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父母设阻
书名:上海情人作者名:李春平本章字数:4668更新时间:2023-12-27 20:19:42
乔姗姗父母来到上海是五一节的上午。父亲在车上给她打了电话,乔姗姗就到车站去接他们。直接把他们拉到了她以前的住处。房子已经过罗列的认真打扫,乔姗姗也检査过,还重新购置了床上的一切用品。看上去给人以崭新的感觉。父亲进屋看了看,很满意地说:“上海多为一室一厅,这房子你一个人住倒是很合适的。平时你自己做饭吗?”
乔姗姗说:“星期天做饭,一般不做的。”
母亲说:“这几天,我就专门给你改善生活,每天我做饭,教你几手,相斯嫌说:“你从南京跑到上海来给我做饭?我吃了要掉牙的。我们每天在街上吃吧,做饭太麻烦。”
父亲说:“上海我们又不是第一次来,以前来玩过多次的。
其实也就那么回事。这次来,一是玩,二是陪陪你。”
面对父母的到来,乔姗姗很高兴。特意买了两条软包装中华烟,这是父亲惟一的嗜好。另外给母亲买了许多好吃的点心。午饭后,父母睡了一觉,起来就到外面有关景点去玩耍,直到晚上才回家。休息时,父亲不睡床铺,他要乔姗姗和母亲睡在床上,他自己则坚持睡沙发。乔姗姗不同意,她非要睡沙发不可。父女俩互相推让了好久。最终,父亲还是睡到了沙发上,乔姗姗就跟母亲同睡。
十点多钟时,手机突然响了。父亲一下子从沙发上坐起来,看着对面床上的乔姗撕。乔姗姗歪在床上说话,电话是半如山打来的,问她父母来了没有,玩得怎么样。乔姗姗说,他们上午就来了,玩得不错,刚刚睡下。乔姗姗简单地说了两句话就关机了。父亲很警惕地问:“谁打来的?”
乔姗姗说:“一个朋友,我给他讲过你们今天来的。他打电话问问情况。”
父亲又说:“好像是个男人。”
乔姗姗说:“对,是个男的。”
父亲说:“跟男的接触要多长个心眼,如今男人很坏。”母亲对父亲的说法表示不满,她从枕头上扬起脑袋,望着父亲说:“不要把所有男人都想得很坏,你问问你自己是不是很坏。姗姗一个人在这里,不可能没有朋友的。你总是要让她不与外界接触,好像那样就清白了,纯洁了,这种观点不对。”父亲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说,她还小,‘还不大明白世界的复杂性。”
母亲顶了一句,说:“就你一个人明白。”
父亲说:“那也不是。”
乔姗姗见他们两人差点儿要争执起来,连忙说:“都别说了。累了一天,早点睡吧。”
父亲看看女儿,重新睡下了。虽然闭着眼,但他脑子里还忙碌着思考女儿的电话。父亲永远是女儿的卫士和警察。对女儿,尤其是漂亮女儿,有种与生俱来的保护与防范意识。时时刻刻都害怕女儿受伤。在这一点上,姗姗是理解的,只是觉得父亲的关爱有些过头。所以,当她接到牛如山的电话时,她心里就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整整一个晚上,在父亲翻来覆去睡
不着的同时,姗姗自己也睡不着。她一直在琢磨怎样把牛如山的事跟他们说清,怎么才能让他们接受。只有母亲心地平和,她很快就入睡了,并且响起了鼾声。
在乔姗姗的执意要求下,第二天母亲没做饭,还是在饭店就餐,于是女儿的孝心和父母的爱心,就发生了磨擦。点菜时,乔.姗姗是看菜不看价,她只挑好吃的菜点;而父母则是看价不看菜,他们只挑便宜的菜点。三个人吃了150元,父亲抢着付款,生怕用了女儿的生活费。付款后,父亲很痛惜地说:“下午再不能到饭店吃了150元,要是自己买菜自己烧,够我们吃三四天了。”
乔姗姗说:“你别担心,这点钱我还是有的。”
父亲说:“那也不行,我们不能把你的那点钱全吃光了。”
按照原计划,吃了饭他们就到外面去玩。可父亲突然反悔了,他不去了。乔珊姗看得出来,他是怕女儿花钱,也怕自己花钱。打的要钱,买门票要钱,吃小吃要钱,出去一趟,几百元钱又没了。呆在家里,就可以全部节约下来。既然父亲不去,母亲也不去了,一家三口就回到姗姗住处。母亲闲着没事,一看屋子里的摆设有些不合理的地方,准备重新收拾一下,把衣柜和沙发挪一下位置,尽可能使其好看一点。
乔姗姗说:“不要没事找事,这些家具都反复折腾过了,房子就这么个结构,怎么收拾都不好看,最好不要动它。你们歇着吧。”
父母都是细心人,疼着这么个宝贝女儿,当牛做马都是愿意的,何况收拾一下房间呢。两人意见统一之后,就一起动起手来,将房东留在这里的衣柜搬动。但衣柜太重,两人抬不起。父亲说,那就把里面的东西清理出来,搬了后再放进去。谁知,当母亲打开衣柜时,里面根本就没一件女性服装,全是男人衣服,几根领带很整齐地挂着。母亲怕父亲看见,连忙关上,但父亲眼尖,早已把衣柜里面的内容看清了。父亲不说话,走近床旁,弯腰下去,看看床下,下面全是男人皮鞋。父亲撩起床单,用严厉的口气问:“怎么回事?”
乔旖姗说:“什么怎么回事?”
父亲说:“怎么全是男人的东西?”
乔姗姗说:“是我一个校友放在这里的。他叫罗列。”父亲说:“他寄存在这里的?”
乔姗姗说:“是。”
父亲走过去,一把将衣柜打开,亮出一排男人西服:“这也是寄存在这里的?”
乔姗姗说:“是。”
父亲冷笑一声,说:“那你自己的衣服呢?”
乔姗姗指了指沙发旁边的一个包,说:“那里面全是我的。”
父亲走过去,打开小包,证实了是她的衣服。可只有两套裙子和内衣之类。看那分量,比出门旅游的行李还少。父亲说:“你就这么一点衣服?其他的呢?”
乔蟠嫌说:“在床下。”
父亲目光指指床下,说:“床下明摆着嘛。除了一堆臭鞋子,再没别的东西,父亲自有父亲的办法,父亲是个人物,用不着多大工夫,就把乔姗姗的谎言全部戳穿了。乔姗姗已经没有藏身之地了,她百口莫辩。可她并不害怕。她平静地看着父亲,双方的目光充满了对抗性和挑战性。目光与目光较量着。母亲叹口气,不时地看看丈夫又看看女儿,一副坐山观虎斗的样子。
父亲还是保持了相当的风度,他没有就此发怒。当中学物理教师的父亲,善于使用逻辑性思维,也善于利用普法活动中所得到的法律知识来用证据说话,以完成他的推理,从而使对方无路可逃。父亲为了寻找支持者,把目光转向母亲,开始陈述自己的推理。父亲说:“昨天我一进门就看出,这不是你住的房间。第一,现代女孩起码#有一些化妆品,香水、口红都是必不可少的基本用品。可你这里一样都没有。只有两瓶摩丝,是男人用的。第二,女孩屋子里,一般都充斥着女性的味道和色彩。在这里感觉不出来。只有一股浓浓的烟草味儿。尽管已经喷洒过空气清新剂,并没有消除,而使这种气味变得更加复杂。第三,屋子里看不见你的衣服,也没晾晒什么衣服。
一个打工的女孩,东西再少,也有两箱衣服。不至于你的全部家当就那么一小包吧。由此可见,不是别人把衣服寄存在这里,而是你自己寄存在这里。”
乔姗姗静静地听着父亲的慷慨陈词,没有生气,嫣然一•185•笑,看看母亲。她知道自己的辩驳是没用的,但还在寻找惟一的理由辩驳着。她说:“爸,化妆品等等都在包里。”
父亲说:“你骗不了我。从小长大,你的房间我了如指掌,不应当是这样子。”
乔姗姗已从心理上节节败退了。说:“爸爸,你很阴险,你适合当警察。”
父亲说:“不应当用‘阴险’这个词。”
乔姗姗说“那就是老奸巨猾。”
父亲心平气和地坐下来,用胜利者的姿态对姗姗说:“谈谈你的情况。”
乔姗姗把茶水递到父母面前,给父亲点支烟。一副沉着应战的样子。说:“称为坦白或交待更为恰当些吧?”
父亲说:“不是坦白,也不是交待,是谈谈。我们是对等的,平等的。惟一不平等的是辈份,我是你父亲,你是我女儿。”
母亲说,姗姗你就说说。你爸对你也确实关心。你的事,迟早会让我们知道的。做父母的,应当对子女有知情权。
乔姗姗说:“我确实是不住这里,这是我校友住的地方。”
父亲嗯了一声,等待着女儿往下说。
乔姗姗说:“我有男朋友了,我现在住在我男朋友家里。”母亲眼睛突然一亮,似乎对女儿的男朋友很感兴趣。问:“他是干什么的?”
乔姗姗说:“一家公司的老板。”
父亲说:“文化程度?”
乔姗姗说:“大学本科,上海人。”
父亲说:“多大了?”
乔姗姗说:“40岁。”
“比我小十岁。”数字在父亲脸上产生了奇妙的作用,他的脸色开始变得难看起来。然后,很专业地问:“婚史呢?”
乔姗姗说:“曾经离过婚。”
父亲说:“你爱上了一个40岁的曾经离过婚的男人?”
在父亲惊讶的同时,母亲的脸上也表现出了相应的惊讶。如果说母亲当初是一种真诚期待的话,那么她已经被40岁和离过婚这两个关键词,点击得晕头转向了。她不敢想象,年轻美貌的女儿,爱上了一个比她大17岁的中年男人。
父亲干脆要把事情搞透彻。说:“你们这种关系,是暂时的还是长期的?”
乔姗姗说:“爸爸,请你相信你的女儿。我从来没想过,在别人的婚姻里当一个客串角色。那种友情出演我是不会干的。也请你们相信,我们是真诚相爱的。他非常爱我,我也非常爱他。如果你们认为他是在玩弄我,或我是在傍大款,那就是对我的侮辱,也是对他的侮辱。是对我们人格的不尊重。”乔姗姗一口气说了许多话,现在变换一种口气说:“我还要提醒你们,不要以为离过婚的男人就很坏。不少优秀男人都有过再婚的历史。正是由于他们的优秀,又总是伴有其他方面的不可克服的缺点,所以才导致婚姻失败。”
父亲说:“他离婚跟你没关系吧?也就是说,你没充当第三者吧?”
乔姗姗说:“没有。他的前妻我认识,是复旦大学毕业的研究生。前不久我还跟她在一起,是个很不错的人。”
父亲与母亲交流了一下目光,好像在寻找相应对策。可是他们已经没有对策了。他们只能面对这个现实,接受这个现实。姗撕出生至今的20多年来,他们一直在探讨和研究如何做父母,如何才能做好父母。核心问题是把宝贝女儿培养成人,一个对社会和对他人有用的人。即使不能成为祖国的栋梁之才,至少是一个正直的、具有中华民族传统美德的、情操高尚的、能够自食其力的好公民。这是一个起码的要求。在这个前提下,他们希望女儿有一个美满的婚姻,和睦的家庭和健康的身体,少让或者不让父母操心。这样,他们就心满意足了。可是眼下,40岁和离过婚这两个条件,已经使他们的期望值发生了雪崩。他们被挨了当头一棒。他们无话可说,他们面面相觑。
五一节,这个全世界劳动人民的快乐节日,并没有使他们快乐起来。甚至把他们仅有的一点快乐都冲得烟消云散了。父亲默默地把先前打开的衣柜关上,把揭起来的床单放下去,把那些敞开了的,属于这家男主人的东西掩盖起来。他们不想看到,他们看到难受。之后,母亲静悄悄地打扫屋子,把刚才抖落出来的垃圾清扫出去。又把先前准备变更的一切恢复原位。
他们都显得惊人的平静。父亲开始抽烟,母亲坐在床上。乔姗姗看到,母亲的眼角有一滴泪,目光无神地望着地面。父亲抽完一支烟,对母亲说:“我们出去走走吧。”
母亲动身了,尾随在父亲后面。他们没有叫乔姗姗跟他们一块儿去,他们独自出去了。乔姗姗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脑子里全是南极的原始地貌,雪白,冰冷,一望无际。许久,乔姗姗想起了国际问题专家们常用的一个名词:冷战。家庭冷战开始了。双方的力量悬殊,是2比1。
这时候,李小红打电话说,晚上有香港某歌星的上海演唱会,问她去不去。如果去的话,她好请朋友订票。乔姗姗不喜欢那些像痞子一样的三流歌星,说,我爸妈来了,没时间。李小红说,把他们都叫上吧。乔姗姗说,他们也不去。你跟牛如水去看吧。李小红说,牛如水一听说什么歌星就上火。李小红叹口气,把电话挂了。
乔姗姗突然想到要给陆家平打个电话才对。一是问她节曰快乐,二是问牛吹的身体怎么样了。她觉得,一个爱上了别人前夫的人,有责任承担这样的义务。陆家平在电话中说,牛吹恢复得很好,昨天还在念叨你呢。这几天放假,你有空的话,过来玩吧,我们一块儿去宁波。乔姗姗说,我爸妈来了,得陪他们。陆家平说,到牛如山家里去了吗?你应当陪他们去看看,反正要见面的。乔姗姗说,还没有,我还没跟他们讲这事。陆家平说,如果需要我帮忙的话,给我打电话,我这人做思想工作还是可以的。乔姗姗说,眼下难度有多大还不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