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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书名:国家投资作者名:高和本章字数:7516更新时间:2023-12-27 20:19:39

  

  郜天明不是笨蛋却也算不上聪明人,这是裴国光对他的评价,理由很简单:既然黄智能从北方金属工业公司的上千名处级干部里唯独把他带了过来,证明他肯定有他的过人之处,说明他肯定不是笨蛋。反过来看,他既然是黄智带过来的人,不但没有一帆风顺步步高升,却连那个办公室副主任的位子都没有保住,让人家三拳两脚就赶到了“养老院”等死,这就足以说明他不是个聪明人。柳海洋把清欠办叫养老院,还专门给不明白他这话含义的人解释:养老院里的人人生前途只有两个字:等死。

  郜天明却没有等死的感觉,他觉得自己活的反倒挺自在。在这个比南方集团办公区低一层,紧靠走廊尽头,杂乱无章的办公室里,他冷清地过着一个又一个几乎完全重复的日子。被打发到“养老院”等死的几个人互相之间谁也不太搭理谁,各忙各的事儿,有的上了班就往股市跑,希望从股市上捞回在公司失去的东西,既包括物质的也包括精神的。或者天天到处打电话联系业务,渴望做成一笔两笔生意让自己存折上的数码象泡到水里的海绵一样迅速膨胀起来。张胖子则利用一切机会诅咒黄智,时时刻刻不忘声称要把黄智送到监狱里去。郜天明绝对准时上班,也绝对按时下班,上班了就看书写字想事儿,如果谁有兴趣找他聊天,他就陪着人家海阔天空不着调的胡诌八扯,却绝对不涉及身边的故事。这种自在的感觉需要有豁达的心境来支撑,否则就真的会每天经受等待死亡来临的恐惧。

  下了班他也不乘坐公司的通勤车,因为他并不急于回家,他喜欢沿着华灯下的街道漫步,溜达够了再回家吃他老婆粗手大脚做成的粗枝大叶的饭菜。好在如今物质生活条件好了,他老婆的粗制滥造尚且不能损害食物的营养,只不过是外观差一点,味道差两点而已。而他老婆也习惯了他的回家时间,七点半之前归家他老婆一般不会骚扰他,如果过了七点半他的手机便会催命一样响个不停。华灯下的街道比白天显得更加繁华,而这种夜间的繁华却总带有一丝淡淡的忧伤,就跟夕阳一样,灿烂、辉煌,却又悲怆、凄凉。商店橱窗里的商品在灯光的装饰下更显得华丽诱人,这一点又跟歌舞厅里的三陪小姐和马路边上踯躅的业余交警一样,也许因为它们都具有商品的基本属性,缺陷需要夜幕掩盖,精彩需要灯光装饰。他沿着马路砑子象过独木桥走平衡木一样前行,这是他从小养成的习惯,小的时候这么走是为了追求那种略带危险的刺激,如今这么走仅仅是一种习惯而已,不过有时候也能从马路砑子上找到一屡浅显的哲理性的感悟,比如说,这天他就忽然想到,人们都说人面前的路很宽,实际上每个人面前的路都非常狭窄,就象这窄窄的马路砑子。道路确实非常宽阔,可是你却只能占据窄窄的一个脚掌的宽度,不管你是走在宽阔的马路上,还是走在狭窄的人行道上,实际上你仍然走在马路砑子上,因为你的脚掌刚好跟马路砑子的宽度相仿。从这个意义上说,人面前的路只有一个脚掌那么宽。郜天明欣赏着自己对马路砑子的哲学思维成果,颇有些沾沾自喜。对人来说,真正宽阔的路不在脚下,而在头上,在脑袋里,因为,只有思想可以不受拘束天上地下过去现在未来的任意翱翔,而且,思想的旅途没有任何风险,只要你别企图把自己的所有想法都付诸实施,一般就不会受到法律的制裁……

  郜天明这初级廉价的哲学思路被突然而来的急刹车尖锐的啸叫声打断了,随即身边一声震耳欲聋的喇叭声更是让他恼吓成怒,他回过身来正要愤怒声讨破坏他哲学思维并将他的平静变成惊惧的司机,却看到紧贴着他停下来的汽车正是公司给新任总经理购置的那台奥迪A6。司机兼办公室副主任李天来正从摇下半截的车窗里探出留着板寸的脑袋,露出那副贼嘻嘻的笑容看着他。郜天明肚子里的气只好自己消化了,对着李天来笑骂:“你他妈的是不是觉得吓死我用不着偿命啊。”

  李天来虽然刚来不久,在郜天明的印象里是个不错的人,一点也没有钱军嫡系的架势,精明勤快,任劳任怨,见了谁都嘻嘻嘿嘿一笑,报到以后,还专门跑到清欠组跟郜天明他们套了半天近乎。让郜天明奇怪的是,他今天怎么会把这台车开出来逛大街,已经是下班时间,这个时候在大街上遇到他,只有一个解释,他开车回家,这在过去是绝对不会出现的现象。南方集团的规矩是,所有驾驶员一定要把车在公司的车库里停好,然后再步行或者乘坐公司的通勤车回家。唯一可以不受这个规矩约束的是小乌龟,他也有他的道理:他是总经理助理,并不是单纯的司机,那些规矩是针对司机制定的。

  李天来推开车门:“上来呀。”

  “行,咱也借回光,送我回家。”郜天明边唠叨着边拉开李天来身边的车门钻了进去。进到车里郜天明看到车后座上坐的人,立刻后悔,体会到了冒冒失失上错车的难堪,钱军坐在后座上,正神秘莫测地看着他。

  “噢,姜总在呀,算了,李主任,不用你送了,我还是坐十一号私家车吧。”郜天明品尝到了狼狈,赶紧下车是他唯一的选择,他已经有些年头没有跟比他官大的人同乘一车了,人家别扭不别扭不说,他自己就感到别扭。

  “别别别,”钱军从后面扯住了他:“你这是干吗?既来之则安之么。”

  郜天明只好把抬起的屁股又放到了座位上。

  钱军说:“我还没吃饭呢,你要是有自主权的话,陪我一起吃完饭再回家怎么样?我这人有个毛病,一个人吃饭吃不香。对了,上一回咱们俩吃饭,还是你买的单,今天算我回请吧。”

  郜天明只好说:“好吧,陪领导吃饭也算是加班吧。”

  “哈哈,这可不算加班,只能算尽义务。”

  “好啊,尽义务就尽义务,你说吃啥吧?”郜天明断定钱军绝对不会偶然碰上他便拉他陪餐,只是他摸不清钱军为什么会对他有兴趣,如今他自己对自己都失去了兴趣。

  钱军叫郜天明陪他吃饭确实是一时兴之所至。他如今住在公司租的一套三室两厅的房子里,自从他打听到他住的那套南方大酒店的套房是由小乌龟亲自监督装修的以后,便决心从那里搬出来,每当想到他在那套房子里有可能隐藏着窃听器、摄像头之类的现代化窥探隐私的工具,他就忐忑不安,觉都睡不安稳。现在租这套房子,每个月才三千块钱,豪华装修,家具用品一应俱全,比住在那个酒店套间里舒服多了,自在多了,好赖象个家的模样儿。更重要的是,不会有人在那种民居里装传说中的窃听器、摄像头。

  不光住宿,就连用车他也非常注意,新进的小车他没有让王小车开,而是交给了李天来。南方集团一共有四台轿车,他和柳海洋各用一辆,小乌龟为了那把持一台好车,自愿做了柳海洋的司机,如果他不在,那台柳海洋的车就由王小车驾驶。剩下的车辆外加几台面包、商务旅行车之类的公务车,一般情况下用作接待、通勤车,平时乱用,没什么固定的模式,谁需要了找办公室派车,办公室派给谁谁就用。今天他下班后,路上的车挺多,车子只能慢慢排队前进,李天来眼尖,指着马路边对他说:“你看,那不是郜天明么?”

  他顺着李天来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郜天明沿着马路砑子低着脑袋踽踽独行,背影看上去有几分孤独又有几分凄凉,此时突然见到他,便灵机一动让李天来停车把郜天明拉了上来。

  “你怎么不坐公司的通勤车?”

  “通勤车送人得绕一大圈,回到家跟我步行也差不多,还不如借机散散步呢。”

  “你说晚上吃点啥好?”

  郜天明说:“反正我是陪领导,领导想吃啥我就吃啥。”

  钱军说:“吃海鲜太贵,吃火锅太累,吃米饭炒菜吧,也不想,中午刚刚吃过,连着吃倒胃口。唉,如今每天这三顿饭还真成了问题。”

  郜天明说:“吃点啥这三个字是中国人几千年来问个没完的问题,吃不饱的时候天天问今天吃点啥,吃饱了的时候也是天天问今天吃点啥,我看咱们也别研究了,啥也不吃,要几瓶啤酒喝,喝着喝着就想起来要吃啥了。”

  钱军说:“行,就按你说的办,上哪儿?”

  郜天明暗忖这位新上任见过没几面的姜总经理今天晚上突然要跟他吃饭,肯定有话要说,吃啥倒在其次,关键是要说话方便才好,于是就对李天来说:“走,往海边上开,今天正是满月,领姜总看海上升明月去。”

  钱军大喜:“真的,海上日出我看过,海上月出我还真没看过,今天天气也好,万里无云,应该能看到月亮。”

  李天来二话不说开了车就沿着滨海路朝海边驶去。钱军按下了车窗,湿润的海风灌进车里,顿时让人神清气爽,心情愉快起来。今天果然是月圆之夜,初升的月亮象一面光彩照人的圆盘悬挂在天际,平静的大海波光粼粼,银光闪烁,舒缓的涛声有如沉睡婴儿恬静的鼾声。良辰美景也让郜天明心旷神怡,倏忽之间身边眼前人后种种烦心恼人的事情都成了微不足道不值一提的零碎。

  “最近在忙什么?”钱军打破静默问郜天明。

  “没忙什么,清帐。”

  提到清帐,钱军真有些沾沾自喜。他没有想到,略施小计,仅凭一两个没有期限的许诺,南方集团原来领导班子的小团体开始破裂,处处掣肘步步难行的局面开始改善,柳海洋、裴国光、小乌龟三人各打各的小九九,对他虽然没有达到同心同德全力配合的程度,起码不象他刚上任的时候显示出明显的抗拒抵制情绪。

  唯一直接找到他核销费用的就是小乌龟,那家伙一下就拿来了四十多万的票据让他签字核销,小乌龟把票据交给他的时候话说得非常客气:“姜总,这些发票都是公司接待和我出差做业务积累下来的,本来没打算一次报销,现在公司要清理职工欠款,当领导的应该积极响应公司的号召,这些票据多是多了一些,公司尽管审核,凡是公司认为不应该报销的尽管砍下来,我不会有任何意见的。”

  当时裴国光正好在场,钱军顺水推舟将单据递给了裴国光:“裴总监你审核吧,能处理的尽量处理,不能处理的咱们再商量。”钱军当了多年的国有企业总经理兼党委书记,这种移花接木转移矛盾的伎俩应用起来手法纯熟,不露声色就把矛盾推给了裴国光。

  裴国光也不是傻子,面露难色,迟疑半会儿说:“好吧,审核票据都是她们在弄,我把这些也交给她们让她们一并处理。”

  钱军心里暗笑,裴国光这家伙也够滑头的,是一个熟练的二传手,他交给他的矛盾他轻轻松就有转移给了下面的人。不过这也在常理之中,南方集团这样的单位,不滑头怎么能当财务总监、总经理助理之类的高管人员?面对一帮大大小小的滑头,钱军能不能成功取决于他能不能比他们更滑头。小乌龟心里却不是滋味儿,他刚刚从大洋马那里碰了一鼻子灰回来,原想直接把票据交给钱军,让他签个字就一切了结了,没成想转了一圈还得再回到大洋马那里去。

  过了两天,大洋马就把票据退还给了小乌龟,经过财务审核,同意报销的数额不到票据的三分之一,还专门在后面附了一页文字说明,详细解释了那些不能核销费用的理由。小乌龟当时就火了,怒气勃勃地质问大洋马:“你这是什么意思?别忘了,你当初那些报销的费用里有多少不能报的都是我签的字。”

  大洋马红了脸说:“不是我不给你核销,这是人家裴总监定的政策,核销必须要三个人会签,我一个人说了也不算,要是说了算我敢不给你肖助理核销吗?你要是有意见,再去找找姜总,只要他批了,就能核销。”

  小乌龟实在不想因为这事儿去找钱军,他不愿意因为这件事情跟钱军发生面对面的冲突,他不得不承认这样一个事实:如果钱军跟他闹翻了,副总经理的位置他就别想了。可是如果按这个数额核销费用,三十多万的费用不能报销,他实在舍不得,那些贴在报销单上的发票就是一张张人民币呀。思前想后他还是去找了钱军,裴国光又在钱军那里,小乌龟暗骂:“这只瘦猴整天粘在钱军办公室不就想混个副总经理当吗?老子非得让你梦想成空不可。”

  “姜总,我的报销费用财务审核有问题,如果这么办,今后工作没法儿干了。为了公家的事情总不能让我自己垫钱吧?要是我有钱垫也就垫了,我没那么多钱,垫也垫不起呀。”

  裴国光早就已经把小乌龟的报销审核结果汇报给了钱军,钱军手里早就有了财务审核小乌龟报销单据的书面说明,怎么应付小乌龟他也早就打好了主意:花过的不跟他计较,根据欠款数额核销,可是公司也绝对不能反过来再拿出钱倒贴他,这种亏本生意他钱军绝对不做,与其这样还不如不清理欠款呢。他对小乌龟说:“财务审核的是不是有出入咱们做领导的也不好下行政命令让人家按我们的意思改,要是这个命令一下,财务反问一句:你们领导说多少就多少还要财务干什么?我还真不好回答……”

  这时候裴国光插了一句嘴:“财务完全是按照规定审核的,对肖助理的费用核销还格外慎重,放的也比较宽,要是真的严格起来……”

  小乌龟对这只瘦猴恨透了,他心里明白,如果不是他指使,财务不敢对他的报销这么卡。他这么做也是居心险恶,既让他经济上吃亏,又让他在钱军面前丢脸,通过这件事,他可以在两人竞争副总经理的天平上为自己增加大大一颗砝码。因此听到他说这些话便打断了他:“行了,你别装洋蒜了,你当然根本都用不着报销,你向来都是自己花钱自己报,财务总监么。”

  裴国光的脸顿时又变成了死面疙瘩:“现在说的是你的报销问题,我报销是我的问题,两码事,别往一起搅。如果我的费用不该报销我也不会拿到领导面前死乞白咧地报。”裴国光说这话的时候底气显得挺足,钱军估计这件事情应该不是裴国光的短处,否则在小乌龟提到这件事的时候他不会那么理直气壮。他便抓紧时机开始和稀泥抹光墙,用商量的口气对裴国光说:“裴总监,你看这样好不好,肖助理的工作有特殊性,接待工作迎来送往,有时候有些费用也确实是额外支出,另外他还要搞一些贸易业务,可能有些票据有些出入,这也是正常现象,我看这样吧,你核对一下肖助理的欠款数额,根据他的欠款数额核销算了,核销不了的部分肖助理暂时放着,今后做了业务有了利润再慢慢消化,你们看这样行不行?”

  裴国光拉长了脸说:“领导定了我没意见。”

  小乌龟也只好说:“就这样呗,我小乌龟也不是钻进钱眼里爬不出来的人。”

  裴国光“哼”了一声,露出满脸的不屑,钱军便在报销单上签了:“按实际欠款数额核销”几个字,然后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小乌龟拿了签好的报销单走了,裴国光气愤地对钱军说:“姜总,他这些报销单据我亲自看过了,里面问题多了,我们给他审核的数字都是放宽了的,比如他那五万多到西北地区出差的费用,飞机票上的名字都不是他的,那段时间他明明在公司哪都没去,怎么到西北出差去了?除非他有分身术。其实那些费用都是他老婆的,他老婆在西北开了一家公司,做生意的费用都拿过来让他在公司报销,这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你来了他仍然这么做,是不是有点欺人太甚了?我看我们南方集团应该改名字,就叫南瓜公司,南方大傻瓜。”

  钱军没有接裴国光的话头,其实他心里明明白白,小乌龟这次报销起码占了公司十五六万的便宜,如果不是硬卡着没有按他的发票数额报,他占的便宜会更大,不但欠公司的款可以一笔勾销,公司反过来还得再找给他十五六万。他实在想不通过去黄智是怎么搞的,为什么会对他们这些人如此放纵,不难想象,长期以来小乌龟通过这种办法从企业挖掉了多大一块肉。裴国光说人家,其实他们这几个人谁也不是省油的灯,裴国光就给自己核销了十多万的费用,还故作姿态的补交了五千多块钱的现金销帐,他一个分管财务的助理哪来的那么多开销?柳海洋更好笑,拿了一大把十几万的票据来冲帐,其中竟然有十几张海鲜大酒楼的餐饮发票是同一天的,钱军本想把他顶回去,可是看看那些海鲜大酒楼同一天开出来的发票的数额一共才一万多块,就给他批了。通过这次清理内部职工欠款,他不由想起了那句顺口溜:国企过去是口锅,不用干活有吃喝,国企现在是块肉,人人都能咬一口。南方集团就是最现实的例子,职工眼里的企业就是一块红烧肉,谁有本事谁就能多咬一口,企业领导就象做红烧肉的大厨,只要他想多吃多占,谁也无法阻拦。

  “他妈的,老子是南方集团的总经理,这碗红烧肉要吃也只能老子吃,谁想吃谁就是找死。”钱军在心里暗暗咒骂,决心采取一切措施不能再让那帮家伙从自己的嘴边抢食。

  对柳海洋、小乌龟、裴国光这几个领导班子成员的报销他采取了从宽政策,当然不是他大方,他现在还不愿意因为这些鸡毛蒜皮的琐碎事情跟他们闹得不欢而散,他还需要他们的配合支持,如果在这些事情上跟他们斤斤计较的纠缠,即牵扯精力,说不定清理职工欠款这件事情就办不透变成夹生饭,如果那样,他这头一把火烧焦了,今后他的日子就更难过了。他知道迄今为止自己还是在南方集团这口泥潭边上转悠,这个泥潭到底有多深,他根本不知道。他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小心谨慎,摸着石头趟泥潭,稍不留意就可能遭受灭定之灾。现在他手里好赖有了三百来万,再加上职工清欠收回来的资金,南方集团起码近期内不会发生断粮,屋里有粮心头不慌,有了这五六百万再混个一年半载估计没啥问题,有了这一年半载的时间他也就有了机会。

  在裴国光倾力合作的态势下,公司清理职工欠款的工作进展顺利,很快回收了将近二百多万元的资金,比预期的结果好了许多。他跟裴国光预计能收回一百来万就很不错了,因为欠款中相当一部分是职工做业务的时候长期拖着没有报销的业务费用,一说要清帐,谁也能拿出一大把报销单据来。

  李天来把车停在了一个叫做月亮海滩的地方,车刚停稳立刻便有许多招揽客人的女孩子迎上前来把他们朝自己的店里拉。钱军看到海滩上有许多摆好的桌椅,便对郜天明说:“这么好的天气窝在房子里真是浪费光阴,不如就在露天更舒畅。”说完也不等郜天明表态,就朝海滩上走去。李天来抢先两步跑到海滩上在这个桌子上摇晃摇晃,在那几把椅子上左按右压,最后才对他们说:“就坐这张桌吧,这张桌椅都稳当。”

  三个人就在李天来选定的摆放比较稳当的座位坐了下来,坐下后钱军对服务员说:“先搬一箱啤酒过来,我们喝多少就算多少。”

  服务员显然都是当地的鱼家女,粗手大脚,皮肤黝黑,做起生意来却有板有眼:“请问老板喝什么啤酒?我们这里有好泉纯生、雪海冰啤、南海特纯、还有黑岛、皮克……”

  钱军说:“有没有本地生产的?”

  服务员说:“雪海冰啤和南海特纯都是本地生产的。”

  钱军又问:“这两种啤酒你们本地人喝哪一种多?”

  服务员说:“都喝,我们这里的客人喝南海特纯的多一些。”

  钱军说:“那就来南海特纯。”

  服务员又问:“老板要什么下酒菜?”

  钱军看看李天来,李天来说:“先来个卤水拼盘、再来个蒜蓉空心菜、酱油水螺、海蛎煎,就这些了,姜总你看行不行?”

  钱军问服务员:“你们这有没有奉送的小菜?”

  服务员连忙说:“有的了,五香花生跟油泡茼蒿。”

  钱军说:“这就够了,六个菜,咱们三个人,每人两个菜。”又问郜天明:“你再看看还有什么想要的没有?”

  郜天明暗自好笑,这位姜总倒挺有意思,人家奉送的两个小菜他也给算计到总数里去了,便说:“行了,不够再说。”

  服务员又追问他们要不要什么主食,主食有炒面线、炒米粉、面线糊、白米饭、蛋炒饭……钱军打断了她说:“先要这些,等一会我们要吃主食再要行不行?”

  服务员连连答应着跑去安排了,片刻两个女孩子抬着一箱啤酒过来,钱军对郜天明说:“喝啤酒讲究新鲜,不象喝白酒越陈越好,所以喝啤酒不能看牌子,名牌啤酒再好运过来再在库里压几天也不新鲜了,所以到什么地方就喝什么地方自产的啤酒绝对没错。”

  服务员给他们斟啤酒的时候,到底是农村孩子,拿起瓶子就冲杯子里倒,结果沫子都溢了出来杯子里还没有多少酒,钱军又开始教导服务员:“小姐,倒啤酒有个讲究你知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