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太极两仪
书名:乌纱作者名:汪宛夫本章字数:10901更新时间:2024-12-27 17:51:43
在副热带的房间里,孔孟章和梅月耳的体温不断攀升,从温带迅速冲向副热带。
孔孟章热得更快更猛,跨过副热带后,勇敢地向热带地区挺进。他像一头饥饿的非洲雄狮,逮住了美艳的猎物后,正一嘴一嘴地向它索取着。
今天这顿美餐,孔孟章享用得比平常更狠了些。在狂野啃啮之际,他的脑海里不时浮现敌人的面容,浮现出另一头猛兽的怒目和利牙。这使得他不仅狠劲享用,还想独霸美食,不给对手一点一滴的抢占空间。
女人这时候就成了权柄,成了大丈夫争夺的对象。一山不容二虎。他要雄霸天下,就得奋力厮杀。
光靠武力还不够,还得仰仗权谋。敌方拥有的武器,你也得有,而且得略占上风,一招致胜。
在海水般一波波向前推动的运动中,他想到了仨柳化工厂,想到了郝束鹿妄图制造突发事件并将责任推卸给政府,从而将孔孟章一把拉下马来的阴谋诡计。明明是政府反对的事,党委拍了板要政府去干;政府干了以后,党委又暗使手脚,派人怂恿村民闹事,一步步将事态闹大,不惜使用暴力。好在孔孟章也非凡夫俗子,面对郝束鹿的邪魔歪道,他以太极拳法接招。在弄清对方底细后,来个顺水推舟,索性将祸害百姓的化工厂项目彻底取消,化解了即将发生的暴力事件,化解了仨柳百姓的苦难,也化解了自己的政治险境。
太极生两仪,阴阳旋转,郝束鹿四两拨千斤的借力除人术由此落败。
孔孟章的耳边突然响起了掌声和欢呼声。那是仨柳人民的庆祝声,是对他决定取消化工厂项目的庆祝,也是对他打败政治对手郝束鹿的庆祝。
在这种欢快热烈的氛围里,孔孟章雄风猎猎,在梅月耳身体上一阵威武昂扬,嘴里嗷嗷大喊,喊得梅月耳骨头都要化了,觉得身体里到处都是泉眼,流淌着温热的液体。
“今天怎么了?孟章,你玩疯了?”梅月耳痴痴地喃道。
“疯啦,这个世界都疯啦,我也疯啦!”孔孟章还是孔武有力,像个辛勤的农夫,在自家地里卖力地劳动。
“你究竟怎么啦?是在为谁疯?”梅月耳似乎看出他有些不对劲。以前玩过那么多次,还从来没有过今天的狠劲。
“为谁?还不是为你?”孔孟章怕让她误解,坏了好事,便把思想集中到下面的这具身体上来。“我正在为你疯呢,为了你的抛物线。”
说这话时,孔孟章索性把双手伸到下面,把她肥硕的臀部半托起来,浮在半空中,用力厮搏。
“瞧你这贪婪的样儿!”梅月耳眯着眼,甜甜地娇笑着。
“噢,我的抛物线!”孔孟章咬牙切齿地喊道。“噢,我的宝贝!”
随着他阵阵“噢噢”声,床在震动,在摇晃,像是就要塌掉一样。
“你真的这么喜欢我的抛物线?”梅月耳明知故问,问得还是那么甜。
“是的,我就喜欢你的抛物线!”孔孟章肯定了一声,然后击了那儿一掌。
因为姿势的关系,这一掌击得不够有力,也不太顺手。孔孟章突然有了主意,道:“起来吧,我们换个位置,到客厅去!”
客厅并不大,但有一套沙发,非常精致。
孔孟章将梅月耳连拽带拖地推到了沙发旁边。梅月耳光着脚站在地上,正想爬到沙发上去,孔孟章道:“别上去,就站着。”
说完,就把梅月耳的臀部往后一拉,把她上半身往沙发上一推。
梅月耳双手扶着沙发的扶手,像一匹母马似地弯腰站立。
突然,孔孟章刀枪杀入,梅月耳双脚一晃。刚刚稳住身子,梅月耳发觉孔孟章动作更加威猛,杀声阵阵,让她步行在泥泞的道路上,随时都可能倒下去。
可倒下去也不太容易。她以母马的姿势,被人骑着夹着。这古怪的姿势,让她不知所已。但是,随着孔孟章一阵阵的搏杀,使她很快忘记自己的姿势,沉浸在血与火的滚涌之中。
孔孟章在喷血。孔孟章在喷火。
搏击与厮杀中,他又想到了政治对手,又想到了郝束鹿的阴险毒辣。
他终于把仨柳事件摆平了,把郝束鹿击败了。
郝束鹿不会服输。他再敢玩招,照样把他击败。永远把他击败。
孔孟章双手抓住肥臀,一边搏击一边喊:“姓郝的!你个畜牲!”
梅月耳身子动了动,孔孟章又把她按妥贴了,继续喊:“姓郝的,你再敢跟我玩,我操死你!操你姓郝的!”
梅月耳终于听出不对劲了,把头转过来看他。孔孟章把手伸过去,一把按住她的脖子,像按住母马母狗的脖子一样。见对方不动了,然后双手往肥臀上左击右拍,一阵噼噼啪啪之后,梅月耳的臀部由白转红,沙发上的脸也涨红,可又不敢转动,怕他再用手按脖子,只好伏在沙发上喊道:“啊哟!我的天!啊哟!我的妈!”
“杀杀杀!”孔孟章更快活,更兴奋了,不停地摇摆着身体,不停地大喊:“姓郝的,杀杀杀!姓郝的,操操操!”
孔孟章血脉喷涌,真正感受到了政治斗争的激烈与威猛。
一个政治家,不仅要狠命地干工作,狠命地干女人,还要狠命地干掉敌人!
不知道干了多久,喊了多久,孔孟章兴奋到了极点,终于给了敌人最后一刺刀。
敌人倒下去了。
他自己也软了下去。
梅月耳把他扶起来。两人都软软地躺在沙发上。
一个长相猥琐的男子,正在楼下修日光灯。刚才日光灯还亮的,不知怎么一个劲地晃动,忽然黑下去了。男子站在凳子上,手握启辉器,转了转,日光灯亮了。刚要把凳子搬走,灯又黑了。他很生气。这时,他发现日光灯在晃动,整个楼板都在震动。
怎么回事?楼上是堆杂物的,老婆从来不让他上去。他没别的本事,只是听话。
今天,他的本事得改一改,不能再听话了。
蹑手蹑脚来到楼上,趴在窗户边看去,突然看到两个人光着身子,伏在沙发一侧猛烈运动着,还不停地大喊大叫。
当两人倒在沙发上时,他看清了他们的面容。
心里一慌,跌倒在地。他以为里面的人听到了,连滚带爬就跑。
可是,里面的人仍然沉浸在醉生梦死之中,根本没听到外面有动静,更懒得追出来。
这是一个温顺的男子。他爱老婆,他不想捉奸,不想让老婆难堪。但也接受不了这个事实。毕竟,老婆对不起他,不该把他的这一亩三分地送给别人去耕。
那天晚上,梅月耳睡得像头死猪。她不知道,躺在一旁的丈夫,整夜失眠,辗转反侧。当黎明的天光穿透窗帘闯入房间时,梅月耳吃力地睁开眼睛,发现丈夫正用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古怪眼神,死死地盯着她。
“唉,又得起床了,真累啊!”梅月耳未加细想,闭上眼睛喊。
“是啊,我知道你很累。”丈夫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她的脸。“可我不知道你会这么累。白天累,晚上累,你可真够累的。”
“今天怎么啦?”梅月耳奇怪道。“你个死鬼,可从来没有这么体谅过我啊?”
“我体谅你?哈哈!”丈夫突然异样地笑道。“谁来体谅我啊?你是身体累,我是脑子累,心累啊!”
“再胡说!”梅月耳搞不明白他究竟想说什么,而且也不想知道。她用脚轻轻地踢了他一下,道:“再胡说就一脚把你踹到地上去。”
“不要脸的女人啊!”一个苍凉的声音叹道。“做了不要脸的事,还有脸大声说话,继续耀武扬威,你真是欺人太甚啊!”
“不要脸?我做了什么不要脸的事?”梅月耳狐疑道。
丈夫摇头晃脑,不再吭声,一副痛苦的表情。
梅月耳又问了几次,可是声音越来越轻,最后像是自己在问自己。
看来,昨天和孔孟章的事,可能被他知道了。那么,究竟是怎么知道的?是他亲眼所见?还是别的人告诉他的?
想到这里,浑身一热,脑门上湿湿地透出几粒汗来。
“你别听信别人的谣传。”梅月耳希望他是道听途说的。“你说,我究竟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
“你做了什么事,你自己最清楚!”
还不等梅月耳再问,丈夫突然下床离去。待她穿好衣服出来,丈夫已经出门,不知去了哪里。
一整天,都没见丈夫的影子。守在饭店里的梅月耳,心里恍恍忽忽地,不知如何是好。
晚上送走最后一批客人,在房间里焦急地来回踱步。孔孟章不知缘故,老是打电话来和梅月耳扯闲,还要她赶紧上楼温习“功课”。梅月耳哪还有这份闲心?她找了个借口,断然回绝,搞得孔孟章心里很不是滋味。
等丈夫回来时,梅月耳已经迷迷糊糊睡着了。看了看表,都快十二点了。丈夫钻进被窝,留给她一个冰凉的背脊。梅月耳知道他心里有气,心想:能够回来就好,慢慢地,总会好起来的。
此后,丈夫每天都在外面混,半夜才回家睡觉。梅月耳问一句,他答一句,就这样,两人也算开始说话,梅月耳很满意这种进程,觉得心口的伤疤,也只能靠时间来治愈。
中断了几天“功课”,孔孟章养精蓄锐,早已把自己从一头绵羊养成了恶狼。他在楼上的房间里不停地给梅月耳打电话,梅月耳理解他的那份苦衷,估算了一下丈夫回来的时间,便抽空上去慰劳孔孟章。
几个回合下来,孔孟章一泄再泄,终于被梅月耳打回原形,又从恶狼变回了绵羊。
能够一屁股搞定霍家湾市的大市长,这种结果不仅让梅月耳满意,甚至还让她骄傲,觉得自己的本事委实不小。
说来也怪,不迟不早,梅月耳刚钻进被窝,丈夫就回来了。而且今天的脸色有些不对,一上床,便将一只手伸将过来,停在那一亩三分地上。
梅月耳以为他想要,刚想让他要,抬头却见他并没有那意思,像是有什么重要的话要说。
完了。一定又被他发觉了。梅月耳头皮一麻,等待着他发话,甚至担心他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比如这只手一发狠劲,坏了她的一身资本。
丈夫迟迟不开口,梅月耳开始哭丧着脸,身子已经微微发颤。
正要哭出来,却听丈夫道:“我想问你,要点钱。”
“要钱?”梅月耳睁开眼睛,盯着对方道:“要多少?”
“不多,就五万。”丈夫平静地道。
“五万?你要五万干什么?”梅月耳问。
“不干什么,出去玩玩。”丈夫转过脸去,回答道。“这几天在外面和朋友赌钱,输了不少。我要这笔钱,还给人家。”
“你输了这么多?”梅月耳刚想责骂,忽然又改口道:“老公,你以后还是老老实实在家里呆着,帮我料理料理酒店的事,就算不能帮我赚钱,也不至于输钱呀?”
“我没这个心情。”丈夫面无表情地道。“我最近走霉运,算是花钱消灾吧。”
“好好好,五万块钱我给你。”梅月耳怕他继续说下去。要是继续说,很可能会把她的那件丑事抖出来,她实在不想听。“不过,我劝你以后还是少去赌,赌场上都没有好结果的。”
“不去赌就有好结果?”丈夫反驳道。“我不但要去赌,以后还要经常去赌。你赚了那么多钱,反正没地方花,我替你花销点,也不过分。”
要是换了从前,梅月耳早就骂开了,甚至还会一个巴掌扇过去。今朝理亏,只好处处忍着。“赌场上真是没有好结果的。”梅月耳软绵绵地又补了一句。
“你以为情场上就有好结果?”丈夫冷冰冰地回了一句过来。“我劝你早点收心,悬崖勒马,否则,你会比人家赌场上输得更惨。”
梅月耳斜斜地看了丈夫一眼,忙躲进被窝,不再与他对台唱戏。
几天后的深夜,梅月耳又手忙脚乱地从楼上下来,刚上床,丈夫就进来了。梅月耳本能地理了理已经不乱的头发,脸上露出当年未过门时曾特有的羞涩。
丈夫又将手伸到了他的行政特区。梅月耳心里一乱,忽然觉得这动作有些熟悉,像是还有后续招法。正在想应对之策,那边倒先开口了:“再给五万。最近又输了。”
梅月耳有些尴尬,迟疑地道:“好,我给。”
双方沉默片刻,梅月耳又软软地道:“别再去赌了,好不?”
“你、你、你——我不去赌,心里难受!”
丈夫嗓门突然大了起来,朝梅月耳怒目道。
梅月耳赶忙用手势招架,低头道:“好,咱不说这事,先睡吧。”
还不等回答,她已顾自躺下。丈夫转过身来,发现她的脑袋早已埋入被窝深处。
在后来的一段日子里,梅月耳大多在半夜里等候着丈夫上床。不过,有时她也偷偷地从楼上下来,或者从外面回家。这时候,她会奇怪地与丈夫相遇,甚至会看到他也从楼上下来。这时候,她感到很心虚,知道丈夫一定是在楼上偷看她与人寻欢,好借机逮住她。再或者,他明知道她在里面与人厮混,偏不进去捉奸,而是等她回楼下睡觉时,好趁机敲诈她一笔。
确实,好多次都是她在楼上风流之后,被丈夫拿了一笔钱出去赌的。梅月耳也乐得把大把的钱给他用,反正是自家人,用钱堵堵他的嘴,省得他找她的麻烦。再说,如果他留着私房钱不用,也仍然在自己家里,只不过是左口袋与右口袋的区别而已。
这一妻二夫的生活,被梅月耳有滋有味地享用着。
一转眼,就到了盛夏,梅月耳与孔孟章的爱情也发展到了高温季节。
农历七月初七。坐看牵牛织女相会的七夕节,已经与时俱进,正被打造成中国传统节日中最具浪漫色彩的一个节日。
岭西省和霍家湾市的众多媒体也爱拿这个节日大做文章,一些商家更是努力挖掘商机,在报纸上大做广告,从而使越来越多的人都知道了今天是七夕节,是中国特色的情人节。
到了下午三四点钟,梅月耳就接到了孔孟章的电话。“今天晚上,啊哈,啊哈,……怎么安排?”电话里的声音很暧昧。
“你说呢?你有什么方案?”梅月耳的声音也柔得发嗲。
“咱们先找个僻静的地方好好吃喝一顿,然后……”孔孟章停住不说了。
“然后怎么样?”梅月耳明知故问,身子里的骨头都已发酥。
“然后。”孔孟章开始解包袱。“然后就找个地方,爱得你死去活来!”
“找什么地方?”梅月耳担心地问。
“你说呢?”孔孟章倒显得很轻松。“要不到哪里包个房,比如亚热带什么的。再或者,就是老地方,你们楼上那地方,我看也挺理想的嘛。”
“不行不行!”梅月耳摇头道。“那地方已经不安全了。我担心我们那口子有些知觉了,不得不防啊。”
“那行,就定在亚热带吧。”孔孟章道。
“不行不行,还是不行。”梅月耳仍然很犹豫。“你想,今天是情人节,有多少人会到宾馆开房啊?亚热带那么有名的地方,我估计早就给人订完了,哪还轮得到我们哟!”
“这你放心,订个房还会难倒我堂堂的市长?”孔孟章夸口道。“你喜欢上哪,我就带你上哪。”
“不行,这事吧,再让我想想。”梅月耳的声音突然忧郁了起来。
“也好,咱们先找地方吃饭,完了再想办法。”孔孟章道。
“吃饭?我看也不行。”梅月耳说话断断续续地,听得孔孟章不知所然。“要不,就免了吧。等吃完饭,咱们再联络。”
“为什么?”孔孟章大声责问道。“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我们怎么能不在一块吃饭呢?得好好聚聚,加深感情啊?要不,这还叫啥个情人节呢?”
“哟嗬,你倒好,像个小年轻,把情人节看得这么重啊?”梅月耳调侃道。“年纪不小了,还喜欢这么浪漫?”
“那当然喽?自从认识你以后啊,我是越活越年轻了,每天都像是在和你谈恋爱。”孔孟章甜言蜜语道。
“好,你有这份心就好。”梅月耳吞了口口水,像是吞下了口蜜水。“不过,今天的晚饭,我看还是别在一起吃了,免得让人生疑。”
“怎么说?什么人生疑?”孔孟章吃惊道。
“还有谁?还不是我们家那个死鬼?”梅月耳嘟着嘴道。“这几天啊,也不知怎么地,他老是疑神疑鬼地,又不明说,更不吵闹,总问我要钱。这样下去肯定不行,我得好好防他一手。要是让他捉奸在床,最倒霉的可是你。你得当心一点。”
“那是,那是。”孔孟章马上警觉起来。“我们都得当心一点。这样吧,晚饭我们各吃各的,到时候再联络。反正也不在乎这一顿,咱们的好日子还长着呢。”
合上手机,刚走到总台边,就遇到了自家的男人。只见他蹑手蹑脚地进来,脸上笑嘻嘻地,态度特别地诚恳友善。“还忙着啊?”他问。
这副样子让梅月耳看了心里惶惶然。要是早先,凭着梅月耳创下家业的这副能干劲儿,还有她的这身美貌,让这个男人俯首称臣,愿意终身为奴为仆,自然不在话下。可是最近这段时间,因为自己偷吃野食的事儿好像露了风,这个该死的奴才腰板开始硬起来,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态度冷冰冰地,双方都已搞不清楚谁主谁仆。今天,这小子突然低下头来微笑,那可是日头从西山上冒出头来,不知是吉是祸啊。
“你,你有什么事吗?”要是往常,梅月耳早吩咐他干这干那,像是在使唤酒店的领班一样。可今天,她说话不得不小心翼翼,客客气气。
“晚上一起吃个饭吧。”他说。
“一起吃饭?”梅月耳不太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你不每天都在酒店吃饭,和大家一起吃工作餐吗?”
“哦,我说的是咱们俩。”他进一步明确道。“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今天是什么日子?”梅月耳脑子一转,马上就想到了。可她故意装作不知,更重要的是,她搞不清楚他为什么会提到这个日子。
“提醒一下,今天可是七夕节,是中国情人节。”他郑重其事道。“我们好久没在一起聚了,晚上就一起吃个饭吧。呆会儿我下厨,亲自给你烧两个小菜。”
“酒店的厨师烧得挺好的,干嘛要你亲自下厨啊?”梅月耳客气道。
“不一样,不一样,那肯定不一样。”他说。“厨师的手艺再好,也不能代替我的这份情意。毕竟,咱们是夫妻,看你每天这么辛苦操劳,我也得有所表示不是?”
见他今天这么巴结,既有几分感动,又觉得有什么不对。“不会又想问我要钱吧?”梅月耳问完后,便张大嘴巴。
“不谈钱,不谈钱。”他摇头道。“今天什么日子?谈钱就庸俗了,今天只谈感情。”
往常,这个男人说话总是很木讷的。不知道为什么,在哑了几天后,像是换了一个人,变得能说会道似地。
果然,到了下午五点多钟,他就亲自下厨,烧了几个小菜,还让服务员开了一瓶法国红酒,送到他们俩的小包间里。
“哟,这样的日子,可是头一回啊?”梅月耳笑道。“好,既然你这么有情有意,我也不辜负你,来,我先敬你一杯。”
“不不不,还是让我先敬你。”他端起酒杯,对梅月耳道。“我知道,自从你跟了我以后,没过上好日子。后来开了酒店,也都是你一个人在支撑着,我也没帮上什么忙,心里挺愧疚的,还时常让你拿钱给我。你说,是不是该我先敬你呢?”
“今天是怎么啦?真的是变牛郎啦?说话这么甜?”梅月耳笑着举起酒杯。心想,和别的男人谈情说爱已经很习惯,和自己家的男人这么斯文用情,还真有些别扭。不过,别扭归别扭,自己必须得慢慢适应。
两人你一杯我一杯,一瓶红酒马上就见底了。于是,又开了一瓶。好在现在的梅月耳,家底殷实,想喝上等的法国红酒,只要有酒量,喝多少都不是问题。
“来吧,再让我敬敬你!”梅月耳脸孔红红地喊。“既然你这么有情有意,我也对你情深意重。从今往后,好好和你过日子。咱们一起打拼了这些年,总算把苦日子给熬到头了。往后,我们的日子越过越甜,你就尽情地享福吧。”
因为两人长久没有交心交谈,今天晚饭一边喝酒一边聊天,一聊就聊到了八点多。
突然,梅月耳的手机响了,她摸出来一看,上面显示的是三个字母——YZT。于是,马上便按掉了。后来又响了两次,又让她按掉,再就不响了。
梅月耳有些羞愧。好在酒后脸红,轻轻地掩饰过去了。就在这时,他的手机也响了,而且也让他按掉了。
“谁呀?”梅月耳问道。“为什么不接啊?”
正问着,他的手机又响了。于是,他打开手机来喊道:“今天没空,正在喝酒呢。今天不来了!”然后,就关了机。
“他们让你去干啥呀?”梅月耳问。
“干啥?还能干啥?”他笑道。“还不是打牌赌钱?我说了,今天不去赌钱了。”
“好,不去赌也好。”梅月耳道。“你得痛改前非,帮助我打理酒店。作为男人,你该努力赚钱才是。”
“好好好,我听你的,老婆大人。”他笑了一下。突然,又迟疑了一会儿,表情像是凝固了。“不不不,今天……”
“今天怎么啦?”梅月耳问。
“没什么,本来还有点事。”他想说又没说。“其实真没什么。”
既然他不说,也不想逼他。可这时,梅月耳倒想到有事了。时间正一分一秒地向前推进,那边的孔孟章肯定会不高兴了。怎么办?如何尽快脱身?对,得把丈夫打发走。
“你也别太那个。”梅月耳道。“如果有事,你就先走吧。早去早回。”
“那,那我就……”他犹豫地想站起来。
“去吧,我正好也有点事要处理一下。”梅月耳道。“有个部门欠我们的饭钱,已经拖了好几个月了,我得找他们的头儿反映反映,让他们早点把款打过来。”
“那你辛苦了。”他朝梅月耳点了点头,笑眯眯地走了。
望着丈夫远去的背影,梅月耳隐藏在内心的笑容很快爬到脸上,并且一点点地灿烂起来。
她拿起手机,回拨了来自YZT的那个“未接来电”。
不一会儿,两人就双双出现在酒店对面的咖啡店里。
一边喝着咖啡,一边卿卿我我,孔孟章身为市长,身先士卒,已经率先把持不住了。他拉着梅月耳的手,说:“我们还是老地方吗?”
“现在还能到哪里找房间?”梅月耳问。
“要不,还去你们楼上那房间?”见梅月耳不回答,又接着道:“或者,我打电话问问看,亚热带还有没有空房间……”
电话拨过去,那边说早就没了。孔孟章正要拨其他电话,梅月耳摆了摆手,道:“别拨了,就去老地方吧。”
老地方就是副热带酒店楼上的房间。
进了房间,孔孟章亲了两嘴后,就来个饿虎扑食,直奔主题,要行秦晋之好。
刚做了点基础工作,还没找到感觉,忽然听到门外的楼梯上响起悉悉窣窣的脚步声。
“谁?”
两人同时开口。
还好起始阶段的动作还不太凶猛,没有把门外的声音淹没。
梅月耳庆幸这声音响得正是时候。她赶忙穿好衣裙,收拾好头发,把耳朵趴在门边细听。
这时,孔孟章也把耳朵伸了过来。那夸张的动作,就像是在演一部侦探片。
“听到什么没有?”梅月耳压低嗓门问。
孔孟章眯着眼睛,摇了摇头。
梅月耳说:“好像有点声音,很轻很轻,越来越远了。”
“别神经了!”孔孟章无所谓地道:“别神经过敏了。”
“真的,真有什么声音。”梅月耳认真地道:“得防着我们那口子,他最近总疑神疑鬼的。”
“那也别太过敏。我看,即便有声音,也只是一只猫从楼梯上爬过。”孔孟章劝道。
“什么猫?”梅月耳问。
“什么猫?”孔孟章反问了一声,突然笑了起来,用手指着她道:“母猫啊?一只发情的母猫!”
梅月耳正要骂他,不料胳肢窝里一痒,仍不住笑出了声。显然,是孔孟章在调皮捣蛋。
“你还有心思开玩笑,不怕被人盯梢啊?”梅月耳嘟着嘴问。
“不怕不怕,我就是不怕。”其实,孔孟章根本就不相信,外面会有人盯梢。
“不过,我还是不太放心。”梅月耳犹豫道。“孟章,要不,我们换个地方耍去?”
“换个地方耍?”孔孟章问:“什么地方?”
“我想起来了。”梅月耳睁大眼睛,惊奇道。“我们这幢楼有个好地方,保管没有人会发现我们。”
“快说,什么地方?”孔孟章急切地问。
“快走。”梅月耳有意制造悬念,拉着孔孟章就往外走。
孔孟章跟着梅月耳往楼梯上走,一走就走上了屋顶。
“哇,原来屋楼的夜色这么美!”孔孟章惊诧于满天的星星,不过,还好,这话没有说出口,只是放在心里。
他的设想是,等他细看了星空,找出牛郎织女的方位后,再来给梅月耳上爱情课。
“看,那就是牛郎!”
梅月耳转过头来看孔孟章,发现孔孟章并没有喊。
孔孟章自己捂了捂嘴巴,证实自己确实没有喊过。
可是,明明是个男声啊!
难道,七夕夜的屋顶,还会出鬼不成?
“那么织女呢?”
孔孟章转过头来看梅月耳,发现梅月耳没有喊。
梅月耳自己捂了捂嘴巴,证实自己确实没有喊过。
可是,明明是个女声啊!
“看,那就是织女!”
这时,男声出现了。还补充道:“织女就是你,我的小宝贝!”
“那牛郎就是你了?我的情哥哥!”女声相当地发嗲。
突然,屋顶一片沉寂。梅月耳沿着刚才的声音搜寻过去,发现有一对男女在角落里亲嘴。因为男的个头矮,亲嘴时还有意抬起了脚尖……
这,这个动作怎么这么熟悉?
对,还有刚才的男声,也不陌生啊?
再看看,难道……我的天!
“停!”梅月耳上前大喊道:“你们到底是谁?”
正亲吻得越来越深入的这对男女,同时放开了对方,把脸对着梅月耳。
淡淡的月光下,梅月耳看清了那男人的脸,喊道:“好你个死鬼!你爬到屋顶来过情人节了?来会你的织女了?你个没良心的!今天我叫你去死!”
那男的也不服软,特别是看到梅月耳旁边的男人后,也喊道:“你个贱货!就顾你风流快活,不许我找个女朋友?看我不扁死你!”
两人你揪住我,我揪住你,开始对打。
孔孟章正想帮忙,猛然想起自己市长身份,拔腿就溜。
刚到门口,右脚被一块高起的水泥碰了一下,痛得直咬牙。这时,身边迅速掠过一个倩影。原来,是那织女开溜了,脚步是相当的轻快啊。
孔孟章尾随在后面,不停地在心里夸奖她的步伐。孰料,楼梯口一只畚斗柄把她的脚挡了一下,忙中出乱的她也歪歪地倒在地上,一时还起不来,这可急坏了孔孟章。
孔孟章毕竟还有绅士风度,索性伸手将她扶了起来。“哦,谢谢!”她站了起来,甩下这句话后,跑得更快了。
孔孟章走到门口,望着她在大街上远去的背影,突然笑了起来,对自己道:“嘿嘿,没想到啊,在这个时候,我们倒成了同盟军。”
出了门外,忍不住抬头来,往那屋顶的露台上看。看了许久,却看不到一丁点动静。
事实上,梅月耳这边的动静并不小。
当两男两女中走掉一对后,剩下的一对就展开了生死搏斗。
在过去的许多年里,梅月耳也并非从来没有和这男子较量过。按照往常的战绩,梅月耳是胜多败少,因而一向以花木兰自居。
不想今日好生古怪,她拼尽全力,用出吃奶的力气,都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
那男子一脚将她踩在地上,甩过一个巴掌,道:“以前都是让让你的,你还真以为是我的对手?臭娘们!”
再一个巴掌,道:“就兴你在外面搞野男人,不许我有女朋友?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
不知道第几个巴掌了,还在骂:“今后我不但要搞女人,还要选漂亮的搞,个个都比你漂亮,个个都比你风骚!你要敢坏我好事,还是今天这个下场!”
孔孟章回到宿舍,刚躺下不久,手机响了,里面传来一个哭嚎不休的女声:“孔孟章,你在哪里!你个坏蛋,放下我不管!我快要死了,快来救救我!”
“你现在在哪里?”孔孟章猛地站了起来,问。
“呜呜!我还在屋顶,我快被他打死了!”
孔孟章冲出家门,跑到门口,忽然觉得不对,自己堂堂一个市长,怎可具体插手这种事情?关键不在于事情小,在于自己的角色不对。如果女人的丈夫借此机会把他逮起来,或者下个毒手,他孔孟章的名声岂不从此败落?
他犹豫了一会儿,想了好久,还是想到了娄满家。
当娄满家把梅月耳从楼顶背到顶下时,已经汗流浃背,心里想:“好个孔孟章孔市长,你喜欢的女人,怎么就这么沉呀!”
梅月耳在医院里住了段时间,好在并没有什么大伤,伤口差不多愈合后,就出院了。期间,孔孟章并没有亲自来看望,但短信发了不少,创作了不少自己满意的佳句名篇。比如有一句是:“中国的情人节,就是有中国特色。本来想和你欢度通宵的,最后还真成了牛郎织女,隔着银河苦苦相思,……”
梅月耳出院后,受不了被家里这个窝囊男人欺负的事实,马上找律师与他谈离婚。
因为孩子已经长大,梅月耳觉得判给谁都会和她亲,还不如判给丈夫。而丈夫则借此大肆敲诈,索要大量的财产。梅月耳起先不肯,后来丈夫威胁,说不判给他就去上告,把他们之间的丑事抖出去。梅月耳不想毁了孔孟章的大好前程,只好忍痛割爱,把孩子和大部分财产都判给了丈夫。
丈夫得了好处还不卖乖,走出法院,还对梅月耳讥笑,梅月耳骂道:“你去死吧你!以后没有我替你打江山,再多的钱给你,你也会坐吃山空。你等着要饭去吧!”
丈夫毫不相让,数落道:“要饭的肯定不是我,肯定是你!以后啊,你有的苦头吃,日子一天不如一天。告诉你,离开我以后,你会后悔的!”
“后悔的肯定是你,你千万别来找我,找我我就用打狗棍把你打出去!”梅月耳骂道。
“放心吧你!我不会来找你的,今天和你离了,我明天就和别人结婚。”丈夫笑道,笑得很得意。“告诉你,她不但比你年轻,还比你漂亮。以后啊,我的日子过得不知道有多幸福,真是谢谢你成全了我们!”
“去死吧你!”梅月耳听了火冒三丈,恨不得拿把刀来砍死他。“我成全你们,我要成全你们到阴间去!”
“以后你就可怜了,一个人孤苦伶仃的,无依无靠。”丈夫觉得还没有挖苦够,继续道:“就算你们做了夫妻,也顶多是露水夫妻,你就是个做人二奶的命!”
“放你妈的狗屁!”梅月耳狠狠骂道。显然,丈夫的这句话捅到了要害处,把她惹得更急了。“你能结婚我就不能结婚?呸!告诉你,我要嫁的人不知道要比你好一千倍一万倍!和他比,你给他擦鞋都不配!”
“哟!别自我安慰啦,他会娶你吗?”丈夫冷笑道。“你家玩玩你的,你倒好,全都当真啦?别的白日做梦吧?”
“呸!”梅月耳继续骂道:“你等着瞧,我一定嫁个好男人给你看看!”
“好好好,我睁着眼睛,每天看着。”他也不服软。
这时,两人在路口分手了,越走越远。
梅月耳气不过,立住脚朝他猛喊:“我一定要嫁个最优秀的男人,他是最最优秀的!我要气死你!——气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