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南方集团董事会终于召开了，这次董事会关系到钱军能不能抹掉总经理后面括弧里“代理”两个字，对他至关重要，而且，钱军心气甚高，他要的是全体董事一致通过，而不是多多少少会让人尴尬的百分比。还有，这一次董事会要对南方集团今后的经营方针进行讨论，而南方集团今后的经营方针策略是钱军根据自己的需要确定的，所以，能不能在董事会上获得通过，对于钱军在南方集团能不能实现个人的奋斗目标也是至关重要的。总归一句话，这次董事会，钱军要的就是圆满两个字，所以南方集团的准备是充分而又充分的。

　　钱军用理智和他的实践经验考量，这次董事会应该不会有大的问题，那些董事都是国有企业的总经理、副总经理、厂长、副厂长，投入的股份没有一分钱是他们个人的，赚了亏了对他们来说只不过是纸面上的数字而已。作为国资委下面的国有企业，都要看国资委的脸色行事，国资委确定的总经理人选，在他们那里应该不会有人公然投反票。终究董事会批准总经理人选和投票选举党代表、人大代表不同，是要在董事会上当面举手的，谁是赞成派，谁是反对派，一目了然，谁都明白这个结果会报给省国资委汪主任，况且，董事长刘副主任必然要现场坐镇，谁也不会傻乎乎为了与己无关的事情公然和汪主任、刘副主任为代表的国资委唱对台戏。

　　然而，这一次不同，钱军实在摸不透柳海洋、小乌龟他们跟上面的关系到底有多深，柳海洋能够利用他爸爸过去的关系在董事里掀多大的风浪，如果有一半的董事给他的任命投了反对票，他的下场只能是灰溜溜的走人，那就真的应了那句成语：乘兴而来，败兴而归。毕竟，国资委也不能违法，在董事会不批准的情况下，硬性任命他担任南方集团的总经理。即便硬性干了，也会因为违法操作，让他成为非法总经理，他相信，如果董事们没有通过他的任命，就绝对不会对国资委非法任命他听之任之。尽管这种可能性很小，他也不能不预先防备，往最坏处考虑，朝最好处努力，有备无患，周密细致，是他一贯的风格。

　　他主持成立了董事会会务组，他亲任组长，让柳海洋当了个副组长，裴国光和小乌龟当了会务组成员，裴国光负责向董事会作财务报告，小乌龟则没有具体的分工。会务组下设接待办，李天来顺理成章的担任了接待办主任，王小车为副主任。秘书组组长由郜天明担任，主要任务就是作会议记录，会议结束的时候撰写董事会决议、会议纪要等等，由到会董事签字。会务需要的服务人员抽调了集团几个长相过得去的年轻女人，正经场合的服务工作委托给了社会上专业的礼仪公司。按照他的安排，柳海洋和小乌龟对于这次董事会都没有了实际意义，用老百姓的俗话说，有他们不多，没他们不少。

　　李天来和王小车带领着集团的所有车辆，不分黑白的到机场接董事，王小彻负责调度车辆，李天来驻守在机场，专门向董事派发文件资料，每个董事到场，最先接到的就是一份文件袋，还有一张银行卡，李天来不厌其烦地向每一个董事提醒：“这是董事的车马费，密码是六个八。”

　　按照常规、惯例，会议资料都是摆放在董事预住的房间里，这一次董事会之所以要把发放资料和车马费的活延伸到机场接机环节，目的就是落实钱军的意图：工作要做在前面，他没说出来的话就是：如果等董事会已经开完了,再发车马费,那就是马后屁，连马后炮都够不上。所以，董事们一下飞机，首先收到的就是一份惊喜：四至六万块的车马费，董事长，也就是国资委的刘副主任六万块，副董事长五万块，一般董事四万块。常务副董事长原来是黄智，如果董事会顺利，就该轮到钱军了，这是惯例，南方集团常务副董事长由总经理兼任。黄智属于拿得起放得下的人，在董事会即将召开的时候，却请假到澳大利亚看儿子去了，免除了与会的所有麻烦。

　　裴国光请示常务副董事长的车马费是给黄智还是给钱军，钱军毫不犹豫：“当然是给黄总了，从理论上说，他现在还是集团的常务副董事长。”他相信，这个明确的善意，黄智一定会领情。

　　千密难免一疏，本来好好的事儿，却让李天来给造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紧张。李天来居然自作主张，给每个董事的资料袋里塞了一盒四粒装的蓝色菱形小药片，那是大名鼎鼎的万艾克，俗称伟哥。这件事情谁也不知道，钱军也是翻看自己那份资料袋的时候才发现的，这件事情太鲁莽了，如果哪个董事是个正经人，或者是个假正经的人，拿这件事情作文章，堂堂国有企业南方集团给董事会成员发伟哥，传出去，不说对他有什么实质性的威胁，起码也会成为不大不小的社会新闻、让人嘲笑的黄色幽默段子。

　　钱军气哼哼地追到了机场，企图阻止李天来恣意妄为，然而，已经晚了，十五个董事中，已经到达七个，算上他自己，拿到伟哥的已经有了八个人，剩下的人如果没有，就又是一场麻烦，俗话说，宁亏一村，不亏一人，这涉及到公平原则，四粒伟哥价值不高，不过一千来块钱，可是那也是一种待遇，总不能有的董事发伟哥，有的董事不发伟哥，没有拿到伟哥的董事追问起来，谁也没办法解释。

　　钱军恨不得狠狠踹李天来一脚：“你他妈的就是这么给我办事的？出了问题就是大问题，你害死老子了。早知道你他妈这个德性，把你弄过来干啥。”

　　李天来显然胸有成竹，嘻嘻赖笑着解释：“姜哥，我就知道，如果事先请示你，你肯定不干。你知不知道什么是中国特色？”

　　钱军当然知道本来意义上的中国特色是什么意思，可是他也知道李天来说的中国特色绝对不是中国特色的原意，就板着脸问他：“你说说是什么意思？”

　　“中国特色就是中国特别色，色是色情的色。”李天来振振有词：“姜哥，中国从南到北，从上到下，最赚钱最热门的买卖不就是色情交易吗？这些董事们哪一个都是国企老大老二，他们啥玩意没见过，啥味道没尝过？除了色情，还有什么玩意能刺激他们？再看看来的董事，哪一个不是五十岁以上的老梆子？我听王小车说，上一次接待刘副主任，老家伙一晚上干了两遍，结果差点没累趴下。这一回我们要尽一切力量让董事们活个痛快，玩个彻底，没那东西顶着，哪个老梆子能尽兴？蓝药片现在已经成了慰劳领导的最佳礼品，这样才更能显得我们南方集团对各位董事关怀备至、周到体贴……”

　　钱军担心：“你别把戏演过了，我告诉你，演砸了你我都得完蛋。”

　　李天来嬉皮笑脸地把他朝外边推：“姜哥，你放心，就是要把这出戏演得尽善尽美，我才这么做的。也就是你，别的企业这一套已经成了约定俗成的接待项目了，放心吧，出了任何事情我顶着，要是因为这件事情董事会没开好，你就把我给骟了。”

　　钱军在国有企业混了这么多年，那些企业董事长、总经理整天干些啥，他心知肚明，比谁都清楚。只不过变卖了北方机械公司以后，曾经有相当一段时间等待分配，脱离了国有企业的现实，所以他也搞不清楚现在国有企业接待上司到底又出现了哪些新花招，不管怎么说，给董事会成员发伟哥他自己还从来没有经历过，听到李天来这么说，他半信半疑，却也无可奈何，已经发了，那就成了一种待遇，就像局级干部必须配专车一样，只要上了那个台阶就得人人都配，不能给部分局级干部配，不给部分局级干部配。既然成了待遇，那就具有了身份区别的价值含量，例如发伟哥，这个行为背后的意义就是：拿到伟哥的就是南方集团的董事会成员，没有拿到的就不是南方集团的董事会成员，问题的性质上升到了这个层面，那就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发，有的发有的不发，那种事情绝对做不得。

　　钱军忐忑不安的离开机场，路上暗暗盘算，如果万一这件事情出了漏子，只好忍痛割爱，学一回诸葛亮挥泪斩马谡，把所有责任推到李天来身上，让他做一次替罪羔羊了。然而，董事会成员到齐之后，没有一个人对分发伟哥表示反感或者不满，甚至没有一个人提及此事，每个人看上去都那么君子、坦然，有那么一会儿，钱军竟然恍惚李天来给他们发伟哥仅仅是自己的梦境。钱军暗暗庆幸，伟哥事件不过是一场自己制造的虚惊，不是自己没担待，而是这个世界变化快，连他都差点没跟上时代发展的步伐，这让他觉得自己挺好笑。

　　董事们到齐了，柳海洋却生起牛气来，也难怪，按照钱军的部署，事实上这次董事会已经没他什么事了，让他与会，仅仅是个摆设而已。他不可能不体会到这一点，他的抗议动作是拒绝参加董事会议，在他想来，自己这个在省国资委多多少少还挂得上号的干部，这个过去年年召开董事会都人前人后招摇的副总经理没有参加会议，肯定会在董事中引发大大小小的诧异或者混乱，其实他这么做正中钱军下怀，没有他，比有他，更省事儿。

　　小乌龟则不然，不管心里怎么想，事实上却仍然在尽一切力量，抓一切机会往董事中间渗透。他过去跟这些董事们就很熟，所以自己开了车窜到董事们居住的滨海大酒店单独拜访各个董事，他的心智还没有低落到那个程度，以为单独背后说钱军几句坏话就能诱导董事的价值取向。他单独拜会董事，目的不外会套近乎、拉关系，进一步巩固自己在南方集团的地位，争取再有机会的时候，能让董事们帮他当上副总经理而已。即便这样，他也很难单独见到哪一个董事，董事们都被李天来和王小车安排的游乐活动吸引了，没有谁会傻乎乎老老实实的呆在房间里跟小乌龟讨论南方集团的大政方针。

　　刘副主任最好笑，对上一次洗桑拿的经历念念不忘，一踏上开发区的土地，便提出了晚上洗桑拿的要求，王小车朝李天来哂笑，李天来一本正经地告诉刘副主任，今天晚上安排了比洗桑拿更精彩的活动日式鲤女料理。这次董事会刘副主任将正式担任南方集团的董事长，这已经是没有悬念的结果，所以说起话来更加大喇喇地像个主子：“小王啊，什么日式鲤女料理？是不是传说中的裸体上菜？”

　　他受过王小车的接待，还不熟悉李天来，所以就像只认奶妈的孩子，有什么话对着王小车讲，反倒把王小车的顶头上司李天来晾到一边。

　　王小车非常精明，一个劲把刘副主任的注意力往李天来身上引：“这是我们李主任安排的节目，具体怎么回事我也不清楚，得问李主任，”然后问坐在身旁的李天来：“李主任，日式鲤女料理是怎么回事啊？”

　　李天来故作神秘：“刘副主任，具体怎么回事我也不太清楚，反正是南郊休闲会所的老板安排的，如果不是接待您和那些董事们，我们也没机会见识，等到了晚上您就知道了。”

　　刘副主任让他们俩一唱一和挠得心里痒痒得不行，呵呵笑着骂他们俩：“你们两个狗小子，要是日式鲤女料理没意思，小心我在你们姜总面前告你们的状，让你们姜总收拾你们俩。反正一条：这次只许比上次更好玩，不能降低规格啊。”

　　刘副主任越老越不要脸，这也正常，像他那种干部，快到退休年龄了，就像垂死挣扎的兽类，恨不得赶死之前把这个世界上所有好吃的吃够，好玩的玩够，他自己心里清楚，他不是中央首长，即便退了也能享受待遇和尊崇，他这一级的干部，退了也就死了，没人会再搭理他。所以，还不如乘没有退之前，痛痛快快活一回人，既是弥补前几十年的亏欠，也是预支后几十年的空虚。

　　当天晚上的日式鲤女料理实在色香味俱佳，过后许久董事们还念念不忘，每一次钱军找他们在需要董事认可的公司文件上会签的时候，都会有人念秧子：下一次董事会还在你们那里开啊，那个接风聚餐真棒啊。

　　那天晚上聚会的性质属于接风，十五位董事加上钱军、李天来和王小车，一共十八个人分成了两个包厢。钱军肯定要陪刘副主任，李天来和王小车辆个人陪另外几个董事。会所的包厢充满了暧昧、淫秽的味道。餐桌是一张低矮的睡榻，睡榻是纯黑色大理石，上面擦拭得一尘不染，有人偷偷用手摸了一下，看上去冷冰冰的大理石睡榻，居然是温热的，估计睡榻下面有加温设备。包厢的墙壁上挂着仿真度极高的三维立体裸女，而且不是一般的裸女，是那种怪异中却又充满色欲的变形，东边的墙上挂着一幅长着四个粉红乳房的女人，西边的墙上挂着的画是两条岔开的女人大腿，从大腿中间的缝隙中开出一辆奔驰轿车，北边的墙上画的是一个狗爬姿势的女人，女人的身上糊满了壮阳和治疗性病的广告。

　　“他妈的，俗，低俗。”刘副主任皱着眉头，嘟囔完了却又用袖筒在女人胯间开出来的那辆汽车上蹭了又蹭，哈哈一笑：“妈的，还是看不见。”

　　众人见董事长如此风趣，也跟着哈哈大笑。

　　服务员都是衣着端庄的女人，这微微令董事们失望，来自省城中金公司的侯总告诉大家：“别着急，这是制造效果呢，以后你们就知道怎么回事了。”大家边哄哄闹闹得奉承他是个中里手，要求他具体解释一下一回会是怎么回事儿。

　　食客们在服务员的安排下，盘腿坐到了那张睡榻四周，中金公司的侯总又解释，这属于日本风格，这种日式鲤女料理本身就是从日本传进来的。坐定之后，先是斟酒，果然上的是日本清酒，刘副主任不习惯日本清酒那种怪兮兮的味道，命令换酒，换上了中国茅台：“什么风格到了中国都要有中国特色，都要有中国风格。”刘副主任职务最高，他的提议自然没有人反对。

　　茅台上来了，自然又要费一番工夫辨真伪，有的人说是真的，有的人说是假的，还有人断言，凡是商店里卖的茅台就不可能有真的，这种会所就更不可能有真茅台。也有人辩驳，如果这种高级会所都卖假茅台，那中国的茅台酒就都让狗喝了。这话说得有点过火，刘副主任嘻嘻哈哈地制止：“别胡说，传说国宴上用的都是茅台，你骂谁呢？谁再这么说谁就是反革命。”

　　穿着制服，活像写字楼白领的服务员让他们这一群人闹得无所适从，还是钱军以主人的身份出面，帮着会所证明八成这里的茅台酒是真的，如果有证据证明他们买假茅台，不但不买单，到时候还要追究他们的法律责任，请各位董事先喝着，现在最重要的是先让人家把菜肴上来才是真格的。

　　斟好酒，就开始上菜，包厢的灯光忽然暗淡下来，通往外边的门静悄悄地洞开，四个穿着黑衣的男子托举着一具洁白无瑕的女体缓步进来，然后轻轻地把女体放到了黑色的大理石睡榻上，聚光灯骤然打开，女体在聚光灯的照耀下，活像一具白玉雕像，不同的是，女人身上纤尘毕现，肌肉皮肤的纹理、隐隐的淡蓝色脉管、皮肤上隐隐约约的汗毛，还有微微起伏的胸部、腹部提醒他们，这并不是一句雕像，而是活生生的人，女人。送女人进来的四个男人放下女人以后，立正向后转，然后动作划一地迈着正步缓缓撤退，活像正在接受首长检阅的士兵。

　　女人闭着眼睛，两只胳膊枕在后脑下，腋下的毛丛编成了细细的小辫，小辫中间撒着粉红色的碎花。乳头的四周，围拢了一圈艳红的樱桃。胸部往下，垫着绿莹莹的生菜，生菜的上面，铺满了深海石斑鱼嫩红的肉片和各种壳壳类动物的软体。最妙的是，蘸料，由芥末酱、酱油和其他不知道什么东西混合成的稀汤黏稠粘料，厚厚地涂抹在女子的脸部和两腿之间，而腿中间的毛丛一点也没有剃，就那么被酱黄色的蘸料糊成了一团，活象一把沾满了颜料正要往什么地方涂刷的毛刷。

　　董事们震撼了，就连那个刚刚还在吹嘘他见过这种场面的中金公司侯总，也呆呆地瞠视着面前的春光佳肴，面红耳赤呼呼牛喘，似乎马上就要脑中风。

　　服务员轻声邀请：“各位先生请慢用。”

　　刘副主任位重年高，最先摆脱出来，故作轻松地喃喃自语：“怎么毛都不刮干净……”

　　那位侯总也算明白，连忙解释：“这种原装的比刮了毛的更贵，不信你揪一根毛拿去检验，保险一个细菌都找不到，人家要的就是这个劲儿。”

　　旁边的服务员连忙阻挡：“先生，现在不能揪，现在揪玉女一动弹就破坏气氛了。”

　　不知道是谁嘟囔：“妈妈的，也就日本人能发明出这么变态的东西，吃，管他娘的。”

　　大家都谦让刘副主任先动筷子，刘副主任呵呵笑着夹了一筷头生鱼片，在女人的脸上刮了点芥末酱，然后送进了嘴里，细细咀嚼。

　　钱军在这种场合保持了低调态度，尽量少说话，少冒尖，做出单纯的陪客姿态，刘副主任却心里有他，咽下了嘴里的生鱼片，点着名招呼他：“姜总，你是总经理，又是主人，你也动手啊。”

　　他这一说，众人哈哈大笑，有人闹嚷嚷地追问：“董事长让总经理动手，动哪里啊？”

　　又有人指点钱军动这个部位、动那个部位，瞎吵吵乱哄哄的气氛让人们从一开始的拘谨、惊愕中摆脱出来，于是大家开始动手动口，纷纷从那个裸女身上捡食着生鱼片和海螺、蛤蜊肉。

　　其实这仅仅是一个开场的噱头，裸女身上那点东西很快就被吃光了，然后乐起，伴随着具有阿拉伯风味的乐声，裸女慢慢起来，活像一条梦中的美人鱼在阳光下苏醒，然后开始在睡榻上做出各种动作。接下来就开始上别的菜肴，不过这些菜肴不再用女体作容器，而是一盘盘摆放在睡榻的四周，供这帮国企的老板们享用。

　　这是一场如梦如幻的表演，也是一场真刀实枪的饕餮，裸女的肉体加温了茅台的烈度，曼妙的姿态美化了佳肴的品格，这餐看似淫秽的宴席，由于有了公开表演的性质，又由于众目睽睽的精神戒严，反而让人不好也不敢肆意妄为，那种种手段营造出来的氛围将淫荡漂洗成了淡淡的色彩，改变了人们的欲望指向，所以，事后刘副主任也不能不感叹，这种日式鲤女料理就是折磨人的表演，让你能看得见、能摸得着，却忘了看忘了摸，最终留下的仅仅是难以忘却的回忆。

　　喜欢冒充文化人，动不动掉一首歪诗的董事、金属进出口公司的副总经理老何，还专门现场赋诗一首表达感慨：当官不怕喝酒难，万盏千杯只等闲。啤酒白干腾细浪，山珍海味加鱼片。 酒过三旬心中暖，面对买单心不寒。更喜小姐白如雪，三陪过后尽开颜。现场大家听了这首歪诗纷纷拍手叫好，过后钱军才知道，这不过是手机里边流传的讽刺段子，那为何副总经理不过是凑趣剽窃而已。

　　日式鲤女料理结束之后，董事们不但没有疲惫之感，反而更加性致勃勃，按照李天来跟王小车的安排，董事们一起到了会所的桑拿中心，然后各自进了豪华包厢开始折腾，钱军假正经，没跟着去，坐在大堂里休息，李天来凑过来告密：没有一个董事没要按摩小姐。

　　结账以后李天来更加喜气洋洋：“姜总，搞定了，都是全套。”

　　这也是钱军盼望的结果，他最担心的就是李天来和王小车安排的太黄、太豪华，招致某一个正经的或者假正经的董事反感，现在好了，没有一个假正经，就凭这一点，钱军就可以喘大气了，这次董事会的所有议题，笃定过关。

　　到了正式开会的那天早晨，钱军自己心里都暗暗好笑，以刘副主任这位董事长为首的董事们，一个个萎靡不振，松松垮垮，活像经霜的柿子遭了雹子的倭瓜，谁也没有精神头注意听钱军的工作报告，等到裴国光做财务报告的时候，十五个董事已经有七个扒在桌上睡着了。也难怪，头天夜里，李天来带领大部分董事跑到开发区最黄最霉的夜总会去开眼，一直折腾到凌晨三点多钟才回来。小部分董事这几天或者折腾累了，或者不愿意集体行动，也都由王小车单兵教练、独立安排了有声有色的夜生活，不忙碌到凌晨舍不得睡觉。就这种状态，哪怕是发表反革命声明他们都会稀里糊涂的签字画押。

　　董事会在钱军的主导下，开成了一次成功的大会，团结的大会，胜利的大会，全体董事一致通过任命钱军为南方集团总经理、常务副董事长，一致批准南方集团关于对南方集团资产进行重新审核评估、以及南方集团关于人事改革的决定等等一系列牵涉到南方集团前途命运的重大决议。

　　董事会结束的同时，郜天明受钱军的指派，通过在省城新闻界的朋友，发表了连篇累牍的新闻稿，中心内容就是：南方集团大吹廉洁会风，董事会召开不发礼品，不发纪念品，董事们来开会提几个包，回去还是几个包。郜天明对于接待董事的过程一点也不了解，接待由李天来和王小车严密掌控，他埋头于董事会的文秘会务工作，所以发这些稿件的时候他居然真的有些感动，觉得钱军来了以后，南方集团真的有了希望，这次廉洁、高效、紧凑的董事会就是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