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重新分工

　　刘长兴和刘鸿燕拎着水果走进病房，却发现方美真的病床上空空如也。

　　跟着进来的护士惊讶地说：“她应该在病房啊！”

　　几个人正要分头去找，刘长兴的手机响了。他走到一边接了电话，然后匆匆把水果塞到护士手里，说了句：“拜托！好好照顾那个女孩儿！快走！”说完就往外跑。

　　“到底怎么了啊？真真还没找到呢！”刘鸿燕一边跟着他跑，一边不满地问。

　　刘长兴一面催促开车的侦查员“快开”，一面说：“咱们马上去工建找个叫田玉山的财务总监，看看李源泽是不是把那三十万交给公司了……”

　　工建集团的财务总监田玉山，今年五十多岁了，是个身材高大的白胖子，脸上连胡子也没有。也许是平日里养尊处优、指手画脚惯了，眼中难免时刻流露出一种对一切都无所谓和看不上一切的神态。除了聂全昌，平时就是对李源泽，田玉山也是一副居高临下的态度，浑身充满了自信，仿佛整个工建集团完全是在他和聂全昌两个人的操控下一样。

　　在这样炎热、漫长的夏季的午后，无数人感到无聊、倦怠和厌烦，田玉山更是如此。近些年来，其它一切，包括年轻的异性肉体在内，似乎只有权力才能真正引起他的兴趣。其他更多的时候，田玉山都是一副常年缺觉、随时都会倒下呼呼大睡的样子。整整一个上午的无所事事和午饭中的一点儿白酒，更使他感觉浑身慵懒，丝毫提不起精神。

　　有气无力地叫了几次助理都没有回应，田玉山只好心里骂骂咧咧地自己走出办公室去打开水。外面大间办公室里，一些没有看到他的下属还在偷偷议论着：“……真的？李总真的被警察给逮走了？”“你可真够外行的！告诉你不是警察，是检察院反贪局的！当时我就在工地上……而且那也不叫逮捕，是传讯！不过要是没事儿，二十四小时内就会被放出来的……”

　　田玉山一惊，滚烫的开水溢出来，把他的手烫了一下。他龇牙咧嘴地赶紧甩甩手，急匆匆地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砰”地关上门……

　　田玉山是何等聪明之人！他刚提着开水回到办公室给自己沏了一杯茶，就接到了聂全昌那一通没头没脑的电话。放下电话后，他飞快地打开保险柜，把一些账本胡乱塞进提包，然后对办公室的一位员工说：“刚才接到电话，说我父亲的病又加重了，我得先走一步！不论谁来找我，都说我今天请假了没来上班！”

　　话音未落，田玉山已经奔到了电梯门前。

　　田玉山如惊弓之鸟，用力地拍打了两下电梯的按键。电梯终于从一楼慢慢地上来了。电梯门开了，刘长兴和刘鸿燕站在里面。

　　田玉山低头侧身一让，从边上挤了进去。

　　刘鸿燕边往外走边顺口问：“请问财务部在哪边？”

　　田玉山抬手胡乱一指，电梯门险些把他的手夹住。

　　刘长兴不顾员工的盘问，一把推开财务主管办公室的门。问：“请问你们财务处处长田玉山在不在？”

　　一人从办公桌上抬起头看看刘长兴问：“你们是……”

　　“我们是市检察院反贪局的，找田玉山有些事情。”

　　“他，他今天就没来……请假了……”员工含含糊糊地回答。

　　刘长兴问：“哪张办公桌是他的？”

　　他犹豫了一下，看看田玉山的办公桌。

　　“不对吧，他刚才还在！”刘鸿燕指着办公桌上还冒着大股热气的茶杯，紧盯着对方的眼睛说。

　　刘长兴走到田玉山的办公桌前，扫了一眼办公桌上的照片，掏出手机拨通楼下侦查员的电话说：“赶紧看看有没有年龄大约在四十五岁左右的一个白胖子出去，要看见就先给我截住。”

　　电话里侦查员说：“有几个人刚才出去了，没注意有没有四十五岁左右的白胖子，我再看看。”

　　侦查员跑到大楼门口没有看见田玉山，只见一辆桑塔纳已经走远了。

　　刘长兴说着就往门外走，刘鸿燕也跟着走了出去。

　　赵海平没等汽车停稳就跳了出来，抓住护栏开始大口大口地呕吐。司机转过车头塞给他一瓶矿泉水，诧异地问：“赵局，你不是从来不喝酒的吗？今天这是——”

　　赵海平喝下几口水，刚要开口，又弯腰没完没了地吐了起来，最后支撑不住，只得蹲了下去。

　　吐完了之后赵海平说：“今天我是大有收获呀！”

　　医院里，当专家们准备给方美真做会诊时，护士发现方美真的病床上还是空空的，四处寻找也没见到方美真的人影。

　　医生立刻给方镇海打电话，告诉他专家准备会诊时，他女儿找不见了。

　　方镇海说自己现在没有时间，那就以后再说吧。

　　挂了电话后，方镇海突然感到一阵无助。工作上的压力已经让他喘不过气来了，越来越难管束的女儿，更让他十分头疼。他用力揉揉太阳穴，走到窗口极目远眺。

　　在方镇海目力无法达到的地方，有个环境幽雅的街心花园。此时此刻，方美真正孤零零地坐在那里。

　　这样的天气里，方美真用一件风衣套住身上的病号服，脸上满是委屈和茫然，还有泪水流过的深深痕迹。

　　田玉山坐在车里给聂全昌打电话：“聂总，不是我当机立断跑得快，我现在就在反贪局了！我做的一切可都是为了您和工建啊！您得赶紧想办法救救我……”

　　聂全昌厌恶地捂住听筒，厉声地说：“你先离开市里，换个电话卡再跟我联系！”

　　聂全昌挂断电话的前两秒钟，还听到田玉山在喊“……账本可都在我这儿呢……”

　　田玉山刚咬牙切齿地威胁着说完“账本可都在我这儿”，就瞥见了街角红蓝相间的警灯在闪烁。他的心“咯噔”跳了一下，又看见示意他停车的交警出现在路旁。

　　旁边走出一个高个子交警，礼貌地对他行礼，温和而又不容置疑地说：“你违章了，这是单行线。请下车，出示行驶证和驾照。”

　　田玉山傻了似的点点头，看看马路说：“单行线？唉哟！对不起，我没看见有标志牌呀！？”说着拿出驾照和行车证交给交警。

　　交警看看他的驾照说：“没看见？你是没看吧？”

　　田玉山惭愧地笑笑说：“我认罚。不过您看能不能少罚点儿？”

　　交警撕下罚款单给他说：“不多，二百。”

　　检察长在办公室里正在听取方镇海的案情汇报。

　　方镇海说：“刚才接到刘长兴的电话，说田玉山跑了。”

　　检察长问：“他是不是听到什么风声了？”

　　司机扶着摇摆不定的赵海平跌跌撞撞地走了进来。

　　赵海平本来皮肤就白，现在更显得脸色一片惨白，额角还不停地冒着虚汗。

　　高检察长急忙抢上前一把扶住他，关切地问：“小赵，你这是怎么了？”

　　“赵局从来没喝过酒，可是为了拖住聂全昌……”赵海平挥手打断司机的话，一边艰难地坐到椅子里，一边问方镇海：“田玉山带回来了吗？”

　　方镇海有些尴尬地说：“赵局，怪我没安排好，晚了一步，让田玉山跑了……”他知道，田玉山的出逃，将给整个侦查工作带来极大的麻烦。因为李源泽涉嫌贪污的证据，很有可能就在田玉山手里。

　　赵海平听后平静地说：“方处，这没什么可丧气的，田玉山之所以逃跑，这不仅说明李源泽有问题，而且很可能聂全昌也有问题，而他就是打开工建集团这个黑匣子的钥匙，很可能说明工建集团存在着重大的经济问题。这样吧，你联系警方，必要时候要求他们协助。”

　　方镇海立刻回答说：“警方那边我已经联系了！而且我已经叫老刘他们在清查工建的账目了。还有肖小月传回来的信息，李源泽家有辆宁城牌照的车，我已经通知了还在省城的肖小月，让她辛苦一趟，立刻赶去宁城把这辆车调查清楚。”

　　高检察长忧心忡忡地说：“虽然市局的同志答应，马上通知各部门尽可能协助咱们拦截田玉山，但他要想藏起来，这么大的海州市，想尽快找到他，我估计难度较大……”

　　赵海平说：“聂全昌肯定有问题！他暗示要向我行贿，一套三居室呀！还偷偷给田玉山打了电话！田玉山应该是接到聂全昌的电话后跑的吧？我觉得我们应该马上向市纪委和政法委领导报告，请示对他采取手段！”

　　高检察长给赵海平倒了一杯水，沉吟片刻说：“你先喝点儿水吧，看你喝了多少？情况可以报告，但是一来聂全昌是省市的知名人物，这两天又谈着大项目，二来到目前为止我们并没有确凿的证据……”

　　“我看，我们要立即安排侦查员对他进行跟踪监视。另外，从现在开始，对他的电话也要实施二十四小时的监听！”方镇海建议道。

　　高检察长对方镇海略有不满地说：“可以，要是能及时堵住田玉山，案子应该很快就会有突破！”

　　赵海平看方镇海一脸尴尬之色，连忙为方镇海解围道：“我觉得我们不能把破案的希望，全都寄托在田玉山一个人身上。如果能在二十四小时之内找到李源泽其他的罪证，咱们不是一样可以对他采取强制措施吗？”

　　“现在哪里有别的证据？刘长兴和刘鸿燕在李源泽家也没发现什么。刚把田玉山抛出来的时候，李源泽显得有点害怕，可短时间内如果不能发现根本问题的话，他肯定会死扛下去的！”高检察长说。

　　赵海平问方镇海：“李源泽那边怎么样？”

　　方镇海连忙回答：“杜浙南还在问，本想能拿到田玉山的口供揭穿他。”

　　高检察长按捺不住说：“所以啊，抓不住田玉山，我们就没法儿定性李源泽那三十万是不是贪污受贿！要是二十四小时之内还没法儿定性的话，那到时候就得放人！李源泽要是一出去，他们三个人再一串供，再想发现问题可就难了！”

　　赵海平说：“方处，咱们重新分工，你去追田玉山，我来审李源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