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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官色作者名:汪宛夫本章字数:4916更新时间:2024-12-27 17:51:34

  省纪委会议室里灯火通明,气氛相当严肃。省委常委、纪委书记黄越对各位常委们说:“今天省委书记办公会议讨论了近日在綮云市发生的恶性案件,都感到非常地震怒。省委已经责令省公安厅彻查此案,尽快破案。同时,对案件暴露出来的有关领导干部的问题,要求我们省纪委予以配合调查。”

  省纪委副书记、监察厅厅长林云深说:“当地干部群众反映,这起案件可能牵涉到部分省管干部,主要是綮云市市长宋建德、常务副市长俞青田等人。因为俞青田是这次被炸死的魏乐清的大姑,而宋建德则可能是他们背后的靠山。不过,目前我们还没有明显的证据证明这两个省管干部与此案相关哪。”

  黄越书记道:“是啊,这就要求我们省纪委加大办案力度,尽快查明其中的问题。因为,綮云市的恶性案件已经不止一起了,这次被炸死的魏乐清,居然是在綮云市纪委的办案点上逃脱的,这不是给我们纪委的脸上抹黑么?”

  负责办案工作的常委高玉凤道:“綮云的案子是从前任市长李严州意外失踪死亡开始的。那个时候我们就怀疑过其中是否一起官场谋杀案。但这类案件毕竟属于公安机关管辖,可惜这么长时间过去了,还没有查出丝毫线索,没有任何证据证明这是一起他杀案,以及是否其他领导干部派杀手干的。原以为这个案子也就这样过去了,不料接着又来了一起领导干部亲属杀人案,而且被杀的还是当地数一数二的房地产富豪。再接着,雇凶杀人的领导干部亲属居然在纪委的办案点逃走,中途居然被人用炸药炸死。这三起案件单独看,每一起就蹊跷,要是连起来看,那就更恐怖、更蹊跷了。”

  黄越对高玉凤道:“那可不可以说,这三起案子很可能是个串案,背后是同一个人在指使?”

  高玉凤笑道:“那我倒没有什么证据。我只是凭自己的直觉,觉得三起案子可能会有关联。你想,其他地区类似的案子一起都没有发生,而綮云市却接连发生三起。这会不会是某个领导干部在背后指使,或者与其有关呢?”

  有个常委插道:“是啊,会不会是杀人灭口。特别是最后这次爆炸案。”

  林云深道:“对,我也在考虑。魏乐清被杀后,什么人会得益呢?我想,最大的受益者应该是她的丈夫俞庆元,再或者就是俞庆元的姐姐俞青田。据反映,这些年来,俞庆元夫妇以及他大姐俞青田在綮云干了不少非法经营的勾当,获得巨额经济利益。而走上前台去做掮客、搞交易的,都是这个乌龙山大酒店的老板魏乐清。”

  高玉凤道:“对,綮云市纪委把魏乐清带到办案点谈话后,最紧张的应该是俞氏姐弟。因为,只要魏乐清一开口,这姐弟俩的政治前途就完蛋了。所以,一种可能是,在他们得知魏乐清在逃离途中即将被抓捕归案后,便派人灭了她,省得她再开口说话。”

  黄越道:“这种可能是有的。我们干了这么多年的纪检工作,查办了这么多年的案子,像发生在綮云市的这种错综复杂的命案,离奇的案中案,好像还是第一次碰到。或许以前公安机关遇到过,但牵扯到党政机关干部的,确实没有听说过。怎么样,同志们?这个案子应该派谁去主抓?”

  林云深道:“办这样的案件,可能任何一个办案室都没有经验。相对来说,重案室主任于天青对复杂案件有着较多的经验,近段时间来,他常被人誉为全省纪检系统的狄人杰,在办案方面很有些才干啊。”

  高玉凤道:“只是,他手头还有案在办,一时脱不开身啊。”

  黄越道:“手头的案子尽快移交给其他同志,这个案子还是让他出马。我们不能重复綮云市纪委的老路,这个商海宁,瞧他办的什么事儿,把个好好的案子搞得一塌糊涂,我已经在电话里狠狠批评他了。这回,我们一方面要派出得力干将,另一方面一定要吸取教训,决不能再出什么岔子,否则,我也要挨批喽!”

  按照委领导的指示,于天青将手头案子移交给了其他办案室。然后,和重案室副主任王之问等办案骨干一起研究了发生在綮云的案件。

  为防止有人跟踪破坏包括劫人杀人等恶性事件的再次发生,于天青决定将綮云市国土局副局长俞庆元带到省城楠州的办案点松木宾馆。松木宾馆条件较为简陋,但自从省纪委将这里定为办案点之后,对这里的设施进行了必要的装修,特别是对门窗外的防盗设施进行了加固,对房间里面的用具也作了必要的更换,以防被调查人自杀事件的发生。其实,松木宾馆只是省纪委的办案点之一,相对于其他办案点来说,这里较为僻静,不为外人所知。随着“两规”对象外逃、自杀等事件在各地的多次发生,省纪委与武警部队协商后决定,对“两规”对象的看护,不再从其他地方聘请赋闲在家的党员干部来看护,改由武警取而代之。这样,对“两规”对象的安全就有了充分的保障。而在基层纪委,则远远没有做到这一步。因此,把俞庆元带到这里来谈话,可以起到更好的保护作用,也便于查清他的问题。

  尽管俞庆元只是个副处级干部,按照管理权限,应该由綮云市纪委来查处。省纪委直接插手这个案件,并非对綮云市纪委不信任,而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关键是想通过俞庆元揭开隐藏在他身后的省管干部的神秘面纱。

  俞庆元被带到楠州,再次引起綮云政坛的震动。

  社会上的业余时评家都说,省纪委直接插手该案的目的,只是协助市纪委调查魏乐清被炸案。确实,明眼人都看得出,魏乐清突然被炸死,很可能是她丈夫俞庆元干的。俞庆元一向非常疼爱这个美貌的妻子,但到了生死存亡的关节眼上,他也只好丢卒保车,先下手为强了。

  不过,也有目光更深遂的时评家持不同观点。他们认为,省纪委这么做,是明修栈道,暗渡陈仓。明眼看去是为了查魏乐清的死因,为了查清俞庆元的违法违纪问题。确实,俞庆元所干的违法勾当多了去了,綮云市的老百姓谁不知道、谁不在议论?但是,省纪委最感兴趣的并不是俞庆元,而是俞庆元的姐姐俞青田,还有俞青田的相好、现任綮云市长宋建德。俞庆元为什么在綮云这么吃得开?办任何事情都那么顺利,被称为“路路通”?不仅仅是他老姐俞青田,还有他“姐夫”宋建德,在背后为他撑腰壮胆,为他开山劈路。俞庆元因此还得了个漂亮的绰号,叫做“小舅子”。这个小舅子可不是普通的小舅子,有点类似于古代的国舅,也就是今天綮云市的小舅子。有了这个绰号,他办事情就更是畅通无阻了。

  民间的传说很多,是对是错还得看证据。尤其是省纪委办案,只能把社会上的传说当作个引子,当作个线索。要处理一个干部,还得查到确凿的证据,铁证如山,铁板钉钉才行。既然宋建德还是綮云的市长,俞青田还是副市长,那就说明他们仍有可能是清白的。就目前的证据而言,仅凭流言显然不足以否定组织上对他们的信任。因此,摆在于天青面前的工作量很大,他得像个剥笋的山农一样,将眼前的一大堆问题如同笋壳般层层剥去。

  在于天青、王之问的一番谈话之后,俞庆元很快交代出自己参与策划,将妻子魏乐清从竺家埠宾馆救出的事实。但是,对于魏乐清逃跑途中遇到的有人以手推车和松树相救的事,他事先并不知晓;特别是对于魏乐清被转移到快艇上,然后在千山湖中央被炸死一事,他更是想都没有想到过。

  当俞庆元和重案室的同志说起妻子被炸死的事时,他边说边流泪,继而嚎啕大哭。显然,他深爱自己的妻子,对妻子之死,显得无比悲恸。

  于天青找了魏乐清的照片,还有部分监控资料细细地看了。这个魏乐清确实长得美丽动人。作为她的丈夫,深爱这个的娇妻,也不可怀疑。男人总比女人更好色一些,对漂亮的妻子,男人可能会更加心疼。由此推断,俞庆元疼爱妻子未必就是伪装。再加上这些天对俞庆元的观察,于天青相信,俞庆元没有必要为这事欺骗省纪委。更重要的是,他似乎缺少谋害妻子的动机,还有人力、物力以及阴谋手段。

  那么,究竟是谁炸死了魏乐清?又是谁在路上一次次出手相助?

  是俞青田吗?是宋建德吗?

  于天青觉得有两种可能:一种是有这么一拨人,比如说俞青田派去的人,在魏乐清出逃的路上出手相救;一种是另一拨人,比如说是宋建德派去的人,在魏乐清走投无路时,用埋藏的炸药将她炸死。

  当然,还有第三种可能——也就是宋建德与俞青田合伙派人去救魏乐清,当他们得知实在救不出来,而她落网后可能会牵扯到自己的问题时,便索性让人杀了她。

  于天青把这种设想与俞庆元谈了,问:“你觉得会是谁干的?会不会是你姐姐俞青田,或者其他什么人?”

  俞庆元流着泪道:“当我得知魏乐清被炸死之后,我立即跑到我姐办公室里,去质问她,是不是她派人杀了乐清。可我姐听了之后,先是呆呆的,然后愤怒地斥责我,说我疯了,简直是疯了!然后又劝我别太伤心,别丧失了理智,把这种坏事推到自己亲姐姐身上。她还劝我说,人死不能复生。现在最重要的不是流眼泪,而是明哲保身,你想,在妻子被炸死后,公安和纪委肯定会来调查你,你仔细想想,自己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可能会被牵扯出来?当时我确实伤心过度,想都没想,就对我姐说:我不管那么多!乐清死了,我也不想活了!”

  说到这里,俞庆元又嚎啕大哭起来。

  “瞧”,于天青想,“这个大男人,还是个副局长,多像个多情的女子啊!”

  办案过程中就怕当事人沉默,不怕当事人动情。只要一动情,一来情绪,通常就开口把事情都说清楚了。于天青觉得,俞庆元在哭泣当中述说着妻亡之恸,述说着自己对姐姐的指责和怀疑,如果说姐姐对他们夫妻们所做的事情有什么包庇,接下去也没什么好隐瞒了。

  可意想不到的是,在俞庆元哭得死去活来,正要他讲清自身的问题包括姐姐俞青田对他们的庇护时,他却再也不肯开口了。

  王之问火冒三丈,用法律和纪律的威严相逼,俞庆元赖在地上,迟迟才回报一句:“我老婆都死了,我活着何用?我死都不怕,怕法律和纪律干嘛?”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俞庆元始终像个痴呆病人,任由办案人员如何做工作,就是不肯答话,不肯把自己的问题作出解释和说明,更不要说交代他姐姐的事了。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省纪委领导急了,省委领导也急了。

  一个个电话催来,最后把于天青也问急了。

  穷则思变。“实在没招,就得变招啊。”于天青想。这时,他想到了他们常用的对付那些明显有经济问题的领导干部的一招,那就是提前对办公室和住宅进行搜查。按理,得在他们交代出部分问题之后再进行,以防扑空,不好交代。可是,这个“哑巴”对象实在把于天青搞烦了,“总总不开口,神仙难下手呀!”既然他的嘴严敲不开,只好另找缝隙,另僻新途了。

  办公室查了,没有发现什么线索。

  乌龙山大酒店查了,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

  家里面东西不少,有投资大酒店和几家公司的一些资料和账本,按股份算起来有一两千万;还有几本存折,数额加在一起有一千多万。看来,倒不像其他当事人那样转移财产。按照家里的这些资产量来看,应该没作什么转移。

  如果对付其他人,这些来源不明的巨额财产足可以让他们开口了。可对俞庆元来说不行,一方面他老婆开酒店做生意,确实有些收入来源;另一方面,更重要的是,他不肯开口,这几千万资产的存在,威胁不了他。因此,必须尽可能地找出其他方面的证据,从而循序渐进地查清他违法违纪的事实。

  除了这些产权资料外,还在抽屉里发现一大摞名片,足有数百张。

  于天青让办案人员把这些名片作了分类,发现其中大多是党政机关干部的,而且所在的单位主要集中在三个地方:一是省城楠州市的省级或市级机关单位;二是綮云市党政机关;三是邻近綮云的淳阳市党政机关。至于职务,当然无非是些书记局长主任处长之类的。

  接下来,于天青又让大家找一找,看看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名片,上面是不是暴露了什么重要线索。

  遗憾的是,办案人员作了很大努力,发现这些名片和我们在其他地方看到的都差不多,很难从中看出可以调查的破绽。

  于天青开始玩扑克一般,亲自玩起这三摞名片。

  终于,他发现有好多张名片上,还画有小小的字符。而且,这类名片的共同点是,它们大多年代较早,名片的纸质较差,印刷的字体也较古板。

  其中,有张名片是“省外贸公司经理钱瑞安”的,名字上方画了个五角星,五角星旁边写了“加2刀”字样,即——“★+2刀”。

  “淳阳市外经局局长金临海”右上方的字符是:“■刀”。

  “淳阳市委常委、组织部长柴上虞”的右上方是“▲刀”

  “綮云市国土局局长孟磐安”的旁边则是“△—1刀”。

  除此之外,还有其他一些领导干部的名片,旁边也画了好些线线圈圈,就更搞不懂什么意思了。

  但是有一条,这些旧名片上面的字符,绝对是有用的。于天青知道,这些人都是所在单位的一把手,肯定帮过俞庆元的忙,而俞庆元呢,则少不了要给他们送钱送物,说不定,这些字符就是所送的钱物的记号。

  那么,俞庆元为什么要给这些人送钱送物呢?

  会不会是倒过来,他们曾经给俞庆元送钱送物?

  时间久远了,这些人都能打开记忆的闸门,如实向纪委讲清问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