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月下寻狗剩（上）

在这个倒行逆施颠倒黑白的岁月，每一个人都无法淡定的生活，人人自危，没有安全感，人与人之间缺乏最基本的信任，践踏原则、违背道义，就连人性中最后的一点点善良都隐匿了起来，将最为丑陋的一面，展现的淋漓尽致。

在这样的大环境、大气候下，我也身不由已的走向疯狂，一切都源于对生活的无奈和盲从。

“啪~！”韩向红一扬手结结实实地甩在王老二脸上一记响亮的耳光，怒目而视，恶狠狠地说道：“王老二，你老实交代！说——！你和你大哥是不是还有联系？”

“没有啊！各位小将，俺们之间真的啥联系都没有！”王老二苦苦哀求道。

“混账王八蛋，你睁眼看一看，东风浪潮起，谁敢来阻拦！” 薛壮拧着眉瞪着眼，一脸忧郁的吼道。

“叭嚓——！”他抄起碗柜里的饭碗狠狠地摔在地上。

我想了想，在这种场合下，要是不表明态度，很有可能会被韩向红倒打一耙，到那时结局就可想而知，为了自保我只能把心一横，对着王老二大声吼道：“老头，快点给我交代！” 

王老二面露怯色战战兢兢的说道：“俺真的没啥可交代，唉呀妈呀！俺早就和俺哥划清界限了！”

看着一脸愁云的王老二，我的心中就像打翻了五味瓶一样，心里不是个滋味，真想找个地方好好的发泄一下。一低头正好看见地下有一个破瓦罐，抬起脚朝着它猛地踹了过去，碎裂声瞬间在我的心头炸响，我暴躁的骂道：“老子英雄儿好汉，大哥反动弟混蛋！”话音刚落，我整个人就像被啥东西一把掏空了似得，呆愣愣地站在一旁，看着其他人张牙舞爪般的群魔乱舞。

“哎呦，小将们，可别砸俺家东西啊！真……真的啥也没藏……都是吃饭用的筷子、碗啊！”王老二双膝跪地苦苦哀求着众人。

在这个充满暴力残忍的环境里，会让内心强大的人变得暴戾恣睢，会令内心弱小的人变得气血上涌、自我疯狂。

看着昔日里唯唯诺诺的佟映秋，此刻却欲罢不能，声音无比亢奋的大声喊道：“教育有理，改造无罪，伟大的精神万万岁！”这是何等的猖狂和不知廉耻，但对于我们来说，却早已麻木，无所畏惧。

“你个叛徒王老二，还敢在这里嘴硬！反动派不投降，我们就让他灭亡！”长喜也不甘人后的积极表现。

整个批斗现场，气势高昂，每个人都近乎于癫狂的状态，这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韩向红举起红宝书的右手，大声叫嚷着：“打倒王老二！”

众人齐声附和，打倒王老二！

韩向红继续喊道：“打倒叛徒、特务、卖国贼王老二！”

众人齐声附和，打倒叛徒、特务、卖国贼王老二！

“向红，你来…”辜青青压低声音，示意韩向红借一步说话。

韩向红不明所以的问道：“怎么了，青青？”

辜青青小声说道：“你看，王老二他哥虽然是反动派，但他毕竟不是，而且他都这么大岁数了，被咱们打的满脸是血，咱就别继续批斗他了。”

韩向红看了看眼前的辜青青，语气冰冷的说道：“辜青青同志，你的政治觉悟怎么这么低！反动的东西，你不打，他就不会倒！懂吗？”

“向红，但是……”

还没等辜青青把话说完，就被韩向红孤零零的瞥在一旁，转头冲着王老二喊道：“王老二，你再不交代，我们就把你这里扒了，反正你现在也没房子住，就只能睡牲口棚！”

薛壮这时也被激情冲昏了头脑，上去照着王老二的左脸就是一记响亮的耳光，呵斥道：“老头，你还不交代是吧！打死你个老王八蛋！”

韩向红环视众人严肃的说道：“少跟他废话，走，抓他去乡里，当着所有人民群众的面来批判这个卖国贼！”

在这场批斗地富反坏右、反动学术权威、走资派的运动中，有的人被送进了劳改农场、监狱、五七干校，关进了牛棚，有的人被送进了地狱或是天堂。

伟大教员教导我们:“人的正确思想，只能从社会实践中来，只能从社会的生产斗争、阶级斗争和科学实验这三项实践中来。”我们选择了前两者……

傍晚，我们一行人押着王老二坐着乡里的拖拉机凯旋而归，如同浴血奋战的战士，斗志昂扬，齐声欢唱《我们走在大路上》，只有王老二萎成一团缩在车厢一角，鼻青脸肿、双目呆滞般的盯着前方。

“四新，听说你老家是秀岩的吧？”辜青青面带微笑的看着我。

“对啊，怎么了？”我一脸贱笑的回应道。

“我外公的一位朋友也是你们岫岩人，给你看样东西，可不能举报我啊？尤其是不能让向红知道！”

我一脸严肃的说道：“我向伟大教员保证，我怎么可能出卖自己的知青战友呢？况且还是漂亮的知青战友，嘿嘿！”

辜青青看着我信誓旦旦的保证，只是微笑地点了点头，然后就从她白皙如玉的脖项上拿出了一块泛着幽幽黄白之色的勾云形玉佩。

“看，这是你们老家秀岩的玉吧！当年我外公的朋友把这块玉送给了我外公，外公将玉给了我母亲，母亲又将它挂在我的胸前…，而我就一直带在身旁。”说到这里，辜青青通体明亮的双眸泛起了点点涟漪。

我连忙岔开话题道：“哎呦！这是一块黄白老玉啊？”

辜青青被我这么一说，立马吸引住了，收起泪花，满脸充满了求知欲，问道：“四新，你懂玉啊？”

此话一出，我的大脑在急速的旋转，血液在血管中不断蓄势喷张，梦寐以求的机会终于来了。可以不利用栾卫东的情诗显摆一把了，一定要把握住机会。

加油！我看好你，连四新！

想到这里，我收起有些浮夸的神情，故作深沉的说道：“天下之美玉为先，中华美玉出岫岩。岫岩玉同和田玉、独山玉、绿松石，被称为中华四大名玉。而秀岩玉又分为秀玉和老玉，老玉又名河磨玉，顾名思义是产自河床之内，经山体滑落入河水中，不断翻滚，玉表面受到河水沁蚀和氧化，不断增厚表面慢慢形成石皮。这河磨玉又主要分为偏岭河磨玉和析木河磨玉……”

辜青青右手托腮，目不转睛的听着我侃侃而谈，一脸痴迷的样子望着我，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