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料理后事

听到项春庭的话，林山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拼了命的点头。

“对对！我爸是林大友。项叔，我见过你，每次我爸赌博都是你去抓他！但我爸从来都没怪过你，还说你是个好警察。”

听到林山的话，项春庭沉默了下来。

林大友是东街煤场保卫科的人，早年项春庭在派出所的时候，保卫科跟派出所有点关联，所以对于林大友，项春庭很熟悉。

他也知道林山从小生活的环境，烂赌的父亲，让这孩子没少挨打，苦命的很。

记得最后一次见到林山，也是在自己被调到刑侦科不久后，林大友出殡那天。

大雨，来出殡的人不多，这孩子跪在棺材前，身躯笔直，眼睛亮的吓人。

在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悲伤，反而是一阵畅快，出殡全程硬是没哭一声。

想到这里，眼下又看着林山那双充满希冀的目光，项春庭神色恍惚了下，神色复杂道。

“叔要是不抓你，就不配当这个警察，听叔的话，你把刀放下。”

林山没想到项春庭丝毫没念及往昔情分，眼神顿时暗淡下去，声音带着哭腔。

“叔，我妈早些年被林大友打的全身都是伤，为了养活我拼命的干活，才不到四十五岁啊！现在就在医院走廊里躺着呢！叔，我真没办法了，我不想我妈死啊！”

说着，林山把兜里那皱皱巴巴的医药清单拿了出来，眼巴巴的看着项春庭。

然而项春庭还没说话，周围的家长们纷纷义愤填膺。

“警察同志！你别听他的，这小子年纪轻轻就偷人钱包，长大了还了得？”

“警察同志，我看这小子一肚子坏水，肯定是在卖惨让你同情他，你千万别上当啊！”

最后被偷钱包的时尚女人更是指着林山的鼻子骂。

“你这个小畜生，学什么不好学人家偷钱，我的包啊！几十块钱呢！就这么让你给划坏了！警察同志，你快把他给我送进监狱！”

“对！送进监狱！”

现场群情激奋，家长们就差点动手了，项春庭急忙说道。

“大家别激动，安静！”

林山的情绪已经开始激动了，项春庭生怕他做出什么傻事来，急忙放缓语气道。

“小山，你听叔说的话，现在放下刀，医药费差多少叔给你管！”

林山哆嗦着身子，感受着项春庭柔和的语气，心中的柔软被触动了，手中的匕首“当啷”一下掉在地上，他也一屁股跌坐在地，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眼泪止不住的流。

见到这一幕，人群欢呼，掌声雷动。

可项洪峰却没有跟着一起笑，而是看着林山怔怔出神，心里突然有点不是滋味，鼻子也有点发酸。

一股从未有过的负罪感涌上心头。

他很清楚，眼前这个跟自己年龄相差不了一岁的男孩，会因为刚才自己的见义勇为，背上一辈子的污点。

可是抓贼，没错！

渐渐的，项洪峰也咧嘴笑了。

......

第二天，各大报纸上，项洪峰成了汉洲争相报道，家喻户晓的小英雄。

林山却因为年纪未到18岁，被送进了少管所。

少管所内，林山看着电视中被众星捧月的项洪峰，眼底深处闪过了浓浓的羡慕之色，但很快变成了担忧。

母亲的生死填满了整个内心，让林山如坐针毡，异常难熬的过了一天，直到晚上，项春庭来了。

“项叔，我妈怎么样？”林山一脸紧张的询问，眼睛死死的盯着项春庭。

项春庭的身体轻微一颤，路上想到的所有安慰的话都被他给咽了回去。

医院走廊里，那个被病痛折磨的不成样子的女人，骨瘦如柴，披头散发，比街边那些乞丐又能好到哪去呢。

若不是医生的再三确定，项春庭怎么都不相信，记忆中那个爱笑的女人会变成这幅模样。

项春庭不知道该怎么跟林山说，虽然他已经尽力了，可是终究没能救下一位母亲的命。

“小山，对不起，我......”

话没有说完，林山浑身猛地一颤，张了张嘴，然后死死的咬着牙！

“你母亲患的是尿毒症，根本救不活。”项春庭重重的一叹。

“我知道，我知道......谢谢你，项叔。”林山哆嗦着嘴唇，眼神涣散的不断重复着谢谢。

他知道，眼前这个警察已经尽力了。

可是母亲还是死了！

这一刻，林山感觉自己好像失去了什么，但好像又前所未有的轻松了。

好半晌，他的眼神才渐渐恢复了色彩，然后跪在地上，对着项春庭咚咚咚的磕头。

“项叔，求你帮我料理后事吧，等我出来了挣钱还你。”

项春庭急忙扶起林山，郑重道。

“你安心在里面改造，你母亲的事交给我。”

林山无声的又磕了两个头，然后站起身，头也不回的转身回去。

这一转身，便是整整三年！

......

三年的少管所管教，林山出来时已经十八岁了。

他已经长到了一米七七，留着寸头，五官虽然平凡，扔进人堆里都没人在意，但那双眼睛却异常明亮。

在走完正常的手续后，林山背着简易的背包走出了少管所的大门，有些刺眼的阳光让他下意识的伸手去遮。

这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让林山不自觉的回忆起了三年前的那一天。

那一天的阳光一样刺眼，只是没有今天这么暖和。

站在原地驻足良久，林山平复了激动的心情，然后买了两条烟和一些水果罐头，决定登门去感谢项春庭。

在这三年内，项春庭时常来少管所，钱和生活用品也没少留下，还告诉林山，出了少管所，一定要去他家。

从少管所附近打车，来到了早已烂熟于心的地址，林山寻找着楼牌号，很快找到了目标。

“301，没错。”林山深吸一口气，抬手就要敲门，但隐约间听到了门内响起的欢笑声。

“洪峰，恭喜你成功考上了公安学校，实现了你的梦想，但你千万别学你爸，什么事都不要命的往前冲，我就你一个儿子，知道心疼自己，知道吗？”

温柔的女子声在耳边若隐若现，让林山神色恍惚。

脑海中下意识的出现了三年前，在少管所电视中那张充满自信的脸！

“大学，梦想......”林山抿着嘴唇，眼中闪过了羡慕之色，接着他调整好心情，敲响了301的房门。

“谁呀。”门内传来了一道温柔的女人声。

随着“咔咔”一声，房门打开，一位四十五岁上下，保养极好的女人好奇的看着林山。

“你是？”

与此同时，门内的两道目光，一老一少也同时看了过来。

一瞬间，气氛安静的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