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迹小说
首页
书库
排行榜
作家福利
登 录作家专区

四、编故事给老婆听的男人

四、编故事给老婆听的男人

书名:中年危机作者名:刘杰本章字数:7547更新时间:2023-12-27 20:19:42

  

  完事以后,高德明翻身下床,习惯性地点上一支烟,让自己平静下来,两眼漫不经心地望着还躺在床上轻轻抖动的李素琴,似乎是在回味刚刚结束的一番波澜壮阔,心满意足地长舒一口气。就在这时候,他的手机突然响了,把他给吓了一跳,心里还在暗自思忖,这个时间是谁打电话?

  电话是他小姨子,也就是李素琴的妹妹李玉婷打过来的,哭哭啼啼的要找她姐姐。高德明觉得纳闷,就随口说了句:“找你姐姐打我的手机干吗?”然后就将手机递给了还沉迷于兴奋中的李素琴。

  高德明从李素琴嘴里隐隐约约地知道,这一段时间李玉婷正在家里闹感情危机呢,原因是她发现自己的老公纪建国最近行踪很诡异,经常半夜三更才回家,而且时不时地收到一些稀奇古怪的短信。人到中年,无论家庭还是事业,都处在一个高度危机的阶段,尤其是夫妻,经过了漫长的婚姻生活后,随着来自各方面压力的不断提升,也都显出了疲惫。过去的激情变成了友情,以前的爱情化作了亲情,曾经如胶似漆难舍难离的恩爱,到了这个年龄呈现出了疲软,什么柔情,什么蜜意,什么卿卿我我,都变成了记忆中的一个符号,就连床上那点儿事都成了一种模式。男人似乎都成了柳下惠,面对老婆的裸体也变得面不改色心不跳,如蜻蜓点水一样,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之后便后背而对各自沉眠,甚至连一句相互安慰的话都没有。

  说起来,李玉婷的个性中似乎有一种先天的强势和优越感,与她姐姐李素琴的低调相比而言,无论生活、家庭、事业,李玉婷自觉都要压了姐姐一头,两姐妹像是生活在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里。早先她很瞧不起高德明,总是用四十五度的眼神外加一脸欺负人的嘲弄,以凌人的盛气乜斜着打量高德明,从不用正眼去瞧他,只要当着她父母的面,张口就说我们家纪建国如何如何,言外之意就是高德明根本不行。后来高德明下海,李玉婷依旧还是满脸的不屑,用讥讽的口吻对李素琴说,他这种人也做生意,别生意做不成,到头来把你也赔进去!再后来看到高德明真金白银地拿回来了,买了汽车换了大房,就撇着嘴醋意十足地在背后说道,再有钱也是个个体户!

  这就是李玉婷。

  和所有奔波在职场的女人一样,李玉婷视自己的身材和脸蛋如生命一样重要,已经三十七八岁眼看就要奔向四十的她,由于平时注重对皮肤的保养和装修,从外表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年轻很多。她在一所大学里教经济学,平时也不需要坐班,就在外面捞外快,往来于各个企业做兼职培训讲师。培训师这个职业可是时下的一个热门职业,企业要发展,就必须从企业文化入手,似乎有了文化,企业才能进一步地发展,于是各大企业一窝蜂地上,毫不吝惜这笔培训开支。这样一来,学校教经济的教授们一时成了香饽饽,可以随心所欲地利用“业余时间”去企业讲课,一堂课很轻松地讲完,便腰包鼓鼓,差不多有一个月的工资那么多,收入相当不错。难怪有人编成短信说:这年头,教授摇唇鼓舌四处走穴赚钱,越来越像商人;商人现身讲坛著书立说,越来越像教授;医生草菅人命,越来越像杀手;杀手出手麻利不留后患,越来越像医生;流言有根有据事实基本准确,越来越像新闻;新闻捕风捉影随意夸大,越来越像流言。

  对于奔了四十的女人来说,这是一个很残酷的年龄,上有老下有小,来自于工作、家庭和社会的压力也就越来越大,人也从这时开始渐渐老去。尽管各种品牌的高级化妆品应有尽有,再加上美容院帮忙,使用现代化科技手段能把一张脸盘子装修得天衣无缝,皮肤黑了能够漂白,扩眼睛垫鼻梁,把个塌塌鼻子眯缝眼变成高鼻梁大眼睛的美人,也可以把一对松松垮垮箭头冲下的乳房给重新打造得丰满而坚挺,黄脸老婆愣能给整得像个白白嫩嫩的少女,让人根本就无法猜出实际年龄,还可以在腮帮子上凿出俩酒窝,甚至还能把男人变成女人让女人变成男人。可是无论用什么样的现代化手段把自己的脸装修成什么样子,毕竟时间的痕迹已经像树木的年轮一样细密地刻在了眼角和下颌处,真实地记录下从少年到中年这段并不十分漫长的岁月。

  而她老公纪建国,现在也恰好处在一个升迁的关键时刻。纪建国是政府一个负责土地审批部门的副处长,今年刚好四十岁。混在政府机关的人,如果还想继续往上爬,保持自己的形象是一件很重要的事,要时刻注意自己的言行,给领导和上司们留下一个好印象,并且要做出一副精神抖擞的状态,没事的时候要经常去卫生间照镜子,以检査自己头上是否已出现白发,一旦发现必须立刻煱油。这些身处机关深宅的老男人们实际上活得也很累,他们最担心自己那张脸会露怯,所以必须每天精心收拾,像女人用的紧肤水、男人用的化妆品,他都必不可少,花在脸上的工夫不比一天所要做的工作少,而且还要做得很自然,不能被别人看出自己是刻意化过妆的。

  他现在所面临的一个问题是,他的顶头上司今年马上就要到点退休了,包括他在内的三个副处长都在大眼盯小眼地像饿狼一般窥视着那个宝座。就连傻瓜都知道这是个肥得流油的差事,前几任处长在任时,那些请吃饭、打高尔夫的地产大亨们都排不上队,前来邀请的都是腰缠万贯的房地产商人,各种豪宴自不必说,只要一把手里的笔稍微一偏,腰包里肯定少不了,所以,很多人都明白,只要在这个处长宝座上坐满一年,即便给拖出去枪毙十分钟都一点也不冤。而至于副处长,虽然与处长只差了那么一点点,可这毫厘之差却有着天壤之别,在那些大老板的眼里,副处长什么也不是,最多也就算个屁。

  据内部消息传说,这次处长的人选不再从其他部门调过来,而是就地从现任的三位副处长当中选拔。所以这个消息一透露出来,副处们都开始在底下四处活动,谁都希望这个处长的位置能落在自己头上。纪建国当然也不例外。

  说起来纪建国算是这个处的老资格了,从大学毕业分配过来就基本上没挪地方,从科员一直做到了副处,论能力论水平论资历,他都理所当然是首选。可是和另外两名竞争对手比起来,他深知自己的最大弱势就是寡妇睡觉一上面没人。在机关里混,副处是一道坎,伸手一摸就是一大把,那些腆着肚子有点儿谢顶闲着没事看报纸的中年人,不用说差不多都是副处!所以说,副处又是一个人仕途中的分水岭,往上一步车子票子房子就什么都有了,如果在这个地方原地踏步,则只有混吃等死月底拿工资到点回家看孩子的份了。如果想再往上跨一步的话,有能力没能力还不是最主要的条件,关键是要看你有没有后台,或者上面是否有人。上面有人罩着的,在下面镀镀金混上几年,理所当然地就上去了,而那些没人没根的副处,就像旧社会大户人家的小老婆,上面压下面欺,虽然和正处就差了那么一丁点,但是这其中的深远意义可就相差了十万八千里。尽管当了副处的家里少不了有人送烟送酒送红包,也时常参加什么项目论证会、鉴定会等,能从那些房地产开发商手里弄个死猫烂狗的沾点荤腥,但如果和一把手相比的话,怕是连个小巫都算不上,充其量也就落下个“两袖清风,一肚子酒精”,混上一个“腐败”的肚子和一副遍尝珍馐佳馔的下水而已。所以这次老处长退休,对纪建国来说,是一次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他下定决心要不择手段,不惜一切代价争取把自己头上这顶乌纱上的那个“副”字给去掉。

  恰在这个时候,李玉婷发现了纪建国的一些“非正常”举止,起因是纪建国手机里的几条短信。有天晚上她起夜,刚走到门口,忽然听到了纪建国的手机在他的皮带上震动了一下,女人那种天然的敏感和直觉,让她想起了近段时间纪建国接手机时时常流露出的鬼祟眼神,不由引起了她的怀疑。她像个小偷一样,鬼鬼祟祟地看了看在床上睡得一塌糊涂的纪建国,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把手机摘下来,用力控制住自己狂跳的心脏,蹑手蹑脚地来到客厅,把手机打开一看,总共有三条未读信息,全是一个叫老战的人发的。而前两条短信的内容完全相同:在哪里?为什么不接我电话?等她翻到第三条也就是稍早的那条的时候,就有点耐人寻味了,内容是:老纪,茶碗已备好,把茶壶洗净带来。

  她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猛地一阵抽搐,只觉得自己的手在微微地颤抖。使用茶壶来隐喻男女之间那个事的原创,是近代名儒辜鸿铭,就是这个封建老头儿把男女关系比喻成茶壶和茶碗,说一个男人可以同时有几个老婆,而一个女人不能同时有几个男人。原话是这样说的:一把茶壶配四个杯子,你可见过一个杯子配四个茶壶的?

  她当即就气得牙根直痒,恨不能立刻就过去把纪建国从床上拖下来,让她自己说清楚这是怎么回事。想一想三更半夜的吵起来怕左邻右舍笑话,再加上还有孩子,她也就只好忍了,强压着心里的怒气,又悄悄地把手机放回了原处。

  俗话说,篱笆扎得紧,野狗跑不进。平日里李玉婷对纪建国也不敢掉以轻心,尤其是他当上了副处长以后,在外的应酬越来越多,李玉婷更是格外小心,经常找个借口翻翻他的口袋,或者搜搜他的皮包之类,都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处。在此之前,由于受到电影《手机》的影响,李玉婷也曾悄悄地去移动公司打出了纪建国的通话记录,并没发现有什么异常现象,算是让她对老公略微放了心。然而,她的这一举动却深深地刺激了纪建国的神经,虽然表面没说什么,心里还是倒吸了一口冷气。这年头信息越来越不安全,据说发明手机的马丁•库帕现在几乎不用手机,有一些世界级的富豪一般不用电脑做相关生意的工作。在形势的逼迫下,男人们的反侦察手段越来越高明,一些特殊的号码往往都使用暗语短信,看完即删不留任何痕迹。

  当然,李玉婷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一个女人,这位用知识武装了头脑的女性,时刻牢记着“位卑未敢忘忧国”这句祖训,以高度的警惕性提防着出现在纪建国身边的每一个女人。用她自己的话说,这叫防患于未然。没听人说嘛,这年头的男人个个不让人省心,外表一脸无辜,可心里都是彩旗乱飘,老婆是电视,情人是手机,在家看电视,出门带手机,破产卖电视,发财换手机,偶尔看电视,整天玩手机,电视终身不收费,手机欠费就停机,三十岁的男人正在学坏,抱着同一代唱着同样的爱,四十岁的男人已经学坏,怀里抱着下一代,还要唱着迟来的爱。

  这几年来,二奶小三儿大行其道,而且到了明目张胆的程度。比如每年的二月十三号,便被戏谑地称为“二奶小三儿节”,家家饭店的情侣间全部爆满,进进出出的一对对男女,只从年龄上的差距和游离的眼神就能看得出,绝对不是夫妻。因为十四号的“情人节”是个极为敏感的日子,平时女人们无法理直气壮地干涉男人们有着种种理由的“外事”活动,“情人节”则是女人们显示自己老大威风地位的最好时机,一般都会牢牢盯紧老公一起过节,无论哪个男人也都不敢随随便便地在这一天请假,而十五号又太迟,如此浪漫节日二奶们怎么会甘落老婆之后,所以,男人们一般会选择在十三号这一天跟二奶小三儿一起,唯有提前过一个浪漫的“情人节”,才能显出小三儿们的地位。尽管女人们千方百计地想办法看护好自己的“用具”,唯恐被其他女人乘虚而入,可实际上起不了多大的作用。

  李玉婷一夜都没睡好,辗转反侧都在想这件事,越想越觉得上火,也就不管什么半夜三更了,当即就在被窝里把纪建国给踹醒,指着手机里的短信质问他是什么意思。

  纪建国睡眼惺忪地坐起来,刚要发火,却看到李玉婷手里拿的手机,心里就有些惊慌,但还是装出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朦朦胧胧的,反问道:“你说什么什么意思?”

  李玉婷逼视着他问:“这个老战是谁?这短信里的茶壶茶碗又是什么意思?”

  “老战?”纪建国全身不由一抖,随即又平静下来,从李玉婷手里接过手机看了看短信的内容道,“你是不是更年期提前了?老战是我的一个同事,怎么了?”

  “你的一个同事?男的还是女的?我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起过?纪建国,你少在这里和我打马虎眼,你给我解释一下,这茶壶茶碗的是什么意思?”

  “不就是一把茶壶嘛。这个老战是刚认识的一个开茶馆的朋友,一直说他那里有好茶,让我过去品品。我说,你这是犯了什么病了?”

  “我犯了什么病?”李玉婷冷笑了一声,继续逼问道,“什么样的朋友,有什么样的好茶,偏偏要到半夜三更约你出去喝茶?纪建国,你这个谎撒得也太不专业了吧?”

  纪建国又重新躺下,迷迷糊糊地说:“我明天还要开会呢,有什么事咱们明天再说好不好?”随后就发出一阵虚假的鼾声。

  早上,纪建国很令人意外地主动起床给儿子纪然穿上衣服,然后才去卫生间洗脸。直到吃早餐的时候,他才心怀鬼胎地对李玉婷说:“今天单位里有个重要会议要开,我必须参加并且要讲话,有什么事随时给我电话。”

  李玉婷用异样的目光看着若无其事的纪建国,脸上始终挂着一丝冷笑,双手抱在胸前一语双关地说:“真希望你能够平安无事!不过,你可姜小心了,万一不留神砸把茶壶報个茶碗儿的,这局面就不好收拾。”

  纪建国一听她又提茶壶茶碗,心就猛地一沉,紧张得评评直跳,一只手下意识地去摸了摸自己的手机,故意打着哈哈地问:“你这大清早的云山雾罩地说了些什么?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茶壶茶碗?”李玉婷知道自己并没有抓住人家什么证据,也只能起到一个敲山震虎的作用,便似笑非笑地说:“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随便说说茶壶和茶碗,你紧张什么?”

  纪建国像被人揭穿了老底一样,尴尬得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回答说:“我有什么可紧张的?这么多年的老夫老妻了,谁还不了解谁啊?我可没在外面有什么让你不放心的事,你何必要……”

  “纪建国,我可什么也没说啊。”李玉婷抢白了一句说,“你不做贼,何必忙着为自己撇什么清啊?”

  这时纪然从卫生间里懒懒散散地走出来,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谁还这么老土,现在谁家还用茶壶啊?”

  女人的直觉是个非常令人可怕的东西,如果自己的丈夫在外面稍有一点蛛丝马迹,就会立刻被捕捉到。从昨天夜里她就一直在琢磨这句话,越想越觉得纪建国有问题,就想査个究竟。她尽可能地避开出出进进的人,低着头不声不响地上了楼。虽然纪建国单位里有很多人都认识她,可是她平时没事很少到这里来,特别是纪建国当副处长的这几年时间,她根本就不踏人一步,有什么事全靠电话联系。

  纪建国早晨离开家的时候就非常懊悔自己在昨天夜里为什么忘记了关手机,搞得他心里七上八下惶惶不安。夫妻在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他太了解李玉婷了,这个人是个直肠子,特别较真儿,她的性格可能和她的职业有关,无论什么事,如果不査出个水落石出,她是绝不可能善罢甘休的。

  上班之后,纪建国先去处长办公室请示工作。说是请示工作,实际上两个人彼此都心照不宣,处长很明白他的真正动机是来探听上面有什么新的消息,而他也是顺便摸一下处长的口气,探一探自己有没有亲自到处长家走一趟的必要。老奸巨猾的处长看穿了他的意思,眯着眼慢条斯理地道:“小纪,不知道你听过这么一个故事没有?三男子去女方提亲,女方家长就问:你们就说说各自情况吧。甲说:我有一千万;乙说:我有一栋豪宅,价值两千万。女方家长很满意,就又回过头来问丙,你家有什么?丙回答说:我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孩子。现在孩子在你女儿肚子里。于是甲、乙两人都无语走开了,那个姑娘也就顺理成章地成了丙的老婆。这个故事告诉了我们一个浅显的道理,核心竞争力不是有钱有房子,而是在关键位置上一定要有人!”

  这话点拨到了纪建国的心里,处长的弦外之音是在暗示自己,上面没人不好办事。现在的人一个个鬼头鬼脑的精得跟什么似的,尤其是在这个关键时刻,大眼小眼的像盯贼一样在盯着你的一举一动,恨不能连你一天上了几趟厕所,尿了多少毫升和尿的颜色都给你记录下来,你纪建国平时挺聪明的一个人,怎么到了这关键时候掉链子呢?有什么样的事在外面办不了还非得到家里去?在这个时候提出要到家里去,这不是明摆着要找事嘛。

  纪建国经处长这么一点拨,如同顿开的茅塞一样,唯唯诺诺地接受了处长的建议,夹着笔记本从老处长的办公室里出来,边往自己的办公室走边回味着处长那双老道的目光。他忽然想起了他们家乡老早的一段民谣:“人老奸,猫老猾,兔子老了鹰难拿。”到底是老奸巨猾呀。他揣摩着处长的弦外之意,还没等走进自己的办公室,似乎觉得背后不太对头,就猛地一转身,突然发现李玉婷站在自己身后,竟然把他给吓了一跳,嘴巴张成了一个大大的o型,吃惊地望着李玉婷。

  “你,你怎么来了?”

  “感觉很意外吗?纪大处长?”李玉婷挺胸昂头径直走进了纪建国的办公室,直接就在沙发上坐下来。

  纪建国思忖着早晨起来她说的那些茶壶茶碗的话,心里就有些忐忑不安,紧张地扫了她两眼,慢慢地在沙发上坐下来,冲外面喊了一声:“李战,倒一杯水过来。”

  一会工夫,一个看上去还算年轻的女职员端着一杯水从外面走进来,很礼貌地向李玉婷打了个招呼。女人的直觉往往非常准确,尤其是对自己身边的男人,似乎具有一种天然的敏感。就在李玉婷和那位叫李战的女人眼神相互碰撞的一刹那,仅从李战和她对视时眼神里流露出的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漠,李玉婷便明白了这个女人极有可能就是纪建国的那个“茶碗”。

  李玉婷从李战手里接过了那杯水,冷漠地说了一声“谢谢”,但是眼神却一直在她身上转悠。犀利的目光快速地在这个女人身上扫了一遍,不阴不阳地说:“茶壶和茶碗可都是泥的,如果哪一天不小心的话会掉在地上摔碎的,而且会粉身碎骨。”她一边说一边观察着两个人的表情,纪建国像是没听见一样,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把头扭到了一侧,而李战听了这话先是吃了一惊,随后神情紧张地把头深埋下去,面红耳赤的什么也没说,转身就要离去。

  李玉婷冷冷地笑了一声,语气尖刻地对纪建国说:“纪大处长,你们这位李战小姐很年轻嘛,既然这么年轻就称呼人家为老战,似乎显得不太合理呀?”

  纪建国见李玉婷毫不讲情面地揭了他的底,浑身上下便觉得很不自在,但仍装作很镇静的样子挥了挥手对李战说:“这里没有什么事,你忙去吧。”等李战走出去后,他才转过身恼羞成怒地看着李玉婷,压低了嗓音说:“你今天是不是吃错了药,到我这里找事来了?我这里正事还不够忙的,没工夫和你吵,要吵回家吵,在这里嚷嚷起来你是不是故意要我难堪啊?现在处长竞争已经到了白热化阶段了,你能不能让我消停点?”

  李玉婷则显得不慌不忙,两条腿很有姿势地架在一起道:“我也不想和你吵呀,闲着没事我干点什么不行,大老远的跑到你这里吵架?我是不是有病啊?纪建国,我是在这里提醒你,小心看好自己的茶壶,千万别把水倒进别人的茶碗里去。如果万一倒错了,茶壶和茶碗就都快碎了,这个道理你还不明白吗?”

  纪建国气得干张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做为已经结婚十几年的夫妻,他知道李玉婷那张嘴的厉害,一旦争论起来,无论表里他根本就不是对手,每次两个人意见不统一而发生争论的时候,都是以他彻底失败告饶为终。现在是在他的办公室里,而且自己心里确实有鬼,也就更不敢大声争吵了。他只好哀求似的对李玉婷说:“有什么事咱们回家说好不好?你不考虑别的,当着机关里这么多人,你给我留点面子好不好?算我求你了行吧?”

  李玉婷声色俱厉地说:“给你留面子?我已经给你留了很大的面子了!纪建国,从今天开始我必须要监督你的所作所为,否则我们这个家就没了。”

  李玉婷所说的这些话,李战在门外听得清清楚楚。她像是被人剥光了衣服一样难堪,脸色苍白,牙齿紧咬着嘴唇。

  四十岁的女人:美人卷珠帘,深坐楚蛾眉。但见泪痕湿,不知心恨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