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死因

房内极暗，来人不防，迎头被筲箕拍了一脸，反应过来的时候萧月锦已经到了跟前，感到危机的本能让他下意识一侧身，躲过去她扫过来的一掌，就听得“邦啷”一声，眼前的木桌竟是被她一只手给打裂了。

打开的门外扫进几丝暗淡的光线，他在不明朗的夜光里扫了一眼，赫然发现对方居然是个女人。

萧月锦显然没有给他任何反应的空隙，一招不中借着又是一招，他光是防备就已经筋疲力尽，毫无反击之力，眼瞧着她的攻势越来越快，他一个不防，心口正中一脚，整个人砰地一声撞到了柱子上去。

扑簌簌的灰尘落下来迷了眼，他按着心口骂了一声，感觉骨头都给她踢断了两根。

没想到这女的这么粗暴，那点拳脚功夫看起来没什么章法，却每一次下手都感觉是要把他往死里打。

——看来只能先跑了。

他费力地喘了一口气，不甘地回头去看沈辞的位置，却发现沈辞已然起身了，就坐在床边，冲着他露出诡异的微笑，他的眼睛极亮，像暗夜里狩猎已久的野狼，随时都要冲上来将他吞吃入腹。

他妈的。

疯子——

就这么一个恍神的功夫，萧月锦已经欺身上前，他抬手拆招，一拳砸过去，想着等对方闪避的时候回身出逃，然而下一刻，他就感觉手腕的脉门在半空之中被死死捏住了。

萧月锦一点也没有留情，一脚踹中他的肚子，而后将他的手掰到身后，狠狠一击。

只听得“咔啦”一声，那条手臂硬生生地被她折断了。

妈的，这女人也是疯子——

他惨叫一声，痛得全身脱力，回神之际，只觉另外一只手也被制住了，黑暗之中，沈辞的声音响了起来：“不要把人打死了。”

他乍然听见这一道声音，浑身汗毛禁不住直竖，这一会只有一个念头，就是绝对不能落到这男人手里。

这女人打起来又狠又疯，但最多也就是把他打死，这个男人估计能让他生不如死，他更可怕。

萧月锦也没打算把人打死，只是她要么不出手，一出手就必定是尽全力，不怎么收敛，所以没个轻重，如果对方不反抗乖乖束手就擒的话，她是不会为难他的，于是她反手把人压在地上，警告他道：“你敢再乱动我就打死你。”

很凶的口吻——

沈辞轻咳了两声，低声道：“先把人绑起来吧。”

这就是要好好审问的意思了。

来人想起方才沈辞看着他的那道目光，头皮一下就炸了，当下用尽了全身力气冲萧月锦一撞，这回他聪明了，用完好的另外一只手抓起掉在地上的筲箕，直直冲着沈辞的方向丢去。

在抓人和救人之间，萧月锦毫不犹豫地选择去救人，沈辞一个“别”字都还没说完，冲着他方向丢过来的筲箕就被人拍飞了。

她动作太快。

再回头的时候，潜进来的那人哪还有踪影，早就逃之夭夭了。

“跑了！”萧月锦说完，还追到门口去看了几眼，沈辞跟着出声道：“不要追。”

没必要追。

他藏身在铜锣村很多年了，从来没有出过什么意外，不知道他身份的人懒得理会他这样的病秧子，知道他身份的人，多数不敢过来招惹他。

那个人不是简单地闯进来而已。

沈辞要把人拿下很容易，他本来是想钓一钓鱼，没想到萧月锦闯进来了。

鱼是吓跑了，但只是躲起来了，并不是没有了。

他顿了一下，又道：“能来一次，就会来第二次。”

萧月锦回来，在屋里点了灯火，出声解释道：“我没打算追，万一他一堆同党在外头，我这不是送羊入虎口，再说了，万一我追出去了，结果他又回来了，你不就死定了。”

沈辞掩唇，眼底覆上笑意。

羊……她像么？

烛火照亮了屋子。

除了裂开的桌子和掉在地上的筲箕，倒是没有产生其他损坏。

萧月锦脸色不能再难看了，沈辞还以为她是因为人跑了脸色不好，就听她恨声道：“自己打坏的东西还得自己修。”

真的是太惨了。

沈辞看了一眼裂成两边的桌子，面色微妙。

这种时候，她居然真心实意在为这点事生气。

“你怎么样？”萧月锦出声问他。

沈辞摇了摇头：“你来得及时，我没什么事。”

他脸色本来就是病歪歪的白，现在斜斜靠在床边，在萧月锦看来，就是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样。

不像没什么事。

萧月锦走上前来，一把将沈辞按回了被子里：“你先躺下缓一缓吧。”

沈辞是压根没想到她会这样做，竟就这么毫无防备地被她压回了被褥之中。

被窝里还是暖的。

他眼看萧月锦回去关了门，又回来床边坐着。

她盯了沈辞好一会，这才道：“知道那是什么人吗？半夜三更为什么来找你的麻烦？”

沈辞没应，只是摇了摇头。

萧月锦盯着他的脸使劲看，到底什么都没看出来。

她没有答案，只能道：“总之不是什么好人。”

——她突然想起来，其实自己的身份算起来，也不是什么好人。

准备联络前朝旧部然后找机会复国的反派郡主。

她看着躺在被窝里的沈辞，忽然上前，猛地将被子一卷，直接把沈辞整个人卷在了被子里头，而后欺身压了上去，确保沈辞连一点动弹的空间都没有。

这完全超出了沈辞的认知，以至于他在那一瞬间没有回神，老老实实地被卷在了被窝里头。

萧月锦面色不变，她居高临下地盯着沈辞，而后很有诚意地出了声道：“抱歉了。”

“……”

她又出声：“我只是有几句话要问你。”

她语气很客气，乍一听还以为是在跟他商量。

沈辞觉得好笑：“需要……这样问吗？”

萧月锦手肘压上去，和沈辞形成面对面的姿势，她点了点头：“需要。”

被子比较厚实，这样不会弄伤他。

“……”沈辞面色难得地古怪了一下，最后还是道：“你要问什么？”

萧月锦看他配合，手上放轻力道，半点时间没有浪费，直接开门见山道：“我想知道，你跟沈坤是什么关系？”

沈辞做了一个局试探她。

但她这几天看起来，一直很沉得住气。

现在终于按捺不住了吗？

他装着傻：“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沈坤是铜锣村人，我知道他，但是并不认识。”

她明显就不相信。

萧月锦想了很久，这才道：“其实那天晚上……我看见了。”

沈辞挑了挑眉：“哦？你看到了什么？”

“你半夜跟那个男人见面的事，我看见了，我还听见你们提起沈坤了。”

萧月锦脸色严肃了很多：“陈九死了，他是最后一个见过沈坤的人。”

沈辞有些惊讶。

原来萧月锦认出来了。

果然，她随后道：“那具无头男尸就是陈九，他不是意外遇难。”

三言两语之间，她就把事情全部都说了出来。

就算是沈辞心思过人，也不太明白她这会到底想说什么。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沈辞问道。

萧月锦也不打算瞒着：“我是做手工的，所以尺寸这方面细微的东西，总要比旁人仔细那么几分，陈九的身型普通，但却有轻微的长短脚，那无头男尸的脚踝点对不上，再者，我还记得他约莫多高多重，肩宽长短，大概比对一下，基本就可以确定了。”

光看身型尺寸其实是看不出来的，但即便是两个身型尺寸一模一样的人，在细微之处也有很多不同。

萧月锦不久前还跟陈九接触过，印象还算深刻，而且那尸体也只是没有了头，整个身体大概的轮廓也还算完整。

就算是……误打误撞。

沈辞面色微妙。

萧月锦继续说道：“沈坤下落不明，陈九身死，今晚还有身份不明的人找上你，很明显，你应该是下一个目标，所以我能肯定，你跟沈坤的事有什么关联。”

他听明白了，“你怀疑杀陈九的人，下一个要杀的人是我？”

萧月锦点了点头。

沈辞笑了笑，十分坦然地直视她的眼睛：“但你是最后一个见陈九的人，你的嫌疑也很大。”

“我？”萧月锦一脸地不可置信。

沈辞勾起唇笑，他这模样给人一副十分温柔的错觉：“你是被陈九拐骗到此处的，功夫也不错，杀人的缘由和能力你都有了，如今我还落在你的手上……”

她心膛起伏，连声音都高了几分：“我好心好意想帮你瞒着半夜幽会的事，你居然反过来怀疑我？”

“幽会？”

沈辞愣住了。

下一刻，就见他不可自制地笑出声来。

被窝因着他的低笑，轻微地颤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