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反常的一切

南昌。

城西白云楼。

高朋满座，往来无白丁。

此宴会，为的是庆贺赣南巡抚王守仁三次破敌，还赣南一片平安。

出资者自然是赣南的十大家族。

而宴请的人，除了王守仁，一应赣南官员也都到场，除了宁王。

不是不想请，而是大家都知道王守仁跟他不对付，不敢请，怕两头得罪。

“我等恭贺王大人！”

一应官员商贾齐齐具备高呼。

桌前主位的王守仁干笑回应，一杯酒下肚，他笑着环顾四周，也不做动作，也不想多说话。

这群人他都没兴趣交集，能过来，也纯粹是因为对方三请五拜的，再不来确实是不给面子。

一刻钟过去。

王守仁是吃不进，也喝不进，有人过来举杯他就附和两句，没人过来，他就发愣，想着自己的心学。

无趣。

是真无趣。

“孙御史，我先走吧。”

王守仁侧身向身边的男子低声说了一句。

男子摇头苦笑：“王大人还是坚持坚持吧，十大家族出资给您剿匪，若是现在就走，只怕会惹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男子名为孙燧，面如重枣，身形壮硕，留着到胸襟的胡须，说话时不断地捋着胡须，面相看起来不像是文官，但动作说话又像极了文官。

一个月前，他刚刚当上右副都御史，巡抚江西，与王守仁也算是有些交情，因此说话也是直来直去。

这时，又一干瘦男子过来敬酒，朝着王守仁拱手行礼：“江西按察副使许逵见过王大人。”

“好，好。”

王守仁干笑着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王大人海量。”

许逵轻笑，放下酒杯左顾右盼，忽然低声说道：“宁王得知庆功宴，正在赶来的路上，王大人需要回避的话，可以从后门先行离开。”

“宁王来了？我怕什么。”

王守仁嗤笑一声，不予理会。

许逵此人他听说过，为官清廉，两袖清风，是个好人。

“许副使，这边坐。”

孙燧也听说过许逵的名字，让开一个座位。

许逵大马金刀的坐下，望着门外的眼神充满担忧。

宁王到来，除了闹事还能如何？

思来想去，许逵站起身来：“我还是去备些人手吧。”

“无妨，堂堂正正做人，怕他宁王什么？他还敢在这里把我杀了吗？”

王守仁面色如常，仍在想着自己的心学。

哐啷哐啷~

几人刚说完，门外响起了敲锣打鼓的声音。

紧跟着，一大箱一大箱的礼品被人抬进来。

如此夸张的手笔，惊动了所有人。

无论是官员还是商贾都停下了手中动作，期待的看向门外。

“宁王！”

“下官参见王爷。”

“草民叩见王爷。”

见到来者的瞬间，一众官员商贾齐齐叩拜行礼。

除了正三品的孙燧与王守仁，连许逵都被迫叩拜行礼。

这里是宁王的地盘，稍有不慎就会被冠以不敬的罪名。

朱宸濠站在门口，手中盘着俩核桃，左顾右盼，最后将目光定格在王守仁的身上。

“完了，这一次祸事大了，宁王一直识王大人为眼中钉，王大人庆功宴没有请他，这铁定是来闹事的。”

“这么多礼品，怕不是要羞辱王大人，千万别动手，否则咱们都脱不了干系。”

“不动手？别想了，一会儿趁乱逃吧，王爷可是脾气很差的，在朝堂上都敢动手打人！”

众人窃窃私语，言语中都透露着对宁王的恐惧。

没办法啊。

谁能跟王守仁一样硬骨头？

人家硬，人家有真实力，大明第一人。

“恭喜王大人，贺喜王大人。”

令所有人没想到的是，朱宸濠环顾了一圈，拱手抱拳，笑呵呵的走向了王守仁。

来在桌前，他随手拿起一个杯子，倒上酒，举在王守仁面前：“恭喜恭喜。”

王守仁目不斜视，不予理会。

气氛瞬间焦灼。

这般不给面子，别说是宁王，换成别人也是一肚子气啊。

可朱宸濠并未发作，而是斜了眼身旁的一官员，猛推了他一把，骂道：“瞎了你的狗眼？不知道让座？还趴这儿干什么？滚开！”

“是是是。”

官员连连点头，趁此机会朝外逃去，脸上全是欣喜。

“不喝酒吗？没事，来来来，我给你送了不少的好东西！”

朱宸濠放下酒杯，招呼着朱常启打开箱子。

“铜鎏金瑞兽镇纸！一对！”

第一件物品，立马引起轩然大波。

“文房四宝，湖笔徽墨端砚各一十二一付，宣纸八百张！”

第二件物品拿出来，众人都傻眼了。

虽然都是官员商贾，手中的钱不说有一千也有八百，在场的五品一下基本没有，什么稀奇玩意儿没见过？

可光是这两样，就让他们望而却步。

别说是用，就是见到其中一样都觉得是稀奇。

“不用念了，不要。”

这时，王守仁出声打断朱常启的声音。

朱常启拿出第三个盒子，并未理会，而是看了眼朱宸濠。

朱宸濠面无表情，盯着王守仁一言不发，后者神色如常。

“躲，躲，快让开。”

气氛剑拔弩张。

一众官员小心翼翼的往后退离，有的商贾见状直接扭头从后门跑开。

一旁的孙燧捏着衣角，擦拭手心的汗水。

千万千万别动气。

千万千万别在这时候闹事。

他心中不断地嘀咕，实在忍不住，伸手拽了下王守仁的衣角。

后者不为所动，朗声道：“拿着你的脏东西，滚出去！一个妄图谋反的人，送的东西，在下不敢收！”

此话一出，众人也不遮掩自己心中的恐惧了，该跑的扭头就跑，剩余的人退到院角位置，小心翼翼的盯着宁王。

哗啦啦。

下一刻， 全副武装的士兵冲入院中。

“忍不住了吗？老夫难道会怕……”

“出去。”

王守仁见状冷笑，未等他说完，朱宸濠忽然一声低喝。

士兵快速离去，朱常启也命人将所有的东西都带走。

“完了，宁王要动手了！”

众人闭着眼睛，咬着牙祈祷不要祸及自己。

可朱宸濠并没有生气，而是挤出一个微笑：“王大人不喜欢，那一定是本王选的东西不对，这样，本王回去好好琢磨琢磨，然后再来找您。”

紧跟着，朱宸濠带人离去。

所有人都傻了，你看我，我看你。

宁王……怎么了？

都这个份儿上了，还不动手杀人？

这是不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