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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小老乡成了干女儿

1.小老乡成了干女儿

书名:一路飙升作者名:李春平本章字数:8844更新时间:2024-06-25 09:11:37

  

  女人是生产力,美女是更加强劲的生产力。21世纪的女性解放,是现代生产力的彻底解放。解放的必然结果是美女经济的初步形成并逐渐完善。这是罗达庆看到T型台上的美眉时突然迸射出来的思想火花。一般说来,走在T型台上的女孩都叫模特儿。这也就是说,她们的三围和身高都符合一定的美学标准,她们都生活在规定的行业审美尺度之内,她们的身体在很大程度上属于公众共享资源,敢于接受来自男人们的侵略性的目光及其他。

  这里是深圳。一个前卫的完全开放的城市,一个女模特儿一般年轻美丽的城市。它甚至还像一个阳光男孩,雄姿英发,处处散发着浓郁而蓬勃的青春气息。在这种气息中,它代表了一种良好的发育,也代表了一种躁动与不安。

  此时此刻,罗达庆正伸长脖子观看深圳特区某大型超级市场上的内衣秀。内衣秀是时装秀的核心层次。任何事物一到里面就成核心了。衣服也一样。不过,观看者们并没有把目光集中到内衣面料或款式的本身,关注的目光与时尚是相背离的。很多男人都盯着她们的某些部位两眼发亮。大腿、肚脐眼,还有就是被裤衩和胸罩包裹着的凸起部分。这些走起路来一颤一颤的亮点,给人一种摇摇欲坠而又永远不会坠落的奇妙遐想,让观者牵肠挂肚。在流光溢彩的T型台上,随着音乐的起伏,模特儿们轮流出场,招摇过市,罗达庆感觉自己走进了一个由半裸人体组成的大观园里。在周围男多女少的看客中,不断有令人迷醉的脂粉气飘来,它们是众多法国香水和国内香水的杂合体。罗达庆嗅着这样的气息,看着台上的无限风光,嘴里直咽口水。他太聚精会神了,他的眼里汇聚了一个世纪的人类隐秘。直到主持人宣布内衣秀结束时,他的眼睛才眨了一下。背后的赵一光轻轻扯了扯他的衣服,说:“罗市长,我们走吧。”

  罗达庆这时才醒过神来,从天上回到人间。他扭头看了看身后的赵一光和其他两个陪同人员,有些不满意地说:“太露了。”

  赵一光只是笑。他心里明白罗市长说了假话,既然太露,你干吗还要看?他作为陪同市长的市政府办公室主任,当然不能明说的。但他还是说了句实话:“露是有点露,可看还是好看。”

  罗市长笑了笑,对赵一光说:“你们年轻人就是喜欢看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赵一光巧妙地回敬一句:“你又没老。”

  一行四人就在商场里转悠。但无论如何,罗达庆的心里还是高兴的。他今天本来是要到商场给女儿罗燕妮买点东西带回去,不料遇到表演内衣秀。又不花钱,白看了一场。如果是要花钱,他万万不会进去的。这不是钱的原因,而是身份的原因。既然是免费观看,又是在这种公共场所,性质就不一样了。就在转身上楼时,他的脑子里依然还在回味T型台上的那些东西。他几乎把所有好看的画面都装进脑海了。他可以一边走路,一边一页页地翻阅。他喜欢在脑子里阅读她们的身体。对他来说,世界上最大的秘密不在于奥妙无穷的宇宙,而在于人类本身。人,永远是耐人寻味的,永远是最耐读的一部大书。

  他们从西北来。罗达庆一行四人来深圳特区,美其名曰考察,实际上是走马观花地玩玩。大家都知道,所谓的考察早就成了游山玩水的同义语。这些年来,作为领导干部的罗达庆跑过不少地方和不少国家,差不多做了三分之一的环球旅行,可深圳还是十年前来过的。十年前的深圳还处在它的成长期,不像现在这样发达。他想来这里看一看变化。做领导的人就喜欢“变化”这两个字。待在西北的时间长了,有些疲乏了,要出来走一走。再就是,这两年也太累了。除了在省政府开会,他几乎没到外面去过,都成乡巴佬了。于是他灵机一动,把工业局、乡镇企业局的两位局长叫上,再把市政府办公室主任赵一光叫上,组成一个袖珍型考察团,来深圳考察国有企业。罗达庆确定的考察重点是:学习深圳工业如何面对我国加入WTO后的对策及应变方式,以促进内地工业的持续发展。这样切合实际的考察,就注入了政治的、经济的和现实的多重意义,其重要性不言自明。

  就在前两天,他们已经对深圳几个大型国有企业进行了考察,带回来一大堆资料。现在,一行四人在深圳已经没有什么议事日程上的必办之事了,他们可以尽情地玩玩。四个男人都是有老婆孩子的人,当然得顺便买点东西回家。看了内衣秀,他们就在商场内漫无目的地转悠着,满眼都是花枝招展的女性服装和一排排世界名牌服装专卖店。几个人都先后从身上掏出记录着老婆孩子衣服尺寸的纸片或本子,按图索骥地各买了一些女性服饰,拎着大包小包走出了商场。只有罗达庆是空着双手,他的包让办公室主任赵一光提着。这次外出,罗达庆没带他的私人秘书,只把办公室主任带上,于是,赵一光就充当了私人秘书的角色。他既要负责考察团的生活安排和日程安排,还要负责罗达庆的日常琐事。总之,跟首长一起出来,办公室主任就是彻头彻尾的后勤人员。包括罗达庆平时抽的香烟以及打火机、手纸、手机等杂物,他都得替他拿着。出了商场,赵一光问罗达庆:“现在我们干什么?”

  罗达庆看了看手表,时间比他想象的要跑得快得多,这时已经五点多钟了。罗达庆说:“先回宾馆吃饭吧,我要早点休息。”

  踏着下午灰不溜秋的斜阳,他们回到了下榻的安康大酒店。这是深圳的一家很有影响的四星级大酒店。一看菜谱,全国各大菜系都有。瑶池市靠近重庆,他们所有人的口味都是川味,赵一光就点了川菜。可这南方的川菜极不正宗,麻辣酸都不足量。罗达庆很不满意,但是饿了,菜也上来了,还得将就着吃。罗达庆夹起一颗辣椒举起来,问赵一光:“你知道各种辣味的特点吗?”赵一光说不知道。罗达庆说:“葱辣眼,蒜辣心,辣椒辣两头。这是辣椒的后劲所在。辣椒的原产地墨西哥有句俗话,专门说那些吃辣椒的人:他的屁股买了火险。”赵一光说:“这么说来,所有喜欢吃川菜的人,都是屁股买了火险的。”大家说说笑笑,总算把一顿不正宗的川菜吃下去了。

  饭后已是晚上七点来钟了。对于晚上活动的安排,赵一光做不了主,就来到隔壁房间请示罗达庆。罗达庆感觉有点累,对赵一光说:“你们自己出去玩吧。反正是出来了,想怎么玩就怎么玩,我就不去了。”

  赵一光说:“那罗市长你休息,我们就去了,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

  说完,赵一光就出去了,去叫其他两位局长。他是比较喜欢跟罗达庆一道外出的,原因是罗达庆不像其他首长那样把下属管得很严,而且时刻要人陪着,事事要人侍候。罗达庆从来不这样。当然,这也许与他的年龄有关,在全省,罗达庆是最年轻的市长,也是最年轻的厅局级干部,今年才49岁。人一年轻,思想就放得开一些,没有那么多的清规戒律。

  他们一走,罗达庆就开始洗澡。他把衣服扔得满床都是。洗澡出来,然后打开电视看新闻。他的房间是一个标准套间,卧室外面有个客厅,大得可以召开一个小型会议。刚刚看了几分钟电视,就想抽烟了。他的桌子上放了一个烟盒,拿起来摇摇,空的。其余的烟在赵一光的包里装着,走时忘了取出来。罗达庆当然不会自己去买烟。他走出房间,来到本楼的服务台前,对那位漂亮的服务小姐说,让她去帮忙买一包烟。小姐长得甜甜的,问了一声买什么烟,就热情地下楼了,好像她专门坐在那里等待给别人买东西似的。小姐的热情使罗达庆感到了内心的温暖,甚至感受到深圳的美好。他就站在门口盯着小姐走路的背影。直到她进了电梯,他才回到自己的房间。

  罗达庆万万没有想到他会在深圳这个地方遇到一个老乡,而且他是这位服务小姐的父母官。当小姐把香烟买好送进来时,他出于礼貌,也许是出于感激,甚至还有些慌乱地改换了语言频道,用方言说了句谢谢。对方马上用同样的方言回答说,不用谢。罗达庆眼睛一亮,笑问道:“你是瑶池人?”小姐说:“是。请问先生您呢?”罗达庆说:“我肯定是瑶池市人了。”罗达庆说着,就把她拉着坐下了,然后给她递上一张名片。

  罗达庆是很少给别人递名片的,他的名片很少用过。官越大,名片用得越少,名片数量跟官的级别成反比。这是全世界通用的公式。在很多时候,他是不给副处级以下的干部送名片的,更不用说一般打工妹了。可今晚不一样,这是在深圳,这是他老乡遇老乡、两眼泪汪汪的时刻。再说,小姐的步态和形象从多个方面已经打动了他,她的美丽使他从内心感动。他没有理由装出一副大官的模样,摆出一副盛气凌人的臭架子。更何况,他一直以自己是位平民市长自诩。大凡平民市长,亲民思想就是贯穿始终的基本做官思路。

  小姐看了名片之后吓了一跳,她的嘴张成了一个椭圆。她没料到会在这里遇到家乡最大的父母官。那市长两个字尽管在名片上故意印得很小,可在她的眼中无限放大了,像一块蓝天。市长是什么?市长就是权力,就是地位,就是前呼后拥,就是一呼百诺,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在她当服务员以来,也遇到过不少来自家乡的一官半职的人,可他们似乎都没把服务员放在眼里,更不知道她是老乡。她甚至没有勇气去主动跟那些当官的人打一下招呼,她没有这样想过。眼下她真有些激动。难怪有人说“大鬼好见小鬼难捉”,官越大的人越好接触,越容易跟群众打成一片。她在激动与热情之中露出了一脸灿烂的笑容,说:“你是我的父母官,今天能在这里见到你,是我的荣幸。我叫刘小样,是前年从瑶池市来的。一来深圳,就到这里打工了。罗市长,你要办什么事,尽管吩咐,我理当为你效力。”

  罗达庆一笑,辉煌地摆摆手,意思是他没有什么事让她办的。他堂堂一个市长,会有什么事让她办?但他还是喜欢听这样的话,这话听起来舒服,让人愉悦。他跷着二郎腿坐着。虽然坐着,但也无不显出一副成熟中年人的飒爽英姿。他说:“刘小样,这个名字很有意思。好听。你父母是文化人吧?”刘小样说摇摇头,说:“农民,地道的农民。如果他们不是农民,我也就不会出来打工了。我会在当地找个工作干干。”

  罗达庆关心地说:“像你这么漂亮的女孩,在什么地方不能找到一份好工作。你干吗要出来打工呀?打工多辛苦,也赚不了多少钱。”

  “糊口,仅仅只是糊口。”刘小样说。她的口气中流露出所有打工者都有的那些无奈和迷茫。刘小样注意到,刚才急着要抽烟的罗市长一时忘记了抽烟,她拿起烟,替他把烟盒打开,取出一支,递给罗达庆,然后用打火机给他点燃。她的周到细致与落落大方令罗达庆满心喜欢。罗达庆试探地说:“你抽吗?”刘小样有点矜持地笑笑,摇摇头说:“不会。”罗达庆说:“听说现在女烟民增加了是不是?”刘小样说:“不知道。反正我们这里是不许女孩抽烟的。据说以前有过,辞退了。”罗达庆说:“你们宾馆管得很严?”刘小样说:“社会复杂,不管严怎么行?”罗达庆连连说:“好!管得严格就好。”

  这时外面有人叫她,刘小样闻声跑到门口,对外面说马上就来了。然后回头对罗达庆说:“罗市长,我得去一下,该交班了。”罗达庆说:“以后不要叫我市长,就叫我罗叔叔吧。你跟我女儿一样高。”刘小样嫣然一笑,说:“罗叔叔,那我出去了。”罗达庆许诺地点点头,刘小样就出去了。她款款而行,步子轻快而雅致。

  罗达庆本来是要睡觉的,可刘小样把他的睡意全赶跑了。十多分钟后,当刘小样再次进来的时候,先前的工作服已经去掉了,换了一身非常休闲的更有亲和力的白色短裙。罗达庆感觉是一朵鲜花飘了进来,带着一些清澈、一些芳香、一些娇艳。刘小样说她已经交班了,可以来陪他了。然后说:“我能为你做些什么事吗?”罗达庆说:“你就陪我说说话吧。没什么事。”刘小样看见里面的床上有些换下来的脏衣服,说:“罗叔叔,我把衣服洗了吧。”说着就抱着衣服往卫生间里去。就在刘小样路过他的面前时,被罗达庆伸手挡住了。他的手正好碰着她手上的衣服和抱着衣服的手。他感觉出刘小样的手是冰凉的,据说上好的玉就是这样子,手感特好。罗达庆说:“不用你洗。我自己洗吧,再说他们也可以洗的。”刘小样睁大眼睛问:“他们是谁?”罗达庆说:“就是我的同伴。”刘小样说:“我注意到了,你们一共来了四个人,可都是男的,男的怎么会洗衣服呀?”罗达庆说:“会的,都会的。他们洗的也不比女同志差。你放着吧。”看着罗达庆执著的样子,刘小样只好把衣服折叠起来,整整齐齐地放回到卫生间里。刘小样在做这些事的时候,她的细腻,她的严谨,以及她的举手投足,无不显示出一个小家碧玉应有的绰约风采。

  刘小样坐下来陪他。她就坐在他的旁边,离他约半尺的距离。见罗市长第一支烟已经抽完了,她又给他取出来一支,又给他递过去,又给他点燃。罗达庆注意到了,打火机先后打了两次才把火打着。看得出她是个很少使用打火机的人,或者说根本不会使用打火机的人。就在给他点烟的时候,刘小样很仔细地观察着罗达庆的表情,并用那双热烈的目光看着他,咧嘴笑着。罗达庆感觉出她身上有一些与众不同的气质,这种气质中蕴含着一种清爽、一种透明、一种柔和、一种温软,这些都是令人欢愉的。罗达庆说:“我真是羡慕你,这么漂亮,这么年轻。”刘小样咯咯地笑起来,说:“罗叔叔,你不是笑话我吧。我一个打工妹,还令你一个市长羡慕?”罗达庆看出她也不是一点文化都没有,她用了一个“令”字,这个字透露出一些文化味儿。罗达庆说:“年轻就是令人羡慕的,年轻是最大的财富。”刘小样说:“哪像你当市长的,时刻有那么多人跟随。我第一次见到这么年轻的市长。那天你们刚来时,我还以为你是演员呢。这么帅。你才三十多岁吧?”罗达庆哈哈一笑,说:“四十好几的人了,还三十多岁呢。”

  刘小样眼睛一亮,说:“一点也看不出来。到底是养尊处优,保养得好,所以年轻。”

  罗达庆说:“我怎么是养尊处优?苦着呢。你也不想想,我们全市十个县区,五百多万人,又是穷地方,每天操心的事多着呢。”

  刘小样说:“这就是领导的不同凡响之处。凡是老百姓操心的事情,领导都得操心。可领导操心的事情,并没有多少老百姓去操心。领导操心的是如何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老百姓操心的是如何把自己的日子过好。”

  罗达庆不得不对刘小样刮目相看了。这位花瓶式的漂亮女孩竟然不经意地说出了这句富有哲理性和实用性的话,简直出乎罗达庆意料之外。罗达庆从二十七岁时开始当副科长,当了二十多年的领导,从科长当到市长,从没听人把领导与老百姓的关系概括得如此精练透彻,如此恰如其分。可刘小样概括出来了。这远比他平时讲的那些大政策、大道理要深刻得多。谁能体味领导者的苦衷?刘小样就体味到了。她的话跟她的人一样漂亮得体,这使罗达庆马上改变了对她的认识。如果说刚才他还认为她只不过是个普通打工妹的话,现在便觉得他遇到了一个谈吐上的知音,一个美得有深度的乡村女孩。刘小样此时在他的脑海中重新有了定位:她是一个都市娇宠与小家碧玉的结合体,浑身弥漫着兰心蕙质一般的迷人气质,而这一切都是以质朴为基调的。罗达庆由衷地感叹道:“你真是个聪明的女孩。”

  刘小样说:“其实我一点见识都没有,我就是瑶池山里典型的山妹子。”

  罗达庆说:“山妹子好,山妹子纯。比起那些浓妆艳抹的女孩来,你要纯朴得多,高尚得多。我就喜欢你这样的女孩。”刘小样淡淡一笑:“叔叔过奖了。我最庆幸的是,在这个地方,我依然是个循规蹈矩的人,没有学坏。处世和做人,都不敢越雷池一步。在深圳这个地方,最重要的是要耐得住寂寞,耐得住贫困。尤其是一个女孩子,千万不能跟人家比。一比,就会不服气,不服气就会变坏。”

  罗达庆说:“你每月多少工资?”

  刘小样说:“两千。我们好多女孩住在一起,集体宿舍,吃饭也不花钱。所以两千多元的工资也够用了,我很满足。”

  罗达庆说:“手头缺钱用吗?”

  刘小样摇摇头,说:“不缺,但也不丰裕。”

  本来,罗达庆准备拿出一些钱来给她的,但又觉得不妥,就打消了这个想法。刘小样真诚地说:“罗叔叔,你们也难得来深圳一次,我也难得遇到老乡,明天我请你们吃顿饭吧!”

  罗达庆慈祥地笑道:“那些就免了。你不要破费,倒是我们应当请你吃饭才对。”

  刘小样说:“你是客气呢,还是怕我花钱?如果是客气,那就大可不必了。一个游子,最盼望的是看到亲人,平时想请都请不到你们的。如果是怕我花钱,也大可不必。虽然我工资不高,一顿饭钱还是花得起的。”

  罗达庆说:“我知道你花得起钱。可我们是出公差,一切费用都是要报销的。”

  刘小样说:“这我晓得,我只是为了表达我的一番心意。你们来了,就有点像娘家人来了一样。”

  罗达庆说:“心意我领了。”罗达庆注视着刘小样,他既被她的真诚所打动,也被她的美丽所感染。他轻轻说:“我要是有你这样一个干女儿就好了。”

  刘小样莞尔一笑说:“那我就做你的干女儿吧。你不嫌弃吗?”

  罗达庆突然感到自己童心萌发,脸色一直处于微笑状态。此时,他的嘴咧得很开,说:“不嫌弃。你说的是真话?”

  刘小样快活起来,眉飞色舞地说:“我说的当然是真话。你是当市长的,市长更不能说假话。罗叔叔,你说是吧?”之后,她又说:“不对,现在我应当叫你干爸了。干爸,是不是还要举行什么仪式?”

  罗达庆心如鹿撞,兴奋和激动的杂合,不断地冲撞着他的内心。他觉得他跟刘小样不应当是父女关系,而应当是兄妹关系更为恰当。他说:“仪式?什么仪式才合适呢?”他一边说一边想,就决定把身上的一枚钻戒拿出来给她。这是他给女儿罗燕妮买的,价值五千块钱。他把钻戒取出来,把盒子放在桌子上,然后给刘小样戴上。他在抓紧刘小样的右手时,身子不住地颤抖。仿佛抓着的不是一只手,而是文化人所说的冰肌玉骨。刘小样企图把手缩回来,可手被手抓着,缩不回来,只好由他戴上。罗达庆费了很大的工夫,额头的汗水都流出来了。戒指是戴在中指上的,中指上的戒指就意味着恋爱。不过现在没多少人讲这种规矩了。

  刘小样有些不好意思了,说:“干爸,我不能要你这么贵重的东西,这会让我不自在的。”

  罗达庆说:“像你这种漂亮女孩,绝不能是双手空白的。有个戒指点缀一下,顿时就雅致了。戒指虽是俗物,但作为装饰品,它却是奇妙的。这叫锦上添花,不能没有。”

  刘小样看了看戒指盒里的发票,是在深圳最大的金店购买的,上面写着5500元人民币。货真价实是无可置疑的。刘小样有些局促不安,手足无措了,说:“你让我怎么感谢你?”

  罗达庆轻描淡写地说:“不用谢。对于青春,我们更多的是一种赞赏的态度,而不是获取。如果说获取的话,那就是感受青春给我们所带来的快乐。”

  刘小样睁大眸子看着他,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在那副姣好面孔的衬托下,娇嫩如莲,也更加生动活泼,甚至还有一些感动之后的忧伤。少顷,刘小样竟然从眼眶里挤出两滴眼泪来。她说:“我是从来不接受别人的馈赠的,你让我感到很难办。”

  罗达庆的脸严肃了,他明显感觉出对方的防范意识,这给他带来了一点压力。他举重若轻地说:“没有什么难办的。你如果觉得有别的什么意思或不良后果,你可以马上扔掉。这是最妥当的办法。”

  刘小样一笑,说:“没有没有,你误解了。也许我刚才的表达不对,没说准确。”

  罗达庆不说话了。他看着她的眼睛,寻找着从她眼睛里表达出来的心思。他的目光给她一种高深莫测的感觉。刘小样说:“干爸,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罗达庆说:“我在猜测你在想什么。”

  刘小样说:“我想怎么感谢你。”

  “我说过不用感谢,这会让我不好意思的。当然,”罗达庆放慢了口气,试探性地说,“你如果万一要感谢的话,那你就亲我一口。”他马上觉得这样说是不妥的,特别指了指了亲的具体位置,用指了指脸颊,而不是嘴:“亲这儿,脸上。”

  刘小样说:“你咋不早说。”说罢歪过身子,就去亲了他一下。她亲他的动作就像一个幼儿亲她的父母一样,是自然的、纯净的、不含任何邪念的那种。与其说是亲了一口,不如说是轻轻地挨了一下,点到为止。但罗达庆却相当兴奋,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脸,仿佛要从她亲他的地方找出一点可以触摸的东西来。然后说:“好,很好。”

  这时听见隔壁的门响,罗达庆猜想,是赵一光他们回来了。他不由得一怔,朝门上看了看。罗达庆赶紧走到卧室,在总控制台上按了按“请勿打扰”的按钮,示意自己已经睡了,免得他们敲门进来。刘小样看着他的动作,笑起来:“你这是干什么?把他们叫进来聊天呀!”

  罗达庆神秘地说:“不行。你要知道,我是一个市长。他们从外面回来,看见我屋子里有个女孩,他们会作何感想?那不是七荤八素的话都出来了吗?领导干部的谣言就是这样产生的。”

  刘小样笑眯眯地看着他说:“你跟他们讲明,说我是你干女儿不就行了吗?难道说他们还会以为你找了个小情人不成?”

  罗达庆说:“那可不一定。你听说过吧,男人身边有两个最危险的词:一是表妹,二是干爸。”

  刘小样深思着说:“大家在一起时,我该怎么称呼你?”

  罗达庆果断地说:“不理我,假装不认识。”

  刘小样说:“我知道了,你是避嫌。看得出来,你是一个廉洁自律的人。”

  时间大踏步地走向十一点,刘小样要回宿舍去。她还说,按照宾馆的规定,服务人员是不允许在客人房间久留的,她今晚算是违规了,得专门找大堂副理说明才行。罗达庆本来想挽留她再坐一会儿的,他见时间晚了,明天刘小样还要上班,就让她赶快回去休息。出门的时候,刘小样像一个调皮的女儿,在罗达庆的脸上闪电式地亲了一下,然后快步走向电梯。

  罗达庆没有送她。刘小样一出门,他就把门关上了,然后坐在沙发上沉思着。他为自己的行为感到可笑起来,居然认了干女儿,干女儿居然这么漂亮。从内心来讲,如果是她不漂亮,他万万不会认她的,也万万不会理睬她。瑶池市是三年前才由地区变成地级市的,还有两个县的贫困人口,农村大量剩余劳动力都在外面打工。在中国任何一个发达城市,都可以遇到来自瑶池市的人。像刘小样这样的打工妹多如牛毛,作为市长的罗达庆见得多了。可刘小样不一样,她的美丽与纯净都是与众不同的。与众不同的人得用与众不同的方式去对待。

  罗达庆没心思睡觉,也没心思看电视,满脑子都是刘小样。他坐了一会儿,准备去敲隔壁赵一光的门。当他走到隔壁时才发现,门上亮着“室内无人”字样。值班服务员说:“先生,房间没人。”罗达庆惶惑地问:“刚才不是有人开门吗?”服务员说:“是我去收拾房间的。”罗达庆这才恍然大悟,悠悠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房间太大,显得空空荡荡的。在空空荡荡的时候,人就会变得渺小起来,同时也会变得孤独起来。

  罗达庆上床之后接到刘小样打来的电话,问他休息了没有,她说她已经到家了。罗达庆说正准备休息,可一接到你的电话就没有睡意了。刘小样笑嘻嘻地说,你很兴奋是吧,我也很兴奋。明天晚上下班后我再来陪你聊天。罗达庆从电话中听出还有其他女孩子的声音,叽叽喳喳的一片嘈杂。但他可以感受得出刘小样从那边传递过来的柔和气息,在话筒里沙沙作响,像某种民间音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