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谁是狼

阿九站在他身后，斟酌着道：“当年您是怎么回到穆家，知道实情的人不多。外面的人，都认为是三太太和穆总吵架酒后从您生母那里抢走您去找穆总要说法，才出了车祸。按说以莫家的势力，也只能知道这些。但他们毕竟是地头蛇，当年就是在这里出事的，知道一点隐情，也不是没有可能。”

说完他顿了顿，有些疑惑，“但如果他们知道隐情，那又为什么要换莫小姐代替莫芊芊？这说不通。”

“不急。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穆未宸笑意更加明显，转身坐上轮椅。阿九垂下眼睫，陪他一起下楼。

莫小念还在厨房忙碌。这种一体化的智能厨房她不太会用，显得有点手忙脚乱，摸索了好一会儿才打开抽油烟机，厨房里的水汽聚集在一起，显得她娇小的身影有点模糊。

过了片刻，她忽然打开厨房门，探头出来问：“你们吃不吃香菜？”

屋子里安静了一瞬间，阿九才回答：“吃。”

莫小念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却没顾得上多想，应了一声回去忙碌。

阿九压低声音，“七少，你说的对。卷卷真的已经死了，她不是。”

穆未宸敲了敲自己的腿，露出轻嘲的笑，“亲眼看到的事情，怎么会假。看来莫家知道的也有限。”

莫小念自然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很快拿餐盘端了三碗番茄煎蛋面出来。

“冰箱里的食材还挺多的，但是我太饿了，就挑简单的做了。”莫小念一面往桌子上摆一面解释，“我特别喜欢吃香菜，但是很多人吃番茄蛋面不放的，所以我给你们少放了一点点，你们尝一下看。”

阿九帮穆未宸调整了一下桌子的高度，状似随意地说：“莫家挺用心的。”

莫小念怯怯地站在餐桌前，“我听说这些家具都是莫芊芊买的。”

“你还听说了什么？”穆未宸忽然抬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我，我只知道您从小身体就不太好，恢复过一段时间，后来又严重了。莫家人告诉我，不可以让您不高兴。”

“娼妓之子。”穆未宸忽然道。

莫小念手里的筷子“啪嗒”一下掉在桌子上。

“我妈妈才不是！”她涨红了脸，满眼愤怒，“你可以不喜欢我，可以骂我，但是不能骂我妈妈！外面那些话都是莫家人诬陷我妈的！看你一副很清醒的样子怎么是个糊涂蛋！”

阿九诧异地看着她，又看看穆未宸，压下想解释的念头。穆未宸扬了扬眉梢，笑得很愉悦的样子，“我说的是我自己。莫家人没对你说？”

莫小念的愤怒一下子都成了尴尬，“没、没有。我觉得这也是谣言。”

穆未宸目光幽深，“莫小姐，看样子你对自己的丈夫毫不了解。”

莫小念涨红了脸，“我才回到莫家不久，之前莫恒忽然来找我，说我是他女儿，要接我和我妈跟他去过好日子。我骂了他一顿，回家问我妈，我妈却说，我真的是他女儿。”

“再后来，你妈打算带你离开，却莫名其妙被车撞，你就只能听凭莫恒摆布，嫁给我这个并不熟悉的丈夫。”穆未宸接过话头儿，“这些显而易见的事情，就不必说了。”

莫小念本来就紧张，听到他低沉的声音漫不经心地说出“丈夫”两个字，心里就更加慌乱。

“可是，我真的不知道别的了。”她两只手绞在一起，手心全都是汗，“您要怎么才肯相信我。”

“面泡太久了不好吃。”穆未宸却忽然垂下眼睑，随意地捏起她掉落的筷子。

阿九跟着尝了一口，有些意外地抬眼看了莫小念一眼。

莫小念立即问：“怎么，不合口味吗？”

这样敏感小心，是本来就这样，还是在刻意模仿谁？阿九扫了穆未宸一眼，见他没什么反应，默默叹了口气，嘴上却夸道：“没想到莫小姐厨艺这么好。”

莫小念立即笑弯了眼睛，“跟我妈妈学的！”

随即她的笑容黯淡下来，小心翼翼看了看穆未宸，忍了好一会儿才问：“我可以跟莫恒说，您同意我去看望我妈妈吗？”

穆未宸没说话，慢条斯理地吃完了，才抬头去看脑袋都快埋进面碗里的莫小念。

“我跟你一起去。”

“啊？”莫小念手里的筷子又落在桌面上，溅起来一点汤汁迸落在他的袖口。

穆未宸看着那一点汤汁，语气淡淡，“我这个做女婿的，见见丈母娘，不是很正常。”

莫小念却总觉得他在讽刺，艰难地扯出个笑容，不知道该说什么。

见穆未宸按动轮椅离开，阿九提醒她，“穆少有洁癖。”

莫小念差点哭出声，这可真好，第一次见面就弄脏了他的裤子；第一次同桌吃饭又弄脏了他的衣服。

“穆少的衣服……”莫小念朝楼上看一眼，小声问：“应该挺贵的吧？”

阿九无可奈何地看着她，“穆少也不会这么小气连套衣服都叫你赔。”

“我也赔不起，如果他要，我也只能找莫家。”莫小念手一摊，“我不知道他们想在穆先生身上得到什么，反正别墅都送了也不差几件衣服。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莫家也不亏。”

“你倒是承认自己是莫恒的孩子了？”穆未宸的声音忽然从身后响起，“那谁是狼？”

莫小念被吓得差点儿蹦起来。这人是怎么做到腿不好还能悄无声息的？他不是明明刚刚上楼？

穆未宸看着莫小念满脸见了鬼的样子，环顾一眼，“以后别开大灯，刺眼。”

莫小念应了一声儿小跑着去关灯，暗自腹诽穆未宸总是阴沉沉地，还喜欢待在暗处可不就像是孤狼！

只是这话她当然怎么都不会说的，只是倍加殷勤地拿了个小本本出来问阿九：“穆少还有什么习惯，我记下来！”

看她一副狗腿的样子，阿九干咳一声，去看穆未宸。

穆未宸却忽然伸手，把莫小念手里的笔记本抽了过来，冷声问她：“本子是谁给你的？”