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草兔子

萧月锦走出门口，恰好让屋檐上落下来的雨珠滴了个正着。

有点凉。

天色黑沉沉的，连夜风都变得尖利。

她没有走太远，就在沈辞屋子外头寻了快干净的地方坐着

他既然说了要自己解决，她也不打算继续掺和。

这误会虽然有些荒唐，但也并没有严重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沈辞的屋灯光昏暗，一群人在里头不知道说着什么。

萧月锦收回视线，余光中似乎看到有什么灰褐色的东西一闪而过，不由得侧头望了过去。

朦胧暗淡的夜色里，一团脏乎乎毛绒绒的小东西一颤一颤地从她跟前跳过去。

一眼就能看得出是只草兔。

她起身上前，在草兔子反应过来准备跳出去的当儿，一把抓住了它的耳朵。

萧月锦仔细看了一遭，这才出声道：“果然是受伤了。”

草兔跑得很快，平常看到人的第一眼早就跑出去老远了，根本都等不到她走上来。

以前抓草兔的时候，多是先打，等它没能力跑了这才能抓下来。

她环视四周，心情因为这突然送上来的草兔好了不少：“怎么跑我这里来了？天气这么坏，你不在自己窝里好好待着，不抓你抓谁。”

萧月锦记得以前跟乳娘住的村子里，草兔经常跑出来作乱，一只两只也就算了，关键它们还越来越多，田地里的玉米和蔬菜总是被它们糟蹋，出没在夜间，速度又快，简直让村民们烦不胜烦，后来乳娘就让她去抓草兔，那些日子里，她连做梦都是自己追着草兔跑。

眼前的草兔勾起她一些高兴的过往，萧月锦笑了笑，下意识就去摸它的头。

草兔子虽然胆子也小，但总要比家养的温顺小白兔凶，它挣扎得厉害，眼看着萧月锦伸手过来，张嘴下去狠狠地咬了一口。

她手指微痛，分神的间隙，草兔子后脚一蹦，窜一下就从她手中跳了出去。

大概是知道自己死到临头了，受伤的草兔迸发出非一般的潜能，趁着昏暗的夜色在草丛里钻来钻去，很快把萧月锦甩在了后头。

到手的草兔子飞了，还被咬了一口，她想也没想就追了上去。

到底是只受伤的草兔子，萧月锦没费多少力气就将它抓了回来。

她心满意足地准备回程，抬眼一看，四处黑乎乎地一片，只能听见树叶拂动沙沙的声音。

糟了——跑进山林里来了。

也不知道跑进了多深，路完全不认识，方向更是没有。

现在萧月锦基本就是两眼一抹黑的情况。

她茫然地看了看头顶，连月亮的影子都看不见，虽然云层后还有些许月光漏了出来，但对于她眼下的处境并没有多大用处。

萧月锦是有打算上山查探一下，但并不是在毫无准备又伸手不见五指的现在。

她颇是无语地看着手上的草兔子，非常好态度地商量道：“不如你把我带回去，我就放了你，怎么样？”

草兔子经历了生死逃亡，这会早就恹了，连发出的声音都十分微弱

显然是指望不上里

萧月锦就着那么一点隐约的视线环视了一下周围，最后果断地把目光放在不远处的大树上

这大概是视线范围内最高的一棵树了。

她想也不想地登了树，立在最高的枝干上往下望。

不幸的是，依然一片黑，什么都看不到

在下去找路和在树上呆到天亮，萧月锦选择后者

虽然待在树上也不见得很安全，但比起如无头苍蝇版的乱撞，她觉得还是等天亮了再行动要好些。

萧月锦估摸着离天亮应该还有一个多时辰。

等天亮了，就算碰上毒蛇猛兽什么的，她也完全应付得来

打定了主意，萧月锦就找了个相对舒服的位置坐了下来

草兔子被她绑在了边上，完全失去了挣扎的意愿。

高处的风还有一点雨气的味道。

有一种沁入肺腑的清爽。

也不知道沈辞那边谈得怎么样了——萧月锦百无聊赖地想东想西，大概是真的太累了，眼睛一眯就睡了过去。

这一觉也并没有睡多久。

夏天的日出总是格外早些，萧月锦睡得高，云层里第一缕光线落下来的时候她就醒了。

她把草兔子带在怀里，轻巧地从树上落了地。

天刚刚才亮，昨夜里下过雨，林间都是雾气，虽然看不太清楚，但比起什么都看不见的情况也好太多了。

泥土湿润，她在地上发现自己昨晚留下来的脚印，循着痕迹一路找了回去。

山林里很安静，似乎除了她之外什么都没有。

抬脚之间，她一个踉跄，只觉得好像踩上了什么东西，下意识低头去看。

泥土掩埋之下，赫然是半副骨头。

好在不是人骨，大概是属于什么动物的。

她正打算继续往前走，却见那兽骨露出来的一个尖尖上，偶然有点莹润的光芒折射了出来。

萧月锦随手拿个树枝撬了一下，没费什么力气就撬了出来。

夹在兽骨和泥土里一起的东西，是一块玉扣。

“沈坤的玉扣！”萧月锦能认出来，这就是被陈九拿走的那块，属于沈坤的玉扣。

样式简单不过，哪怕是丢在路边的小摊子上也是极不起眼的程度，随便花点钱就可以做个百个十个的东西。

唯有一点事外人不知道的，玉扣的中间，看起来只是随意地缕空装饰，但只要找好角度让光芒穿透而过，那光影就能完整地呈现出一个“赵”字。

萧月锦想也不想地把玉扣揣进了怀里。

她终于确定了，这是前朝旧部那些人给她留的信号。

从草兔子开始。

下过雨后，地上也早就没有什么痕迹，除了兽骨之外，剩下的都是些枯枝和落叶，再没有其他线索。

萧月锦在附近又仔细查看了一番。

再往深处走，就能上山，那里头有关氏等人所说的大山熊。

那么……

要上去看看吗？

原本安静的草兔子这会不知道怎么回事，忽然又挣扎起来，萧月锦收回思绪，放弃了此下上山的念头，决定先回去一趟。

除却了有些要准备的东西，上山的事她也觉得有必要跟沈辞知会一声。

想到这里，萧月锦就有些担心，也不知道他昨夜里跟家里头谈得怎么样了。

天虽然亮了，但是这会林中的视线依然灰暗，加上雾气弥漫，并不能看得很远。

不过比起昨晚上两眼一抹黑的情况，实在要好太多了。

好在并不是进得很深，加上临近山脚，路也好认了许多，萧月锦没多久就走了出来。

山脚边上一片孤寂。

日光斜斜地落下来，带来几分温热的暑气。

再往前面一直走，就是铜锣村了。

这会远远地望过去，已然能看见袅袅而起的轻烟。

萧月锦正准备走，脚步忽然一顿，这么一会，她忽然有一种被人窥视着的感觉。

她回头望向背后的山林。

隔着重叠的树影，重重的迷雾后头，无形之中，似乎有只大手在虚空之间伸了出来，似乎想要将她重新拖回林子里。

那里面盯着她的东西——是野兽？还是人？

她抬脚往回走，快到村口的时候，陡然听见一道凌冽的声音响了起来：“你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