无论如何都要再想办法帮帮我一次，牢里的滋味我是受够了，我不能再进去了，再进去我就娶不到老婆了。”

　　黄大志头一次在电话里，这样哭诉道。

　　“瞧你那副臭德性，还想娶老婆呢。快说！”李汉章在电话里直接吼了起来。

　　“好，好，我说，我说，被我打的那个人听说是，是，是市长！”

　　黄大志终于把被他打的那个人说了出来。

　　“什么？你，这.……”

　　李汉章听说“市长”二字后，感到一声惊天霹雳在脑子里响起，差点晕了过去。

　　黄大志是市委宣传部长李汉章亲妹妹李汉英的儿子，这李汉英命不好，嫁了个赌鬼，丈夫一天到晚不着家，她又要为这个家而辛苦操劳，所以从小对这个儿子都没好好地进行家庭教育。小时候，黄大志就没怎么学好，反倒学着钻进邻居家的鸡窝里偷鸡蛋，有好几次老母鸡的蛋，刚从屁股眼里挤出来，还没来得及放在屁股底下温热，趴在鸡窝门口守着的黄大志就等不急了，硬是要拿走。这下可惹怒了老母鸡，反过来扬起鸡爪子，就直往黄大志脸上弹鸡屎，黄大志鸡蛋是拿到手了，眼睛里，鼻子里，耳朵里，嘴巴上，凡是有眼儿的地方全都塞满了鸡屎，脸上也是一脸的鸡屎浆。

　　混乱之中，老母鸡开始“咯，咯，咯”地向全世界报告她又生了儿子了。这个时候可不能叫，一叫就很容易被发现了，黄大志赶紧抓住老母鸡的脖子。老母鸡再次发怒了，心想：你这小男人还真没良心，抢走了我怀里还在襁褓中的孩子，我已经忍了，你还不肯善罢干休，连我向世界公布孩子生下来了，上个出生户口，你也管？老母鸡再也忍不住这般欺负，扭过头来就直朝黄大志的脸上啄了起来，黄大志感到一阵钻心的肉痛，像有人用一把尖刀正在抠他脸上的肉，鲜血直流。

　　十八岁那年，在放学路上，黄大志跟在了一个身材有些胖，乳房发育有些不正常，胸部超大的一个女同学后面，走到一个拐弯密林处，他再也忍不住自己的冲动，走过去把女学生拖进了林子里，扒光了她的衣服把着姑娘给玷污了，事后正准备杀人灭迹，不料被路人发现动静，给逮着了，扭送到了公安局，以犯强奸罪之名，被判了十多年的有期徒刑。

　　这不，黄大志才被放出来，找不到工作，市委宣传部长李汉章的妹妹李汉英就跪着求他这个舅舅，帮这个不争气的外甥找份稳定的工作，他是犯过错，但坐了这么长时间的牢，也改造的差不多了，况且她自己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了，老黄依旧是那副德性，这个家以后就指望黄大志这个儿子了。

　　市委宣传部长李汉章也感到很内疚，自己做到这么大的官，这些年对这个姐姐照顾的太少了，小的时候父母死的早，还是这个姐姐一把屎一把尿的把自己拉扯大的，为了自己，这个苦命的姐姐付出了太多，受了太多太多的苦！这次无论如何，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是应该帮帮姐姐这一家子了，所以就托关系，找到拆迁办的吴主任，在那里安排了个差事给黄大志，这吴主任的女儿是学新闻的，毕业了工作也没个着落，也想通过市委宣传部部长李汉章的关系，挤进市委宣传部做个公务员什么的，就很爽快地答应了。

　　可大家都没想到，偏在这样的关头，出了这样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