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花开两朵

　　这天，瑶池市电视台为了完成市长交给的任务，将拍摄一组反映地方企业面貌的专题新闻，李梦泽的饮料公司是第一家。新闻部的同志都知道罗燕妮跟该公司关系不错，就把罗燕妮也拉了去。拍摄了生产线和会议室后，李梦泽要对着镜头说他的战略思想。李梦泽是个见过大世面的人，可他就是害怕面对镜头。一见镜头他就紧张，准备好的话也说得结结巴巴了，只好写成稿子照宣科。结果拍了三遍才拍好。

　　要反映商家周到服务的内容，要有送货的画面。新闻部的人看上了张山虎，因为他形象好，长得帅气。这天他也恰好穿着一件新买的夹克，不像以前那样蓬头垢面了，精神得要命。摄制组就让他给市内一家超市送货，就跟平时送货那样。摄制组就跟在后面拍。李梦泽被罗燕妮拽着，也去了拍摄现场。大家热热闹闹在一起玩。罗燕妮似乎有意在电视台同仁面前展示她跟李梦泽的亲密关系。摄制组在拍摄张山虎的时候，罗燕妮就觉得张山虎其人似曾相识。想了半天，才想起是撞过她的人，她问李梦泽：“那不是撞倒我的那个张山虎吗？”李梦泽笑笑，说：“是啊，他又上班了，是第二次招聘进来的。”罗燕妮说：“表现好吗？”李梦泽说：“不错。他一个人顶两个劳力。”

　　李梦泽觉得，光拍送货反映不出什么，还要抬点消费者踊跃购买胶股蓝可乐的场面，导演认为这个建议很好。可当时在超市就没有买胶股蓝可乐的顾客，这个场面要通过专门组织才行。

　　正好一个穿着红裙子的靓丽女孩款款走来，她是刘小样，是到超市旁边的邮局给法院寄信的，路过此地。李梦泽指着刘小样说：“那个女孩不错，你去把她叫来。”

　　罗燕妮当然不知道眼前的这个女孩就是父亲的小情人，按辈份该管她叫阿姨。罗燕妮和导演一块儿去拦住了刘小样。刘小样有些不愿意，说自己要回单位上班。罗燕妮看看手表，给她做工作，说，快到下班时间了，等你走到单位也就下班了。

　　我们就耽误你一会儿。刘小样亭亭玉立地站在那里，犹豫着。

　　她站在那里的良好气质更加吸引了他们。罗燕妮问她在哪个单位工作，刘小样说市法院。罗燕妮说你们陈院长我认识，我给你打电话请个假，给我们帮个忙。他一定会答应的。刘小样也看看手表，说还有半个小时下班，还是我自己给办公室打电话吧。于是她就用罗燕妮的手机给办公室打了个电话。罗燕妮惊讶的是，这么漂亮的小姐居然没有手机。她当然不知道，是父亲不让她买手机的。父亲要求刘小样过两点一线的生活，除了家里装了一部电话和身上有个BP机之外，手机是绝不允许配的。在罗达庆看来，女孩的手机是男人走向她们心灵的第一通道。

　　就在张山虎在超市内码好货物出来的时候，他看见了刘小样。刘小样正和导演找来的其他几个人站在一起，听导演说着什么。刘小样也看见他了，怔了一下。张山虎说一声“你好”就出去了。他没有机会也没有勇气跟她说话。在那一时刻，他突然有种自卑感，觉得彼此不是一个层次的人。但罗燕妮注意到了张山虎跟刘小样打了招呼，表明他们认识。罗燕妮对刘小样说：“你认他？他可是这个公司的大力士。”刘小样没有明显表示，看着前面的某一处笑了笑。

　　一群招来的顾客就在超市购买胶股蓝可乐，只是做做样子，并不真的掏钱买。这有点表演秀。作为报酬，参加拍摄的几个妇女每人得了一箱胶股蓝可乐乐呵呵地回去。可刘小样不要，她说法院发的就是这种饮料，家里还有。但罗燕妮觉得耽误了她的时间，就这么走了也难为情的，正好到了下班时间，要吃饭了。罗燕妮就把她拉到餐厅一块儿吃饭。反正是李梦泽作东，多一个人也没什么关系的。

　　李梦泽从见到这个漂亮女孩开始，就猜测她是刘小样。因为张山虎在跟她打招呼时李梦泽也看见了。其实李梦泽并不希望刘小样跟罗燕妮出现在同一场合，更不希望她们互相认识。张山虎跟李梦泽讲过刘小样跟罗达庆的事。吃饭时，罗燕妮问她姓名，果然，她说她叫刘小样。李梦泽心里就挤成了疙瘩。他想罗市长真有艳福，找这么一个美貌女孩做情人，难怪他舍得花大代价。

　　饭后，天色已晚，电视台的人各自回家了。罗燕妮悄悄对李梦泽说，她想跟他到玫瑰花苑去。李梦泽也不好拒绝，说那就去吧。上出租车时，罗燕妮问刘小样：“我们去玫瑰花苑，你去哪里？”刘小样谨慎地说：“我们同一段路。”罗燕妮说：“那就一块儿上车吧。”刘小样迟疑了一下，上去了。车子开到花苑后门时，刘小样提前下车了，她没说她住在花苑里，只说住在这附近。车子拉着李梦泽两人又从花苑后门绕到前门开进去。

　　回到房间，罗燕妮热情洋溢地对李梦泽说：“刚才那个女孩漂亮吧？现在企业不是时兴形象代言人吗？她就可以做胶股蓝可乐的形象代言人。她一点不比那些明星差。”李梦泽说：

　　“再漂亮我也不用；太危险了，你就不怕我看上她了？”罗燕妮说：“说不准她早就名花有主了。”李梦泽哼了一声，真想说那个主就是你爸爸。

　　对于罗燕妮的到来，李梦泽还是欢迎的。单身生活毕竟有些枯燥，尤其是在公事处理完毕之后，总想找个人聊聊天什么的。这一次似乎跟以前不大一样，罗燕妮正式向李梦泽提出了一个很严肃的问题：“我们俩的事情你究竟是怎样想的？我想知道你的真实想法。”李梦泽说：“我还没好好想过。不过，我想听听你的意见。”罗燕妮说：“我没什么意见。你应当知道我爱你。”李梦泽说：“这个我看得出来。问题是我有些顾虑，因为你是市长的女儿。我又比你大十多岁。”罗燕妮说：“年龄不是问题。四十岁的男人一朵花。你还不到四十岁，还处在含苞未放的时候。”李梦泽沉默良久，说：“你容我再想想。我们都不是小孩子，我从不向人轻易许诺的，凡是许诺的事，那是要兑现的。”

　　罗燕妮一听这话就满脸不高兴了，心情从高处跌落下来。她急于明白这种关系的实质。她抓住李梦泽的手说：“你究竟是怎么想的？我就要你一句实话。即使你讨厌我，你不爱我，哪怕你纯粹是在玩我，我也认了。我不能跟你这样不明不白地来往!”

　　李梦泽笑眯眯地看着她，并不生气，拍着她的脸蛋说：“你不是说了嘛，容我好好想想。我总不能随便讲吧。”

　　罗燕妮伸出那双细嫩的小手，狠狠地在李梦泽的腮帮上抒了一把，把他脸上的肉皮都拉成了帐篷。罗燕妮说：“李梦泽！你给我听着，我不喜欢不明不白地跟你保持这种关系。我这么爱你，疼你，难道说你就看不出来？你就无动于衷？你总得给我说句实话吧？”

　　李梦泽脸上生痛，把她揪着的肉抓了回来，揉着腮帮，重复着以前说的话：“我也很喜欢你。”罗燕妮嗓子亮起来，说：“喜欢算什么？喜欢不等于爱!”

　　李梦泽说了句只有他自己才听得懂的话：“喜欢正走在爱的路上，再走几步就是爱了。”

　　罗燕妮见从李梦泽的口中掏不出她想知道的话来，便把放在沙发上的小包一背，冲出门去了，顺手把门摔得砰地一声巨响。李梦泽一弹而起，迅速追出去，发现罗燕妮正迈着气愤的步伐往外走，高跟鞋哒哒地砸在地面上。李梦泽又不便大声叫喊，只好跟在后面，脸绷得紧紧的。出了花苑大门，正好有一辆出租汽车经过，罗燕妮拦住了。正在上车时，李梦泽追了上去，抓住了罗燕妮的半边胳膊，罗燕妮一搡，没拉住，滑脱了。罗燕妮对司机说：“走！”车子呼啸而去，差点压了李梦泽的脚。他看车后的尾灯，像两只愤怒得发红的眼睛。随着一阵微风，他感觉到了全世界的荒凉。

　　刚要离开，发现一个影子走过来，是张山虎。张山虎远远地看见他了，叫了他一声李总。李梦泽说：“好几里路，你小子步行来的？”张山虎说：“今晚又不加班，我逛着玩玩。”李梦泽递给他一支烟，然后往里面走，说：“又到刘小样那里去吧？”张山虎说：“还她一样东西。”李梦泽就不再问了，往自家的方向走去。分路时他说：“我就不请你到我家坐了。你去办你的事。”张山虎笑笑说：“我也只是坐坐就走。那不是我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